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真君》第6/21页


此时虽夜已入深,四人却均无睡意,端木踪道:“咱们身处虎狼之穴,还是别睡的好。”余童元忽然啧了一声,李义轩问道:“余兄心中也有所顾虑么?”余童元道:“我在想你今日力败罗炳文,又迫使米天文痛杀得意弟子,虽说汪仲山不再深究,但他两人定会记恨报仇。”李义轩道:“他日后若是找我麻烦,我也不惧他。”余童元摇了摇头道:“今晚若是让你出去,以后就再难抓得住你。”李义轩心中一动,低声道:“难道他有胆量违抗汪仲山,自作主张将我在此灭口不成?”余童元道:“汪仲山本就偏袒自己人,米天文若是先斩后奏,将咱们杀了,除了亲信之外,无人知晓,量他汪仲山也不会如何追究。”武耀江道:“余兄所言大有道理,李大哥又已拒绝了入教,米天文更无所顾忌了。”端木踪道:“如此说来,今晚咱们凶多吉少了?”李义轩起身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打探一下。”说罢,推开了门,气息一提,便不见了踪影。
李义轩飞身上了房顶,行走在瓦片之上,步履毫无声息,就连前方屋檐上的野猫,竟也未发觉后面有人。李义轩暗运内力,细听各个房屋内的声音,却毫无头绪。刚要逐个揭瓦查看,却忽见亭廊内有一人疾步行来,定眼观瞧,竟是罗炳文。李义轩忙窜到罗炳文切近的房檐之上,见他悄悄的叩了几声门,开门之人正是米天文。李义轩当下将房顶的瓦片扒开,露出一隙,只听见罗炳文道:“米兄今日痛失得意弟子,恨不得杀了那李义轩才甘心吧?”米天文咬牙切齿道:“那是当然,我深夜叫兄弟前来便是为了此事。”罗炳文装作吃惊道:“你叫我做什么?若是他人我二话不说,当下便帮你解决了,可一来那小子是醉仙翁的高徒,二来汪教主以礼相待,我又岂敢私自做出什么事来。”米天文道:“罗兄少装糊涂,汪教主虽未动杀意,但今晚你就是替我将那小子除了,汪教主还能加罪于你我不成?你罗大教主今日败在了他的手下,心里就好受不成?”罗炳文一听此话,顿时收住笑容道:“你想为弟子报仇,却想拉着我,我可不跟你趟这浑水。”米天文冷道:“罗兄既然不肯帮忙,也就罢了,可是小弟我得来一段经文,不知是何人所写。”说罢,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了出来。罗炳文一看纸条,脸上登时变色,只见纸条上写道:

白莲烧纸是邪宗,哄得大众错用心。
邪水照着公侯伯,正是邪气引迷人。
信邪烧纸不打紧,闪赚许多众迷人。
你行白莲是邪气,万剐凌迟不趁心。
求拜日月是白莲,哄的男女都遭难。
法水照着公侯伯,早晚拿住都遭难。
罗炳文双手一碾,将纸条化为灰烬,当下铁青着脸,道:“米兄,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何意思?”米天文见状,忙笑道:“小弟开个玩笑,罗兄倒还真动气了。”原来无为教在创立之初便与白莲教有矛盾,《破邪显证钥匙宝卷》道:“神鬼不觑微妙法,信邪烧纸敬白莲。烧纸敬神堕地狱,跟着鬼神有灾殃。”但是罗梦鸿死后,传位于罗炳文之时,白莲教声势已然做大,俨然成为众教之首,罗炳文虽表面迎奉,内心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私下里更是鼓动民众摒弃白莲,独尊无为教法旨。只听米天文笑道:“罗兄,你我虽均属白莲支脉,但各有教义,各占地盘,虽说咱俩受汪教主提携,要给他几分面子,我不去吞并那鲁氏酒庄也就罢了,难道你也不想在此地做些‘治病救人’的买卖么?本来论武功在白莲总坛,除了汪教主之外,便是你罗兄弟了,但刚才你跟那小子过起招来,想是还差了些火候,若是那小子日后再踢了你的堂会,断了你的买卖,你又能把他怎样?这等武功高强之人岂能留他?我看不如就在今晚叫上些好手,联合你我之力把他给做了,日后便再无烦恼,岂不甚好?尚若放虎归山,你在想杀他,那就比登天还难喽。”
这一番话道来,果然触到了罗炳文的心思,但见他仍是犹豫不决,道:“他师父季常礼乃是武林泰斗,只怕……”米天文未等他说完,便接道:“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会晓得?再说这李义轩若死在这白莲教集会之地,他汪教主难道会张扬出去不成?”罗炳文听罢,这才点了点头。
