《论正直与白痴》第15/76页


  白真真听出了阿正的暗示,他让她离他远一些,这里有危险。她懂了,这场戏,是赵世德做给她看的。她在这里,不能对阿正好。但是,她咽不下这口气,为什么要按照这群恶人的想法来?阿正好好一个有血性有正义感的人凭什么被埋汰成这个样子?她负气道:“我就是不动脑筋的愣头青,从来就没做过一件对的事情,我就是给你惹麻烦了,才把你害成这个样子。那又怎样?”
  “我恨你,我希望你快点消失。”阿正低低回答,心跳凝固住,他心痛若潮涌,桎梏着他已经破碎的心,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曾经的他不也是愣头青吗?看着别人受苦就要为其出头。而如今,他的心竟然扭曲到这个地步,要让她伤心,让她流泪,要用刀子一刀一刀刺痛她的心,他不是人……
  白真真心中也充满了汹涌澎湃的委屈和怨恨:“你就是个贱骨头,才要恨为你好的人,却不去指责真正害你的人。为什么你在被欺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为你说话?那些人明明知道是错的,还要附和下去?”白真真擦干脸上的泪水瞪着眼说道,“我告诉你,愣头青很伟大,因为他们敢讲别人不敢讲的真话,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因为真话刺耳,因为做好事不符合他们恶劣不堪的做人标准,所以才会被人讨厌。错的不是愣头青,是那些不敢听真话的人,不愿面对自己懦弱和卑劣品性的人。”
  说完,白真真拔腿跑了,赵世德忙叫住她:“白姑娘,你不做法事了?”
  “心情不好,做不下去。”白真真强制压抑着怒气。
  赵世德满脸堆笑:“阿正那贱奴惹你生气啦?小王去教训他为你出气!”
  白真真狠狠瞥过一眼,眼神似乎一把刀子要剜掉他的心:“不用!我回家了!”便急急走了。
  “好好好,白姑娘心情不好,我下次再请你来看戏,”赵世德连连让步,使眼色给仆人,“送白姑娘回去。”
  赵世德心中暗自叫好,这阿正把美人气成这样,以后美人就再也不会对阿正有想法了。想起来,美人愤怒的样子真是太美了。
  ……
  郑大人回到阎王府,见白真真不在,心里有点发毛,忙问张鹤:“白大人还没来吗?”
  “白大人今天很早就来了,去捉鬼去了,还没回来。”
  “她今天表情怎么样,”郑大人皱眉问道,“有没有说什么话。”
  “禀大人,白大人今天很安静,一个字都没说,也没有任何表情。”
  这么一说,郑大人反而更觉得心慌意乱,又问:“你有没有注意看到她眼珠的颜色?”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但张鹤还是老实回答:“她眼珠有点泛红,不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郑大人重重一拍桌子:“坏了,我得去阻止她,要不然要出大事了。”
  

