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真君》第18/21页


齐纪元笑道:“老夫出手,李教主可要小心了。”李义轩道:“请。”此时齐纪元已过古稀之年,气力均不及盛年,但内力精纯,雄心依旧,只瞧他脖子微缩,含胸屈肘,耸肩垂腕,窜跃而来,活像个猴儿一般。李义轩见他跳步多变,当下以醉跌步应对。齐纪元见状,也是不停窥望,不敢大意,忽然伸展臂膀,连挥带劈,大开大阔的攻了过来。李义轩以静制动,以短对长,暗自观瞧猴拳中的精妙,反而怕对方施展不开,当下只守不攻。忽见齐纪元招法变得脆快起来,拳如暴雨一般,直向李义轩面门袭来。李义轩连连倒退,忽觉一绊,脚下被一块磐石阻住,当下急忙侧头而避,齐纪元由拳便爪,缠绕在他脖颈之处,李义轩躲避不及,脖子登时被挠出几道血印。齐纪元笑道:“哈哈,此时不出醉八仙更待何时?”李义轩见他白须飘然,好生慈祥,心中暗道:“齐前辈武功固然精妙,但终究年事已高,气力衰竭,当下只可点到为止。”念及此处,半分内力也不用,只在招式显能耐。齐纪元见醉八仙灵活百变,不禁连连称赞,一时之间与李义轩斗得旗鼓相当,畅快淋漓,好不痛快。
两人拳来掌往,不多时竟过了上千招。那真是:“百臂神猿斗蛟龙,一老一少显神通。”众人瞧得精彩,未觉得半点烦闷。李义轩见对方总是缩着脖子,自己“曹国舅锁喉扣”锁不住他的喉咙,而诸多掌法也总是被搔头的动作轻易拨开,心中对猴拳的高妙之处越发明了。忽见齐纪元窜出几丈之外,随即起身道:“咱们就比到这里吧。”李义轩见他突然停手,不明其理,齐纪元叹道:“李教主出手相让,我又岂能不知?看来我真是不中用了。”李义轩见他神色黯然,心中不忍,当下道:“前辈哪里的话?您这三十六路猴拳步步紧逼,暗藏杀招,实在让小子喘不过起来,真是半点也不敢懈怠,若再斗半个时辰,小子仗着气力,或许能侥幸赢得一招半式,但数千招之内绝讨不到半点便宜。”齐纪元道:“此话当真?”李义轩道:“不敢有半点虚假。”齐纪元听罢,长舒了口气,笑道:“老夫在青年之辈中,从未见过像李教主这般武功高强之人。”李义轩道:“小子今日得前辈指点,受益匪浅。”齐纪元道:“‘半天道人’果然名不虚传,李教主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怀有仁德之心、君子之风,猴拳门上下自今日起,全凭教主差遣。”说罢,单膝下跪行礼。李义轩连忙扶住,躬身喜道:“多谢前辈厚爱。”齐纪元随后命弟子取出金牌,李义轩又复拜谢。
众人出了猴拳门,李义轩已略感疲惫,常怀安道:“今日已连赢三门,教主若觉疲累,咱们明日再去。”夏斌欲言又止,李义轩心中明白,忙道:“不可,此时虎拳门必然在府中等候,我等不可不去。”夏斌这才笑道:“不错,此时三门的飞鸽传书想是早已到了本门,掌门和大伙正恭候着教主哩。”武耀江白了一眼,心道:“嘴上说得倒是好听,你巴不得师父疲乏不堪,正称了霍云清的心意。”武伯当道:“虎拳门乃四门之首,霍云清数十年座任盟主之位,武功也必是南方武林之首,教主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李义轩道:“武堂主说的是。”
众人远在虎拳门数里之外,便见门中弟子放炮迎接,越往前走,弟子越多。这一路走来,便已有五六百人之多,虎拳门势力可见一斑。群雄来到门口,夏斌对守门弟子说了两句,守门弟子躬身道:“师父已恭候众位多时,快快有情。”夏斌随即引领众人进入虎府。只见府内庭院阔派之极,府中仆人穿着也十分有趣,竟是身穿虎皮衣,脚踏虎头靴,头戴虎头帽儿,余童元暗道:“这可真是掉进了老虎窝啦!”李义轩进入堂厅,见商周的古董,大家的字画可谓琳琅满目,堂内正中座着一位老者,看相貌已至天命之年,西边并排站定四个青年男子,夏斌道:“师父,我已将李教主请来了。”老者起身抱拳,笑道:“久仰李教主威名,霍某恭候多时。”李义轩道:“晚辈李义轩拜见霍前辈。”说罢,单膝下跪,以示尊敬之意。霍云清扶起笑道:“李少侠快快起来,折煞老夫喽。”两人寒暄几句,夏斌又将群雄引荐,霍云清对着西边四位青年道:“儿啊,过来见过客人。”那四人听罢,这才走上前来,霍云清道:“这是老夫四个犬子,长子霍少俊,二子霍少杰,三子霍少英,四子霍少豪。”李义轩与四子当下相互行礼。四子见李义轩不过二十出头,心中存着三分的诧异,倒有七分的轻视。霍少豪道:“李兄年纪轻轻,便独挑了武林大会群雄,小弟佩服的紧啊。”李义轩道:“在下侥幸获胜而已。”霍少豪道:“既是侥幸,一会儿交手可要留心了。”众人一听霍少豪言语轻慢,口出狂言,均是不快。只听霍云清道:“老夫虽人在闽地,久居虎拳门而不出,但对李少侠的仁义壮举早有耳闻,李少侠此次赴会,独占鳌头,又连胜蛇、鹰、猴三门,真不愧是少年英雄啊。”霍少豪听父亲赞扬他人,心中大不服气。只听李义轩道:“霍前辈过奖了,晚辈才疏学浅,日后还要请各位多多指点才是。”霍云清道:“只是老夫未曾想到,你我还未谋面,我这独女却早一步与少侠相识,老夫还要多谢你相救小女哩。”李义轩道:“路见不平,自然出手相助,算不得什么。”霍云清转头道:“凤儿,快出来见过李少侠。”李义轩侧目一瞧,只见霍凤儿从偏堂走出,心中反倒慌张起来。霍凤儿走到切近,笑道:“我还以为你早被齐伯伯打的落花流水了呢,没想到你功夫还不赖嘛。”李义轩道:“小子承蒙几位前辈手下留情。”霍凤儿眼睛一转道:“那你是承认叔叔伯伯让着你,你才能过关的喽?”李义轩点头示意,霍凤儿笑道:“那就是名不符实啦。”霍云清道:“凤儿,不得无礼,李少侠比你年长,又曾相救于你,你应与兄长之礼相待。”霍凤儿伸了伸舌头,当下不再言语。霍云清笑道:“这丫头也不知羞,总爱耍笑,少侠莫怪。”李义轩笑道:“不碍的。”再瞧霍凤儿撅了一笑小嘴,扭头跑了出去。
霍凤儿虽出了大堂,但却并未走远,忽听几名家仆正在院中谈论醉仙教群雄,当下走了过去,只见一个老仆道:“听说这李义轩武功高强不说,还统领群雄保民护国,驱除倭寇,现如今在山东、浙江一带已是家喻户晓的大英雄哩!”另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奴道:“可不是么,我还听说比武大会那天,锦衣卫的官儿前来闹事,没想到他李义轩一上台,三言两语便将他们吓跑啦。”众家仆惊奇道:“连锦衣卫都怕他?”霍凤儿在一旁心道:“没想到他竟如此英雄。”当下脑中浮现出李义轩英俊面孔,潇洒武艺,统领教众的气概,心中竟不禁暗生了仰慕之情。
