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真君》第5/21页


滥赌轻狂无反思。
顿然受挫方清醒,
尚可肩负大任时。
端木踪见此情景,甚为高兴,笑道:“李兄弟所言极是,我看不如咱们再喝上几杯如何?”武耀江一听此话,忙道:“端木大哥此言甚是,李大哥为我赢回了黄金宝弓,咱们定要好好喝上几杯。”李义轩不便推辞,便又与两人偕同南山五师侄来到一间酒馆。
掌柜的一瞧武耀江进来,忙招呼小二伺候,南山五怪武功平平,酒量却是不低,几人不便与李义轩一桌,而是各抱一坛子酒,在别桌狂饮。店中小二见这五人活似妖怪一般,又不敢得罪,当下唯有畏畏缩缩的招待,又瞧五怪竟对李义轩马首是瞻,才知这五位有人能降服得住,这才渐而放心,但心中好奇,不禁问道:“客观您相貌堂堂,哪里招来的这几位……”李义轩与端木踪、武耀江一听此话,也相顾莞尔。三人斗了半天,此时腹中饥饿,当下要了五斤羊肉,吃上了火锅。李义轩见武耀江虽然年少轻狂,但性情豪爽,实是个淳朴憨实之人,没聊几句,便越发瞧他大为可爱。几人酒过三巡,武耀江红晕着脸,又敬酒道:“李大哥,你我不打不相识,今日见你的武功,小弟钦佩之极,家父向来敬重英雄好汉,待哪日得了空闲,定要来我门中盘恒几日。”李义轩道:“他日定会拜访武前辈。”端木踪问道:“李兄弟,你可知这一带的酒馆、客栈均是我武氏拳门的么?”李义轩道:“小弟早闻武氏拳门酿酒有方,多年来以酿酒贩酒为生。”端木踪道:“不错,李兄弟觉得此酒味道如何?”李义轩道:“芬芳四溢,回味无穷。”武耀江笑道:“李兄弟果然是品酒的行家,敢问山东酒坊之中,哪个堪称第一?”李义轩道:“酒中种类繁多,若是真要评出哪个第一,哪个第二实是不易,但就我而言,齐鲁之地,唯有武氏拳门和鲁门酒庄两家所酿美酒各有千秋,算得上一等的佳酿。”端木踪当下点了点头,笑道:“李兄弟说的一点都没错,山东只有鲁门酒庄能与我门一较高下,不但在酒中如此,就连武功都同属‘醉拳’之脉,不相伯仲,旗鼓相当。”李义轩心中暗道:“若论起醉拳,武鲁两家又岂能赶得上师父的万分之一?”可此时提到了鲁门酒庄,心中不由得想起了鲁大哥、常大哥、楚大嫂等人,回想当年与鲁震山相识,时日虽短,性子却相投的很,酒庄的众位兄弟也待自己甚好,只是自从跟随师父学艺,虽心中常常挂念,却从未去看望众人,眨眼之间,已有几载,不知酒庄兄弟如今过的怎样?念及于此,不觉得恍然出神。武耀江又斟了一碗酒来劝,这才回过神来,三人喝了二十几坛子方才尽兴,直至太阳西晒,这才各自别过。
武耀江乃是武氏拳门门主武伯当的独生爱子,自幼在门中无拘无束,偏生性好武,颇有其父之风,只是好赌成性,有些美中不足,但武氏家境殷实,倒也未可厚非。武耀江拜别了李义轩之后,回府途中,心中便自思量,暗道自己乃武家独子,日后自然是要接过父亲家业,掌管武氏拳门的一揽营生,早就该把这滥赌的毛病改掉,如今李大哥点醒于我,我若仍不改过自新,那便真是无可救药了。
不过多时,便与端木踪回到府中。两人迈步进了宅院。武耀江见父亲武伯当正坐在大堂的紫檀椅上饮茶,登时趴在地上,便是大拜。武伯当不知情由,忙问道:“江儿,为何行此大礼?”再瞧武耀江流泪不语,当下更是不知所措,暗想他难道把家当田地都拿去赌输了不成?不禁蕴道:“江儿,这次又赌输了什么?”说罢,向端木踪瞪了一眼,自是责怪他为何不加劝阻,但瞧端木踪面带微笑,又不禁一团雾水,当下道:“江儿,有话站起身来,说个清楚,怎地像个娘们儿似的哭哭啼啼。”武耀江听罢,抹了眼泪,起身道:“爹,孩儿不孝,常年不理家业,赌钱成性,自今日起,孩儿发誓从此戒赌,做个堂堂正正的好男儿。”这一番话说罢,吴伯当如在梦中一般,竟犯起了愣来,过了多时才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什么事,不赌当然是好,从今往后便随你端木大哥好生习武,也免去了我不少烦忧。”话音刚落,心中便奇道:“是哪路的神仙,竟使我江儿转了性,断了他的赌瘾?”正自这时,从堂外走来一个妙龄女子,遮嘴笑道:“好大个人了,还像娃娃一样,也不害臊。”武耀江一听,忽然破涕为笑,道:“那也总比呆在家里不嫁人的好。”那女子脸上一红,嗔道:“呸,不懂规矩,你就这么和姐姐说话么?”原来这女子正是吴伯当之女,武耀江之姐武耀萍。武耀萍生来相貌娇好,也好舞刀弄枪,剑法高超不让须眉。
武伯当见姐弟俩嬉笑,也捋须而笑,随即问道:“江儿今日有何奇遇,可否与为父说说?”武耀江想到今日遭遇,一时之间颇有些羞愧,当下低声道:“还是让端木大哥说吧。”端木踪微微一笑,便道:“门主,今日我与江弟遇见了一位奇人。”武伯当奇道:“哦?你且说来听听。”端木踪当下便将如何与李义轩相遇,如何搭救武耀江,在赌桌上赢回了家传之宝黄金宝弓,几番比试之后,又如何劝说武耀江戒赌等等说了一遍,武耀江更是对李义轩的武功大为称赞,武伯当听其描述,当即心道:“这李义轩年纪不大,武功又能有多高?端木踪和江儿所言虽然夸大,但他既能出手相救江儿,又对其忠言劝诫,于我武氏拳门也算有恩。”当下便道:“端木兄,你明日前去将李少侠请来,我好结识一下这位少年英雄。”端木踪随即领命。
再说李义轩回到醉仙竹林,想把今日之事说与师父听,不料季常礼又不见了踪影,不禁叹了一声。原来自李义轩武功精进之后,季常礼待在竹林的时日便越来越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幸好李义轩有五怪陪伴,倒也不算寂寞。次日南山五怪的大耳怪跑来禀告道:“半天师叔,那端木踪在镇子里找了你好几圈,你要不要去见他?”李义轩心道:“师父的醉仙竹林,外人自然找不到。”忙道:“怎么不早说?快头前带路。”说罢,忙与大耳怪来到镇中,端木踪见他突然现身,大喜道:“李兄弟,终于找到你了,我门主闻得兄弟侠名,想邀你来府中做客,不知李兄弟可否赏脸?”李义轩道:“小弟自然遵从。”说罢,对身旁的大耳怪道:“大耳,你回去告诉众师侄,好好待在家中,不可出去闹事。”大耳怪道:“半天师叔去吃酒不叫上我们吗?”李义轩一时语塞,大耳怪见状,颇为失望起来,端木踪笑道:“大耳兄弟,我保证李兄弟从府中回来,给你带回好酒好肉如何?”大耳怪寻思片刻,将李义轩叫到一旁,悄悄从衣中拿出一排金色管筒,只见管筒排列足有数十排,但却如手掌般大小,做工之精美不言而喻。大耳怪道:“半天师叔,武氏拳门你从未去过,将这‘金鸣管筒’收好,此物乃我师南山散人精心打造,若是身在险处,按下机关钮,筒中存的特制烟花便会冲霄而出,十里之内均能知晓。”李义轩这才明白,原来大耳怪并非是想去一同吃酒,而是担心自己的安危,顿时大为惭愧,自责自己平日小觑了五怪,心中大为感动,当下握住他的手道:“大耳放心,我自会小心。”大耳怪虚了一声,随即大笑离去。