☆、不能碰触的禁忌

  
  今天所捉的鬼,跑到魔鬼那里去庇护,白真真一亮白痴腰牌,那魔鬼马上表示愿意交出鬼来,任务算完成,但白真真却没有走。
  白真真的眼珠已经变得通红,像是鲜血溢出,瞳孔里透着寒彻心骨的寒气:“有我白痴在,连魔王都要看我三分颜色,你又当看我几分颜色?”
  那魔鬼答道:“白大人说笑了,以您在地狱的地位,我自然看您十分面子。”
  “那就好,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明王府赵氏得罪了我,你去把赵责和赵世德的血吸干,然后把他们灵魂拖入魔界无间地狱让他们永世不能超生。”白真真殷红的眼珠子透着浓浓杀气。
  “这点小事,我当然愿意效劳。”
  “这件事绝对不能做!”郑大人风尘仆仆赶来,对着那魔鬼做了个抱拳的动作,正色说道,“这个人不是白痴大人,她只是转生,真正的白痴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请问你是?”魔鬼问道。
  郑大人把自己的腰牌一亮,魔鬼露出一个了悟的表情,便离开了。
  “回来!我自然是白痴,当然可以命令你,你这样走了,你以为你得罪的是谁?”白真真向魔鬼招手,魔鬼也没有回头,郑大人回头,怒火冲冲地看了她一眼,高声严重训斥:“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做这种事情是要下地狱的!”
  白真真双眼露出血的透亮,这种红色的瞳孔是魔鬼的象征,也唯有魔鬼才有的标记:“下十八层地狱又如何?形神俱灭又怎样?”白真真凶恶地瞪着他,“我就算不能代表白痴,也知道没有一个妻子能忍受丈夫受到这样残酷的羞辱和折磨。她就算现在站在这里,也一定会做同样的事。既然不能违天法,我就替白痴用魔鬼的法则解决问题……”
  郑大人忽然紧紧将白真真搂在怀里,把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按,用强烈的口气说:“你凭什么把下十八层地狱轻而易举放在嘴边,当年你在十八层地狱所受的苦你都忘了!你根本不知道一个下地狱的人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多大的伤害!”说到后面,郑大人几乎是哽咽的口气。
  “我当年下过十八层地狱?”白真真的眼神一散,红色渐渐褪去,前世的事情她不记得一点,但是却隐约感觉到那种说不清的浓郁悲伤。
  “是,你在那里待了一百年,还差点当了魔王,最后被阎王府招安了。但心理上所受的伤,两千多年了,现在都还没有好。所以,算我请求你,无论如何,请不要用不正当的手段解决问题,这绝对不是你能想当然的。”
  白真真听着这番话,因惊愕而缩小的瞳孔不断晃动,为什么,明明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白真真可以感受到的过去,充满了怨恨,充满了悲哀,却被一个伟大的生命所宽容,所包容。一种宽宏而浩渺的温暖扑面而来,她在郑大人的怀里可以感受到的庇护,让她泪水涟涟,冲散了眼睛里的赤红,渐渐的,她的眼睛变得正常,褪色为温柔的琉璃色。
  张鹤在一旁惊呆了,他晚生了几千年,从来不知道白大人和郑大人的历史,也从来没有见过白大人的眼睛变红过。这段话几乎颠覆了他对这夫妻俩的印象,白大人和郑大人一样,是如此正直而纯良,怎么可能联想到她以前竟然差点当过魔王?但这也许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夫妻俩总是能理解作恶之人的苦衷,对他们毫无偏见与歧视但也不姑息纵容,对能改恶从善之人十分鼓励赞赏。尤其是白大人,收纳招安了许多有能力的恶鬼,让他们为阎王府做事,但多年来竟然没出过什么纰漏。这是其他阎王府的无常总管绝对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情。
  白真真眼睛颜色变回来了,表情变得平和冷静。郑大人也恢复常态,优雅一笑:“我们回去吧。”
  他们两人恢复了常态,回到了阎王府,也能平静下来谈话了。但对于白痴和郑大人发生过什么,郑大人却只字不提,似乎刻意回避。但白真真前几天听张鹤说过,郑大人之所以叫郑大人,连个名字都没有人知道,是因为他是神,而且是高于阎王的神,而神的名字是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而他,却甘于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判官,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她隐隐约约觉得,这和白痴有关系。
  白真真低头问道:“我只是不明白,阿正被欺负,为什么都没有人制止?为什么有良心说真话的人反而被人仇恨?阿正帮那群奴隶说话,反而被奴隶仇恨;当一个说真话的人真的有错吗?”
  “因为人的道德观扭曲了。”郑大人的眼神显得深幽。
  “既然道德观扭曲了,你化解了那些人的仇恨又有什么用?他们还会继续制造仇恨。他们只是拿你的宽容和善良当笑柄。我知道郑大人是宽容之人,但是这不对劲,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这群人已经没有救药了,你不该让这群人继续作恶下去,他们都是没有人性的疯子,这样下去只会害更多的人,让更多人没有道德观,让真正有正义感的人寒心痛苦。最善良和宽容不是拿来这些一点人性都没有的人来利用的,善良也有善良的底线,不是吗?”
  “只要他们还有一点人性,我不想放弃,不想看着他们下地狱;下地狱有多苦,我懂。”郑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苦涩的味道。
  “你能宽容他们,就像当年你能宽容白痴一样吗?”白真真心中微微一惊,问道。
  郑大人一惊,继而又淡淡一笑,笑得风轻云淡:“那是因为我的妻子先包容了我,她为了我不顾性命做了很多事。而王爷以前,在非常久远以前,也是很善良的人,这么多年的轮回,他被仇恨扭曲了心智,变了人品。”
  白真真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苦笑着流泪,她没有办法劝服郑大人,也无法完全了解白痴和郑大人之间的事情。这个故事太长太深,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其中百分之一。
  郑大人见白真真又流泪了,用手怜惜轻轻拭去她的泪,叹道:“对不起,从一开始这就是我一厢情愿的决定,我就不该把你扯进来,让你难过。其实,我一开始,让你来代班,我是不赞成的,是真正阎王下的命令,我才来请你。”
  “不,如果我是白痴,我希望你一开始就该把我扯进来,你不该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苦;既然是夫妻,就该同甘共苦,”白真真坚定说道,明明稚嫩的脸里却带着成熟的毅力与刚烈。
  “谢谢你,”郑大人抬起头,释怀地微笑,他等白痴这句话等了两千年了,“但很抱歉,我不希望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这条路这么苦,我一个人走就够了。
  

