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真君》第3/21页




(三)山穷水尽结仙长 [本章字数:19963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1 19:47: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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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义轩虽只在山门数月,但却将华拳门当做自家一般,与胡万里和众人情谊深厚,如今被逐出师门,独自落魄于江湖,此刻心情不言而明。李义轩走进茅屋客栈,见里面寥寥几张桌子,甚为简陋,当下随便一坐,问小二要了三斤牛肉,一坛子酒,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正在醉熏之间,从外面进来个要饭的老叟,管小二讨要残羹剩饭,小二见其可怜,从后房拿出一碗素面与他,那老叟捧着面,蹲在门外吃了起来。李义轩见老叟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生起怜悯之心,暗道:“如今我孤苦伶仃,与这老叟又有何异?”不禁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当下走道门口道:“老人家,进来陪我吃些酒菜如何?”那老叟微一惊奇,随后李义轩便挽着他的手臂,一同做上了桌,随后又叫人填了一双筷子,要了些菜肴,老叟见状,也不客气,自顾狼吞虎咽起来,李义轩只是呆呆在一旁喝酒,回想数月以前,胡万里收自己为徒之时,与众师兄弟们在宴席上第一次品尝这酒中的滋味,那时酒入口中辛辣不已,可今日在尝这酒却觉十分苦涩,便是由心而生了。李义轩喝完酒,撂下银子便迈步出了酒肆。
刚到门外,忽见五个蒙面的男子冲自己走来,头一人奔到切近,拔出刀子,直冲李义轩面门而来,李义轩一惊,忙退身躲开,蒙面人当下挥刀连砍,出手便是杀招。李义轩暗想自己从未与人有仇,这帮人为何要将自己置之死地?蒙面人见李义轩步法迅捷,碰他不到,便招呼其余四人一起围攻。李义轩惊慌之下,酒已醒了大半,但仍有些头重脚轻之感。见这五个蒙面人其中两人拿着刀子,剩下三人则是空手,李义轩退无可退,又回到了酒肆内,掌柜的和店小二见几人亮出了刀子,多半是匪人不假,忙躲到了柜子后面。李义轩自习武之后,除了与华拳门中弟子拆解过招之外,从未与人动过手,更何况此时对方招招取人性命,不禁仓皇不已。此时虽然凶险万分,但幸好李义轩脚下功夫已颇有所成,任蒙面人如何追砍,就是碰不到他半分衣角。突然李义轩脚下被桌腿一绊,这“急避踏碎步”当即失了灵,忽然背上一痛,被刀刃刮了个刀口,虽是不深,却将李义轩吓出一身冷汗。慌乱之际,双掌便往对方前胸拍去,蒙面人侧身而避,其他几人又上前攻来,李义轩心中畏惧,招式大乱,平日里练的武功,此刻一成也施展不出,一时之间险象环生。正在此时,茅屋东边有人笑道:“小子笨得要死,你轻功高出他们许多,就算是绕着他们一通乱打,也早已胜了。”李义轩一听此言,显然在指点自己,觉的有理,眼瞧五个蒙面人攻来,深吸一口起,脚下运起“急避踏碎步”连连转了几个弯,瞬间便绕到了几个蒙面人身后,心中一喜,便不怎么惊慌了。那五个蒙面人见李义轩突然绕到了身后,始料未及,还未等五个蒙面人转身,李义轩人影一闪,在屋中来回穿搜,还时而腾出手来与几人过起招来。这一过招,李义轩渐渐感觉对方竟然用的是华拳门的功夫,当下不禁仔细观瞧几人身形相貌,虽然天色昏暗,但还是发觉几人的眼神熟悉之极,当下心中大感奇怪。
李义轩虽入门不长,但已深得密宗三味,对于华拳每一招都谙熟于心,所以一看之下,便认定对方必是华拳门中人,此刻心知凭自己的轻功,足可自保,心中踏实了许多,竟然越打越是顺手,不知不觉中将胡万里传授的《华拳密谱四十八路》施展出来,又过了片刻,五个蒙面人就似在给李义轩喂招一般,只听屋中东边桌上那人啧了一声,似乎也觉得破有意思。只瞧李义轩精神一抖,两掌并出,正是“浮云掌”的一招,两名蒙面人顿时重掌,仰身而倒,若不是李义轩内功不足,光这一掌便可将这二人毙命。李义轩随即抢步上前,伸手便要揭开两个蒙面人的遮布,但却被其余三人所阻。掌柜的害怕将酒肆的物件砸坏,硬生生将店小二推了出来,店小二无奈,哆哆嗦嗦爬出柜台,见李义轩两掌似生浮云,夹带劲风,在两刀只间卷动拨弄,忽然之间,双手由掌变勾,粘住了对方的刀背,空手入了白刃,直至刀柄之后,又由勾变掌,两个蒙面人忽觉手腕一痛,生生吃了李义轩一掌。此时李义轩若在多上半分内力,这一掌切下去,对方手腕必断无疑,当下两个蒙面人只觉疼痛不已,险些喊出声来,情急之下忙用另一只手握住刀柄,倒退了几步。五个蒙面人不料未到半个时辰,便先后受伤,而李义轩却越战越勇,如要再斗下去,多半杀人未成,反倒暴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当下互相使了个颜色,仓皇逃出了酒肆。
李义轩怔怔的立在屋中,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初次与人搏斗,也不知拦住这几人,逼问来路。见对方逃跑,也就罢了,但此刻对自己的武功却渐生信心,心中颇为欢喜。转身见屋内除了几张桌子被打翻之外,其余倒没什么损坏,当下又给了小二一些碎银,又寻找适才出言提醒自己的之人,打眼一瞧,除了那位要饭的老叟外,屋内便只剩下东边桌坐着的那位老者了。见这老者约莫六十岁的年纪,身穿一身蓝色长袍,虽是陈旧,但甚为干净,相貌慈祥,须发皆白,颇似出尘脱俗之感。李义轩心知是此人便是指点自己之人,当下上前行礼道:“方才多谢老丈指点。”老者笑道:“不必多礼,只是见你武艺原高多出那些蒙面人许多,却似乎无临敌经验。”李义轩搔搔头皮笑道:“老丈说的不错,我自从学武,还未与人打斗过。”老者道:“不如一同再饮几杯如何?”李义轩道:“也好,不过就怕那些人会去而复返。”老者道:“他们无功而返,料你也不会再次久留,想必是不会再来了。”李义轩一向不错,又笑道:“若不是老丈出言相助,想必此时我早已命丧黄泉了,敢问老丈他们是什么来路?”老丈微微一笑道:“你还真拿我当做活神仙了,那些人既是蒙面,必有不可告人之处,或许与你相识也说不定。”李义轩也觉言之有理,此时小二又取出两坛子酒来,李义轩给老者斟上,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多语,连喝了几碗,又多了几分醉意。
只听老者问道:“娃娃,那些人为何要取你性命?”李义轩道:“我也如在雾中,想我今日初次下山,之前也未与人结仇,看那几人的武功却是出自同门,若真是如此,倒也合情合理。”老者又问道:“娃娃你从哪座山门而来?”李义轩一听此话,勾起了伤心之事,眼圈一红,嗓子也哽咽起来。老者见李义轩似有莫大的委屈,便道:“有何事情讲出来,心里便会舒坦些,可否与老夫说说?”李义轩只觉眼前这位老者慈祥可亲,再加上这一日来的委屈无人倾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将自己进入华拳门,如何受师父胡万里大恩,习得《华拳密谱四十八路》,最后如何遭人陷害,被逐出师门的经过一并全说了出来。老丈听完之后,点头道:“嗯,如此说来是你三师兄和四师兄连同五师姐设局陷害于你,只怕多半因为嫉妒你学得真传,又不甘心你日后坐上掌门之位。”李义轩道:“我对掌门之位岂敢有非分之想?只是此次一别,日后实难辩解,我怕是再也回不去华拳门了。”老丈叹道:“好糊涂的胡万里,竟被手下弟子愚弄。”李义轩听老者出言斥责,心中不快,便道:“不许您说我师父的不是。”老丈一愣,随即笑道:“胡万里要是不糊涂,你又岂会受冤,今日你已被逐师门,还与他有何干系?”李义轩正色道:“我被逐出了师门,也不许别人说他老人家的坏话,师父不知我是受冤枉的,若是知道又岂会赶我走?”老丈笑道:“娃娃倒还算重情重义,只不过现下华拳门弟子之中,有那狼子野心之人,胡万里日后定有祸患。”李义轩听不明白,忙问道:“此话怎讲?”那老者道:“世间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只为名利二字,均与我无关,我又何必多加言语?娃娃保重,后会无期喽。”话音刚落,老丈起身便往门外走去,李义轩起身相送,只见老者骑上一头毛驴,缓缓而行,李义轩望着老者的背影,听驴蹄之声渐渐远去,长叹一口气,心中又生出许多迷茫,喝了两口酒后,也即上了路。
