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第67/78页


  “退下吧!”尉迟暄握了握拳,复又松开,忽然好奇先皇面对淳贤皇贵妃时,是否如他今日一般心情。“容朕想想。”
  “皇上,宫外的消息。朝中几位重臣的夫人,在豫泰伯夫人的宴会上,闹出了人命。”萧国公走后,宋诚进入内室,敬终慎始道:“似乎…是为了豫泰伯夫人…桃氏的出身之事生了口角是非,推搡磕碰间,不知怎得就闹出了人命来。”
  “死者何人?”
  “死的人…是清远伯夫人。”
  “按下此事,锁住消息!” 尉迟暄反应极快,当下便看出了此事是对着清远伯府的情报网来的,肃然下令道。
  “来不及了,皇上…” 宋诚深知此时棘手,欲言又止道:“今天夫人们的宴会请了戏班杂耍,声势十分热闹。人多口杂…此时,京中各府、街头巷尾,已然传遍了。说…说清远伯与豫泰伯府的桃夫人..有…有私。”
  “皇上,御鉴司的急报!” 沉舟入内,鲜少有这般情急的时候。
  “说。”
  “清远伯的燕春楼突然发生爆炸。伤亡人数尚在统计中,目前已知,兵部侍郎许家、刑部尚书魏大人、左相的嫡次子、还有…萧国公府新封的世子,罹难。”
  “其间死者和伤者均赤身裸体,寸丝不挂。” 沉舟面不改色,继续将现场情况说与尉迟暄:“更甚…京郊火神庙院中的槐树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女子衣物等,大半挂在树梢上;还有的飘到了隔壁皇寺教场中,器皿、首饰、银钱无所不有。”
  “荒唐!” 尉迟暄勃然大怒,此两桩事联系到一起,显然是有人计划,想要毁了皇室的情报网。
  “皇上,刑部侍郎求见。” 贾廉入内并报道。
  “臣参见皇上!” 刑部侍郎刘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朕都知道了。” 尉迟暄看着刘基急赤白脸的样子,才想起方才沉舟似乎说了,死者当中有刑部尚书…沉声道:“让街道司去处理!派兵将燕春楼围住,死者身份不得外泄!封锁东街!”
  “皇上,来不及了啊!” 刘基急得头皮发麻,忧心如捣,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呈给皇上。“爆炸同时,这东西在东街上如雪般洋洋洒洒落下了数千张,笔记、内容如出一辙,如今…京中百姓几乎人手一份。”
  尉迟暄接过纸张,见其中所载,事无巨细记录着清远伯府绑架、胁迫良家女子为娼的细节,以及清远伯府在各府后院的暗桩名单。
  “混账!” 皇室私隐以如此方式被公布于众,尉迟暄几欲瞠目欲裂,“宋诚!给朕查!到底是谁在妖言惑众,煽动民心。”
  “皇…皇上…” 刘基膝弯打颤,跪在皇上跟前儿,六神无主道:“臣请皇上示下!百姓皆以为火神显灵,要降罪于京城,现下…皆群起涌至火神庙,哀哭悲号。”
  ......
  春山花自落,初日照高林。与外面兵荒马乱不同的是,皇寺后院,始作俑者正在竹林中与清云先生、住持奉真长老,坐而论道。
  “家主,事成了。” 高月步履如飞,低声回禀。
  “阿弥陀佛…” 奉真长老闭目轻喃,面色悲悯。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因果业力,佛也不可奈何。” 岚琛起身,拱手,气定神闲道:“多谢住持相助,晚辈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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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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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破晓 [V]
  入夜,永和宫内一片漆黑。唯有书房里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小灯,沈明娇放下三叔的来信,探身吹灭了唯一的光源。闭目,努力平复着自己呼啸而来的情绪。
  就算已经猜出了瑶招山之难的内情,可真的触碰到真相的此时此刻,仍然难以遏制心中的痛苦失望。扪心自问,沈家这百余年,枕戈寝甲效忠的,究竟是怎样的君主?
