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妾》第20/48页


  这时,却听一直神色寡淡的仲孙四忽然道:“何六,即使你的未婚夫的确曾与程一有过什么,你当真可以做到毫无芥蒂,今日依旧与程一说说笑笑称姐道妹么。”
  “……”当然可以,毕竟此胥少主非彼胥少主。
  何乐安瞥瞥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仲孙四,酌词浅声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程一姐姐已经要上京为妃了,我再忿忿不平地抓住那些旧时往事不放,又有何用呢~”
  “倒不如豁达些,任由它们化为漂亮的尘烟更好,俗话常说,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我干嘛要为了别人的事,傻傻地叫自己不开心呢,好玩的事那般那般多,可忙了,哪儿有光阴可浪费在为难自己这件破事儿上~~”
  闻言,薛慧语止不住地笑道:“能把世事看得如此透彻,不愧是常研究佛典经书的。”话音落,周遭皆是诧异,实在是如她们这般年纪,没人会愿意花时间去看那些无趣的佛经。即使家中有长辈偶有探求或迷信,她们都只会尊重且避开,并不会加入探讨。
  仲孙四露出一抹很浅很浅的笑容:“怕是世间没有几人能参透自己的心魔,教不欢喜,换成不在意,叫难过煎熬。兑成无动于衷。”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有多少无可奈何呢,反正她这辈子是注定不能像何六这般豁达的。
  气氛逐渐有些沉重,薛慧语忍不住安慰道:“岁月漫长,一念魔也只是一念佛罢了。”参透只是一念的事情而已,可偏偏就是有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但仍可努力前行呀。
  到了坡上的杏花苑,守在门口的文逸伯府的丫头将她们迎进举办宴席的小院子,满目烂漫的杏花树中,已来了许多闺阁千金,此刻正与打扮素雅仍难掩万种风情的程舒媚说话。瞧得她们来,个个热情地打招呼,沁凉又挤了一丝阳光气的春风吹落一地纯白的繁花。
  欢声笑语中,何乐安有意观察孟多娇,发现她对程舒媚挺不屑的,是从心里头散发出来的不喜。但又不愿意暴露出来,像是嫉妒不已,又拼命压抑,还害怕别人得知,确定她上坡时并非故意针对自己后,她稍微放下心来。只听一姑娘提议对对子,大伙连声附和。
  程舒媚莞尔一笑道:“我知道杏花苑有一酒园子,里头皆是杏花或杏子酿制的美酒,不同年份不同味道,有价无市,我们去拿一些来当奖品吧!”她说着话的时候看向何乐安。请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既已造访,想来胥少主定不吝请我们品尝品尝几坛酒的。”何乐安回以一笑,落落大方地随她站了起来,薛慧语强烈要求挑自个儿喜欢的,而孟多娇表示想再见识见识杏花苑的风光,便也麻利地站了起来。见此东方霓裳只好也同行了。
  酒园子实际距离设宴的杏花院不算远,但孟多娇想再看看风景,程舒媚便带着她们绕了一些路,约莫一炷香左右,微风送来阵阵浓郁醇厚又隐隐有丝丝甜腻的酒香,再拐过一个小步庭院,便见一座古韵悠悠的屋子了,孟多娇纯真地笑道:
  “到了么,杏花苑像是程一姐姐家似的,兜兜转转依然可以找到地方,真厉害呢!”
  言外之意是‘从前定没少来此处和胥少主那啥那啥吧’,一再听得她挑拨离间的薛慧语,当即不掩不满道:“孟七,你说话便说话,别装着糊涂夹骨带刺的,我们今日是正经八儿给媚姐姐送行的,你若不想参宴,自行离去就是!”
  孟多娇像受了惊吓的小老鼠,一脸无辜地委屈道:“薛四姐姐怎会如此想,我这,我这说话素来是这个样子的呀,没故意夹骨带刺,我是,我是真的觉得程一姐姐很厉害……”
  薛慧语还欲再语。程舒媚拉住她的手阻止了,自个儿笑道:“嗯,我记忆力向来好,来过一次的地方再来基本不会迷路,且这般浓烈的酒香,就是迷路也能寻香而至。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她调皮地朝众人眨眨眼睛道,“我的鼻子也很灵。”
  只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何乐安便知道,孟多娇不是程舒媚的对手了,若程舒媚真的想要反击,孟多娇绝对吃不了一点好。她打圆场道:“大伙儿还在等我们呢,还是快些挑了酒回去吧~”
  话音未落,她率先往前走去,就在她刚踏上屋檐准备推开竹门时,一阵诡异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她视线一晃。数抹黑影从墙头跃了过来,那明晃晃的长剑充满胁迫性地直指她们,耳边是孟多娇与东方霓裳害怕的惊呼声,只听蒙面黑衣人冷声要挟道:“闭嘴!”
  东方霓裳与孟多娇颤颤巍巍地噤声了,为首的黑衣人暗暗打量院中的四人,目光落在屋檐下的何乐安。犹疑地问道:“你,是程舒媚么?”
  “……”原来是为程舒媚而来的刺客,何乐安心中虽慌,但脸上仍是镇定地不语,这种时候,谁都不承认是最好的,然而偏偏就有人犯蠢,或是迫不及待要程舒媚去死,一如再三找茬的孟多娇,她颤抖的纤手朝薛慧语身边的程舒媚一指,笃定道:
  “她!她才是程舒媚!”