李义轩自幼漂泊不定,就算是露宿街头、乞讨要饭也心自坦然,故此时独自漂泊,倒也不觉得如何艰辛难熬。偏巧这一日客栈家家客满,李义轩便在山林中歇息了一晚,次日又入荒山野岭之中,心中暗道:“这一路打听,去往沧州的方向虽是没错,但难不成总要翻山越岭才能到得?”不觉又行了一个时辰的光景,忽然从山岭之中传来兵刃打斗之声,李义轩不禁四下寻找,果然发现声音出自北边的绿林,心中好奇,当下便悄悄的走了过去。
走近一瞧,不禁一惊,只见一名衣着素布的男子手中握有一杆红缨枪,正被数人围攻,身上数处刀伤不断有鲜血渗出,瞧样子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支撑不住,虽是如此,却仍无逃跑之意,忽然转身一招回马枪,又刺死一人。对面一个身披虎皮裙的大汉见他不支,更加快了刀法,欲杀之而后快,后面一人同时举刀下砍,正自千钧一发之际,素布衣男子一个跌身弯腰,虎皮裙大汉的刀砍到了同伙的身上,素布衣男子借机从侧面又出两枪,顷刻间又解决了六七个人,斗到最后,便只剩下了虎皮大汉一人。不料素布衣男子忽然摇晃了几下,终是伤势过重,力气用尽,跌倒在地。虎皮裙大汉见机会已到,挥起大刀猛砍下来,素布衣男子松开红缨枪,长叹一声,闭目待死。李义轩看得分明,当下疾步冲上前去,一招“浮云掌”将虎皮裙大汉推开,口中急道:“休要伤人性命。”这一举来的突兀,那两人均是一愣,虎皮裙汉子定眼一瞧,见阻拦之人竟是个十几来岁的孩童,掌法虽是奇特,却不以为然,当下狠道:“小杂种,多管闲事,拿命来!”说罢,刀锋一转,反向李义轩看砍来。李义轩见此人凶神恶煞一般,不分个青红皂白,挥刀就砍,心道果然是个大恶人。当下侧身一躲,华拳密谱四十八路随手而出,两人顷刻间斗上了数十招,这虎皮裙汉子刀法着实凶狠,招招往要害砍来,李义轩虽施展“急避踏碎步”,仍险些被他所伤,当下疲于应付,大感吃力。躺在地上的长枪男子忽见一少年独斗虎皮裙大汉,数百招内竟不落下风,不禁精神一振,当下找准空隙,用尽全力将长枪掷出,只听“嗖”的一声,红缨枪正中虎皮裙大汉后心,那人摇晃了几下,当场毙命倒地。
这一下来的突兀,李义轩先是一愣,随即走到长枪男子身前,叹道:“我不忍那人伤你姓名,但也没有杀他之心啊。”只见长枪男子虚弱无力,歇了半天,才缓缓道:“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那人十恶不赦,杀了他乃是替天行道。”李义轩不禁回过头去,又向那虎皮裙大汉望了两眼。长枪男子又道:“以你的功夫不足以将他制服,若不及时将他除去,躺在地上的便是你我了。你将他的大刀拿过来瞧一瞧,上面是否有鲁中五霸的字样?”李义轩从那大汉的手边取来大刀一看,果然刻有“鲁中五霸??方狼”的字样,侧目一扫,他手臂上也纹有五霸二字,当下点了点头。原来,鲁中五霸是山东一带有名的恶寇,向来无恶不作,当年胡万里曾连同十多个门派深入匪洞,击毙四霸,李义轩也曾听师兄们说过此事,此刻见此情景,已然确信这长枪男子所言不假。李义轩暗道:“原来我竟然跟鲁中五霸之一的方狼交了手,怪不得自己不是他对手。”当下搔搔头皮,转头对长枪男子笑道:“我曾听说过,此人确是个无恶不作的人物,看来还真是救对了你,敢问大哥如何称呼?”长枪男子此时正在包扎伤口,一边撕下自己衣衫,一边道:“在下鲁门酒庄的鲁震山,今日若不是小兄弟你相救,此刻我早已命丧黄泉了,大恩不言谢,还未请教小兄弟是哪个山门的?”李义轩见他刀伤甚重,却不见丝毫痛楚之色,此刻死里逃生,也不觉如何欣喜,果真是一条硬朗的汉子,当下走上前去,帮他裹伤,这才叹了口气道:“我本是华拳门人,只因受师兄陷害,现已被逐出了师门。”
鲁震山一听,颇为好奇,重伤之下也不禁想听个究竟,待伤口包扎完毕之后,两人便在死尸周围,找了一颗大树靠在边上坐了下来,李义轩便将自己如何被闫大海收为义子,身入华拳门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诉说了一遍,鲁震山只听得义愤填膺,李义轩怕他动气,加重伤势,反倒平复起他来,但见他谈吐豪迈,性情豁达,不禁打心里喜欢,心想他既是鲁门酒庄之人,江湖见闻一定不少,当下又向他询问起了奇闻异事来,鲁震山见他纯朴无邪,当下哈哈大笑,当下对这位救命恩人,知无不言,当做自己兄弟一般。李义轩搀扶着鲁震山缓缓而行,一路之上,边走边歇,畅谈甚欢,倒也不觉得疲累,约莫一个时辰,渐而上了官路。不久便到了一个大集市,虽说市中嘈杂喧嚣,李义轩却大为兴奋,暗想自打上了华拳门之后,还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市集街巷。再往前走,便瞧路面上的百姓均向鲁震山行李,一个贩肉的大汉见鲁震山受伤,忙雇了辆马车,架马送二人前往酒庄。
李义轩心中奇怪,不禁问道:“鲁大哥,为何此处百姓都与你这般亲近?”鲁震山微微一笑,并未答话。原来鲁震山便是鲁门酒庄的庄主,江湖人称“鲁神拳”,此地正是酒庄的地界,附近百姓就算不是酒庄中人,也与酒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自然人人对鲁震山均敬重有加。李义轩虽曾听胡肃等人谈论过鲁氏酒庄等江湖帮派,却不知庄主是何许人也。两人坐着马车,穿街过巷,李义轩见途中一里之内必有一个酒肆,酿酒作坊也是比比皆是,当下好奇,故生此一问,鲁震山道:“李兄弟,我鲁门酒庄自宋代以来,便以酿酒为业,贩酒为生,这些酒肆也是隶属于咱们酒庄。”李义轩点头道:“原来如此。”马车又行了三四里的路程,前方显出一座偌大的宅院。两人下了马车,鲁震山谢过了车夫,李义轩抬头见正门上赫然挂着“鲁门酒庄”的四字牌匾,再瞧庭院外,也是气势不凡,院墙高大,正门外,两只雄壮威武的石狮子坐立两旁。只见鲁震山还敲门,大门便已敞开,两人迈进院内,奴仆之人列于两侧,鲁震山挽着李义轩进入内院,一个管家打扮的老叟陪随在身旁,口中喜道:“鲁庄主,您可回来啦。”鲁震山道:“快去叫众兄弟到侠义堂。”管家打扮的老叟忙应声而去。
李义轩跟随鲁震山迈步进了一间大堂之中,两名丫鬟托着盘子,端上茶来,李义轩四目观瞧,见堂内陈设考究,正面立着一扇仪狄酿酒的木雕屏风更显精致典雅,上面还有诗道:“仪狄原本是慧娘,史事颠倒变男相。总理国家酒正事,史载酿技第一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门外走进三个人来,三人一见鲁震山,随即行礼道:“暑下参见庄主。”鲁震山一摆手,叹气道:“此次进山剿匪,未听常大哥之劝,多叫些人手,我确实是托大了。那‘鲁中五霸’的方狼武功虽然不弱,却也伤我不得,只是没料到他手下二十几名亡命喽?也个个武艺不凡,当时我身中数刀,气力已是不支,险些丧命在方狼的刀下。”李义轩见三人之中长耳圆脸,胸宽体阔,眉目和蔼的中年男子道:“庄主此行太过危险,今后万万不可再以身试险。”鲁震山道:“常大哥说的是。”又见另一人山羊胡须,身上穿金戴银,手握金算盘的男子笑道:“此行庄主虽是受了些皮肉之苦,但一来平安而回,二来经此一战,杀尽了咱们酒庄方圆百里的劫匪恶霸,从此再无打家劫舍、欺压百姓之徒了,算来咱们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鲁震山笑道:“我若真是一去不回,广兄弟倒是算算赔了多少银子?”众人一笑,鲁震山又道:“温兄弟,我出去这几天庄中众弟子可都好么?”只见三人中最后那位肤色蜡黄,方脸盘上尽是麻子的人道:“庄中兄弟无一日不在勤加练武,不敢懈怠。”鲁震山点了点头,这才指向李义轩道:“我此次死里逃生,全仗李兄弟出手相救。”三人早已见到了坐在一旁的少年,一经引荐,忙抱拳行礼,李义轩恐失了礼数,当下也连忙起身子还礼。鲁震山道:“李兄弟,我来给你介绍这三位兄弟。”李义轩道:“小弟正要结识。”鲁震山指着那眉目和蔼的男子说道:“这位是常大哥,名怀安,江湖人称‘君子剑’,是咱们酒庄的副庄主。”李义轩躬身行礼,常怀安忙道:“李兄弟不必多礼。”鲁震山道:“常大哥儿时便随先父走南闯北,打下了如今鲁门酒庄的万贯基业,在剑术上也是我的师长,其剑法闻名于江湖。”李义轩喜道:“常大哥日后可否传授小弟几招剑法?”常怀安笑道:“哈哈,庄主谬赞,倒让李老弟见笑了,我这三脚猫的剑法不值一哂。”又见鲁震山冲着满脸麻子的人道:“温老弟名之敬,乃是酒庄的总武师,一手鬼头刀神出鬼没,咱们鲁氏门中多半弟子的授业,都是由温老弟担当。”李义轩行礼道:“小弟见过温大哥。”温之敬道:“李兄弟年纪轻轻便能斗得过鲁中五霸的方狼,武功必定不弱,想来也是出自名师指点吧?”李义轩忙道:“小弟万不得已,才与那方狼拼上几招,危难之时还是鲁大哥一枪将他刺死,小弟这才能全身而退。”当下刚要说自己师承,忽然想到自己已被逐出师门,当下不知如何回答,鲁震山知他心意,接话道:“李兄弟莫要谦逊,你的武功在少年之中已算少见,想必是得沧州义父‘单刀闫’的传授吧。”李义轩道:“惭愧,小弟未得义父真传。”当下暗道:“此言倒也属实,,我从头到尾也未学过义父的一招半式。”三人一听,心中均道:“原来沧州的闫前辈是李兄弟的义父。”常怀安道:“怪不得李兄弟少年英雄,原来是‘单刀闫’的义子。”李义轩谦逊道:“小弟这等微末的功夫,兄长就不必在抬举啦。”鲁震山指向手拿算盘,山羊胡须的男子道:“广老弟,名明量,掌管酒庄所属酒窖、客栈、酒肆的全部营生,是咱们鲁氏酒庄的大管家,李兄弟你瞧他这一身打扮,像不像个官宦豪绅么?”李义轩笑了笑,只瞧他手中的金算盘好玩的紧,鲁震山道:“广老弟精明能干,金算盘从不离手,此物不但是他算账的家伙,还是他的独门暗器哩!”李义轩不禁奇道:“广大哥,这算盘还能当做暗器么?”广明量笑道:“老弟且看。”说罢,从一侧抠出一排算珠,嗖的一声扔了出去,只瞧五颗弹珠从窗内破纸而出,五个弹珠全都射在了一个洞内,李义轩嘿了一声,广明量捋了捋胡子,似乎对自己这一手颇为满意。