☆、悄然改变的使命

  当年寒冬,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新皇名赵寰,刚刚及弱冠之年,年轻勇猛,登基之后,“寰中自有承平日”,有人预言这新一届皇帝会带来盛世繁华。
  皇帝更替,总是会带来什么异象,这一年辽东的天气奇冷,整日漫天风雪,刚十一月就风雪封路,树挂水晶冰凌,湖面结成了厚厚寒冰,人都尽量偎在室内不敢出来。王爷正疲于应对各种政治危机,为祭奠皇帝驾崩,全府挂素,为抵御寒冷,为准备祭奠,里里外外忙成一团。没有人还记得有个白师娘。即使赵世德想见白真真,也被管家拦住,说皇帝驾崩全国禁止任何娱乐活动,这般敏感时期,如果闹出什么事传出去,有损王府威严。
  郑大人的任期已经到了,他的记忆被完全抹去,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阿正一人。郑大人告诉她百年后再见,白真真蓦然觉得失落,虽然知道郑大人并不是“死亡”了,但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他心里还是有些空荡荡的,以后如果有事也不能商量。通往阎王府的门也已经关上,她心里就像是被挖走一块一般,茶饭也不知滋味。
  白真真这一个月来,心情忧郁,不知如何是好,有事无事在王府转悠,无奈红墙高伫,她是进不去的。就算进去了,她又能做什么?让阿正再受一次折磨?从头到尾,无论做什么就错什么。短短三个月的阎王府的经历,让她见识了人世苍凉,一时间似乎成长了不少,也让她怯懦,做事缩手缩脚。
  一切,似乎又回到原始状态。阿正还在继续为了苍生受苦,多少无可奈何。
  就这样期期艾艾地捱着,直到有一天暴风雪晚上,白真真快入睡的时候,听到有微弱的敲门声,敲门声很轻很轻,却连续不断,即使问了是谁也没人答应,只是继续敲门。她只好小心翼翼推开门,只见一个被雪重重覆盖的小小身体躺在地上,能依稀辨出是个人形,见到门开了,才微微抬头,雪中一双透亮的眼睛望着白真真,表现出惊喜。
  白真真忙蹲下去,把那个人脸上的雪拨开,竟然是个粉雕玉琢的j□j岁的男孩。她忙问:“小孩,你怎么了,怎么暴雪天的到处跑,你父母呢?”
  男孩冻青的嘴微微张了张,说不出话来,一下晕了过去。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哪里来的小孩,要是出了问题父母找上门来怎么办?白真真忙把小孩抱进屋里,将他身上的积雪扑掉,再脱了已经被冻成硬壳的单薄衣物,才发现孩子的稚嫩的肩膀上烙了一个“奴”字,身上有一些鞭伤,心中产生异样的感觉,难道是逃奴?
  管他的,救人要紧,白真真将男孩用被子裹住放在床上,他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发着高烧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里叫着一句“娘亲”。听到这样的称呼,白真真莫名其妙产生一种亲切贴心的感觉,见他一直怕冷颤抖,干脆自己也上床,从背后搂住他,将自己身上的体温传给他,又握住他冰冷的小手,安慰道:“可怜的小家伙,已经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只见他小小的眉头轻轻一蹙,模模糊糊道:“救……救阿……哥哥……”
  白真真听不清他后面的话了,嘟噜嘟噜的,但这一句话却让她心里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想问问怎么回事,却也不忍心弄醒他,只是抱着他继续让他睡,但自己心绪翻腾却不知怎的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到了第二天早上,白真真抱着男孩睡着了,男孩却退了烧醒来,醒来便大叫一声:“你,你怎么和我睡一起?”
  白真真迷迷糊糊睁开朦胧的睡眼:“啊?什么事啊?”
  小男孩裹着被子跳下床,退开一米远,小小嘴翘起:“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成何体统?”
  白真真慌张看看自己的衣服,还规规矩矩穿在身上,而且昨日她是隔着厚厚一层被子抱着他,这孩子算怎么回事?
  小男孩继续骂道:“你怎可如此不守妇道?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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