  ☆、第54章 没办法和你一起玩了

  面对黑衣人横过来的利刃,程舒媚反应极快地朝孟多娇重重地冷哼道:“程舒媚,你也太歹毒了,为了活命,竟陷我于不义,你们别信她,她才是程舒媚!”
  “你你说什么!程舒媚你怎可以这般狡猾奸诈,你们别信她,她真的是程舒媚!”面对黑衣人疑惑地探过来的利刃,孟多娇害怕地缩着脖子朝东方霓裳身后躲去。
  程舒媚坦然地迎上黑衣人的打量:“若她不是程舒媚她畏惧什么!”
  黑衣人觉得很有道理。利刃朝东方霓裳身后的孟多娇指去,吓得孟多娇泪都要掉下来了,东方霓裳连忙道,“她她她不是程舒媚!”
  “那你说,谁是程舒媚!”黑衣人不耐烦了,怒喝道。
  东方霓裳只懂得拼命地摇头,泪花在眼眶里恐慌地摇摇欲坠,只听另一个黑衣人冷笑道:“把她们都杀了就是了,反正来拿酒的几个姑娘里,一定有一个是程舒媚。”
  何乐安清楚地看见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颇有犹疑,似是有所顾忌,但环视她们一圈,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下了狠心了,抬起剑便打算剜向被孟多娇当成挡箭牌的东方霓裳挥去时,东方霓裳惊得手一抬道:“她是程舒媚!”
  薛慧语和程舒媚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抬起的手,指向的是……何乐安。
  “果然是你么!”为首的黑衣人阴测测地看向何乐安,声音中竟有一丝冰冷的笑意。
  “不!”薛慧语见一黑衣人朝何乐安走去,咬了咬牙道:“我才是程舒媚!”
  东方霓裳和孟多娇皆震惊地看着薛慧语,只听程舒媚这时候倒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不对!我才是程舒媚!”
  要么没人承认,要么争着承认,黑衣人只觉得自己被她们耍了,恼怒地瞪着她们道:“得了,现在通通都得死!”
  孟多娇恐惧道:“你看!我真的不是程舒媚!我是镇西将军府的嫡小姐!只要你们放过我和我表姐,我们绝不追究!定当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们承认你杀她们就是了!要不我给你钱吧呜呜呜。你你别杀我们!”
  “哈哈哈,你们瞧瞧她,如此贪生怕死的模样,竟是出自镇西将军府的!”一黑衣人笑道,“你爷爷不是挺厉害的嘛!”
  孟多娇哭着道:“只要你们放过我,我镇西将军府定不追究,定不追究!”她紧紧地拽住东方霓裳的手臂道,“我和我表姐都是无辜的,都不是程舒媚,你们要打要杀找她们就是了!”
  “啧,真难看!别吵了,再吵爷第一个杀了你这个臭娘们!”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他那锋利的长剑扫过薛慧语与程舒媚,目光又看向何乐安道,“你们三,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到底谁才是程舒媚,现在说出来了,爷还能饶其余两人一命,若再糊弄爷我……”
  他威胁的话语未完。但谁都知道他的意思,何乐安握握袖下早已经出汗的手,不着痕迹地朝薛慧语还有程舒媚投去一眼,然后对黑衣人们道:“其实程舒媚回府拿东西了。”
  “哈哈哈!”一黑衣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小娘子。你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带眨的,若她当真不在你们之中,你们一开始便迫不及待要说清楚了,哪需等到现在才说呢。我们还算是善良的,不太杀无辜的,愿意放过程舒媚以外的人,可你们别把我们的耐心磨尽了——”
  “是真的!”何乐安更加真诚地道,“刚太害怕了。还没想起她已经回府了,现在知道你们无心错杀,我才冷静下来,若骗你们,我天打雷劈今日便不得好死!”
  黑衣人们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又一一扫视庭院里的几人,忽然为首的黑衣人用剑指向东方霓裳和孟多娇道:“看来看去都觉得你们两最不会说谎话,说,她们分别都是谁,不然先把你们两杀了!”他话音未落,剑刃已横到东方霓裳的脖子上轻轻地划出一条红痕!
  东方霓裳已经尽量掩下去的恐惧在狠厉的威胁面前崩塌了,她道:“她是薛慧语,她是程舒媚,她是何乐安!”她身后的孟多娇连忙捣蒜似的点头附和。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笑了:“你刚刚不是说,她才是程舒媚么!”他用裹住黑巾的下巴指了指屋檐下的何乐安,“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流眼泪——”他反手欲要狠狠地抹掉东方霓裳的脖子,怎料一颗尖锐的石头突然以雷霆之势砸向他的手背,随着骨头碎裂的声响,长剑啪啦地掉在地上了,紧接着一抹深烟蓝色从天而降!