李义轩一加端详这金鸣管筒,不禁暗赞南山散人所制火器之功,机关巧簧之术,真是百般的精致奇妙,当下将金鸣管筒收在衣中,随即同端木踪往武氏拳门走去。李义轩心知端木踪轻功甚佳,二人又无坐骑,便道:“端木兄,你我奔跑一段如何?”端木踪道:“甚好!”说罢,二人提气飞奔,不过五里,端木踪便渐渐落后,李义轩只好停下步伐等候,端木踪赞道:“李兄弟这匹千里良驹,我可赶不上喽。”李义轩微微一笑,托住端木踪腰间,与他并肩而行,端木踪只觉双脚踏空,竟然未沾地面,全靠着李义轩这一推之力,心中又惊又喜,再瞧其神速,本来数十里的路程,转瞬即到。二人遥见远处有一处院落,端木踪忙道:“李兄弟,到了,快快停下。”李义轩顿时收住了脚步,端木踪余劲为泄,又奔了百步这才站定了身子,当下摸了摸胸口,喘道:“岂止是奔腾驰骋,简直是腾云驾雾。”李义轩行至大门前,见门院甚大,院墙高耸,足有四五丈的样子。端木踪带李义轩绕过一侧围墙,才来到正门,原来方才的是个偏门。再瞧这正门更家威武雄壮,李义轩不禁赞道:“这般壮观的大宅院,鲁地都少见的很。”心中又想:“当年去鲁大哥的酒庄格局已然偌大无比,没想到这武氏拳门竟比他更甚。”
说话间,两人已进入庭院之中,早有仆人迎接,两排家丁在侧侍候。路过一段亭廊,见两侧一排石雕映入眼帘,上面雕刻着杜康酿酒的画面,往南一转,来到正堂。武耀江在门首抢先迎了上来,喜道:“李大哥,可把你盼来了,快快有请。”李义轩走一瞧,堂内紫檀桌椅,字画挂满墙壁,其中一幅画最为显眼,乃是一个壮汉骑着一头吊睛大虎抡拳猛打,栩栩如生,如真人一般。堂中正椅上一位四十上下的男子端坐其中,方脸宽腮,体态敦实。见李义轩迈步进来,起身笑迎道:“早就听说此地出了一位青年俊杰,今日造访我武氏拳门,真乃蓬荜生辉啊。”端木踪道:“这位便是我门主。”李义轩拱手道:“后生晚辈李义轩拜见武前辈,晚辈一听端木大哥传话,便快马加鞭的赶来了,失礼之处还望前辈莫怪。”武伯当道:“李少侠哪里的话,你相助犬子,赢回了家传的宝弓,我武某人不胜感激。”两人几句寒暄之后随即入座,武耀萍也来见过,均是交谈甚欢。武伯当见李义轩比自己儿子不过年长几岁,但心智开明,言谈得体,却比武耀江老练得多了。李义轩本就聪慧,再加上得季常礼真传,武林各个门派,尽在于胸中,时而有意无意的赞扬几句武氏拳门,却句句中听,且显得十分自然,只听得武伯当大为欢愉。
言语之间,武伯当斜眼一瞥,忽见李义轩背上那柄银龙宝剑,微微一惊,光看剑鞘便已知不凡,但又不便加以询问。闲聊之间,一名丫鬟前来上茶,武伯当道:“此乃我府上的丫鬟惠芝,精通茶道,所沏的茶更与他人不同,还请少侠品尝。”李义轩见那丫鬟唇红齿白,自有一番可爱动人之处,举起茶杯一闻,果然清新醒脑,香气扑鼻。当下抿了一口,不禁赞道:“我只知武氏美酒甲于天下,没想到府中的茶也如此回味无穷。”此言一出,武伯当更是欢喜,对那丫鬟道:“惠芝,去后房准备些茶叶包好,送与李少侠。”李义轩也未推让,只是品尝着茶中之味。武伯当道:“李少侠学识渊博,一表人才,不知是何方高人**出来的少年才俊?”李义轩还未答话,忽见端木踪拍了一下脑袋,急道:“糟糕,我竟忘了提醒门主,今日是咱们与鲁门酒庄的相约之日。”吴伯当笑道:“端木兄不必担心,我早已准备妥当,正午你我与李少侠吃些便饭之后,再出发不迟。”
李义轩一听提起了鲁门酒庄几字,问道:“敢问武前辈去鲁门酒庄有何要事?”武伯当道:“武鲁两门每年均会约定比试武艺,此规矩代代相传,今日便是比武之期。”李义轩心道:“武鲁两门均是酿酒的营生,这同行多半是冤家,两家估计多半是敌非友,我与鲁门众人颇有交情,不如与武伯当一同前去,若是发生争执,也好随机应变,化干戈为玉帛。”便道:“不瞒前辈,我在那鲁门酒庄中也认识些好友,只是一别多年未曾相见,不知可否与前辈一同前往?”武伯当微一沉吟道:“李少侠既然有兴致,自然可随我同去。”李义轩喜道:“多谢前辈。”
午后,武伯当命端木踪备些随身携带之物,同李义轩、武耀江、武耀萍五人骑马前行。李义轩心道:“前去比武,怎地就赴四人?为何不多带些随从?”可又转念一想:“武前辈和鲁大哥均是光明正大之人,又怎会以多欺少?反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四人马匹脚力不俗,约莫一个时辰便已入了鲁门酒庄的境内。李义轩遥见前方几匹坐骑迎了过来,为首之人不是鲁震山是谁?只瞧鲁震山虽增岁月,但脸上未见沧桑,依旧神采奕奕,两拨人马数丈相对,鲁震山迎了过来,朗声道:“武老哥还算守时,我还道你年事已高,武功退步,怕你今年不战而逃了哩!”武伯当笑道:“鲁老弟言笑了,别总是嘴上讨我便宜,还是在拳法上下些功夫的好。”鲁震山刚要反驳,李义轩忙提缰上前,喜道:“鲁大哥!常大哥!广大哥!还记得我么?”原来,前来迎接武伯当几人的,除了鲁震山,还有常怀安、广明量二人。三人忽见一俊俏少年上前相认,均是一愣,鲁震山再仔细瞧去,昔日李义轩的孩童之貌才渐渐显现出来,不禁眼睛一亮,问道:“是义轩小兄弟么?”此言一出,常怀安、广明量也随即认出。李义轩喜道:“不错,正是小弟,多年不见,众位哥哥可好?”鲁震山等人一听,均是大喜,忙翻身下马,与李义轩相拥,甚为亲热。李义轩道:“常大哥,楚大嫂送给我的木剑,我还好好收藏着哩!”常怀安笑道:“李兄弟,那时候你还是个未长大的孩童,几年不见,竟已是个俊俏的少年啦。”李义轩大为感慨,回思往事,仍如同昨日一般。
鲁震山与李义轩相聚,心情大好,当下对武伯当道:“武大哥,你可知李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么?”武伯当道:“哦?我未曾听李少侠讲过。”众人一边行,鲁震山一边将李义轩当年相救自己之事说了一遍,武伯当道:“李少侠年幼之时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见自古英雄出少年。”李义轩谦逊一番,鲁震山又问道:“李老弟怎会与武大哥同来?”李义轩便道:“我与端木兄相识,今日本是前去拜访武前辈,得知武前辈要来找大哥你,我便一同来了。”鲁震山嗔道:“几年未见,我还以为你回了沧州,既然身在山东,早该来与众位兄弟相聚才是!”李义轩一伸舌头,笑道:“我这不是来了么,鲁大哥就不要再骂小弟啦!”众人听罢,均是一笑,谈话之间,鲁门酒庄已近在眼前,李义轩见门前石狮子依旧如昨,甚感亲切。
众人迈步入了宅院,来到侠义堂内,李义轩见温敬之、余童元、姚奇峰、楚大嫂均在堂中,自又是一番亲热。只见楚大嫂比起相遇只时多添苍老,不禁眼圈一红,楚大嫂摸了摸李义轩的头道:“轩弟,可是看嫂子老了是么?”李义轩抹了抹眼泪,笑道:“嫂子比当年还要年轻,像个大姑娘哩!”楚大嫂咯咯直笑道:“臭小子,什么都变了,就是这嘴巴还一样甜。”李义轩见端木踪对鲁门众人相敬有加,未有半分敌意,心中稍安。只是武耀江肩背黄金弓,却一直怒视着姚奇峰,心中不禁又犯起愁来。只听余童元笑道:“武家大小姐也来了。”武耀萍持剑在手道:“余兄弟想切磋一下么?”余童元脸上一红,忙收住笑容道:“姑娘剑法高明,在下不是对手。”李义轩暗暗奇怪:“余兄生性诙谐,酷爱调侃,怎地一见武家姑娘却收敛起来?”