霍云清正与群雄在厅堂畅谈,忽见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跨步进来,笑道:“还是李兄早到一步。”李义轩一瞧是汤羽扬,当下笑道:“汤兄怎的到的这么晚?”汤羽扬道:“路上有些琐事耽误了些。”霍云清道:“原来扬儿早已与李少侠结识了?”汤羽扬道:“师父有所不知,徒儿和李教主可算是不打不相识,要说起李兄的武艺,更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霍云清听自己的徒儿当众夸赞李义轩,心中有些不悦,忙插言道:“老夫担任盟主一职已有多年,可惜天不假年,此次召开武林大会,望能从江湖后辈中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统领南方武林人士的新盟主,老夫这四个犬子,学了一些微末的武艺,还望李教主多多指点。”李义轩心道:“原来霍云清自己不出手,让四个儿子同我切磋。”当下不禁向霍家四子瞧去,见四子年长的不过三十出头,年少的与自己一般,当下问道:“不知四位公子哪个愿意指教?”霍云清笑道:“说来好笑,我这四个犬子各自有些技艺,此次得知少侠前来,均想讨教一番。”
李义轩心道:“这主意打得不错,原来是想让四个儿子轮流战我?”汤羽扬听罢,觉得不公,刚要出言道不平,却见李义轩笑道:“好,我就会会四位公子的武艺。”霍云清忙道:“你们四人谁先与李教主讨教?”李义轩心道:“自己已然吃了亏,车轮战也是战,何不索性狂妄些?”当即拦道:“霍前辈,一个一个轮流比试不免太过麻烦,不如让晚辈同时领教四位兄长的高招如何?”霍云清一听,心中气道:“你这小辈好狂的口气,我虎家四子比我只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江湖中均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你竟要以一挑四,不是明摆着小瞧我虎拳门的功夫么?”四子听罢,也均是愤愤不平,当下露胳膊挽袖子,摩拳擦掌,怒目而视。霍云清道:“既然李教主想一同试试犬子们的微末功夫,咱们用完茶后便去习武堂切磋如何?”李义轩道:“不必喝茶了,喝完了茶,拳劲更大,怕伤了四位公子就不好了。”众人看得明白,均觉得霍云清四子齐上甚是不公,李义轩这几句正是与他呕气,洪能和尚不禁笑了出来,霍云清脸色一青,沉道:“就依李教主的,咱们这就去吧。”
众人来到了练武堂,只见室内偌大的一个围墙,里面桩、靶、绳索,十八般兵器一应俱全。霍云清一进来,里面数十个门派的掌门便迎了上来,余童元悄声道:“教主,原来霍云清早有准备,这些人物想必都是受了他的邀请,过来做见证的。”李义轩嗯了一声,忽见汴长飞走上前来,李义轩喜道:“汴兄,你怎么也来啦?”汴长飞笑道:“霍门主邀集各位掌门观瞧武林盟主的比试,我便也来凑凑热闹,李兄弟你已连破三门,成败全在此一举,可要万分小心啊。”李义轩道:“多谢汴兄。”闫大海、常怀安等人心中担忧,不免低声商议,洪能和尚道:“几位不必担心,教主他虽是意气了些,但虎门四子轮流挑战,还不如这般来的痛快。”闫大海道:“话虽不错,但双拳难敌四虎,总是放心不下。”几人正自说话间,霍云清已到了武场中央,抱拳行礼道:“众位英雄,今日李教主与犬子切磋,还望各位做个见证,谁若是赢了,便是咱们南方武林的盟主,我虎、猴、蛇、鹰四门,愿集全部人力财力,追随盟主,共同抗击倭寇,杀尽倭奴。”说罢,虎门四子一齐走上比武台。霍少俊道:“众位,倒不是我们以多欺少,李教主非要一起指教我兄弟四人,我等不敢不从。”此言一出,受邀的众位掌门人不禁大为惊讶,顿时窃窃私语起来。霍云清起初盘算的清楚,哪怕李义轩武功再高,四个儿子轮番上场,内力定也极为耗损,再不济也总会有一子胜出,虽有些不公,难免存有非议,但只要儿子能稳坐盟主宝座,也不枉自己精心策划这么长的时日。今日李义轩竟口出狂言,以一挑四,却是在他意料之外。
李义轩刚一上台,还未答话,却听汴长飞朗声道:“霍前辈,请问四位公子和李教主一起比试武艺,若是胜了,四位公子谁来做盟主?”这一问之下,堂内又喧哗起来,二子霍少杰忙道:“我四兄弟如同一人,谁当盟主都是一样。”此话回的颇为勉强,倒也不可反驳。汴长飞又道:“李教主,你虽艺高人胆大,但此次比武乃是关系南方武林命脉,我看不如今日就与一人比试,休息一天再战另一人。”霍云清见汴长飞大管闲事,脸色一沉道:“汴掌门有所不知,咱们四大门早就立下过老规矩,若是有谁在场上赢了群雄,需在一天之内领教四门高招,难道你不知么?”汴长飞生性耿直,见到不平事便欲直言,一听此言,又要开口反驳,李义轩却抢道:“汴兄不必多言,小弟话已出口,不可更改。”说罢,转身向虎门四子道:“出招吧。”汴长飞见李义轩如此,当下也不再多言。
霍家四子将李义轩围住,抱拳拱手。李义轩双手一背,笑道:“四位兄长不必客气,尽管使出全力。”长子霍少俊心道:“好大的口气,我四兄弟四人在江湖中从未联手,你这个毛头小子有多大能耐,竟敢如此托大?”四子霍少豪忍不住讥讽道:“哼,我倒要看看李教主如何指教我四兄弟的微末功夫。”李义轩心道:“既然已经托大,不如一托到底。”当下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霍凤儿站在门外,心中紧张,暗自叹道:“李义轩啊李义轩,你本事再大,又怎能抵过我四个哥哥联手。”汤羽扬心知霍家四少均有毙虎擒豹之能,但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只瞧霍少英使了个眼色,四虎同时出手,可谓厉害之极。李义轩脚下运出“攀云步”,凌空解下腰间的酒壶,一抖绳子,酒葫芦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一圈,好不潇洒,落地之时,登时施展出了醉八仙的绝艺,

那正是:
霍家谁与争锋?一龙勇战四虎。
只见你来我往,猜不出个胜负。
不为武林至尊,图那虚名作甚?