  “!”薛慧语惊喜地看向那人,几乎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呼唤,在看见周遭那四个警惕起来的黑衣人时,生生地忍住了,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埋伏,只好紧紧地揪住身边的程舒媚的手。慌乱的心,却是稍微定下来了。
  然而,当众人都注意庭院中的深烟蓝色时,一抹纯白却慢条斯理地从正门走了进来,他笑容轻浅而慵懒地道:“没想到我的杏花苑今日会如此热闹。连瑶台的杀手都来了。”
  为首的黑衣人狐疑地看向他,“什么瑶台的杀手——”
  “像你这样的小喽啰,还没资格与我说话。”胥邪衣袖翻飞间,为首的黑衣人颈脖间已闪喷出一抹鲜红,高大的身躯突然像是被人拽掉绳索的木偶轰然倒地了。其余的黑衣人皆见了鬼似的,看着他,而他却似笑非笑地看向最靠近何乐安的一个蒙面黑衣人。
  也就是刚刚称何乐安为小娘子的黑衣人,他突然飞身而起,以左边屋檐为落脚点。轻轻地借力,跃于半空中邪肆地大笑道:“胥少主,薛世子,咱们后会有期!”话音未落,人已在眨眼间消失了。但诡异的是,他的笑声竟还在空中不停地回荡!
  胥邪皱了皱眉,敛下神思,无视周围剩下的黑衣人,径直朝何乐安走过去。上下左右打量她道:“安儿你——”
  “快,扶住我!”何乐安不等他说完,那副镇定从容的模样就瓦解了,紧张暴露无遗,害怕毫不掩饰地变成虚脱。依赖又信任地倒向他怀里。
  胥邪好笑地看着刚还一脸什么事儿都没有的人,以为她是向他撒娇,可手摸到她的后背,发现她的衣服有些被汗水沾染的潮湿时,才发现她流露出来的恐惧不是假的。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了,抱歉,来迟了。”
  “嗯。”何乐安嗅着他身上轻浅的味道,安心地应道,她刚刚之所以会史无前例地害怕,一是因为有孟多娇这样猪一样的队友,二是她现在有爱情有友情有了想保护的东西,开始变得特别怕死了。
  庭院中,薛世子手起刀落将剩余的黑衣人们,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地弄晕了,薛慧语那颗受了惊吓的心,彻底定下来了,飞也似的朝自家哥哥扑过去,“刚真真吓死我了!”就是现在,心肝儿都还是砰砰砰地疯狂乱跳,忍不住就泛起阵阵泪花,嘤咛道。
  薛世子拎住自家亲妹,一个箭步接住腿软得几乎要跌坐在地的程舒媚,也别看她冷静从容。其实心里也是慌张不已害怕得要死的,尤其是孟多娇指证她时,她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程一,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舒媚的目光从薛世子的臂弯看向屋檐下的白色身影。有些恍惚,但转瞬就朝薛世子扬起一抹浅笑了,“谢谢世子哥哥。”
  这时,仿佛一只被遗忘了般,与孟多娇双双跌坐在地的东方霓裳。抹着止不住的泪花,垂着眼帘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真的太太害怕了,才……”
  薛慧语看着她害怕又难过还极其想要弥补什么的样子,心好像被谁用针扎了一下,很轻微的那么一下,却十分地疼。她不知道要怎么相信危险的时候,最终还是出卖她们的东方霓裳的道歉,纵然真诚,可她依旧无法接受,“你刚刚……为什么要指安安是……”
  “呜呜呜呜,我们之间只有她是庶出,若出事了,权较轻重……”东方霓裳捂脸道。
  薛慧语只觉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今日死生关头你权衡嫡庶,他日危境之中,你是不是也……”觉得别人去死,好过自己去死,然后再一次……她忽然苍白地笑了,“霓裳,我不怪你,人都是怕死,都是自私的,只是我可能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和你一起玩儿了。”
  闻言,东方霓裳不敢置信地抬起哭花了的脸来,只听薛慧语道:“我也怕死。”
  东方霓裳哭得更伤心了,在这个庭院里,她越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于是跌跌撞撞地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去,孟多娇只能边哭边紧随她而走,直到哭声一点点地被春风吹散。
  突来的静谧中,何乐安情绪一收,浅笑道:“我有些渴了,我们喝些酒吧!”

  ☆、第55章 因为无缘无分被践踏

  这样一场心惊肉跳的乱子后,哪个姑娘都没有心思再留在杏花苑了,程舒媚满怀歉疚地送走她们,再回到与何乐安他们约定好的酒园子旁边的凉亭时,却在第一次来的路上捡到一枚小小的镂空圆形的羊脂玉佩。
  它瞧起来像是某件物品的挂饰配件,又被欢喜地特别对待,单独拎红绸金丝绳撺挂起来,因来时半数人还坐在凉亭里,她随意地吊在指间道:“这是你们的东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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