众人喝了些茶,便同武伯当、鲁震山来到一座亭中坐下。李义轩在旁倾听两人谈话,武伯当道:“今日前来,除了比武还想问鲁老弟些事情。”鲁震山道:“我也正要问武大哥,听说你的酒肆又在我的地界开了十几家,可有此事?”武伯当道:“鲁老弟又从哪里听来的风声,我怎地不知?”鲁震山哼道:“你怎地装起了糊涂?那几家酒肆掌柜可均是打着你的旗号,你又怎会不知?”武伯当道:“确有几位朋友找过武某,想借些盘缠做些营生,其他的我却不知。”鲁震山皱起眉头,不再言语,却听武伯当又道:“就算是我武某人又便怎样?我只知官府才有管辖地界之分,难道鲁老弟弃武从文,成了巡抚或是都督不成?”鲁震山皱眉道:“百姓开门做买卖我自是不管,但你我两家自祖辈便有约定,平分鲁地贩酒的买卖,你难道想弃了约定不成?”武伯当道:“祖上定下规矩我自然记得,但还有一条你又怎么不守?”鲁震山奇道:“我何时不守规矩了,你且说来听听。”武伯当道:“祖上训诫,武鲁两家世代交好,除比武切磋外不可动武。我倒要问问你,上月我武氏拳门运酒途中,经过你鲁氏酒庄,你庄中弟子殴打我门人中人,这是怎么回事?”鲁震山心中一惊,暗道:“原来是为了这档子事。”原来那日确实有一队伍路径鲁氏酒庄门口,几名武氏拳门弟子自顾聊天,说了些不着边际的狂妄之言,说什么武氏拳门之酒乃齐鲁第一,相比之下,鲁门酒庄所酿的便如同猫尿之云云。几名弟子口中无德,倒也无可厚非,可偏巧让“大力尊者”姚奇峰听见,他本就性格暴躁,又加之那日吃了些酒,竟然把那几个弟子痛打一顿,其中有两名弟子伤势颇重,直到如今还未能下床。武伯当记在心中,故今日这才兴师问罪起来。鲁震山得了消息,当时便将姚奇峰痛骂一顿,私下早已作出严惩,但事到如今,却不愿当面承认自家兄弟的不是,便道:“此事我是知道的,那是你门中弟子出言不逊,我家兄弟才出手教训。”武伯当道:“何谓出言不逊?分明是借酒撒疯,出手伤人。”鲁震山道:“武大哥此言差矣,咱们行走江湖哪能没有一点磕绊,倒常是凭武功高低决断,若是武艺不济,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武伯当一听此话,一拍桌子,怒道:“你庄中以多欺少,出手伤我门人本就不对,此刻又讥讽我武氏功夫来了!”众人知平日武伯当与鲁震山常有磕绊,但都极少红脸,今日武伯当倒似动了些真气。
武耀江此时也怒道:“既然是姚兄这把破斧子惹的祸,当下出来认个错,还算条好汉,如今躲在那里不言语,学缩头乌龟不成?”此言一出,姚奇峰这等暴脾气何能忍得住?拿起双斧暴跳如雷,骂道:“小杂种,你道谁是缩头乌龟?”武耀江冷笑道:“嘿嘿,小爷说的便是你!”说罢,两人便要动起手来,众人连忙拉开,好言劝住。李义轩道:“两位哥哥,鲁武两家渊源深厚,又是临近之好,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武伯当气得直拽胡子,哼道:“李兄弟,此事就是他偏袒自己人,难道你看不出来么?”鲁震山强辩道:“哼,轩弟修要听他胡言乱语,我鲁氏酒庄本分经营,从不越过武氏地界一步,而他却把生意做到了我庄门口,这让我手下如何活得下去?”武伯当急道:“怎地又说道生意上来了?今日在此,你若给我手下的弟兄陪个不是,让你门中兄弟收敛,我便不再追究。”鲁震山道:“你若是把在我范围之内的酒肆全部关掉,我也不与你一般见识!”
李义轩一听,两人仍是在赌着一口气,如孩童一般,谁也不退让一步,虽颇为好笑,但一时之间僵在这里,倒也颇为麻烦。只听武伯当拍案而起,怒道:“既然谈不拢,那就手下见真章吧。”鲁震山也撸起袖子,道:“好啊,就怕你不敢。”两人说着,手上便生了招式,还未走出亭子,武伯当便探出一拳,鲁震山伸手下拍,借力翻身到了空旷园地,武伯当跟着揉身而上,两人插招换式,眨眼之间,已过百招。常怀安见李义轩似乎颇为担忧,拍了拍他肩膀道:“而你鲁大哥和武门主这么多年均是不分胜负,双方醉拳各有千秋,不相伯仲,贤弟不必担忧。”李义轩道:“武术与酿酒均是技艺,何必非要争个高低?”余童元点头道:“李兄弟所言不错。”李义轩走到武耀江身边道:“江弟,你二人并非有何深仇大恨,何必为了一时之争,而坏了两派和气?”武耀江对李义轩十分信服,口中虽然未答,但心中却已释怀了许多。姚奇峰性子直爽,见此刻鲁震山与武伯当相斗,多半因自己而起,心中大为愧疚,又经温之敬一番劝解,当下走到武耀江切近道:“耀江兄弟,我伤了武家众兄弟,是我的不是,你这就打还回去,我绝不还手,可别叫武门主和我家庄主伤了和气。”武耀江叹道:“姚兄说的极是,可是现在已经动上了手,谁能阻拦?”众人一瞧,也知此言不错,此时两人已然施展出自家醉拳绝技来,心无旁骛,又怎能收的住?若是贸然上前,定会被两人拳脚内力所伤,众人也只好等分出胜负再说。
李义轩见二人武功并非一派,但脉路又十分相似。虽远不如恩师的“醉八仙拳”博大精深,但也算是别开生面。两人精妙的招式尽数展现在李义轩眼前,正是:鲁震山醉跌步,步步无序,醉打山门拳拳不一;武伯当鸳鸯脚,连环猛踢,醉酒猛虎招招奇,大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威风。
李义轩此时武功已然大成,观了片刻便领悟许多,心道:“两人武学境界不相上下,便是再斗上几个时辰,也分不出个上下。”又看了许久,竟技痒难耐起来,终是少年性情,张扬跳脱,当下不再多想,竟忽然冲入两人之中,一股脑将两人的拳法接了过来。众人一惊,常怀安暗道:“糟糕,轩弟情急之下冲入战圈,定要受伤!”但此刻为时已晚,武伯当和鲁震山见李义轩一牵一引便化解了两人的重拳,竟似梦中一般,颇为诧异,心下均不信他能以快打快,再瞧李义轩双手探出,直取两人小腹,二人自然回挡,却觉对方滑不留手,拳头又直至自己面门而来。武伯当、鲁震山不禁暗暗喝彩,登时兴致大起,更不及多想,两人夹击是否妥当,转眼之间便以二对一起来。李义轩一瞧,正合心意,当下也不含糊,手法快若迅雷,招式奇幻百变,逼得两人步步倒退。众人见况,除了端木踪和武耀江外,均是惊奇不已。此刻李义轩卖弄之心大起,加之轻功绝伦,一边慢条斯理的喝着葫芦中的酒,一边穿梭在两人之间,竟然绰绰有余,施展出了八仙拳的神技,看的众人连连拍手叫好。
那正是:
似醉非醉有真意,
颠倒松垮是根基。
气随意走吐纳间,
左摇右晃把人迷。
腰中挂有乾坤葫,
琼浆玉液嘴不离。
前滚后翻如波浪,
八招各式变幻奇。
鲁震山见已过了百招,仍旧未能碰到李义轩一下,而武伯当更是被李义轩左摸一下,右拍一掌,不论拳法、轻功自己均与他相差甚远,不禁又惊又愧。二人几乎同时停手罢斗,李义轩见二人收招,笑眯眯地拱手道:“鲁大哥、武前辈真是对不住,小弟一来怕伤了两派和气,二来也实在是一时技痒,冒犯了两位。”鲁震山和武伯当均是哈哈大笑,鲁震山道:“没想到轩弟多年不见,武功精进到这般境地,做哥哥的十个也不是你的对手喽!”武伯当也长叹一声,道:“鲁老弟,你我比了这么多年,还以为山东武林唯你我二人也,今日见得李少侠神功,才知道咱们老哥俩不过是井底之蛙。”李义轩刚见二人释怀,这才放心。又听鲁震山问道:“李兄弟,你来评评,我和武兄谁的武功高些?”武伯当也道:“不错,李少侠武功高出我二人甚多,自能分辨得出。”这下又叫李义轩为难了起来,正自犹豫,还未答话之时,从庭廊跑进一名弟子,慌忙在鲁震山耳边禀告了几句,只见鲁震山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对众人道:“武大哥,众位兄弟,我出去一下,片刻便回。”说罢,转身疾奔而去。