忽然听得门外有个女子喊道:“哎呦!是谁打出的金弹子,好生讨厌!”广明量拍头道:“哎呀,怕是打到了哪个丫鬟。”鲁震山道:“你怎知是个丫鬟,万一是楚大嫂你可就糟喽。”广明量知他玩笑,笑了两下,摇着算盘道:“若是常家嫂子倒好了,她准不生我气。”常怀安哈哈大笑,广明量推开门,向外一瞧,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也正往里闯了进来,其中一个丫鬟捂着头,怒道:“广大哥,你是故意的么,怎么谁的头都不打,偏偏打我的?”广明量忙陪笑道:“哎呀,秀兰妹子,我真的是无心之过,你不碍事吧?”那个叫秀兰的丫鬟仍是揉着脑门,气道:“你瞧瞧,都起包了,若不是我脑袋硬,早被你打烂了!”广明量在切近仔细一瞧,知道没大碍,这才松了口气,秀兰却不依,又走到鲁震山面前,拉着他道:“庄主您瞧,广大哥他欺负我。”众人见状,不禁莞尔一笑,鲁震山道:“秀兰,你广大哥不是有意的,全庄子的人均可作证。”旁边另一个丫鬟秀梅听着奇怪,便问道:“庄主,这屋子里就五个人,您怎说全庄的人都能作证呢?”鲁震山笑道:“秀梅你怎么犯起糊涂咧,你广大哥要是故意欺负秀兰姑娘,那我那姚老弟岂不是要活撕了他么?”说完随即哈哈大笑。秀梅当下会意,也扑哧一笑,秀兰一听,脸上顿时生红,羞嗔道:“庄主你胡说些什么,不理你们啦。”说罢,拉着秀梅的手,转头往门外奔了出去。
李义轩见这两个丫鬟吐气如兰,天真烂漫,自是十分的可爱,又见鲁震山、广明量等人对下人也如此亲厚,心中对鲁门酒庄又增了几分好感。这一晚,鲁震山与众人设宴,一来轻功,二来感谢李义轩相救之恩。待酒足饭饱之后,鲁震山让秀兰安排李义轩回厢房歇息,李义轩见秀兰帮忙整理被褥,打水洗脸,颇为不好意思,便道:“秀兰妹子,我自己来吧,不劳烦你啦。”秀兰反问道:“你比我大么,凭什么叫我妹子。”李义轩想来也对,脸上顿时一红,心道:这丫头平日里娇蛮惯了,言语这般横冲直撞,但却不叫人厌烦,反而惹人喜爱,当下笑道:“秀兰妹也好,秀兰姐也罢,我都不忍心劳烦。”秀兰扑哧一笑道:“你嘴巴可真甜,听说你救了我家庄主,难道就是凭着油嘴滑舌么?”李义轩搔了搔头皮,两人四目相对,又都笑了出来。李义轩见月色皎洁,倒不想早早睡去,当下出了厢房,在庄园内信步而走,心中暗自思量,虽然自己救了鲁震山,但却不可因为这点恩惠而长留于此,故心中打定注意,明日便与大家告辞,前往沧州寻义父去。
正自想着,脚下七拐八拐竟然绕到了别院,忽然见常怀安正在园中练剑,李义轩不想打扰,刚要回避,却听常怀安道:“是李老弟么,快来与我聊聊,我正自一个人闷得慌哩!”李义轩见被他发现,这才上前道:“常大哥独自练剑,小弟本不便打扰。”常怀安道:“我在这里自消自遣,哪里有两个人谈天来得痛快,老弟对剑术可感兴趣么?”李义轩道:“小弟未曾学过剑法,就连碰都没碰过一下。”常怀安引李义轩坐到园中的藤椅,说道:“我自幼便开始习剑,虽说略懂皮毛,但到了三十岁之后,长进便不明显了。其实这练剑如也他武功并无异处,根基扎实与否,可以由日积月累,刻苦程度来定,但想要练成绝世的高手,却非要有极高的天赋和悟性方能达到。”李义轩问道:“常大哥,十八班兵器你为何选剑?”常怀安道:“剑自古便有器中君子之美誉,而凡是武功绝顶之人,也必怀仁德高尚之品,两者之间相得益彰,故我在儿时,便选择剑作为自己潜心修习的兵器,只望有朝一日能到‘人剑双修’的境界,可说来惭愧,时至今日愚兄也未窥及到剑法中的高妙之门。”李义轩道:“常大哥,为何身怀绝顶武功的人,多是仁义厚德之士呢?”常怀安道:“仁义厚德之人,心胸自然坦然宽阔,《论语》云‘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便是说仁者知爱恨,辨善恶,我还觉得,也唯有仁者才可领悟到顶尖武学的奥妙。”
李义轩不明其理,当下望着常怀安求解,常怀安道:“你倒想想看,若是心胸狭隘,品德不良之人,心中不存仁念,便会处处把别人当做敌人,这等好勇斗狠之徒,又怎能达到武学巅峰?又怎会潜心钻研武学呢?再者一旦心中有了敌我之别,高低之比,那便是局限了境界,心中无敌,方能有无限的境界,所谓‘仁者无敌’本是政论,但咱们习武之人也可以作为借鉴。”李义轩听了常怀安这一番道理,只觉得如醍醐灌顶一般,深觉是至理名言。常怀安见李义轩的衣服多有破损之处,便将他叫来到家中屋内,李义轩走进一瞧,见室内陈设朴素无华,与副庄主的头衔大不相称,心道:“常大哥如此节俭,可谓难得。”这时从内屋走来一位妇人,年纪四十上下,也是一身素衣,面容亲切和蔼。常怀安当即笑道:“这便是我与你提起相救鲁大哥的李兄弟。”又转向对李义轩道:“这是愚兄内人楚氏。”李义轩起身行礼道:“嫂子有礼。”楚大嫂笑道:“没想到李兄弟这般年轻,我还以为是个满脸胡子的壮汉呢。”常怀安道:“老弟,将外衣脱下让你嫂子缝补缝补。”李义轩只觉不妥,当下踌躇起来。楚大嫂道:“快脱下,跟嫂子还见外么!”李义轩不好推辞,当下脱了上衣,楚大嫂凑近灯光,立刻穿针引线起来,见她补得不但仔细,且手法纯熟,原来是针线功夫的高手。李义轩暗想自从父亲去世,再无人帮自己补过衣服,念及于此,心中一暖,不禁哭了出来。常怀安心中不明,忙道:“老弟为何突然伤心起来?”李义轩叹道:“我娘离世得早,父亲去世之后,更无人这般待我,今日见了嫂子,只觉与母亲一般,叫我如何不感动?”常怀安随即明了,不禁捋须而笑,楚大嫂见李义轩尚且年幼,便没了双亲,当下叹道:“可怜的孩子。”说罢,衣服也已补好,交予他手中,李义轩只瞧破漏之处竟然严丝合缝,旧衣登时焕然一新。
次日清晨,李义轩还未起身,便被秀兰唤醒,原来鲁震山要与常怀安、温之敬、广明量等人出庄巡查,故叫李义轩一同去瞧瞧酿酒作坊、酒窖与酒肆。李义轩一路上听鲁震山讲述酒庄的来历,不但如此,还将日常的营生,庄中的规矩说与他听,李义轩心中明白,鲁震山显然有让自己入庄之意。不过多久,众人路过酒坊,李义轩闻着酒香,不禁瞬间沉醉其中。要说中华酿酒之术,相传夏禹时代便已存有,“仪狄酿酒”的传说更是家喻户晓。待到了宋朝、元朝之后,民间酿酒的技艺更为纯熟,到了明朝,酒的种类已达数十种之多。此时李义轩跟同鲁震山一路观瞧,沿途中酿酒作坊比比皆是,酒香飘散,存于鼻中挥之不去。鲁震山道:“鲁门酒庄虽是武林门派,但却是以酿酒为业,贩酒为生。说着众人又迈步入了一所酒窖,当下让酿酒仆人从缸中倒出一碗酒来,让其品尝。李义轩拿起碗来,点止一尝,便觉与曾经喝过之酒有所不同,此酒醇厚可口、沁人心脾之处更胜一筹,不禁大赞一声:“好酒!”鲁震山哈哈大笑,又让仆人取来一杯葡萄酒,李义轩再一尝,只感甜爽可口,却不烧嘴,便笑道:“此酒喝不醉人。”鲁震山一听此言,一个窜身,跃到了最里面的木台之上,掀开了个白色坛子,斟了一碗送到李义轩面前,笑道:“那你尝尝这个如何?”李义轩尝到了甜头,此时更不含糊,咕咚咕咚仰脖喝了几大口,一时间口中辛辣无比,好似冒起了火,当下呛得鼻涕眼泪哗啦啦流了出来,众人见状,哈哈大笑。李义轩咳嗽许久,可烈酒气焰却始终呛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心中不禁又羞又气。鲁震山笑道:“瞧你这怂样子!老弟,且看为兄的!”当下拿起那一整坛的烈酒道:“大丈夫喝酒应该这般才对。”说罢,仰头便往口中灌去,顷刻间整坛子烈酒一滴不剩,均倒入肚中。
随后鲁震山将酒坛子抱在腹中,一边打起醉拳,一边口中还吟道:
鲁氏拳醉打山门,
力拔杨柳似千钧。
酒中仙长尊武当,
齐鲁大地我称王!