  月前,三叔得到她从宫里传出的消息后,借前往北境押送军资的机会,到了清泉村。经历过当年那场灾难的许多村民为明哲保身,已经别地而居。三叔暗访许久,得到的也不过只言片语。直到…父亲在江南为学子伸冤的消息传到了北境,三叔亮出身份,才有人愿意站出来,涕泗横流地说出当年那段旧事。
  此人名为齐渊,是当年北境军的潜行指挥官。据他说,当年清泉村的疫病十分奇怪,只有村民之间感染发作,而北境军却并未受到波及。沈鹤安与岚胥商议后,决定将医术奇高的清云先生留在清泉村为村民治病。
  当时的战况,北燕军队陈兵于江夏城,若是硬碰硬,北燕占据地险,对我军不利。大军开拔当日,萧汇带着太宗的圣旨和兵符,等在瑶招山的山脚下。
  众人商议后,决定兵分两路,由萧汇带此前于路上合流到北境军中的,华南军的十万人马,正面迎敌,分散北燕军的注意力。再由沈鹤安和岚胥带着余下五万兵马,声东击西,带兵从瑶招山绕行,攻敌左翼破阵。
  齐渊随大军开拔前往瑶招山,沈鹤安、岚胥、秦铮三位主将对北境地势熟悉,所以山中环境虽然苦寒,但无论是粮草,还是将士们的装备补给,撑到下山是绰绰有余。瑶招山的第一夜,大军扎营休整,并无任何异常。也是在这一夜,齐渊照旧带着潜行队的四十名兵士,前行探路。可第二天早上回到营地时,却发现原本应该整装待发的大军,陷入沉睡。
  齐渊大惊,想尽各种方法唤醒几位主将,却是徒劳,占据了半山的大军,近五万人马,除了潜行队的四十余人,竟都深陷于诡异的沉睡当中。
  齐渊无法,当机立断,将潜行队一半的人留守在营地。而他,则带着另一半人,加快脚力原路返回清泉村去找清云先生。
  没有可用的马匹,只靠脚力,一来一回用了差不多一日一夜的时间。待他与清云先生返回营地后,见到的…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沈鹤安与岚胥两位主将,尸身残损,面目模糊,只能靠着一黑一银两副铠甲,才得已勉强辨认…
  当年…军中有一位主掌粮草的伙头军兵部司务,名为易攀。
  “主子?” 观棋这些日子一直宿在沈明娇寝室的外榻上,听见动静点起烛火推开书房的门。
  光晕照到了书橱边的小榻上,才看见沈明娇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蜷缩抱着自己的膝盖,墨发如锦将整个人包裹着,呜呜咽咽地压抑着痛哭出声。
  “主子…” 观棋上前,将斗篷披在她身上,拾起书信大概扫了一遍。也脱了鞋爬到榻上,轻抚着她的长发,不言不语,安抚着她。
  “观棋…我好恨!” 沈明娇声音嘶哑,吞咽着咽喉的酸楚,冷然道:“尉迟氏、萧家、他们…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为了一己私心将赤胆忠心的将领兵士屠戮殆尽!那些将士,对敌军的利刃还未出鞘,却折于他们效忠的君主猜忌之中…何其讽刺!
  “主子…就快了。” 观棋双眸雪亮,狠狠咬着后槽牙。
  沈明娇原本的计划是通过清远伯夫人之死,徐徐图之,掀开清远伯为皇室行龌龊之事的口子。却未料到,岚琛出手狠辣果决,直接毁了燕春楼,将丑事公布于众。连敲再打,直接将许家、刑部尚书魏家、左相、还有萧国公府的嫡子,陈尸于大街。这事以后,朝中还在观望着的臣子,都该掂量着自己的份量是否重过这几位大人?在山雨欲来时,该选哪边站队?