众人见鲁震山神色肃重,不知为何,只好先回侠义堂等待。不过一盏茶的光景,就见一名酒庄弟子跑来,急道:“庄主受了重伤,常大哥快快前去一看。”常怀安及众人一听,均是一惊,忙往外赶去,亭廊一路之上,又听几名从外面赶来的弟子道:“鲁庄主被两个白袍男子打晕,吐了好多血。”常怀安、广明量、温之敬、余童元、姚奇峰,以及武氏拳门的武伯当、武耀江、端木踪、武耀萍更是加快脚步,连忙赶到了门外,只见鲁震山前胸满是鲜血,躺在地上,众弟子围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常怀安忙抱住鲁震山,见他一动不动,眼神呆滞,竟不能张口言语,显是受了重伤,李义轩四下张望,见除了本庄兄弟之外,毫无他人踪影,想是凶手早已逃走,再瞧常怀安撕开鲁震山前胸衣衫,赫然显出一个紫黑色的手掌印,众人心知这伤请普通的郎中来,也是无用,可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见李义轩蹲下身子,伸手按住鲁震山后背,一股柔和的内力送至前心,鲁震山登时有了神智,常怀安忙道:“庄主,何人将你打伤的?”鲁震山颤声道:“天,天龙教……”此言一出,除了李义轩外,众人均是又惊又怒。
姚奇峰骂道:“他娘的,天龙教欺人太甚!”李义轩此刻手掌仍贴着鲁震山后背,忽然察觉自己将真气送入,总有一股阴冷之气将其吸收,如入深渊一般,毫无气息回应,心中惊奇,暗道鲁大哥此伤并非外击所致,倒像是内脏受了什么阴毒之功,当下微一沉吟,对常怀安道:“常大哥,鲁大哥所受之伤大为奇怪,我看先将他送至床卧要紧!”众人目睹了李义轩的绝世武功,又瞧他手掌一按,鲁震山便能开口说话,内力深厚自不必多言,当下依他所言,忙将鲁震山抬至屋内床榻上。常怀安当即安排部署,下令道:“余兄弟,命众弟子戒备!派弟子严加把守庄中各处。”又道:“广兄弟听命,在各个酒肆之中安排兄弟,若要有敌前来,立刻回报。”余童元、广明量当即领命,安排手下弟子前去。
众人聚拢在床畔周围,李义轩仔细查看伤势,急道:“若是有华拳门的‘六珍续命丸’倒可暂时止住伤痛,可现下又上哪里去找?”余童元道:“我庄的‘五行化瘀散’可否一用?”李义轩摇了摇头道:“这‘五行化瘀散’活血化瘀实是无上良药,但鲁大哥此时想必体内脏腑已然受损,若是服用此药,只会加快伤势。”众人听李义轩说的头头是道,均想他不但武艺超群,且精通医理,连各门派的疗伤圣药都一概通晓,心中均暗暗称奇。
李义轩思索片刻,又道:“武前辈,你身上可带了贵门的‘三十六味归魂丹’么?”武伯当未曾多想,上下摸索全身,只叹道:“我来鲁大哥酒庄,又怎会带这等疗伤药物。”端木踪道:“李兄弟,若是鲁庄主需要,我叫人快马加鞭去取如何?”李义轩眉头一皱,摇头道:“怕是来不及了。”忽然武耀江一拍脑袋,从衣中掏出几粒药丸道:“李大哥,我这正好带了几颗。”李义轩拿起药丸,贴在鼻子上一闻,喜道:“不错,正是此药。”忙放入鲁震山口中,又随口问道:“武兄怎会携带此药?”武耀江一笑,看了看姚奇峰,颇为不好意思。姚奇峰倒也不傻,笑道:“你这药是要跟我动手准备的么?”武耀江脸上一红,道:“武鲁世代相交,小弟我惭愧得紧。”不料姚奇峰眼圈一红,激动道:“武兄弟的药若是能救鲁庄主,我让你砍下双臂也不说二话。”余童元道:“你等都小声些,莫要打扰李兄弟施救。”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义轩用内力推拿后背,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见鲁震山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来,缓道:“众家兄弟不知,前几日龙天教米天文的大弟子韩子克又潜入庄中,言语之中逼我鲁氏酒庄入教,强迫咱们每月交纳贡银,我自然未曾答应,他便怀恨而去,称几日之内便要让我归天。”常怀安道:“这天龙教蛊惑人心,骗取百姓钱财,实乃邪教,我等就算战死也不会向他缴纳半分银两!”众人听罢,均恨恨不已。武伯当道:“天龙教实不是什么正大的门派,哪里来的胆量,竟然敢挑鲁老弟的酒庄?”鲁震山道:“武大哥有所不知,这龙天教乃白莲教支派,近来发展教众甚多,今日将我打伤之人,多半便是龙天教的教主‘米菩萨’。”姚奇峰恨道:“呸!什么他娘的‘米菩萨’,若是再让我瞧见那米天文,我定要活撕了他不可!”武伯当道:“鲁氏酒庄既然出了此等大事,为何不告诉老哥哥一声?”鲁震山虽身受重伤,但仍是一笑,道:“其实今日,我便要与大哥细说此事,只是咱们哥俩一拌起嘴来,我就将此事忘到了脑后,没想到他米天文的武功如此厉害!”说罢,便咳嗽起来。李义轩见鲁震山口中仍喷出鲜血,心中暗道糟糕。李义轩道:“鲁大哥,你切莫动气,调理呼吸。”鲁震山叹道:“李兄弟,你莫在白费力气,我只剩下这一口气,定要把话说完。”众人见状,不敢在多言语。鲁震山道:“武大哥,武鲁两家世代交好,你我也实有兄弟之情,今日鲁氏酒庄遭龙天教胁迫,下一个便是武氏拳门,你定要小心才是。”武伯当眼圈一红,哽咽道:“老弟,你我平日虽争吵不休,可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他天龙教欺负到了咱们头上,我武伯当岂有不管之理?”常怀安道:“武鲁两家乃临近兄弟,唇亡齿寒,咱们如何对付龙天教,全凭武门主示下。”武伯当听得出,常怀安要拉自己一同对抗天龙教,还未等他答话,武耀江却先抢道:“这回咱们定要以牙还牙!”武伯当仍踌躇未语,忽见鲁震山上气不接下气,直凝望着自己,双眼之中充满伤别之情,李义轩忽然见他腹中又显出两个掌印,忙道:“快烧盆热水!”庄中丫鬟秀兰、秀梅听罢,赶紧跑到屋外烧水。
众人见鲁震山腹上的两个的掌印颜色越来越深,不禁大为惊奇,再瞧李义轩泪流满面,姚奇峰急道:“李兄弟,这两掌印虽然甚重,养个半月不就可痊愈了么,哭他娘的作甚?”李义轩泣道:“鲁大哥…鲁大哥他中的是‘窈冥神掌’!”周围年轻的端木踪、武耀江虽未听过,但年纪稍长的武伯当、常怀安等人均是惊骇无比,常怀安道:“这窈冥神掌的阴毒功夫我数十年未得一见,米天文又怎会习得此功?”武伯当道:“曾听先人言道这‘窈冥神掌’阴寒无比,乃天下阴毒武功之首,近年数十年来,早已销声匿迹,谁曾想到竟又落到了邪教手中!”鲁震山仗着李义轩输送的真气,才勉强将性命续得一时三刻,若是常人,挨不了半个时辰便会命丧黄泉。余童元道:“李兄弟,你身负奇才,武功绝伦,难道就不能医治么?”李义轩哭着摇了摇头,道:“不瞒众位兄长,小弟师承乃是武当派的季道长,人称‘醉仙翁’,小弟跟随恩师多年,对天下武功均有涉及,但这‘窈冥神掌’就连恩师也不明其理,更别说医治了。”此言一出,众人这才知原来李义轩结遇仙缘,竟得了醉仙翁的真传,怪不得武功如此高强。”再瞧鲁震山奄奄一息,心知活命已然无望,不禁均痛心疾首。