李义轩见他这套醉拳跌荡起伏,全身透着无穷的劲道,那几招“醉打山门”、“倒拔垂杨柳”更是妙极,正是上乘的拳法不假。而他口中所吟的那段打油诗,却可算是毫无文采,糟糕到家,但其中透出几分意思,好像是说除了武当派的一位前辈高人之外,在齐鲁的境内,便是我鲁门酒庄称王称霸了,可见鲁震山对自己的醉拳颇为自负。李义轩不禁向身边的常怀安问道:“常大哥,鲁大哥口中的‘酒中仙长’是何人?”常怀安道:“老弟竟然不知么?这酒中仙人乃是武当派的季常礼前辈,江湖人称‘醉仙翁’,五湖四海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李义轩点了点头,又听鲁震山口念醉拳要诀道:“
地龙真经利在底攻,
全身卧地强固精明,
伸可成曲停亦能行,
屈如伏虎伸比腾龙,
行停无迹伸曲潜踪,
身坚如铁法密如绳,
翻猛虎豹转疾雏鹰,
倒分前后左右分明。”
李义轩熟读经书,对这口诀中字里行间的意思领悟颇多,当下露出喜色,想是明白了些奥妙。鲁震山在北派醉拳中确实是佼佼者,而鲁门酒庄在山东境内也有半边天的势力,与武氏拳门并称为山东两大门派。故酒后意气风发,不免口中偶出傲语。随后,一行人继续前行,又路过一间酒肆,却不同与其他。只见上百名百姓围拢,喧闹非常。
李义轩贴近几步,往里望去,只见一位高壮异常、皮肤黑釉的大汉正在那里大吼大叫,瞧他胸前一片护心毛,双手各拿着个大酒缸,正在酒肆周围追逐一人。被追之人头戴麻布小帽,身材瘦小,步伐灵活,不但毫不慌张,反而笑吟吟的上蹿下跳。两人就这般一个追,一个跑,显然均是身负武功之人。那壮汉似是追不过,气的胡子都炸了起来,不免好笑。这才引得路上众人围观。鲁震山见到此景,忙喊道:“余、姚二位老弟,暂且罢手,我给你们介绍个兄弟认识。”两人一听鲁震山呼唤,这才暂且罢手,走上前去。众人见二人不再追打,没了看头,也就都散去了。头戴麻布小帽的人先走上前,抱拳笑道:“庄主、常大哥、温大哥、广大哥今日吹得什么风,把你们几人都吹来了?”鲁震山道:“余老弟,我给你介绍一位兄弟,这是李义轩李兄弟。”头戴麻布帽子的男子听罢,忙喜道:“昨日便听闻李兄弟少年英雄,力战‘鲁中五霸’的恶匪方狼,救我家庄主性命,今日方才见到,在下余童元,幸好幸会。”鲁震山道:“余兄弟为人机智,谈吐风趣,在庄中轻功最是高明。”李义轩行礼道:“小弟见过余兄。”心中却暗想:“我若是以‘急避踏碎步’奔起来,也不见得输在他之下。”鲁震山又来引荐那粗壮高大的汉子,道:“姚兄弟,庄中人称‘大力金刚’,为人豪迈,手中一对板斧让歹人闻风丧胆。”姚奇峰道:“庄主过奖了,李兄弟你救了俺家庄主性命,便是对我庄众有恩,姚奇峰给你磕头了。”说着便跪了下去,李义轩急忙扶住道:“姚大哥万万不可如此,我与鲁大哥意气相投,与众位大哥兄弟相称,你这样岂不是与我见外么?”姚奇峰一听此言不错,这才起来。鲁震山道:“不错,李兄弟入咱们酒庄之后,大家便不是外人了,自然更不必这般。”李义轩心中感激,抱拳道:“多谢鲁大哥厚爱,但小弟尚要去沧州与义父相见,待一切办完之后,再投奔众位哥哥不迟。”鲁震山点头道:“不错,自当先去看望义父。”
众人边说着,边与余童元、姚奇峰一同打道回府。途中闲谈,李义轩见姚奇峰手中双斧宽大异常,双手提起一柄,大为吃惊,原来单柄斧子便足有四五十斤的分量,不禁赞道:“姚大哥好大的力气。”姚奇峰一听,心中颇为得意,还未开口,却听余童元取笑道:“光有力气有什么用,如同野牛一般。”姚奇峰登时转喜为怒,气道:“呸,难道像你一样,整日跳来跳去,似猴子一样么?”众人见姚、余两人斗嘴,只是相视而笑,也不出言相劝,看来早已习以为常。李义轩对鲁震山道:“鲁大哥,小弟明日启程,你觉得如何?”鲁震山道:“何必走得这么急?”李义轩笑道:“鲁大哥有所不知,小弟自从别了义父,至今尚未相见,你我兄弟之情又非一朝一夕,日后有的是相聚之时。”鲁震山笑道:“不错,来日方长,今后鲁氏酒庄便如同你家一般,兄弟何时去何时来只看自己方便。”这一日,鲁震山让秀梅、秀兰准备了许多盘缠、两套衣服,一并包在布囊之中,并从马圈中牵出一匹高头大马,以供李义轩坐骑。众酒庄兄弟相送三里有余,李义轩见越送越远,当下转身拱手道:“众位哥哥,不必再送了。咱们再此别过。”鲁震山叹了口气道:“也好,此去路途多加小心。”广明量摇了摇算盘道:“途中管好自己金,莫管他人银。”李义轩心中明了,知道广明量的意思是叫自己莫要多管闲事,小心自己为上,心中不禁暗道:“若是遇见行凶作恶之徒,这等‘闲事’岂有不管之理?”常怀安道:“此去前方多有土匪劫路,行侠仗义自然是好,但也不可逞强,自当量力而行。”李义轩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中感激,当下忍住眼泪,示以一笑。温之敬道:“李兄弟莫忘了,带我等向闫前辈问好。”李义轩道:“小弟记住了。”姚奇峰和余童元将马缰绳交到手中。李义轩刚要上马,常怀安忽然道:“李兄弟且慢。”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笑道:“险些忘了,这是你楚大嫂子送你的。”李义轩见是一柄木剑,常怀安道:“你嫂子说待你回来让我教你习剑,那时她便送你一把精钢的好剑。”李义轩念起情谊,再也忍不住,眼圈登时一红,泪还是流了出来,随即翻身上马,与常怀安等人拱手作别,这才扬鞭策马,眨眼间已无踪影。
李义轩不精于马术,刚骑上去颇觉颠簸,后来渐而摸出了些门道,发觉越是快奔,坐在马背上越是平稳,到后来驾驭的越发熟了,只见两旁树木飞驰而过,顿时体会到了骑马的乐趣,心情大为舒畅。约莫行了百里的路程,来到了一座城镇,当下牵着马缰,穿梭于集市之中,眼瞧一间客栈,当下迈步往里行去,小二上前招呼问道:“客官您要点什么?”李义轩道:“这里可还是鲁大哥的客栈么?”那小二一脸迷茫,道:“小的不知您说的鲁大哥是何人,您可是要找武氏拳门的大侠么?再往前走十多里地便是武氏拳门了。”李义轩“哦”了一声,心道:“原来这一路奔来,已经出了鲁氏酒庄的地盘,到了武氏拳门之界了。”说着将马拴在一旁,要了些饭菜,一坛子烧酒,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刚拿起酒碗一饮,便觉口中滋味不同于鲁氏酒庄中所喝到的佳酿,但却并不难喝,另有一番滋味。李义轩冲小儿问道:“这酒水是何家酿造?”小二笑道:“客官不是本地人氏吧,这一带的酒肆、客栈的美酒均是出自武氏拳门所酿。”李义轩奇道:“武氏拳门不是武林门派么?”小二道:“是武林门派不错,但也做酿酒的生意。”李义轩这才明白,喃喃自语道:“此酒虽不及鲁氏酒庄的醇厚之感,但芬芳之气却胜于鲁氏。”
话音刚落,只听后面有人轻轻地“嗯”了一声,李义轩回头一瞧,不禁大喜道:“老丈,怎么是您?”原来这老丈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李义轩被逐下山,受蒙面人袭击之时,在酒肆里指点自己的老者。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小醉鬼,几日不见,焕然一新啊。”李义轩想到自己当日甚为落魄,在酒肆中喝的大醉,确实狼狈不堪,当下笑道:“那日多谢老丈出言提点,又听我倾诉心中之苦。”说罢,又对小二道:“在上两坛子烧酒,这位老丈的酒菜算在我头上。”随即挪了桌子,与老丈一同坐下。那老丈也不多言语,只顾自己吃喝,李义轩觉得无趣,喝了几碗酒后,便道:“老丈,小子还要去沧州,此刻时日尚早,还能多赶些路程,咱们这就别过吧!”说罢,将银子放在桌子上,又拱手道:“老丈,您老多多保重。”只见老者似乎也不胜酒力,昏沉中只顾喃喃自语,并未理会,李义轩微微一笑,便往门外走去。