誓要让那倭奴,不敢再窥我土。
众人见霍家四子每招拳掌,均似有劈石裂石之力,虽是肉掌,却胜似利器。再瞧李义轩轻功更妙,不论四人如何围追堵截,就是碰不到半点衣衫。李义轩定眼观瞧,见四子招数虽都为虎拳、虎爪,但武功并非出自一个门派。原来霍云清可谓老谋深算,早在四子年少之时,便想到总有一日要将盟主之位传与自己儿子,为了能让四子取长补短,只将大儿子霍少俊留在自己身边,亲自传授本门虎拳,其余三子均另拜高人学艺,故四子的杀招绝技各不相同。
只听李义轩笑道:“大老虎练的是福建、浙江一带的黑虎拳,多半来源于霍老前辈真传,二老虎却是正宗少林黑虎拳的路数,至于三老虎的功夫似乎是峨眉派的虎豹拳,四老虎练的则是川西一路的虎拳招式。”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诧异,霍云清也没想到这少年竟能分辨出各种虎拳的来历,武学之博,见识之广,令人惊奇不已。汤羽扬见李义轩说的一点不差,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欢喜。端木踪笑道:“这霍老儿好生狡猾,竟让其余三子各投名师,虽然都叫虎拳,实际却大有差别。”广明量忙示意小声些。
四子见李义轩点明各自来历,手下更不留情,只听霍少英大吼一声,拳法连环而出,凶狠凌厉,正是峨眉派的虎豹拳法。李义轩知道此拳以四平拳为根基,见他双拳打来,脚尖向他血海穴一踢,霍少英只觉膝盖一麻,桩步顿时失了平稳,李义轩借机运气太极功,牵引双臂,登时将他甩了出去。正在凌空之际,霍少英忙探出虎爪,欲抓住李义轩手腕,可刚一握住,忽觉手心如针扎似的疼痛,无奈之下,唯有松手,登时如狗吃屎一般,摔下了台,只见大为狼狈。霍少豪见三哥失手,急红了眼,一招饿虎扑食扑将上来,霍少杰进步抱拳,拳风中混有暗劲,也从侧面夹风而来。李义轩左手浮云掌向霍少豪面门拍去,右手圆转,以太极化开了霍少杰拳劲,不料霍少豪空翻了个跟头,施展出了倒挂金钩,双掌倒立撑地,以双腿夹住李义轩臂膀。霍少杰由拳变勾,也与李义轩缠绕一起。
二虎将李义轩双臂擒住,却见霍少俊一招黑虎掏心迎面而来。李义轩急中生智,双脚抬起,以脚做手,与霍少俊过起招来,霍少豪见状,忙松开双脚,李义轩借势转身,以擒拿手对付霍少杰。霍少杰勇猛有余,灵变不足,左手被李义轩拿住,不及多想忙将右手挥出,李义轩顺势又将对方右手拿住,微一用力,双臂便绞在了一起,霍少杰脸色登时大变。霍云清看得分明,父子连心,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从椅子霍然而起。李义轩不愿伤他,当即松手将他推开。霍少杰心思木讷,当下竟不领情,揉身又攻了上去。霍云清却大为感激,当下斥道:“这孩子好不懂事,人家手下留情,还不住手认输!”姚奇峰笑道:“霍门主,咱们自从会面,直到此刻,你才说了句公道话。”余童元忙将姚奇峰嘴巴捂住,生怕他口无遮拦。
再瞧台上的霍少杰弓步探拳,表面上招式平平,内中却暗藏黑虎拳“稳、准、狠”的要义。霍少俊提气飞身,脚下一点,踏着霍少杰的肩膀飞身而至,霍少英、霍少豪左右而至,一个用“猛虎扑抓”,一个使“幼虎弹腿”,顷刻之间上下左右一齐攻来,李义轩当下一提气息,身子犹如腾云驾雾,悬在空中,正好不上不下,不左不右,登时让四子扑了个空。霍少俊虎啸一声,四子翻身跃开,各自伏地而卧,占了东南西北四角。霍凤儿在门外观瞧,见一方是自己的亲哥哥,一方是仰慕的少年英雄,两方都不愿有所损伤,当下攥紧拳头,心中焦急万分。李义轩见状,脚下旋风一起,滴溜溜转到了圈外,霍家四少早见识了李义轩轻功,却没想到如此神鬼莫测,当下围攻不成,只好各自扑了上来。李义轩当下以葫芦做为兵刃,麻绳一甩,接连在四人头上一点,正是自创之招式“刘海戏金蟾”,霍少杰摸了摸脑袋,奇道:“这是什么招数?”李义轩笑道:“这叫李义轩独斗四猫。”霍少杰一听大怒,四虎齐声大喝,又复攻来。