  “观棋,去,替我将堕胎药取来。” 沈明娇声音干涩,轻吞慢吐,却是坚决不容置喙。
  “主子…”观棋起身,走到外间,将早已准备好的丸药拿出来。却迟疑着并未递给沈明娇,而是再三相问:“您可想好了?这药服下一刻便会发作,您若是再后悔…”
  沈家若是不反,这个孩子可以成为来日指望;一旦反了,这孩子便会成为尉迟皇室的遗祸。可就算如此,这些日子,无论是沈家还是大长公主,甚至岚琛,都绝口不提此事,将这个去留的权利,完完全全留给沈明娇。
  “观棋…” 沈明娇狠狠将眼泪擦干,果断拿起药丸,仰头吞下,狠绝道:“我嫌脏!” 尉迟氏罪恶的血脉,到此为止。
  “主子,我扶您回卧房吧。参片、止血药都是现成的。待会儿主子发作起来,若是疼得狠了,您出声,奴婢拿止疼药给您。” 主子一早就吩咐她将这些东西准备好,却未曾到会在今日这般突然的情况下发作。将床铺好,又快步出门吩咐梅湘烧热水。
  梅湘听到动静一早便在外面候着,见观棋出来,未等开口眼泪便先留了下来。颤声道:“这…姑娘的性子较她姑母还要烈,若是先皇贵妃见了不知要如何心疼!”
  沈明娇蜷缩着躺在锦被之中,只觉得身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地往外跑,四肢手脚浸凉恍然失去了知觉。神思都集中在小腹上,刀刻斧凿似的疼痛渐强…她下意识的咬住嘴唇不肯出声,脑海里回想着的,都是祖母说过的,瑶招山上,将士们的血,将半尺厚的雪都浸透了。直到来年春日,从山流下的泉水,都是带着血锈的…
  “主子,您服下止疼药吧!” 观棋只能见她侧躺着的身子不断颤抖着,顺着额头流下的汗水打湿了绣枕上的牡丹花图。
  “不…” 沈明娇似乎是咬破了嘴唇,口中的血腥味渐浓。双手死死扣住床单,身下濡湿的触感鲜明,像是有什么东西,伴随着噬骨的疼痛渐渐剥离她的身体。她要记得这个感觉,今时今日,尉迟皇室加诸在沈家身上的痛苦,她要百倍千倍地偿还。
  观棋只能闻见内室渐浓的血腥味,情急之下上前掰开被她咬得发白的嘴唇,将参片和止疼药送入沈明娇口中。
  晓月渐沉桥脚底,晨光初照屋梁时。岚府,书房桌面上摆着的,是与沈明娇看过的,内容一致的书信。岚琛入定了似的,在黑暗里坐了一夜。
  “家主。” 高月在外轻手轻脚叩门,见里面没有反应,继续道:“宫里,平安。”
  “备马。” 岚琛如梦初醒,起身走出书房。
  北境主将,刘达,年逾花甲,是与岚胥同届出身的武举三甲。与沈宴川一起,带着北境军的主力骑兵回京,驻扎在津洲府。除了固定驻守在北境的五万大军,余下的三万大军由镇远将军秦令策在后缓行。
  岚琛策马昼行夜达,疾驰到津洲府驻兵地,一路未曾停歇。
  “晚辈,见过将军。” 岚琛见到刘达,微微颔首,礼敬有加。
  “岚家主此来,可是寻沈将军的?” 刘达与岚琛并肩而行,穿过众兵士的营帐,达到最后面的主将大营。
  “非也,晚辈是慕名来寻将军的。” 岚琛一路上看着北境军的军容整肃,便知这支虎狼之师在刘达的带领下,亦是不逊当年。
  “寻本将军?” 刘达不苟言笑,开门见山回绝道:“本将军无意参与京中党争。”
  “将军远在北境,对朝堂动向倒是了如指掌。”岚琛见刘达并未阻拦,翻看起此番与查干所率领的北境军作战的图记。若有所思道:“将军驻守北境三十年,回京次数屈指可数,今朝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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