温敬之怒道:“米天文竟然用此等阴毒的武功打伤庄主,我定要让他加班偿还!”常怀安、余童元、姚奇峰、广明量口中虽默默不语,心中却是焦急万分。鲁震山笑道:“这‘窈冥神掌’连醉仙翁他老人家都无计可施,天下便没有第二人能医治啦,人终有一死,众位兄弟切莫为我伤心。常大哥,酒庄就拜托给你及众位兄弟了。”说罢,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李义轩深吸一口气,双掌按在受伤掌印两旁,鼓动真气,撑得一时,便是一时。只见那两个黑紫色的掌印颜色渐渐转淡,但只要李义轩稍一喘息,颜色又复黑紫。突然鲁震山抓住武伯当的手腕,悲道:“武大哥,难道你就不能让我瞑目么?”武伯当心中一痛,忙道:“老弟放心,我誓与鲁氏酒庄共存亡!”鲁震山听罢,怔了怔神,手一松了开,这便撒手而去了。众人顿时大声大哭。常怀安跪倒在地,心如刀绞,哭道:“我追随老庄主、鲁庄主多年,受恩未报,主便身亡,今日常怀安对天发誓,定要与龙天教拼个你死我活,为庄主报仇雪恨!”温之敬道:“龙天教人多势众,又与白莲教主狼狈为奸,咱们又如何惹得起?”姚奇峰怒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等也绝不退缩半步,温兄若是害怕,自不必与我等同去!”温之敬道:“余兄哪的话,鲁庄主惨遭毒手,此仇必定是要报的,但总得想个办法。”余童元道:“温大哥说得对,野牛不得无礼。”武伯当道:“端木兄弟,你帮常兄弟准备丧事。”常怀安拱手道:“多谢武门主。”
不过多时,众人便将灵堂搭设妥当,所需所用也均置办齐全,常怀安冲着灵堂又是三拜,拔剑道:“众位兄弟,我常某人虽庸碌无为,但也懂得忠义二字,承蒙众位兄弟厚爱,任酒庄副庄主之位,我常怀安今日立誓,谁若是替鲁庄主报了仇,这庄主的位子便由他来做!”余童元道:“常大哥,为庄主报仇乃是兄弟们的分内之事,不需如此。”常怀安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
李义轩今日重遇鲁震山等人,本欢喜得很,未想到却遭此突变,见灵堂布置已毕,满屋白绫,鲁震山躺在正中的棺材之内,心中也悲伤不已。群豪围在鲁震山尸身周围,温之敬手握鬼头刀,森然道:“常大哥,你是副庄主,你来拿个主意,要如何为鲁庄主报仇?”常怀安道:“还请武门主为我等指一条明路。”武伯当还未答话,忽听房顶之上有一尖细嗓音道:“嘿嘿,还是冥顽不灵,就凭你们这些脓包,还想与龙天教作对,岂不找死!”言语未毕,李义轩、端木踪已抢步窜出了门,见屋顶人影一闪而去,二人忙也提气,飞身上瓦,武耀江随后奔出,见李义轩与端木踪遥遥追逐着一个白袍男子,当下拿起黄金弓,拉弓便射,翎羽箭快如流星,直至白袍男子头颅,却瞧那人伸手一抓,竟将箭握了住,武耀江一惊,暗道:“此人敢深入庄中,出言挑衅,自是有些斤两,此刻随手一抓,竟能接住我的翎羽箭,武功高强,可见一斑!”端木踪追了数里,只觉与他越拉越远,便知此人轻功高于自己,再瞧李义轩却紧跟其后,忽见他脚下凌空腾起,比那白袍男子更快了许多。
如果将那白袍男子比作健兔疾奔,那李义轩便似雄鹰展翅,又追了两三里的路程,便已将距离拉近在十步之内,李义轩当下一提气息,瞬间跃在那人身前,白袍男子还未看清,登时一头撞在了李义轩身上,随即瘫在地上,惊愕不已。李义轩伸指一点,正中白袍男子胸下的“檀中穴”,白袍男子胸口一闷,眼前一阵眩晕,登时仰天而倒。李义轩道:“你若强自运气行动,便有性命之忧。”白袍男子倒也心知肚明,当下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李义轩走到切近,又趁机点了他几处大穴。此时端木踪追了上来,将那白袍男子往肩上一扛,带回了鲁氏酒庄。二人回到府中,将那男子摔在地上,众人围将过来,却见这男子已气断身亡,不禁一惊,李义轩俯身一探,从他衣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贴鼻一闻,叹道:“他在被擒回的途中,已经服毒自尽了。”端木踪道:“挂不得我扛了一路他竟毫无反应。”常怀安道:“龙天教似乎有个教规,被派行动之人,如被对方所擒,必需服毒自尽,以免泄露教中机密。”李义轩长叹一声道:“此人轻功练到如此境地,实是不易,不幸堕入邪教,自绝了大好性命,也枉费了一身的功夫。”正自众人毫无头绪之时,余童元忽见那白袍男子怀中露出一物,当下伸手摸索,竟掏出了一封信件,忙与众人观瞧,只见信中写道:
白莲弟子百千万,
同出无生老母怀。
初六设座青花堂,
百教齐来入坛拜。
信尾还写道:“无生老母座下,伊明字。”
武伯当惊道:“白莲教主汪仲山字伊明,难道这白莲教要在咱们这里集会不成?”余童元道:“武门主,咱们武鲁两家足足占据了大半个山东,白莲教欲意霸占中原已久,咱们便是不犯他,他也会来惹咱们。”武伯当沉吟道:“龙天教乃白莲之脉,看来他米天文多半是替白莲教扩充地界,先吞鲁氏酒庄之后,定会再占我武氏拳门。”话音刚落,门外弟子向温之敬禀告道:“禀师父,庄中弟子查探回报,咱们酒庄以及武氏拳门的地界内来了好多异乡之人,酒肆弟子暗中打听,得知竟全是白莲教中人,众教徒约定明日集会于青花会堂,据庄下弟子粗略打探,此时聚集于齐鲁之地的教徒,已近上万人之多。”端木踪道:“明日便是初六,信中所言的青花堂,必定就是这青花会堂了,看来这信中所写,确是不假。”姚奇峰道:“老子这就去青花会堂,一把火烧了它。”众人当下均是摇头,余童元斥道:“你这蠢牛,人家数万之众,你又怎能烧的完,杀的光?”姚奇峰平日里与余童元相交最好,虽时常与他拌嘴,却向来钦佩他的智谋,此时一听训斥,竟然强自忍住,未顶撞吵闹半句。


(六)独闯白莲把名扬 [本章字数:19279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1 19:45: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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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余童元道:“常大哥,鲁庄主一走,你便是咱们庄子的当家人,一切由你决断,咱们该如何是好?”常怀安道:“此次白莲教在此集会,与欲占领咱们庄子定有关联,咱们山东的半壁江山,多年有武门主、鲁庄主二人执掌,因朝廷腐败,百姓虽未户户过得殷实,却也算安贫乐道,平静安宁。但若是落到白莲教手中,不但百姓在劫难逃,山东各门各派也均要遭殃。”武伯当道:“不错,我等虽算不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但也要以侠义为怀,既不能视百姓于不顾,也不可不管武林同道,我便是倾其家产,拼其全族,也要与白莲教相抗到底。”余童元道:“武门主此心与众兄弟无异,但硬拼终不是办法。”武伯当道:“余兄弟可有妙计?”余童元道:“当下确无妙计可施,唯有找个合适的人选,怀必死之心,前去白莲虎穴,找到汪仲山评理,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常怀安道:“不错,白莲教虽多行不义,但主旨仍是宣讲佛法,普度众生,我料他汪仲山多半不会当着千万弟子胡作非为,明抢横夺。”姚奇峰未加多想,便挺身而出道:“好,我就杀进青花会堂,找那个汪仲山评评理!”余童元眉头一皱道:“野牛去不得,你空有一身蛮力,却一无机变之智,二无口才之能,只怕还未见到汪仲山便已被那一万人活剐了。”说罢,转身目视着灵堂,向牌位拜了几拜,缓缓道:“常大哥要坐镇庄中,况且又有妻室,自然去不得,温大哥武功虽强,但轻功却不一定胜过我,广大哥经营酒庄生意,庄子离他不得,就让我我冒死一试,以报鲁庄主的恩情吧。”众兄弟一听,余童元说了一大番话,原来是要自己前去,当下均是不依,余童元言辞坚决,众人便争吵起来,李义轩此时插话道:“余兄弟前去也未尝不可,但需再找些灵便之人同去,一来有个照应,二来若有不测,还能有个回来报信之人。”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静了下来。又听李义轩道:“这青花会堂我略知一二,说是会堂,除了几间别致的院落之外,四面全是广场,我想明日汪仲山在广场宣讲教义,此时定将堂会的那几间院落包了下来,若是拜访,今晚才是最佳时机。”