霍少俊在兄弟之中武艺最强,当下寻思,轻功是无论如何比不过李义轩的,不如和他拼一拼内功,心中拿定了主意,双爪便向李义轩肩膀抓去,只瞧对方手腕一抖,霍少俊顺势从臂膀滑到了对方手掌,四掌相对,李义轩忽觉一股吸力随之而来,暗道:“想用内力黏住我!”其余三虎见状,忙趁势一齐攻来,李义轩一惊,体内循阳真气于脊柱流于双臂,由两个大拇指激射而出,霍少俊只觉手掌刺痛难当,还以为对方袖内藏有暗器,当下忙撤手退开,再仔细一瞧,竟无一物,不禁惊道:“此人竟能御气伤人,果然厉害!”霍云清原以为凭自己四个儿子的武艺,此战定十拿九稳,谁曾料想这五人直斗到玉兔东升,也未分出胜负,且越斗越是心惊,不禁为其捏了把汗,况且在旁人看来,虎门四子以多战少,久斗不胜,已然是输了。而在李义轩拜门之前,蛇、鹰、猴三门早已飞鸽传书与霍云清,信中均力荐李义轩担当盟主大任,王子岳更附送密信,称李义轩素有排兵布阵之能,统帅三军之才,胸怀除寇之志,抗倭之策,实乃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望霍云清以大局为重,莫要强加为难。霍云清虽心中有数,但瞧双方未分胜负,当下仍不肯轻易让出盟主之位。
霍少俊手掌被玄指真气戳破,当下喊道:“二弟、三弟、四弟小心,此人可御气伤人,不可小觑!”霍少杰道:“混元功护身!”霍少英、霍少豪点了点头,李义轩怕玄指神功威力太大,但真气已然出手,不可半途而止,当下施展出了玄指篇的“缠”字诀,真气转为柔和,如蚕丝,如细绳,缠绕于四虎之间。这缠丝真气可使人束手束脚,内息憋闷,直至不战而败。但施于四虎身上,竟然豪无功效。李义轩只觉气息刚沾到四人身边,便被化解开来,暗道:“原来这混元功能化解缠丝真气,看来唯有硬攻了。”想罢,手下便不留情,只听“嗤嗤嗤嗤”几声,真气应声而出,霍少英“哎呦”一声,左臂登时显出手指大小的淤血来,四虎见状均是一惊。霍少英痛出一身冷汗,忙暗运混元内功护住全身。
李义轩内力充沛,气息鼓荡,本想点到为止,但不料混元功甚是厉害,密不透风,玄指真气若只用到两三成,根本穿不破,刺不透。李义轩心中一沉,当下使出全力,这等重手除了战场杀倭寇之外,从未在比武较量中施展。众人只觉武场之内,真气纵横交错,忽然一道真气恰巧击在了姚奇峰的铁斧上,姚奇峰拿捏不住,只听“咣当”一声,铁斧登时落地,众人大惊失色,暗道姚奇峰握力极大,这真气的力道可想而知。霍云清见状,额头渗出汗来,暗想几丈开外尚且有如此威力,四子与李义轩贴身而斗,岂不更加凶险?
群雄从未见过真气如利剑、宝刀一般的功夫,所到之处皆威力惊人。霍少豪此刻只觉有一柄刀在割自己的肉,头一个抵挡不住,连忙一个空翻,退到台下。霍云清一瞧他浑身上下尽是淤血青肿,忙替他上药。霍少豪这一败退,其他三虎越发抵抗不住,随即均欲撤身,可李义轩气息已至巅峰,竟收止不住,只瞧三人在台上一味腾挪闪躲,却抽不得身。不过多时,三人气力渐而衰竭,霍少俊暗道:“糟糕!内力若是用完,没了混元功护体,我等岂不被他戳成筛子?”心中焦急,气息更乱,欲开嘴罢斗,却说不出声来。霍少豪见势不对,忙从台下掷出一张桌子,李义轩未看清是何物,当下顺手一划,桌子在两丈之外,凌空被劈成两半。众人被李义轩武功所震,竟然无人喝彩。汤羽扬见势不对,忙提气飞身上台,掏出精钢痒痒挠,欲出手阻拦,却不料脚还未落地,便觉一股真气扑面而来,当下忙挥起痒痒挠抵挡,只听咯嘣一声,痒痒挠断为两截,自己也被震到台下。汤羽扬握着自己的兵刃,不禁又惊又惧。
霍云清见三个儿子欲退而不能,顷刻之间便有性命之忧,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忙提起自己的紫金混元大刀抬步上前道:“还望李教主手下留情!”说罢,浑身运起混元功,垫步拧腰,窜上台中,当下将紫金混元刀一横,直推了出去,随即双手将霍少俊、霍少英抓牢,微运神劲,将二人甩到台下。李义轩见霍云清上台喊停,玄指神功却抑制不住,只听“嗤”的一声,一道真气直向霍少杰射去,当下惊道:“少杰兄小心!”话音刚落,正巧霍云清的紫金混元刀挡在前面,只听咣当一声,刀身从中断为两段,李义轩忙收拢心神,吐纳几番,这才将气息收拢。霍少杰见对方停手,心中一松,竟晕了过去,李义轩见状,盘膝而坐,双掌贴在他前胸与后背,轻轻一按,霍少杰只觉上丹田涌入一股真气,登时回复了力气,当下点了点头,以示谢意。李义轩道:“少杰兄先不必起身,将气息周天搬运几圈,再归入丹田。”霍少杰道:“多谢李教主!”