从客栈出来,牵马未走几步,忽见一个妇人带着一女童,似是一对母女,两人蹒跚而行,样子疲惫不堪,再瞧衣衫,更是褴褛,活似乞丐的模样,那女童双脚早已磨破,不时渗出血来,让人不忍多看。李义轩见状,忙上前询问,才知原来这对母子乃是沿海村民,家中被东瀛倭寇洗劫一空,孤儿寡母来此投奔远房的亲戚,可没想到亲戚搬了住处,母女俩一路上已然山穷水尽,此刻再无银两可用,只好一路行乞。李义轩摸了摸布袋中的银子,拿出少许放在自己怀中,剩下的全部交到妇人手中道:“既然家乡倭寇横行,也不必回去,就在此某些营生吧,这些银两足够你在此安家啦。”那妇人见到了活菩萨,当即跪下千恩万谢,李义轩忙扶了起来,见那女童鞋子、裤子膝盖之处尽已磨破,又将自己的马匹牵了过来,对那妇人说道:“这马也一并送你,也让孩子省些脚力。”妇人感激涕零,李义轩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将这对母女送走后,掏出怀中剩下的几锭银子,到街面买了几张山东大饼,这才上路。
李义轩自幼随父游学,对金银钱财向来看的不重,又加未经世故,若是见到穷人或是有人遇难,心中不由得大生怜悯之心,虽未懂侠之大义,却已行了侠义之事。李义轩抱着布囊,摸了摸里面的大饼,暗想道:“自己沿路存些水,就算没了银两和马匹,走到沧州也不成问题了。”转念又想到自己救济的那对母女,心中自有一番平安喜乐。不知行了多久,忽听到身后传来毛驴蹄子的声音,回头望去,竟是那两番相遇的老丈,不禁笑道:“老丈,你我还真是有缘,又在此碰见了。”老丈道:“你将马匹给了那落难母女,难道要步行前往沧州么?”李义轩道:“不错,我见那女娃双膝、鞋子均被磨破了,便将马匹给了她母女,我年轻力壮,又不急赶路,走到沧州也是无碍,路途虽是远了些,但终能走到。”老丈点了点头,继续骑驴前行,李义轩此时颇为口渴,见老丈腰中挂有一个大酒葫芦,便道:“老丈,您葫芦里是酒还是水?”老丈道:“自然是琼浆美酒。”李义轩道:“能否给我喝些?”老丈道:“你若跪地求我,我便给你喝。”李义轩一听此言,心中不悦,便道:“你这老丈怎地如此小气?适才我还请你吃酒,现在竟翻脸不认人哩!”老丈道:“不认人又怎样?你若不跪地求我,便渴着吧。”李义轩听罢,反而一笑道:“我自然不会求你,你未曾听古人云‘不食嗟来之食’么?今日我又岂能因为一口酒而跪地相求?真是笑话!”老丈一听此言,又打量了李义轩一番,暗想这少年岁数虽小,但能有如此骨气,倒也难得,不禁暗暗赞赏。
这一老一少时而交谈几句,时而互不相理,那毛驴忽快忽慢,倒与李义轩不弃不离。就这般缓缓而行,又过了半个时辰,渐而入了山林。突然毛驴“昂昂昂”的叫了起来,停在前方不再前行。李义轩觉得奇怪,打眼一瞧,汗毛登时立了起来。原来在前方的窄路上,冒出一只花斑大虎,正张着血盆大口而来,再瞧见那老丈似乎睡着了一般,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李义轩慢慢移到老者身前,急道:“老丈,这老虎要吃人,快丢下驴子让他吃,咱们逃命去吧!”那老丈伸了个懒腰,叹道:“我老啦,跑不动了,你自己逃命去吧。”李义轩见那老虎越走越近,吊睛中目露凶光,再瞧老丈仍是迷迷糊糊,不禁心急如焚,但却又不忍将老丈扔下不管,当下把心一横,见山路旁有根树杈,便捡来握在手中,站在毛驴前方,老丈忽然问道:“你为何不走?”李义轩叹道:“我怎能丢下你一人喂虎!”说罢,那吊睛大虎逼得更近,李义轩又急道:“老丈你现行离去,我先来应付这大虫。”老丈摇了摇头道:“臭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又怎是这老虎的对手,不过是多给他添块肉而已。”
李义轩见老虎走来,双腿早已软了,此刻一听老者言语,连仅存的些许斗志也荡然无存,心中暗叹自己性命会交于此地,突然想到自己在世上是个无人疼无人念的孤儿,就算自己死了也没有人会为自己伤心,不禁大为伤感,当下哽咽道:“老丈,我今日既然与你同行,便不能弃你,你快逃吧,多半还可保住性命,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老者道:“且说来听听,要是不太困难,老夫便辛苦辛苦。”李义轩一听此言,真是哭笑不得,当下叹了口气,眼泪已流了下来,便道:“也罢,我只求你帮我带个话儿,这世上我已无亲人,唯有沧州吉庆镖局的闫大海与我有情,今日我命丧于此,劳您转告他,轩儿不孝,不能孝敬他老人家了。”说罢,李义轩手拿树枝,脚下已往前探出了一步,似要与虎搏斗。只见花斑大虎大吼一声,李义轩也对着老虎乱哭带喊,大喊大叫起来,又持树枝不断向虎刺去,花斑大虎上前一扑,手中的树枝当即折断,吓得李义轩急忙退后,再转头一瞧,那老者竟然纹丝未动,顷刻间花斑大虎又扑了上来,李义轩此刻手无利物,只以为自己转眼便要去见阎王,心中只气道:“老丈怎地不跑!倒白白搭上我的性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听那虎惨嚎一声,李义轩还以为老虎咬人之前必要惨吼几声,故眼睛也未睁开,等了许久,仍没动静,又听老虎不知何故,仍连连嚎叫,心中大为奇怪起来,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一瞧,见那吊睛大虎眼中渗出血来,滴洒了满地,李义轩不知缘由,不禁往老者方向望去,只见老者单脚站在驴背之上,手中挥指一弹,“嗖”的一声,一粒石子疾驰而出,正中那花斑大虎头颅,那虎退了几步,摇晃了几下,便即栽倒在地。李义轩就连平日做梦也未见过这弹石毙虎的功夫,此时眼见之下,似傻了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老者见他愣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娃娃莫怕,大虫已经死了。”李义轩心里突突直跳,半信半疑的慢慢走近这头花斑大虎,向前一探,见老虎头颅上有个深洞,显然是被方才那粒疾飞的石子打穿的,当下转头惊道:“这老虎是被那颗石头打死的?”老者点了点头,李义轩仍是不信,又问道:“弹石头也有如此大的威力?”那老者不再答话,骑上毛驴,继续向前行去,李义轩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忽然见老者回手将酒葫芦扔了过来。李义轩伸手接住,哈哈傻笑了几声,拔开塞子,喝了一口酒,心神也随即定了下来,忽然回忆起自己被逐出师门的那一晚,与蒙面人过招之时,便是得这位老丈的提点才化险为夷,今日老者举手弹指间,便用石头子击毙吊睛大虎,实是个武功绝顶的高人!想到此处,顿时对这位老者钦佩之极,心中不禁暗道:“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武功!”