众人一听,所言有理,均点头称是。武伯当道:“依李兄弟之见?”李义轩道:“那些诚心的教徒今晚便会提早到达,想是席地而卧,露宿广场了,但却因鱼龙混杂,偏偏没有大碍,咱们若是趁着夜色,闯进青花会堂大有希望,若是等到明天,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逃。”余童元道:“这点我都没料到,还是李兄弟想得周全。”李义轩道:“此事关系到黎民百姓安宁,齐鲁各门派生死,武鲁两家的百年根基,故小弟斗胆恳请端木兄弟、余兄弟与小弟我一同共赴白莲教。”武耀江突然不合时宜,大笑道:“李大哥,端木大哥乃是武氏拳门之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只是此去并非让他做那顺手牵来,妙手空空的勾当,而是赴那虎穴狼窝,他这个胆量,不尿裤子才怪。”端木踪听罢,顿时脸上通红,暗道武耀江口无遮拦,当着众人不给自己留些脸面。
众人隐忍未笑,却觉此言也不无道理,端木踪天生胆小是出了名的,若是让他前去白莲教多半不妥。李义轩道:“我没说让端木兄弟与他人硬拼,而是请他在外诱敌。”群豪一听,方知其意。李义轩道:“端木兄弟与余兄弟轻功均是颇佳,可在两侧虚张声势,诱白莲教众弟子出动巡查,我便可长驱直入,闯它一闯。”余童元忙道:“李兄弟,难道你要独闯白莲教?”李义轩道:“不错!”此言说罢,众人又是一惊,常怀安道:“不可如此,李兄弟虽与鲁庄主及众位兄弟交好,但毕竟不是我庄中人,犯不上冒死相搏,兄弟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广明量道:“不错,你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层层把守,况且那窈冥神掌何等的厉害,兄弟正是青春年华,若是一命呜呼,岂不可惜?”余童元道:“李兄弟重情重义,我等感激不尽,但万不可让你独闯青花会堂。”李义轩见众人均是不许,心中焦急,忙道:“众家哥哥,我虽不是鲁氏酒庄之人,但在年幼之时便已和鲁大哥有兄弟之情,你们若是在多言语,便是不拿我当做自家兄弟!”说罢,顺手从常怀安腰间抽出宝剑,此举快若无影,常怀安毫无知觉,再瞧李义轩手臂一震,长剑顿时断为数截,神功一露,众人惊叹不已,显然是李义轩将内力注入剑中,在以左右摇晃之力让宝剑自断,莫说常怀安手中之剑乃是千锤百炼的精钢所制,便是普通铁剑也无人能有此功力。常怀安长叹一声,道:“李兄弟武功莫说我做不到,便是齐鲁之地也挑不出几人来,众家兄弟,我看就听轩弟所言吧。”武伯当道:“不错,李老弟受醉仙翁真传,身怀神功,定能化险为夷。”众人见常、武二人都无意见,也就不再异议。
忽然武耀江道:“李大哥,我也与你同去!”武耀江初次与李义轩相识,便已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今日见众人如此重情重义,更是热血沸腾,当下也要一同前去。武伯当见状,心中暗自责骂道:“江儿怎能如此莽撞,这虎狼之穴又岂同儿戏!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武家岂不断后?”当下虽又气又急,但脸上却未显现。李义轩心知武耀江乃武氏独子,不想让他以身试险,便道:“武兄弟,此去极为凶险,你还是留在府中的好。”武伯当道:“李兄弟所言甚是,江儿轻浮急躁,唯恐坏了大局。”武耀江倔道:“李大哥,你与众位兄弟如此重义轻生,我钦佩之极,这白莲教今日我是闯定了。”武伯当见儿子硬要往鬼门关里闯,恨不得当场痛打他一顿,只听武伯当又道:“爹爹,你不是说武鲁一家么,难道此时动起真来,你却反要阻拦我么?”武伯当铁青着脸,心中所想自不能出口,众人瞧出情由,均出言相劝,却是无用。
李义轩知武伯当所虑,但见武耀江铁了心意,当下便道:“也罢,若有‘金弓小郎君’相助,便又多了一分胜算。”武耀江一听,大喜道:“这么说李大哥是同意我前去了?”李义轩道:“不错,不过你只要在远处飞弓射箭,引得众人混乱即可,如此一来,我便可趁虚而入。”武耀江兴奋道:“好咧,我定要闹得整个青花会堂鸡飞狗跳!”李义轩又道:“你不得离开端木兄弟左右,若是遇见高手,万万不可恋战,定要迅速离去。”说罢,转身又对武伯当道:“武前辈放心,我就算死,也要护送江弟回来。”端木踪也道:“门主放心,我定保江弟周全。”武伯当见事已至此,只好顺水推舟道:“李兄弟哪里的话,你不惧虎狼之穴,为鲁庄主报仇,我就舍不得一儿么?万事小心!”说到万事小心时,又瞪了儿子一眼,武耀江见父亲生气,心知担心自己安危,当下对其微微一笑,武伯当心中一动,只觉眼前的儿子突然长大成人,俨然有自己当年的风范,比当初那个整日滥赌,无所事事的江儿,当真是判若两人。又回想他自从与李义轩相遇之后,不但戒除了赌瘾,也懂事了许多,今日此举,本是侠义之心所使,又怎可怪罪于他?想到这番道理,心中登时释怀,不禁长叹一声,喃喃叹道:“我又岂能照看你一辈子?从今以后,就自己闯荡去吧。”
当晚,众人为李义轩、端木踪、余童元、武耀江送行,常怀安含泪道:“李兄弟、余老弟、端木兄弟、武少门主,你等多加小心,若不成功,先求自保。”姚奇峰对余童元道:“平日里你总是嘴上占我便宜,我可都记着哩,你可要活着回来,让我也痛痛快快骂上一顿。”余童元心中感动,却未加显露,笑道:“野牛,斗嘴的功夫你便是再练上三辈子也不是我的对手,不如消了这念头,你年岁也已不小,倒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要紧,秀兰妹子可还待嫁闺中哩!”姚奇峰此时也顾不得难为情,已是泪如泉涌,却仍道:“余猴子你又胡说这些!”众人见状,均笑不出来。广明量道:“李兄弟,鲁庄主交了你这么一位好兄弟可算是赚啦,今日你几人以小搏大,本不是赔本的买卖,但若是赚不到便宜,也要保住本钱。”李义轩笑道:“广大哥放心,我李义轩只赚不赔。”温之敬抱拳道:“我等庄中等着四位兄弟回来。”余童元笑道;“温兄放心,只管把酒温好,等我四人回来,咱们一同痛饮。”武伯当又将武耀江叫到一边,父子俩自有一番言语,四人辞别了众人,直到深夜,才往青花会堂方向贴近。
四人一路往青花会堂行去,李义轩虽艺高人胆大,心中却也惴惴不安。不过多时,已到相距广场一里之处,只见黑压压一片教众静坐在地,犹如一尊尊雕塑一般静默不动。李义轩道:“端木兄,余兄弟,江弟咱们分头行事!”余童元和武耀江当下点头,往左右分头而去,忽然端木踪站在原地颇为惭愧道:“李兄弟莫笑话,我这脚下不听使唤,。”李义轩拍了拍他肩膀,道:“端木兄,不必慌张,随后只要一见众教徒哄乱,你便可与江弟溜之大吉。”端木踪深吸一口气,道:“李兄弟保重。”说罢,这才运起轻功,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听见东西两处人群喧哗起来,中间的众教徒闻听消息,也分别往两旁增援。李义轩见时机已到,当下趁着夜色昏暗,人群混乱之际,飞身踏上一教徒肩膀,腾空而跃,那人竟以为谁拍了他一下,浑然未觉。李义轩运起“攀云步”,如蜻蜓点水,凌空悬在人头之上,教众只觉空中有一黑影疾闪而过,都以为是花了眼,却不知李义轩已飞过众人,直闯入了青花会堂的门口。