霍云清捡起紫金混元刀,心中叹道:“就是再练十年,也无法练到这般骇人的功力,罢了罢了,这武林盟主本应让给有德有才之士,我又何必为了一己私欲而强求?”想通了这节,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当下单膝跪地,抱拳道:“李教主智勇双全,武功卓越,从今日起,虎拳门上下愿听从调遣,追随盟主共赴沙场,剿灭倭寇。”李义轩将其扶起,笑道:“霍伯伯如此大礼,晚辈可担当不起。抗击倭寇乃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小子不敢有半点私心。”数十位掌门见胜负已分,均前来道贺,霍少俊道:“李少侠,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输得心服口服。”武耀江道:“师父,你这玄指神功何时传授给我?”李义轩笑道:“此功夫须配以深厚的内力作为根基,日后待你气通百骸,根基牢固之时,我自然会倾囊相授。”武耀江听罢,登时欢喜雀跃。
霍云清朗声对众人道:“诸位,武林盟主已定,我四大门派三日之后会在醉仙楼摆宴设席,到时恭候各位大驾光临,与盟主共议抗倭之事。”李义轩道:“小子李义轩恭候各位前辈。”汴长飞带头单膝跪地道:“谨遵盟主之命。”众人见状,也跟着行起礼来。醉仙教众人见大事已成,均相视而笑。待李义轩送走了众掌门,便来到四虎身边查看伤情,见四虎瘀伤累累,心中不禁大为愧疚,心道:“只因争强好胜,竟下如此重手,真是不该!”霍少豪叹了口气,道:“李少侠,你的武功我兄弟四人连十分之一都及不上,适才口出狂言,真是惭愧得紧。”李义轩忽然躬身行礼,正色道:“四位仁兄,小弟为了一时之争,让众位哥哥受了伤,还险些误伤了汤大哥,在此向各位兄长赔罪了。”霍云清笑道:“李少侠莫要自责,拳脚无眼,是我几个儿子武功不济,还自视甚高,本该让他们吃些苦头。”霍少俊道:“不错,今日我兄弟几人能与李教主这样的高手过招,受些皮外伤又算得了什么?”霍少杰道:“这般出类拔萃的人物,做我们的盟主,才叫人心服口服咧。”霍云清忽然拍了一下脑门,笑道:“我真是老糊涂喽!”当下奉上金牌,李义轩将四块金牌拼凑一起,正面是“武林盟主”四个字,背面分别是虎、猴、蛇、鹰的塑像,当下交与常怀安,命其妥善保管。
霍凤儿见众人相安无事,这才跑了过来,笑嗔道:“烂泥大侠,你打伤了我四位哥哥,咱俩兵刃上见个长短。”说着“啪”的一下,抬起剑柄便往李义轩肩头打去,这一下看似不轻,实也不重。却瞧李义轩“哎呦”一声,弯腰捂住肩膀,霍凤儿一惊,忙贴近过来,低声问道:“你怎么啦,我没用大力气呀,可打疼你了么?”李义轩侧耳悄声道:“原来一只母老虎比四只公老虎还要厉害。”霍凤儿一听,才知他原为取笑自己,当下脸上一红,嗔道:“呸,不理你啦!”说罢,扭头便跑了出去。李义轩见她一颦一笑,豪无矫揉造作之态,当下不禁一笑。二人虽是一句戏谑之言,霍云清却不禁捻须微笑,心道:“凤儿从小高傲得很,从不和青年男子假以辞色,如今对李义轩这般亲近,难道是中意于他?”心中虽这般想,口中却道:“小女自幼骄纵惯了,这般顽皮,不知将来谁敢娶她进门?哈哈,还望盟主莫怪。”李义轩摇头道:“凤儿妹子生性洒脱,不让须眉,虽无闺秀之气,却另有一番可爱。”霍云清见李义轩言语中纯出自然,神态之中存有笑意,这等少年男女之事,自然逃不出他的眼光。
众人在虎门交谈甚欢,当晚酒桌之上,姚奇峰生拉硬拽,要霍家四兄弟陪他吃酒,不过十几坛子,除了霍少俊外,其余三子均是东倒西歪,不胜酒力。霍云清哈哈大笑道:“早闻山东醉仙教不但盛产美酒,且教中弟子各个酒量不凡,今日得见,果然如此。”李义轩见汤羽扬虽喝了不少,脸色却依旧苍白,当下问道:“汤大哥,且让小弟试着帮你运功,调理一下内息如何?”汤羽扬道:“今日盟主连战四门,内力已然大为损耗,况且我这内伤属于旧疾,疗伤也不急于一时。”李义轩笑道:“不碍,汤大哥你找个宽敞的地方盘膝而坐,一任自然便可。”汤羽扬道:“属下恭敬不如从命。”说罢,离开宴席,走到厅堂之中,席地而坐。李义轩道:“无论何条经脉,都是以任督二脉为基,我此刻将你任督二脉打通,其余的奇经八脉你便可自行运气疏导。”汤羽扬道:“多谢盟主指点!”李义轩伸出手指,离他后背四五寸之处,隔空施展玄指神功,众人均放下酒杯,在旁观瞧。只见汤羽扬眨眼之间便汗流浃背,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听汤羽扬长啸一声,震耳欲聋,环绕厅堂,久久不竭,李义轩随即收手,长嘘一口气,汤羽扬心知自己多年顽疾已然痊愈,当下转身向李义轩磕了几个头。众人见他脸上显出血色,两眼也不像从前那般浑浊无神,而是莹润有光,霍少俊笑道:“盟主将汤大哥的魂招了回来,日后他可再也叫不成‘失魂书生’啦!”众人均是一笑。
霍凤儿见众人正在吃酒,也不便前去打扰。此刻在园中信步而行,脑中一直浮现着李义轩的面容。而适才在李义轩比武得胜之时,霍凤儿心中便暗自替他欢喜,但转念一想,自己哥哥惨败,怎么反而为外人高兴?念及于此,又不禁愧疚起来,此时见两方交好,心中对李义轩又近了许多,这少女情怀,自不必说。李义轩不但倜傥风流,又兼君子之风,也不怪总得少女芳心,

那真是:
英姿飒爽俊俏脸,
风流倜傥莫等闲。
玄指神功破万器,
酒中君子小醉仙。
三日之后,霍云清陪同李义轩及群雄齐聚醉仙楼,醉仙楼掌柜为了报恩,叫店伙计提早将酒楼布置出来,除了受盟主邀请之人,一律不接待其他人等。门外百狮起舞,锣鼓喧天,更是热闹非常。其中一头张飞狮子异常勇猛,霸气十足,原来舞狮者正是夏斌亲自出马。酒楼内各门各派豪杰云集,霍云清、齐纪元、王子岳、崔广泉四人当下走到中央,宣布李义轩就任武林盟主之位,数十桌首脑一齐行了参拜盟主之礼。只因李义轩小醉仙的名头本就甚为响亮,故此次前来拜见的各门派首脑也为往年之最。少林寺吕乾坤、鸡拳门葛天鸣、狗拳门汴长飞、沾衣门张之跌、儒教刘默章、鲤鱼门孟万门、私盐商会帮主夏侯亭、鱼门拳张黄河、龙泉门冉一祥、螳螂拳门何金风、鸭拳门冯刚、回回哈石子、青城派清虚道人、华山派封木通、龙潭寺明净和尚、杨家枪杨东升等众多门派的掌门、帮主、门主、会长均前来捧场道贺。