再一回过神来,见老者骑着毛驴,已走了甚远,李义轩忙奔了上去,赶在毛驴之前,双手一伸,拦住了老者去路。老者不知何故,只见李义轩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突然“咕咚”跪倒在地,这才笑道:“先前让你跪下求我,你不愿,现在为何又没出息起来?”李义轩笑道:“此时却是不同,我这是心甘情愿给您磕头。”老者却忽然装作生气道:“快快起来,我与你非亲非故,不必行此大礼。”李义轩道:“是,师父。”老者未加思索,当下随口“嗯”了一声,后觉得不对,才道:“谁是你师父?”李义轩马上显出一副赖皮的神色,拉着驴缰绳笑道:“您应了我,自然就是答应做我师父了,您是武林前辈,说话可不能不算数。”老者哈哈大笑道:“你我既然有此缘分,老夫今日便收了你这个弟子!”
李义轩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不禁大喜道:“前辈真的答应收我为徒了?”老者点头示意,李义轩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忽然转念问道:“师父,你我这番相遇,可是您有意而为么?”老者笑道:“好聪明的娃,不过酒肆、客栈的两次,确实是凑巧相遇,你可知我为何收你么?”李义轩道:“弟子不知。”老者道:“初次见你与蒙面歹人动手过招,我道出要害,你便一点就透,可见你武学悟性颇高。你我二次相遇,你仗义疏财,救济那对母女,可见你有仁者之心。而刚才你舍命与虎一搏,全因不肯舍我而去,这便叫做侠义心肠。少年之中有你这等人才,实在难得哩!”李义轩听他如此一说,这才明了,脸上一红,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老者又道:“普天之下想拜我季常礼为师的人数不胜数,但老夫自行走江湖以来,从未收过一徒,所遇之人,不是天资不足便是秉性不纯,然而几番与你相遇,说是机缘巧合,也是天意使然。”
原来这老者便是武林中的绝世高人,性季名常礼。季常礼自幼在武当山上学艺,青年之时便已深通精妙武学,下山不到半年更是名震江湖,在大江南北行侠仗义,浪迹天涯。后年纪越高,武功越加精纯,数十年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武林中人拜为‘泰山北斗’,天下第一之名无人敢争,世人尊称“醉仙翁”。而在数十年中,无数武林豪侠为得他真传,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但“醉仙翁”择徒甚严,竟从未收一个弟子,在江湖中也算一件奇谈。季常礼时而也常暗自叹息,也盼能早日寻到传人,免得一身绝学归于尘土,但始终未曾遇到合适之选,这几次与李义轩相遇,见他聪明伶俐,却又天然质朴,这两者兼得之人,本就少之又少,适才猛虎挡道,又见他为保全自己,而不肯独自逃命,所言所做皆是真情流露,毫无虚假伪装,这才终于打动了季常礼。李义轩初涉江湖,只是在常怀安的口中听过季常礼的大名,但到底如何了得,却不甚清楚,不过几番机缘巧合,此刻投得名师,自然欢喜无限,当下忙把缰绳握在手中,为师父牵起了驴。季常礼道:“轩儿,你即已被胡万里逐出师门,如今拜我为师也不算坏了规矩,你可曾听过为师在江湖中的名号么?”李义轩搔搔头皮,笑道:“不怕师父笑话,徒儿与鲁氏酒庄的鲁震山有些交情,此番出行的马匹银两也全是鲁大哥相赠,至于师父您的大名还是昨日听庄中的常大哥提起,之前从未听过。”季常礼见他神情便知他未说谎,也就不再询问。李义轩忽然心念一转,不禁暗叫糟糕,心想师父武功如此高强,必定是名扬江湖,我初出茅庐,自然是不知晓的,我说从未听过师父的名头,这不是惹师父生气么?当下灵机一转,便道:“师父,您是世外高人,徒儿初涉江湖,历世甚浅,才未听过师父的大名。”
李义轩的心思季常礼怎会不知?当下拿起驴鞭往李义轩头上一敲,笑道:“你是这油嘴滑舌的毛病,日后务必要改掉。”李义轩见师父道破自己的心意,脸上登时一红,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李义轩道:“师父,我还有义父现身在沧州,徒儿想先去拜见义父,再回来找您老人家,不知师父意下如何?”季常礼道:“你我既已成为师徒,你便要一切听为师安排,见你义父未尝不可,但要等到你武功小有所成之后才可,现下若是与人动武,以你此时的武功岂不是丢了为师的脸面?”李义轩一听有理,心中暗道:“能和师父学武,那是天下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事,寻义父却不急于一时。”当下权衡了一番,便道:“徒儿先不去找义父啦,我要跟师父学武。”季常礼微微一笑道:“好聪明的娃娃。”师徒二人晓行夜宿,在山林之中走走停停。李义轩童儿心性,总是求季常礼教他那招“弹石毙虎”的绝技,季常礼禁不住他闹,便道:“你功力不足,还无法施展,待你功力渐增之后,那等雕虫小技你便不会放在眼里了。”李义轩心道:“这功夫若是雕虫小技,那练成绝世神功又是怎么个厉害法儿?”
一老一少行了两日,穿林越山,左拐右拐,七转八绕,终于来到一片竹林,李义轩见这片竹林分布齐整,显然是人为栽植,进入竹林内,见正门之上挂有牌匾,上面写着“醉仙竹林”四字,竹围栏中盖有一座木屋,李义轩虽不懂屋宅风水的学问,但见此处格局,淡雅清幽,出尘脱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便知此处大有名堂。季常礼秉承道家清淡无争之习性,平日里生活简朴,虽负盛名,但实乃逍遥隐逸之士。李义轩性情如火,灵动跳脱,但与季常礼日夜相处,竟不招人厌烦,反而平添了许多生气。季常礼见李义轩平日习武,向来不拘一格,随心所欲,随性而发,正合自己的秉性,与醉八仙的武功之风也甚为相符,但因内功根基尚浅,必须要从头学起。这一日季常礼在竹林深处传授李义轩武当正宗心法,盘膝道:“所谓内功心法不传于六耳,今日为师所传之法乃是武当秘法,日后待你出师之后,择徒之时也定要慎之又慎。”李义轩道:“徒儿记住了!”季常礼又道:“人体之气各有不同,有行气、横起气、诸节气、百脉气、筋气、力气、骨间气、脊气、腰气、上气、下气,如此诸气,位各有定,不可相乱。乱则伤己,大则癫狂废绝,小则虚实相陵。”李义轩点头默记,勤加修习,不敢有半点马虎。时日虽然不长,便已颇得其中精髓。季常礼不愧为一代宗师,武林泰斗。不但精通道家内功修炼之法,且自己独创一路,起初并未传授李义轩拳脚,而是先从平日里的站、立、行、奔、躺,再配合呼吸吐纳,从各种不同的内息修炼之法学起,命他一举一动都要按照运气法门而行。李义轩无时无刻不在运气吐纳,刚一开始只感头晕脑胀,疲惫不堪,但坚持了两月之后,便渐感轻松,呼吸也比以往顺畅,越发神清气爽起来。再等到两月之后,体内气息通彻,流灌百骸,气随意走,腹中真气聚散随意,开阖自如,李义轩暗知自己功力大进,欢喜得很,以他此时的根基,若是按照常人修习内功的法门,须得十个年头方能达到这般。季常礼的内功心法之所以天下无双,只因心法中不光只有打坐之时的练气法门,还包括平日里走路、躺卧、奔跑等运气的诀窍,甚至在呼吸之间也可不知不觉的修炼内息,故李义轩自然进步神速。季常礼见他内功日臻深厚,便教他在松树枝上练桩,直至练到在摇摆不定的松枝上也能稳若泰山的地步。而李义轩在轻功上本就颇有天赋,只练了数月之后,提气而奔,百里行程片刻便可到达,且面不改色,气若平常。而跟随师父季常礼的时日越长,越发敬仰于他武学,真可谓博大精深,包罗万象,无所不通。虽是练功颇为辛苦,但仍暗下决心,要更加刻苦修习,不敢有半分懈怠。正所谓:少年时经些磨砺,甜需少多下苦功。今日舍花红酒绿,明日得胜人一筹。季常礼见他用功,甚为欣慰,加之李义轩聪明无比,悟性极高,季常礼更是不遗余力,倾囊相授,不但传授他武当派内外武学,还时常讲解江湖各门各派的来历与绝技,可喜李义轩触类旁通,总能将之融会贯通,终不辜负季常礼一番栽培。