刚一落地,忽见四把长枪直至面门、胸前而来,李义轩凌空转身,避了开来,才看清那四把枪乃是守卫之人所刺,这四人突见一少年飞身而来,凌空之下也能避开长枪,生生退出一丈开外,也是所料不及。李义轩见这四个大汉身材高出常人甚多,虎背熊腰,魁梧之处比起姚奇峰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四人乃是白莲教主汪仲山的贴身护卫,人称“四大护法”。四人不但枪法卓越,配合更是紧密无间,无论谁人与之交手,均是九死一生,故汪仲山行走中原各地多年,始终毫发无伤。李义轩还未出招,四人已抢先攻来,刚一着手,李义轩便知这四人着实难缠,心知不必以硬碰硬,耗费劲力,心中拿定主意,欲甩开四人,当下运起“攀云步”在四人之间穿梭,四大护法见他在周身绕来绕去,如魅如鬼,均是惊悸万分,不管长枪如何挥舞,竟碰不到他衣角半分,忽然眨眼之见,不见了人影,四位门神愣在原地,四下寻觅,却是再寻不见。
院门内此刻也人头攒动起来,满眼尽是火把,想是外面骚动,已传到了屋内。李义轩身行猫步,轻轻跳下门檐,瞧屋内火光如昼,只听一教徒喊道:“有刺客,快来人啊。”言语刚毕,李义轩已经撂倒了十几个人,冲着正门抬腿一踹,砰的一声,正堂大门踢开,李义轩见堂内正座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煤似粗碳,面色紫青,活脱脱一个钟馗的模样,两旁站立的几人也均是不凡,当下心知正中坐着的定是汪仲山不假,刚往屋内踏了一步,还未开口说话,左手边一紫衫男子飞身而出,登时连出几掌,李义轩忙挥手招架,两人瞬间交了百招,心中均一惊,暗道:“哪里来的硬手,竟然如此厉害!”李义轩只觉对方掌中透着阴冷之气,若不是自己身怀武当派正宗内功护体,早已支撑不住,当下逼不得已,心中暗道:“看来只有使出看家绝技,快些将此人打发了,若是再多上几个这般功力的高手,我便对付不了了。”心中打定了主意,手下顿时运出了“醉八仙”的功夫,不料那人一看之下,竟然识得,口中惊道:“醉八仙!阁下与醉仙翁如何称呼?”李义轩知对方均是邪魔外道,当下也不与他多语,欲先擒服了他再说,一招“仙人敬酒”直抵对方心窝,紫衫男子双臂横栏,不料李义轩乃是虚招,顷刻之间已从腰间拔出银龙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之上。这两招虽然有耍诈之嫌,但却迅若闪电,高妙无比。那紫衫男子毫不畏惧,冷笑道:“阁下武功果然高明,这银龙宝剑多半也是季老前辈的吧。”李义轩也不遮掩,收起宝剑,抱拳道:“季仙翁便是在下恩师。”此言一出,厅堂之上均是一阵喧燥,紫衫男子见他收剑,也抱拳道:“怪不得!”当中正座的男子忽然哈哈笑了两声,道:“罗兄弟难逢敌手,今日可算是如愿了吧。”李义轩拱手道:“后生晚辈李义轩,拜见汪教主与众位兄弟,冒犯之处,实有缘由,还往汪教主恕个罪。”那貌似钟馗之人当下又笑了几声,此人正是白莲教教主汪仲山。
汪仲山因明日开坛宣讲教义,今日与麾下数位支教首脑在此聚集,密商大事,本来天色已晚,一个时辰之前便已就寝,后听听弟子来报,说广场大坛有刺客,这才又穿衣起身,与各位首脑来到正堂。没想到未过多时,李义轩便踢门而进,当下更料定他是前来行刺之人。只见他孤身一人,举手之间便治服了麾下第一猛将罗炳文,当下又抱拳行礼,自报家门,心中不禁大为诧异。汪仲山不知是何来意,当下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李少侠,敢问阁下深夜闯入庭院,不知所谓何事?我自问从未冒犯过季前辈呀。”李义轩此时心里已打定主意,若单凭一人之力,动武解决,毫无胜算之望,唯有以理服人,逼得他为鲁大哥报仇,并答应不沾染齐鲁之地,当下朗声说道:“汪教主,小弟生在山东,故至今也无缘得见教主风采,这几日得知教主来此地宣讲教义,我自是喜不能寐,此刻见到尊颜真身,只感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神采不凡。”
汪仲山一听此言,心中倒颇为受用,当下道:“李少侠过奖了,既然是友非敌,有何要事,不妨直言。”李义轩道:“听江湖传闻汪教主不但是位光明磊落的好汉子,而且行侠仗义,就连佛法也继承了当年开山祖师神僧茅子元的真传。”汪仲山武功极高,可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自身的佛法教义却少听有人吹捧,此言一出,正中他下怀,不禁心中又一悦。又听李义轩道:“但汪教主日理万机,麾下教徒成千上万,不免有些乌合之众,自己行恶不算,还打着教主的名声,败坏白莲教的声誉。”李义轩一番话脱口而出,句句响亮,字字清晰,大有一番凛然正气,厅堂内众人均为之一震。汪仲山点头道:“少侠有何不平尽可道来,我汪某人洗耳恭听。”李义轩道:“请问龙天教的米教主可在?”只瞧汪仲山右手边的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便是米天文。”李义轩见米天文身穿白袍,宽额秃顶,脸色青紫。想到此人便是杀害鲁震山的凶手时,不禁怒气涌上心间,冷道:“米教主,你三番五次派人前去鲁门酒庄,要挟恐吓,强逼庄主鲁震山入教,交纳供银,对你们龙天教俯首称奴,这等卑鄙行径,可是贵教的教义不成?你又将汪教主置于何地?”
米天文脸色一变,阴沉道:“李少侠跟鲁氏酒庄是何关系,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替他人强自出头。”李义轩道:“鲁震山与我有兄弟之情,昨日被你出手打死,你说我与他是何关系!”李义轩用手指着米天文,义愤填膺,早已忘了身在虎狼之穴。米天文听罢,心中一虚,顿时语塞,方才与李义轩交手的紫衫男子接道:“既是你与米教主的私事,原可自行解决,为何偏今晚前来闹事,惹汪教主清休?”李义轩抱拳道:“还未请教?”紫衫男子道:“在下罗炳文。”李义轩道:“米天文欲吞并酒庄,可是打着白莲教的旗号胡作非为,难道这也和汪教主无关么?”这一番话道出来,总算将汪仲山拉下了马,李义轩随即又冷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无为教教主。”罗炳文蕴道:“李少侠认识在下?”李义轩道:“你我虽未打过交道,不过你罗教弟子遍地都是,竟以香灰当做仙丹妙药,声称能为百姓治病,这等骗人钱财之事我倒是常见。”(注:无为教又称罗教)罗炳文道:“你少要在此胡说!”李义轩怒道:“天下之事逃不过一个理字,你等均属白莲教支脉,却恶事做尽,坏事做绝,何来的‘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弥勒下世,普度众生?’”罗炳文越听越气,心想原是帮米天文辩解,不料这少年反而冲自己针锋相对起来,当下发狠道:“嘿嘿,小娃娃嘴巴倒是挺伶俐,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你身在此处,还这等的气焰嚣张,若是要让你活着出去那还了得?”李义轩冷笑道:“我今日来到此处,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你刚才单打独斗胜不了我,便想着以多取胜,只可惜当年令尊罗梦鸿前辈自创罗教,是何等的侠义无双,英雄了得,不料今日才到儿子辈,便如此不济!”