众人刚刚开席,忽见一个叫花子夺门而入,店伙计想拦却没拦住,当下追上楼来。石铮在楼梯处接引群雄,一瞧叫花子不是外人,忙对店小二道:“不得无礼,这位乃是乞丐帮副帮主穆前辈,快去再上两壶好酒过来。”小二一听,忙行礼赔笑。众人见穆万章也来了,忙腾出座位,起身相迎。李义轩上前行礼,穆万章恭恭敬敬递出一份贺贴,笑道:“鄙帮帮主白赤霞恭贺李教主荣登盟主之位,乞丐帮数千名弟子均愿追随李教主上阵杀敌,任凭盟主差遣!”众人均知乞丐帮帮主白赤霞不喜热闹,从不出席各类宴席,今日送出贺贴已是破天荒之举了,更何况还出言唯李义轩马首是瞻,更是让人大为惊奇。李义轩喜道:“多谢白帮主厚爱。”穆万章也不客气,送完贺贴,便坐入席中,伸手抓来一只烧鸡,大块朵颐起来。
没过多久只听石铮道:“寒山寺慧通方丈、归元寺灵禅大师、重元寺珈蓝大师、保圣寺不知大师、灵隐寺持恒禅师、国清寺永昌禅师及众位武僧前来拜见。”李义轩一听,又惊又喜,忙起身下楼相迎。出门一瞧,果然是慧通方丈等人,当下抱拳喜道:“各位大师怎么也来到福建啦?快请到里面上座。”慧通方丈笑道:“恭喜李教主荣登盟主之位,成为南方武林之首,我等不远千里而来,只为道一声贺,送一份薄礼和一句话。”说罢,从袍中取出一幅字轴,李义轩接在手中,笑道:“晚辈洗耳恭听。”慧通方丈道:“李教主身居高位,勿忘其职,饮酒食珍之时,也要切记数千里的沿海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我等僧友一来祝李教主福慧圆满,吉人自有天相,二来也愿李教主早日驱除倭寇,还我江山太平,那便是功德无量了。”话音一落,众位高僧转身而去。李义轩一听此话,犹如晴天霹雳,随即肃然起敬,双膝跪地,朗声道:“晚辈李义轩谨记诸位大师教诲,永不敢妄!”只见群僧人影渐渐隐没,这才回到酒楼。又见石铮收到“华安镖局”的加急的信镖,只见他打开之后,大为欢喜,当下朗声道:“李良钦前辈送来贺贴一封,戚家军戚大将军送来贺贴一封,武当派掌门逸林道长送来贺贴一封!”众人听送帖之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均是惊喜不已。
石铮念完之后,无意之间,打眼一扫,忽见桌底又多了一封贺贴,不知何时何人塞进来的,当下打开一瞧,不禁皱起眉头,但仍是朗声念道:“白莲教教主汪仲山送来贺贴一封!”众人一听白莲教三个字,酒楼内顿时鸦雀无声。李义轩也是一愣,但眼睛一转,随即起身,朗声道:“他汪仲山也送来贺贴?笑话,我等在战场拼死杀敌之时,他在哪里?”汴长飞怒道:“汪仲山上反朝廷,下欺百姓,江湖之中人人唾弃,此刻他还有脸送上贺贴!”此言一出,酒楼内顿时喧哗一片。穆万章道:“汪仲山仗势欺人,少阳门不从白莲教,便被屠了满门,在江湖上人尽皆知,除了咱们盟主少年之时曾独闯白莲教总坛之外,武林之中无人能与他抗衡。现如今倭寇猖獗,他汪仲山却仍在各处造反,这等误国误民之徒,实是万死不足以抵罪!”众人听罢,均是咬牙切齿,痛恨不已。李义轩趁着这番言语接道:“不错,他汪仲山确实禽兽不如,此刻我便要颁布盟主令!”霍云清道:“众人起身听令!”群雄还以为李义轩要下令剿灭白莲教,当下均侧耳倾听。只听李义轩道:“这第一令便是命众位与邪魔歪教摒弃前嫌,暂且不与之为敌。”此言一出,登时一片喧哗,众人多有不解。汴长飞道:“盟主,白莲教作恶多端,现在不除,更待何时?”话音一落,便有不少附和之声。余童元却朗声道:“汴兄此言差矣,如今倭患正猖,咱们若是调集众人与白莲教对抗,就算是将其剿尽,损兵折将亦不在少数,倒不如先灭外贼,再清内患。”又听武伯当道:“更何况就算他汪仲山再不是东西,也是咱们华夏子孙,炎黄后代,与东瀛狗贼不同,今日他送来贺贴,可见他对除倭之举,也无异议。”李义轩打开慧通方丈送来的字轴,当下展与众人观瞧,众人见上面赫然写着“南倭北虏”四个大字,只听李义轩朗声道:“诸位请看,如今南有东瀛倭寇,北有蒙古鞑虏,咱们应团结一致,抵抗外贼入侵。待将倭寇驱除出境之后,他汪仲山若仍不知悔改,我李义轩定会亲手将他人头斩下!”汴长飞道:“盟主,我明白啦,咱们还是先杀倭寇要紧!”李义轩道:“不错,这齐心合力,驱尽倭寇,便是第二道令!”王子岳道:“众位英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盟主深通倭寇刀法,并有克敌制胜之道,从今日起,咱们便在比武会场勤加操练,争取早日上阵杀敌如何?”众人听罢,顿时轰然叫好。李义轩道:“第三道令便是众位日后需严守军纪,若犯军纪者,不论谁人,何等身份,该斩便斩,该罚便罚,这执法长官便由佛珠和尚洪能大师担任。”洪能和尚起身,口念阿弥陀佛,当下领命。众人见洪能和尚身材高大威武,不怒自威,不由得让人敬畏,当下均道:“谨遵盟主之令。”
此次宴席范围之大,比起当年醉仙教创教大典还要大上几倍。自此之后,李义轩与醉仙教众人便常驻于虎拳门内,白天在比武会场传授各门派克制倭刀之术,排练鸳鸯阵、三才阵法,晚间与四位门主以及诸位首脑查看地图,讨论战术。只因慕名而来的抗倭之士日渐增多,李义轩调派起来恐有不周之处,故将近百个门派分别交于虎、猴、蛇、鹰四门掌管,由自己统一指挥,加上醉仙教的上万弟子,便有了五路抗倭义军。众多门派之中也不免有各怀心思,在战场之上避重就轻,畏敌惜力之徒,洪能和尚执法如山,不到数月便斩杀了近百人。如此一来,军纪顿时严整起来。