眨眼之间,已过了两年的春秋,此时的李义轩早已和当日拜师有了天地之别。这一日,季常礼拿出十几坛子酒,摆放在面前,笑道:“轩儿尝尝这些酒如何?”李义轩挨个尝了一遍,张口便道:“河南一带的枣酒,味道不俗,颇具补气益血之功效。”接着,伸手指着其余几坛,依次道:“陈绍、白干、玫瑰露、五加皮、状元红,最后这几坛子,是师父您常喝的当归酒、人参露酒、鹿茸酒和茵陈酒。”季常礼听他说得不错,微微一笑道:“你已尝遍天下美酒,也算小有心得了,但日后切忌,饮酒须持以酒德,方能驾驭天下琼浆玉液。”李义轩道:“徒儿自当谨记。”忽然搔了搔头,又道:“师父,徒儿虽尝了不少好酒,但却不知酒为何时之物?”季常礼道:“酒这东西来历久远,相传有个神仙,名叫‘酒曲星君’他下凡间来,授仪狄酿酒之法,之后便代代相传至今。”李义轩点头道:“师父也是酒星下凡。”季常礼哈哈大笑道:“我这酒星只会喝,可不会酿。倒是你随我已两年有余,内外功均已不俗,对医术、星象、五行阴阳、奇门遁甲、炼丹修气均有所小成,比我想象的快上了许多。”
李义轩乍耳听来,不禁一惊,当下叹道:“跟随恩师竟两年有余了?”随后不禁搔头笑道:“没想到时日过得这么快。”季常礼道:“你可知为师的身世来历么?”李义轩笑道:“师父说笑,咱俩朝夕相处两年有余,徒儿又岂能不知?师父您出自武当,江湖尊称‘醉仙翁’,武功天下第一。”季常礼摇了摇头,正色道:“道家应看破尘世,虚名俗利与咱们没有半分关系,日后再不许提什么天下第一的话。”李义轩嗯了一声,季常礼沉思半晌,思绪回到了数十年前,缓缓道出了陈年的一段往事,只听他叹道:“不错,我自幼便在武当山学艺,当年祖师将我从襁褓中捡来,我便留在了武当山中。祖师爷虽与我师徒相称,实是情如父子。”李义轩打断话道:“师父您也和我情同父子。”季常礼嗯了一声,又继续道:“我自幼顽皮不羁,但祖师爷总是偏袒于我,众师叔伯也对我疼爱有加,师兄弟们相亲相厚,不分彼此,今日武当掌门逸林道长便是我师兄。”李义轩此刻才知恩师与武当派掌门是师兄弟。
季常礼又道:“当年祖师单独传功于我和逸林师兄,将本门‘太极功’及‘太极拳、剑’传授于师兄逸林,而将武当派另一绝学‘醉八仙’和‘八仙剑’传授给了我。那时我年幼无知,不明祖师用意,竟以为祖师爷偏袒逸林师兄,只因为太极拳、剑乃是武当武功的宗本,代代相传的上乘武功,而醉八仙则较逊一筹。自此之后,我虽习得了醉八仙拳及八仙剑,心中却总有不平,终有一日使起了性子,与祖师爷发生争执,一怒之下便离开了武当山。”李义轩道:“那祖师爷真的是偏袒逸林师伯么?”季常礼摇了摇头,叹道:“后来我独自闯荡江湖,将八仙拳练至登峰造极,就是想让祖师爷知道,他不传我太极拳,我一样可以练成绝顶武功,傲视群雄。我那是正值青年,一时负气,下山出走,祖师爷却日夜牵挂,没过多久便积郁成疾,直到他仙逝一月之后,我才在山西一带得到消息,终是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这才后悔莫及,这等不孝之举,为师至今难以忘怀,不免遗憾终身。”
季常礼此时说到数十年前的伤心往事,仍是眼圈通红,李义轩平日见师父遥遥自在,万事不挂于心,从未见过今日这般,忙劝道:“师父莫再伤心,祖师爷泉下有知,自不会怪罪你。”随即又转开话题,问道:“师父,当年祖师爷不传你太极功,是为何意?”季常礼道:“我当年以为他偏袒逸林师兄,但后来我才领悟出祖师爷的用意。祖师爷之所以传逸林师兄太极功,只因为师兄性格沉稳,武功路数踏实,修习太极心法再适合不过。而我生性灵动活泼,反而能将醉八仙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故祖师爷乃是因材施教,可惜我当时未曾领悟这番用心。”李义轩随即明白,心中暗道:“就连师父这样的真人,当年也不免犯下过错,可见人谁无过?人生在世有过错实是在所难免,只要悔过能改,便不失为君子。”念及于此,当下豁然开明。对季常礼道:“师父,您虽有愧对祖师之处,但多年来行侠仗义,不知积了多少善德,祖师爷在天有灵,定会欣慰。”季常礼听李义轩年纪虽小,但所说之言大有道理,当下起身仰天一啸,登时释怀了许多。
正所谓:
世上岂有无瑕玉?
和氏璧中亦有痕。
天地万物终有缺,
知错能改是完人。

(四)脱胎未变侠义肠 [本章字数:17461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1 19:46:3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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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常礼道:“今日为师便正式传你武当派衣钵,赐你道号‘半天’,传你平生所学之大成拳法‘醉八仙’,你虽未身在武当,但一切须遵循武当弟子之规,待机缘到时,为师自会带你去武当山祭拜祖师爷,看望你逸林师伯。”李义轩当即下跪,笑道:“多谢师父,但不知为何给我取‘半天’这个道名?”季常礼笑道:“你天生聪慧,别人一天学会的东西,你半天就会了。”李义轩嘻嘻一笑,磕头道:“多谢师父赐名。”季常礼从醉仙竹林后山,找出个大木箱子,从箱中取出一件道袍道:“轩儿先将就穿吧,这是为师轻年时的道袍。”李义轩见道袍虽破旧不堪,但想到是师父的贴身之物,便欣然穿上,不料竟然十分合身,笑道:“穿着师父的道袍,我这半天道人也算是半个大侠啦。”李义轩正自高兴,忽听竹林外遥遥有人传声道:“西岭四少来也!南山五怪来也!昆仑四蝎来也!蓬莱三蛟来也!”只听声音似乎远在数里之外,却又近在眼前,而且高低不同,却又字字清晰,震若洪钟。
季常礼眉头微微一皱,道:“这是‘震天吼’的功夫。”李义轩随师父习武多年,心智早已开明,胆识亦是不凡,知道来者不善,当下回到小院,站在围栏外朗声道:“何方神圣,还请现身赐教。”话音刚落,一支拐杖“嗖”的一声,直插入李义轩身前三寸的土地中,李义轩心道:“刚听这声音还在数里之外,现下却已到眼前了,好快的脚力!”当下也不惊慌,昂首挺胸,背手而立。忽然见左手边显出四个羽扇纶巾的书生来,四人各自手持一把铁扇,李义轩暗道:“这多半便是西岭四少了。”又瞧旁边忽然闪出五人,个个丑陋非常,除了一人空手外,其余手上各自握有一个拐杖,想是脚下的拐杖是他们所掷。李义轩看这几个人样子古怪,心道:“这五人多半是南山五怪了。”正要开口,又瞧右手边也走来数人,其中四人不用猜想定是昆仑四蝎,只因四人脖子上均纹有一只黑蝎子,手中各自握着勾、叉、尺、刺,昆仑山四蝎身旁还站有三人,均是秃顶白发,年纪在五十上下,面容如凶神恶煞一般,无一点慈善之相。
李义轩见这些人来势汹汹,身形相貌也绝非善类,当下拱手道:“各位前来,所为何事,可是来拜见我师父的?”昆仑山四蝎中一人阴阳怪气道:“小娃娃,你说季常礼是你师父?”李义轩听他直呼恩师姓名,心中不悦,当下暗自忍住怒气,道:“不错,你是何人?”西岭四少中一人笑道:“费老弟,你与这毛头小子费口舌作甚,季老头就在屋里,何不开门见山?”话音刚落,季常礼推门而出,手中未携兵刃,只是腰间挂上了平日喝酒的葫芦。李义轩见师父出来,手中不禁冒出汗来,却并非是心中害怕,而是一阵莫名的激动,只因自从跟随恩师以来,从未见过他与外人动手。只见季常礼背手而站,李义轩弯腰行礼,随后立于身后。蓬莱三蛟中一老者道:“季前辈,我等寻遍三山五岳,终将您老找到,可真是不容易啊。”季常礼摇头道:“蓬莱老人一生清静无为,没料想三个徒弟却这般不堪寂寞,非要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不可。”那发话的老者怒道:“季老头,你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叫你一声前辈那是给你脸面,难道你真以为我们三兄弟怕你不成?”季常礼未接那人言语,而是对着昆仑山四蝎道:“你们昆仑派也算是坐镇一方的大门派,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当年我击败了你们昆仑山掌门之时,你们四个还没他大吧?”说着指向李义轩。昆仑四蝎其中一人道:“哼,我掌门临终前仍是不忘当年之辱,今日我四蝎便是特来寻仇的。”季常礼摇头道:“当年昆仑派掌门黄玉好勇斗狠,我虽再三推辞,他却硬要与我比试,我在昆仑山顶出手将他击败,只想挫挫他的锐气,让他摒除争斗之念,未曾想到他临终前仍为此耿耿于怀。”昆仑四蝎中另一人狠道:“老匹夫休要狡辩,今日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季常礼也不理他,转头又对西岭四少叹道:“当年西岭原本五少,后来听闻其中一人学了些阴毒的毒功之后,便投身了百花门,现已坐上了掌门,可是林志清么?”西岭四少中一人阴笑道:“不错,没想到你还未老糊涂。”季常礼道:“当年你们五人还是孩童年纪,却聪慧绝伦,我本曾大为动心。但可惜你五人秉性不纯,心肠残忍,终和我没有师徒的缘分。然而你等自甘堕落,皆拜‘五毒书生’为师,祸害江湖,残害豪杰无数,实在是罪孽深重!”西岭四少一人冷笑道:“老头,当年你未收我等为徒,我兄弟几人自然另投名师,事到如今,也休在这里假仁假义,你是等我们动手,还是自行了断?”季常礼仍未答话,转头向南山五怪笑道:“我与你五人无冤无仇,你们师父南山散人也是修道之人,定然不会与我为难,我猜想你五人多半是被诓骗或者威逼而来的吧?”南山五怪一听此话,均是跪地拜倒道:“南山五怪给仙翁磕头了。”