李义轩本就伶牙俐齿,此番话一出口,更是气得罗炳文咬牙切齿,汪仲山本见这少年是个刺猬,谁碰便刺谁,一时之间倒也颇为尴尬,当下打起圆场,道:“李少侠,罗老弟暂且息怒,先将鲁氏酒庄之事说个明白。”米天文道:“汪教主,你莫要听这小子胡言乱语,我从未想过染指鲁氏酒庄的买卖。”李义轩道:“好,你敢说鲁大哥不是你杀害的?那请问在座的众人中有几个会‘窈冥神掌’的功夫?”此言一出,堂内又是一阵喧哗,李义轩心中暗道:“这‘窈冥神掌’乃秘传绝学,不是数一数二的首脑人物绝不可能习得。”再瞧米天文眉头紧皱,神色登时慌张起来,便知自己所料不错。汪仲山察言观色,见米天文分明是心中有鬼,李义轩所说之事多半不假,当下阴沉道:“米兄弟,这‘窈冥神掌’是用来害人的么?”米天文见遭责问,心中大惊,顿时额头冒出汗来,急道:“汪教主,我众兄弟跟随教主多年,怎会做这害人的勾当,定是属下弟子假借我的名号,出手误伤了人家。”汪仲山听罢,眼睛一转,这才点了点头。原来这“窈冥神掌”落入白莲教中,代代相传,本是汪仲山的绝密神功,后将其传授给了米天文、罗炳文两个心腹,并严命不得传授给任何人,米天文打着白莲教的旗号四处扩张,汪仲山不是不知,只是看在多年的情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米天文称属下弟子所为,又在言语中称跟随教主多年,显然是想求汪仲山替自己遮掩,不再追究此事。汪仲山心下明了,当下便道:“咱们做事要光明磊落,既然如此,你将那出手伤人的弟子带上来,当场处置了,一命抵一命,还李兄弟一个公平吧。”李义轩见汪仲山如此,顷刻间还觉他秉公处事,但随即脑中一转,不禁又生疑团。不过多时,从厅堂外带进来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弟子,当下向汪仲山、米天文、罗炳文依次行礼。米天文道:“那天杀害鲁氏酒庄的鲁震山你是否参与了?”那白袍的青年弟子一听此话,心中暗喜,还以为米天文要当着汪教主的面奖赏自己,当下道:“不错,属下……”还未等他说完,米天文单手急探而出,扣住那弟子的喉咙,骂道:“你这逆徒,竟然敢做出这等事来,我今日便清理门户!”说罢,只听咯吱一声,那弟子喉咙登时被扭断,当场气绝身亡。
李义轩见未等这教徒说完,便急忙动手,就知必有蹊跷,但又明明听见他亲口承认,转瞬之间,脑中急转,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委。原来鲁震山当日受伤之时,庄中弟子曾称看见两个身穿白袍的男子逃去,此时毙命的定是当日随同之人,但‘窈冥神掌’的神功又岂能传授给这等下级弟子?那另一人定是米天文无疑。李义轩此刻虽想明白了关节,但又转念一想,汪仲山这等人物又怎会看不出个端倪?如此不经盘问,草草了事,显然是想蒙哄过关,替米天文开脱。念及于此,当下低头不语,心中暗自琢磨是否要当场说破,若是说破了,汪仲山也定不会处置米天文,说不定撕破脸皮,还会杀自己灭口,但若是不说破,鲁大哥的仇便就此罢手不成?
正在这犹豫不决之时,忽然门外有人来报:“禀教主,外面的闹事之徒已经被众弟子擒住,还请教主示下。”李义轩心中一惊,只听汪仲山道:“把他们带上来。”说罢,远远就听有人喊道:“你们这帮妖徒,快快放了我!”李义轩听得分明,不是武耀江是谁?心中这才拿定了主意,抱拳道:“米教主果然公私分明,对自己的教徒也毫不袒护,此刻替鲁庄主报了仇,小弟感激不尽。”说罢,便躬身行礼。米天文也不理会,只冷笑了两声。李义轩又道:“汪教主,今日鲁氏酒庄和龙天教结下的梁子算是翻过了,小弟多有打扰,万望包涵。”汪仲山见此事已然混过,当下道:“李少侠哪里的话,江湖本是一家,你为兄弟不计自身安危,敢独闯我白莲教,实是胆量过人,这番重情重义,倒与我汪某人性情相投,不知李少侠可愿加入我白莲教中,今后你我以兄弟相称,咱们同享荣华,共创大业如何?”汪仲山这话倒是由衷之言,他见李义轩武功比罗炳文还高,眼下梁子已解,便起了爱才之心,欲将李义轩收入麾下,为己效命。
李义轩一听,登时回忆起师父曾言道,白莲教在南宋初创之时,教中多有佛法高深之徒,仁德忠义之士,但近数十年来,教内鱼龙混杂,多有迷惑百姓,更蒙拐骗之徒不说,更屡次与朝廷作对,早将佛法抛到了九霄云外,实是旁门左道的教派。想到此节,便婉言道:“汪教主抬爱,小弟自是感激不尽,但我已属武当派弟子,不敢再另投他派。”李义轩跟随季常礼学艺,此时称自己为武当派也未尝不可。汪仲山一听,颇为失望,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话音刚落,端木踪、余童元、武耀江已被用强,跪在了门外,汪仲山道:“将人带上来。”李义轩回头一瞧,三人除腿之外,均被五花大绑,捆的结结实实,当下忙道:“汪教主,这三人均是与我同来,实乃一场误会。”随即又转身道:“余兄弟,米教主已经将杀害鲁庄主的逆徒就地正法,欲侵占鲁氏酒庄之说,更是无稽之谈。”说话之间便伸手为几人解开麻绳,旁人见状,倒也未加阻拦。余童元心思敏捷,见李义轩使了个眼色,便即会意,抱拳道:“多谢米教主做主,为我等报了大仇。”武耀江却未瞧出门道,但见地上一个白袍男子已横尸就地,心中还信以为真起来。
李义轩掏出宝剑,迅速走到死尸切近,轻轻一划,那白袍男子登时人头分离,米天文不料他竟有此举,想要阻拦,已来不及,又瞧端木踪从衣中取出一布袋子,将头颅装好。米天文怒道:“李少侠连个全尸都不给我留么?”李义轩道:“我将这头颅拿回去,也让众人瞧看瞧看,一来可将事情解释清楚,此事与米教主无关,二来也要传扬米教主大义灭亲之义举。”堂内龙天教的弟子见状,唯有望着米天文示下。米天文本就心虚,虽然恨得牙痒,也是无可奈何,只好使了个眼色,令几名弟子将那具无头尸体抬了出去。李义轩见事已至此,当下便向众人告辞,汪仲山道:“夜已至深,想必李少侠也劳顿了,不如今晚就在此歇息吧。”李义轩心道:“汪仲山若是想杀人灭口,早已动手,此时出言挽留,多半别无他意,若是推辞,倒显得我等无胆了。”当下便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汪教主。”
汪仲山唤来四名丫鬟,将四人安排在东边的一间大厢房内,四人坐定身子,李义轩才将方才在厅堂内的情景说与三人听。武耀江道:“你是说那死了的教徒与米天文均是杀害鲁庄主的凶手?”李义轩忙嘘一声,悄声道:“你小声些,若是我当场说破,你等此时还能活命么!”端木踪一惊,随后叹道:“今日幸亏有李兄弟这等心思机敏,智勇双全之人,才能与这群虎狼周旋,保住我等性命。”李义轩问道:“端木兄,不是说好在外扰乱教众之后,便马上撤离么,怎会又会被抓?”端木踪脸上一红,还未答话,武耀江拍了一声桌子,气道:“李大哥,端木大哥他临阵畏惧,连轻功也不好用了。”李义轩当下一乐,笑道:“如此说来余兄弟和你却是被他连累了。”余童元道:“倒也不是,我和耀江兄弟一想,你独闯白莲教,生死不明,做兄弟的又岂能独自逃脱?后来便与端木兄一起冲了进来。”端木踪羞愧道:“我也是挂念着李兄弟的安危,才走的慢了些。”余童元道:“只是我三人到了院门口,遇见四个凶神恶煞的‘门神’阻拦,那四人不但力大无穷,武功也胜过我等,故才遭擒。”李义轩嗯了一声,点头道:“那四个护卫武功的确不俗,枪法也甚是了得。”武耀江道:“是啊,我和余大哥本想窜到梁上,可端木大哥一见那四个夜叉,早吓得腿软了,我和余大哥只好有难同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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