这一日,李义轩与霍云清谈论兵法直至深夜,忽道:“霍伯伯,小侄当日在醉仙楼立下的三道令,其实还有一事未当众表明。”霍云清道:“贤侄请讲,老夫必尽全力相助。”李义轩道:“小子受虎、猴、蛇、鹰四位前辈厚爱,担任武林盟主一职,心中只为率领南方武林同道一同杀海贼、除倭寇,待日后江山太平了,小侄便即退位,请霍伯伯另请贤能,执掌南方武林大局。”霍云清先是一愣,随即忙出言相劝,李义轩坚决不允,霍云清叹道:“贤侄本是蛟龙,自然不肯常年拘于此地?倒是老夫糊涂了,但老夫心中尚有一件私事,却不知如何开口。”李义轩道:“霍伯伯何必如此客气,你我二人自当直言不讳。”霍云清道:“我听常堂主说,贤侄尚未娶妻是也不是?”李义轩道:“小侄多年转战南北,只好将儿女私情暂放一边。”霍云清道:“好男儿理当志在四方,但终身大事也需早作打算。”李义轩听这话风,心中便已想到了霍凤儿,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果然听霍云清道:“实不相瞒,老夫这个独女自幼高傲的很,南方武林世家提亲者虽多,但均入不了她的眼,不是对其冷言冷语,便是漠不关心,可唯独对贤侄你却大大不同,况且醉仙教威震一方,与我虎拳门可算是门当户对,不知贤侄可对小女有意?”李义轩虽然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却没料到对方如此开门见山,脸上登时通红,一时语塞起来。霍云清笑道:“贤侄不必拘谨,咱们都是习武之人,用不着弯绕。”李义轩道:“如今盗贼横行,小侄不敢妄想儿女之事。”
霍云清与李义轩交谈,忽见门外微有黑影露出,当下也不理会。门外偷听的不是别人,正是霍凤儿。霍凤儿听二人忽然聊到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之时,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又听李义轩说“不敢妄想儿女之事”,心中随即稍定,却又好生失落。原来霍云清心知女儿躲在门外,正是有意让她听得明白,若是李义轩同意,自然是好,若是拒绝,也好让女儿心中有数,早早断了念头。只听霍云清道:“这么说来,贤侄是对凤儿未曾中意了?”李义轩一听此言,虽是难以启齿,却终是忍不住道:“小侄绝无此意,只是虽得伯伯厚爱,却不知凤儿妹子是否对我有情。再者小子虽自幼丧父,但也懂得礼数,若是得伯伯允许,给小侄一年之期,待平定了倭患,小侄定登门提亲,纳采行聘,绝不敢缺了礼数。”霍云清听罢,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就依贤侄所言。”
霍凤儿在门外听得清楚,心中犹如五味瓶一般,当下轻声轻脚的奔了出去。李义轩出了议事堂,暗想自己与阮千柔已定终身,对义妹闫清梦也颇有情意,实不该再另生他念,但霍凤儿的一瞥一笑,无时无刻不在他脑中浮现,适才对霍云清的一番言语,也是由衷之意,故此时又是惭愧,又是矛盾。回到房中,心绪不宁,更无睡意,当下提起宝剑,出了房门,信步走入庭院。此时已至丑时,李义轩抬头见明月当空,当下拔出宝剑,练起太极剑来,未过多久,便至心意相通之境,剑法之中似乎也被儿女柔情所缠绕,手中的百炼钢,顿时变成了绕指柔,潇洒飘逸虽有,但刚猛全无,这便不是练剑,而是舞剑了。
不过多时,李义轩只听身后有脚步之声,借着月光转头一瞧,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霍凤儿。只见霍凤儿笑吟吟的走过来,问道:“李大哥为何还不入睡?”李义轩道:“思绪不定,夜不能寐,倒是凤儿妹子你为何不眠?”霍凤儿想到李义轩与父亲的谈话,脸上一红,只因夜色昏暗,故不明显,当下岔开话道:“你这是什么剑法,看来毫无力道,怎能与人过招?”李义轩道:“我并非在练剑,而是在与剑为舞。”霍凤儿笑道:“就你花样多,还能与剑跳舞。”李义轩道:“非也,剑舞自汉代便有,妹子可否有兴同舞?”霍凤儿道:“你这剑舞叫什么名字?”李义轩道:“信手拈来,自消自遣,未曾取名。”霍凤儿道:“不如叫‘君子剑舞’如何?听闻李大教主乃是酒中君子,这‘君子剑舞’最恰当不过啦。”李义轩笑道:“妙极,不过这剑舞却不适于你,《诗经》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如我再创一套‘淑女剑舞’如何?”霍凤儿忙羞道:“你身为盟主,怎地总是胡言乱语!”心中却是暗自欢喜。
李义轩见霍凤儿羞嗔之态别有一番韵味,不由得心中一动,柔情又生。霍凤儿当下手捏剑诀与李义轩双双起舞,正是配成了君子淑女剑,两人招式之间,以眉目传情,李义轩不禁心神荡漾,待舞毕收剑,李义轩笑道:“妹子等我片刻,送你一个小玩物。”说罢,迈步进屋,不过一会儿又回到庭院,摊出手掌,掌中多了块石头,只瞧那石头晶莹圆润,雕工精美,正是石铮送给李义轩的精雕纹石。霍凤儿当下握在手中把玩,不禁点头道:“好美的石头,这是从何得来的?”李义轩道:“此石共有三块,是石堂主送我的。”霍凤儿道:“那其他两块呢?”李义轩道:“送给了我另外两个妹子。”霍凤儿眼睛一转,笑道:“原来李大哥家中还有两个妹子呀。”李义轩道:“不是亲生兄妹,一个是我义父之女,一个是我红颜知己。”霍凤儿听罢,忽将泰山石抛给李义轩,嗔道:“我不要你这破石头,还是留给你那两个妹子吧!”李义轩见她生气,也不慌忙,当下将自己如何与阮千柔相遇,如何与义父、义妹相逢种种经历讲与她听,霍凤儿虽是娇纵,但却并非不通情理,见李义轩所言毫无隐晦,真心实意,气便消了大半,又听阮千柔所经磨难,当下叹道:“阮姑娘对你一往情深,若是换了我,也绝不能负了她。”李义轩道:“那你还生我的气么?”霍凤儿笑道:“这石头虽然一般,却也算个玩物。”说罢,又将泰山石夺了过来,收在怀中。李义轩见她如此大度,心中倒也大为意外。