西岭四少见状,当下狠狠地瞪了五怪一眼,南山五怪显然十分畏惧,忙站起身来,退在后面,不敢再多言语。李义轩见南山五怪不但相貌丑陋,年纪也着实不小,却不料如此胆小怕事,但对师父还算恭敬,与其他人并不相同。季常礼道:“邀集你等一同前来之人,多半是‘江东双煞’吧,何不一同现身?”话音刚落,果然听见远方又传来一声阴森的笑声,随后从竹林深处闪出两个身影,这两人踏草而来,接着凌空一翻,站定在季常礼面前。李义轩见两人轻功之佳,竟比自己还略高一筹。再瞧两人相貌,一个皮肤黑如煤碳,另一个白如面粉。季常礼道:“我猜是何人有这等能耐,邀集了这些邪魔外道聚于此地,思来想去,除了你两兄弟之外别无他人。”黑面无常阴森道:“季常礼,当日你击我一掌,却未能取我性命,我兄弟二人苦寻三年,终于找到了醉仙竹林,今日唯有将你活剐,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季常礼道:“你二人多年来做朝廷鹰犬,滥杀无辜,江湖人称‘黑白无常’,不论朝廷还是武林,均对你二人痛恨之极。当年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二人又岂能活到今日?要说起来你两兄弟原是苦命之人,自幼被当今朝廷奸臣严嵩收养,又传授你二人阴毒的武功,为的就是替他效命。我念在你等所作所为,皆因受奸臣操控,也算是身不由己,这才放你一马,你兄弟俩练就这一身高超武艺,实属不易,不料到今日仍死性不改!”白面无常道:“老匹夫,你当初只胜了我一掌,此刻竟大言不惭起来!”黑面无常道:“今日请来了这些高手,我兄弟二人更无可惧,今日便让你碎尸万段!”季常礼道:“看来你俩是甘愿做朝廷奸臣的鹰犬了,既然如此尔等一起上吧。”
李义轩见状,心中暗自焦急道:“这众多高手围攻师父一人,岂不凶险万分?”心中一转,当下道:“师父,武当掌门师伯送来书信,说午时前来与您喝茶,您可别忘了。”黑面无常一听此言,冷笑道:“小家伙,逸林老儿远在山西云游,难道是驾云来与你师父喝茶不成?”李义轩一听,暗叫糟糕,季常礼知李义轩心意,当下拔出酒葫芦,仰脖喝了一口酒,笑道:“轩儿,为师耍猴给你看如何?”李义轩见师父如此从容,心里这才稍安,当下笑道:“好嘞,我还从未见过耍猴戏,不如先耍那两只‘黑白双猴’好了。”江东双煞听李义轩讥笑自己,眨眼之间便滑了过来,两人四手直冲他双目抓来,李义轩见两人转瞬即至,大为惊慌,不料季常礼更快一步,当下将李义轩推开,随即击出双掌。江东双煞只觉一股罡气扑面而来,连忙向后退避,忽觉胸口一痛,不禁大惊,只见胸前一个掌印凹入三寸之深,江东双煞摇晃了几步,突然哇的一声,呕出一大滩血来,随即不省人事。其余人等见季常礼举手间便打倒了“黑白无常”,均是一惊,李义轩见西岭四少、昆仑四蝎、蓬莱三蛟一同围攻季常礼,心急如焚,欲上前相助,却无从下手,忽见南山五怪在旁踌躇未动,李义轩运起“急避踏碎步”行到切近,南山五怪忽见李义轩过来,忙挥舞起拐杖,李义轩先是试探,随后发觉这五人武功稀松平常,又无心恋战,多是只守不攻,当下穿梭在五怪之间,五怪一瞧对方轻功可谓神行百变,更加没了斗志,围成一圈,不知如何是好。李义轩恐五人使诈,当下发出狠话,厉声道:“你们若是束手就擒,我便罢手,若是不然,定叫你等生不如死!”不料话音一落,南山五怪均抛下拐杖,罢手投降。李义轩见五怪如此听话,心中一喜,转身从屋中取出麻绳,不声不响的运起“急避踏碎步”在五人周身七拐八转,瞬间将南山五怪捆在一起,南山五怪见状,大为迷茫,李义轩心道:“原来南山五怪不过是五个愚蛋!”念及于此,不禁又是一笑,这才转身向季常礼那边瞧去。
只见季常礼在数人之间游走,脚下也不觉得如何迅速,却总是让人捉不到,碰不着。身法飘逸如仙,犹如腾云驾雾,神色轻松自如,犹如游览仙宫。李义轩眼见师父如此飘逸俊洒的武功,不禁看呆了。西岭四少挥舞手中铁扇,每把扇面上隐隐透着绿色,李义轩知扇子上沾有剧毒,不禁捏了把汗。见那四把扇子时而用剑招,时而化刀式,偶尔还当做匕首用于贴身近攻,而季常礼手无寸铁,在四人圈内只守不攻,倒像是在喂招一般,昆仑四蝎见缝插针,加以偷袭。那蓬莱三蛟更是卑鄙,远远站在外围发射暗器,竟是些弯弯曲曲的铁片子,不知是何暗器,李义轩当下大怒,便欲跟蓬莱三蛟动手,刚上前几步,季常礼道:“轩儿不得插手!”李义轩一听此言,只好站在一旁,怒视三蛟。不过多时,季常礼只觉与西岭四少过招毫无乐趣,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四人手腕上各捏了一下,四人顿时痛彻心扉,接着又在四人小腿之上各踢上一脚,脚下暗运神功,只听“咯吱咯吱”八条腿骨顿时粉碎,西岭四少登时倒在地上,痛嚎不止。
季常礼顺手夺取四人手中的铁扇,怒道:“此扇虽毒,却毒不过五毒书生之心,今日我便替武林除掉你们几个祸害!”说罢,四把扇子同时掷出,均插在了四人胸腔之内,西岭四少当场毙命。蓬莱三蛟心中暗自奇怪,自己发射的暗器发发射在了季常礼身上,怎会毫无反应?昆仑四蝎见季常礼不费吹灰之力击毙西岭四少,心中非但不惧,反而暗笑西岭四少武功不济,当下揉身而上,与“醉仙翁”贴身近搏。这四人有昆仑山“蝎子”之称,武功自然狠辣异常,传闻只要被其中一只蝎碰到半点,便会皮撕肉烂。只见东边一蝎双钩连抓,西边那个双叉齐挠,季常礼凌空而腾,双脚飞向二人面门,两人登时血流满面。南边那蝎铁尺插来,北边那个双刺而出,亦是迅捷无论,毒辣异常。季常礼当下飞身摆莲,犹如神龙摆尾,避开了两人的毒招。四蝎见状,齐出兵刃,紧紧将季常礼困住不放,只见勾、尺、叉、刺同时攻其要害,可仍总是差之毫厘,远之千里。那使叉子的一蝎喝道:“老儿为何不出醉拳?”季常礼笑道:“四只小蝎子也配老夫用醉八仙么?”四人一听,恼羞成怒,用尽全力,加紧攻势。季常礼掏出腰间的酒葫芦,葫芦中间栓有麻绳,挥舞起来,便如同流星锤一般,只见酒葫芦凌空一绕,四人兵器均被麻绳缠绕在一起,季常礼随即凌空跃起,踏再兵刃之上,衣袖挥动,分别在四人胸膛上轻轻一按,四蝎手中一软,兵刃登时拿捏不住,接着摇摇晃晃退开数步,脸上一阵红晕、一阵铁青,突然四人同时跪了下来,口中狂喷鲜血。李义轩心道:“他们挨了师父的一掌,心脉受了内伤。”季常礼道:“尔等师父虽武功不凡,但为人心胸狭隘,并非一代宗师,你四子出手狠辣,也非善类,今日我封住了你等身上的几处要穴,废掉了你等的武功,以后若是好生调养,化解心中戾气,便无大碍,倘若扔恶习不改,便会真气倒行而亡,这就去吧。”李义轩心中一惊,暗道:“师父的内劲神功竟然如此厉害,轻轻一按便废掉了他们的武功!”再瞧昆仑山四蝎神情萎顿,三魂六魄丢了一半,当下相互搀扶着,黯然离去。
此刻除了南山五怪被李义轩捆绑之外,江东双煞昏迷不醒,西岭四少命丧黄泉,昆仑四蝎武功被废,黯然离去之外,就只剩下了蓬莱三蛟。季常礼解下腰间葫芦,又喝了一口酒,脚步顿时蹒跚凌乱起来。李义轩一看心说不妙,暗道:“难道师父喝醉了不成?”随后再仔细一瞧,又不由得笑了出来。只瞧季常礼步伐虽看似杂乱无章,但进退有度,心中喜道:“这多半便是八仙拳的步伐啦!”只听季常礼笑道:“好徒儿,瞧仔细喽!”说罢,后口中念道:“拳无拳,意无意,昏醉之间有真意。”李义轩聪慧无比,当下心领神会,再瞧季常礼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前忽后,更加觉得有趣。
那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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