(二十四)五路奇兵从天降 [本章字数:14567 最新更新时间:Fri Nov 23 12:33:05 CST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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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千群雄不到一月便将克制倭刀之术习练纯熟,随后李义轩率五路义军共赴福建沿海前线,奔往沙场。阮千柔、闫清梦、楚大嫂、苗三婆、武耀萍等女眷也随醉仙教众弟子而来。李义轩见到阮、闫二女大喜,李义轩道:“柔妹,梦妹,可想死我啦!”阮千柔羞低下头,闫清梦却笑道:“既是想着柔姐姐,为何不回教中看看?此时见到了才道相思肠,谁要你的虚情假意!”李义轩笑道:“这几年虽是征战沙场,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两姐妹,今日倒换来个虚情假意。”阮千柔道:“轩哥,我瞧你又消瘦了不少,不如今晚我和清梦妹子做些小菜,让你尝尝。”李义轩喜道:“甚好,经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饿了。”闫清梦笑道:“馋鬼!”三人正自谈话间,忽见霍凤儿走了过来,李义轩忙道:“柔美、梦妹,这为是虎拳门霍前辈的独女,凤儿妹子。你们三姐妹年龄相仿,日后还要多多照应着些。”霍凤儿骄傲惯了,此刻看到李义轩与闫、阮二女亲昵无间,心中不禁醋意暗生,自己也不善做作,登时显于脸上,当下既不答话,也不向二女亲近。倒是阮千柔性子好,上前施礼道:“凤儿姑娘。”霍凤儿点了点头,仍不言语。闫清梦见状,当下问道:“轩哥,凤儿姑娘是哑巴不成?”李义轩还未回过神,霍凤儿便怒道:“你说谁是哑巴?”闫清梦不温不火道:“原来霍姑娘不是哑巴,那便是无礼了。”阮千柔见闫清梦道起不平,便劝道:“清梦妹子,我瞧凤儿姑娘比咱们年长,做妹妹的给姐姐施礼也是应该。”李义轩只知三女年纪相仿,却不知霍凤儿与二女谁大谁小,一时之间也插不上嘴。闫清梦听罢,冷笑道:“原来如此,敢问凤儿姑娘芳龄?七老还是八十?”霍凤儿气道:“你们两个丫头一唱一和,是戏耍本姑娘么?”说罢,瞪了李义轩一眼,李义轩忙道:“凤儿,柔妹并非此意。”闫清梦道:“柔姐姐没有此意,难道是我故意找茬了?”李义轩道:“梦妹你也没错,你们姐妹怎么刚一见面便斗起气来?”霍凤儿怒道:“我才没工夫和他们斗气,姑奶奶回府了!”说罢,转身便走。李义轩欲追上去,却又放不下阮、闫二女,只好摇了摇头,叹道:“原来姑娘家吵起架来比杀倭寇还凶。”闫清梦扑哧一笑道:“这霍家大小姐骄傲的很,我说她几句又碍的什么,难不成李大教主喜新厌旧,认了新妹子,便不理我二人死活么?”李义轩搔搔头皮,笑道:“阮妹你看,几年不见,我的好义妹变成了大公鸡,见谁便和谁斗,此刻又冲着我来了。”阮千柔嫣然一笑,闫清嗔道:“呸!你欺负我,我去告诉爹,让他来教训你!”
霍凤儿久久不见李义轩追来,心中大为失落,回到府内,见常怀安与霍云清道:“霍门主,我醉仙教数千弟子已到,明日咱们便要兵分,你府上的家眷如愿随军,不如同内人一路,毕竟醉仙教女弟子众多,也好有个照应。”霍云清道:“既然如此,那凤儿母子便劳常兄费心了。”霍凤儿一听,心中沉道:“哎,若是只有我和轩哥就好啦。”心中怨着李义轩,却还总是念着他。另一边李义轩见阮千柔眼神含有幽怨,心中明了,当下牵住她的手道:“我只求天下太平,就像这般与你长相厮守,再也不分离了。”阮千柔见情郎对自己依旧如故,这才稍解眉愁。自古不知多少痴男怨女,均是为了一个情字,李义轩此时心中,更偏爱谁一些,也实难言说。
次日醉仙教拔营,赴沿海驻地。途中霍凤儿对李义轩不闻不理,独自单骑而行,李义轩骑马追了上去,只是并肩而行,也不言语。霍凤儿终憋不住,当下问道:“轩哥,我和柔姑娘、闫姑娘相比,你到底爱谁?”李义轩一时之间无法回答,实因心中谁都放不下,霍凤儿见他不语,心中一气,又欲挥鞭而去,李义轩见状,忙提气一窜,跃上了霍凤儿的马背,搂住她的纤腰,在她面颊上一吻。这一下突如其来,霍凤儿却未料到,虽然豪爽,但身子也是一软,醋意怨气也随之消融,当下叹道:“你就只会欺负我,要知如此,当日我宁愿死在那几个无赖手中,也不让你来救我。”李义轩道:“当日我既救了你,便要照顾你一辈子,日后你若真有个万一,我也绝不能独活。”霍凤儿听情郎表露心迹,顿感一阵甜蜜,竟盼着此行永远不要休止才好。世间男女之情实难描尽说清,若是到了至情至爱,便如词道:“为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自从大会之后,南方武林群雄舍身杀敌,从夏至到入秋,在李义轩率领之下,同霍云清、齐纪元、崔广泉、王子岳兵分五路,分别向浙江、江苏以及福建沿海发起反攻。此时“戚家军”也调兵战于福建,李义轩与戚继光互通书信不断,对登陆的流寇加以围追堵截,解救百姓无数。但福建倭寇之患十分严重,千里萧条,尽为贼窟。不但有东瀛武士、狼人,还有本国的土匪、恶霸一同作乱,相互盘踞。幸好群雄各个武艺高超,又得李义轩传授“鸳鸯阵”等克敌之法,故数月之内,伤亡不过百人而已。数月之内,闽地百姓提起“小醉仙”的大名已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正是:
把酒言欢放声歌,
旁门左道奈我何?
今日豪杰皆归附,
他日看我斩妖魔。
这一日,端木踪回到营中,兴奋道:“教主,戚将军大破横屿岛,灭了倭寇的老巢!”李义轩拍案喜道:“太好了,大哥果然用兵如神!”广明量道:“横屿岛乃是倭寇盘踞多年的主营,只因易攻难守,明军向来屡攻不克,想不到这铜墙铁壁竟被戚将军一举攻破了!”忽然余童元也从帐外走来,笑道:“要我说戚将军自然不赖,但我这里也收到了一个消息,教主听不听?”李义轩笑道:“快报。”余童元道:“副盟主齐纪元来信道,三日前与一股流寇大战,在浙江海面上激烈交战,斩杀上百贼人,我方死伤三人。”李义轩喜道:“这可真是大功一件!”余童元笑道:“可不是么,这场仗大挫敌军,还要全靠鲤鱼门那些精通水性的兄弟哩。”端木踪道:“教主,我此去戚将军营地,还学来了一首歌,此歌名为《凯歌》,乃是戚将军亲自为兵勇们编撰的。”李义轩笑道:“编首歌让众人同唱,即可鼓舞军心,又可排解空乏,此乃一举两得之举,端木兄快唱来听听。”

只听端木踪朗声唱道: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憾。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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