李义轩在房顶越听越是心惊,暗道:“余兄弟果然料得不错,看来我等须马上离开此地。”念及此处,也不再逗留,窜屋跃顶,回至厢房。三人见只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李义轩便回了来,武耀江忙起身问道:“李大哥,可打探出什么消息么?”李义轩道:“余兄果然料得不错,米天文和罗炳文已起歹心,咱们这就离去吧。”余童元点头道:“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先保住性命要紧。”四人当下悄悄推门而出,一路上见长廊庭院竟无半个守卫,李义轩暗叹侥幸,心道:“看来罗炳文和米天文还未来得及部署。”眼看大门近在眼前,忽见身后十几名白袍教徒跑来,李义轩忙道:“快走!”说罢,四人更是加快了脚步,往大门疾步而奔。忽听远处米天文笑道:“李少侠深夜还未休息,这是往哪里走啊?”李义轩还未答话,米天文窜出几步,已追到切近,不禁暗道:“好快的身法!”只见米天文双掌忽然推来,只觉一股罡气如排山倒海般扑至面门,李义轩未硬接招,侧身避开,正是忌惮“窈冥神掌”之故。米天文虽脚下迅捷无比,但李义轩轻功更是天下第一,只瞧身影一晃,顷刻之间便将十几名教徒撂倒,再瞧米天文双掌翻飞,掌中似云如烟,开阖不定,时而混沌,时而分明,时而像苍龙探海隐入底,时而似飞龙在天跃上空,李义轩一瞧,此掌法竟是龙天教的镇教神功“乾坤游龙掌”,当下与他拆解开来。初时李义轩还能以“浮云掌”相对,可越到后来,越发相形见拙,不禁暗道:“这龙天教在江湖从不以武功见长,但米天文这套掌法开阖有度,刚时无坚不摧,柔时飘渺虚无,真可谓一门高深莫测的功夫,不愧为镇教神功。”
二人过招之时,罗炳文也已赶来,当下竟以一敌三,与端木踪、余童元、武耀江动起手来。武耀江的黄金宝弓乃是远攻兵器,此时也没了用处,但见他拳拳生风,果然深得武氏醉拳真传,怎无奈拳劲虽强,功力却是浅薄,十招倒有九招被对方的内力弹了回来。端木踪银钩挥舞,招式灵敏诡异,却惧罗炳文空手夺白刃的功夫,故而只在周围偷袭夹击,所以虽是三豪战一枭,但多半唯有余童元一人支撑。不到一盏茶时分,余童元便感双臂酸痛,急忙从背后掏出叉来,欲借兵器之利抵挡内力之薄。
李义轩将醉八仙施展开来,米天文顿时章法大乱,想必那“乾坤游龙掌”只练到了三四成的功夫,却仍是迟迟不出“窈冥神掌”。李义轩心中寻思,若是再不速战速决,只会引来更多教徒围攻,想到此处,将全身真气运行开来,贯通百骸,每招每式的力道猛然间大了数倍,米天文登时大感吃紧,忙运起内力相抗,心中惊道:“这少年内功竟然如此深厚,怪不得罗炳文会败在他手下!”当下为求自保,不得不施展出看家本领来。李义轩只觉在插招换式之间,对方双手渐渐冰凉,时而透出丝丝阴冷之气,便知他将要出“窈冥神掌”,忽见米天文双掌发出嘶嘶之声,周围冷雾聚拢成两片,似两张手印一般,只瞧这冷雾隔空而出,向李义轩而来。原来这“窈冥神掌”乃是隔空发力,以气伤人的高深绝学。此功阴冷的内力,可透过衣服,渗入肌肤,流转于全身各处,轻者寒气攻心,伤及内脏,重者血液可等登时凝凝结成冰,将人生生冻死。李义轩早已听恩师讲过,此时见凝雾袭来,忙双臂交叉,鼓荡全身真气抵御这阴寒之气,只瞧这寒气从双臂穿过,竟直袭胸膛而来,李义轩大惊之下,脚下一滑,往后游移了三四丈,只瞧寒气渐而消失,自己未觉有何不适。
米天文见他受了“窈冥神掌”,竟浑然无事,不禁又惊又奇,当下暗自调息,不再出手。原来“窈冥神掌”需配以深厚内功方能施展,米天文虽功力不弱,但发出一掌之后,顷刻之间也不能再发第二掌,故不到万不得已,从不施展此功。此刻奋力一击,耗尽了自己大半内力,李义轩却毫发无伤,转瞬之间,李义轩又贴近攻来,愤然一掌,直击在米天文胸膛,米天文倒退数步,强自止住脚步,忽然哇的一声,口吐鲜血,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李义轩腾出手来,又向罗炳文攻去,罗炳文见米天文不省人事,自己已然怯了半分,当下忙催动内力,运出“窈冥神掌”,以便自行脱身。武耀江不知此掌厉害,见他单掌袭来,也伸出手掌拍去,李义轩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一手推开武耀江,一手探出“浮云掌”,又硬生生的接住了这一掌。李义轩此时气息未匀,功力不纯,立刻感觉一股阴寒之气侵入体中,顿时打了一个冷颤,武耀江被推开数步,寒气即粘即离,只触染了少许,便顿时如冻僵了一般,直直的倒在地上。李义轩见状,又是一招“醉酒连环踢”,罗炳文身中数脚,肋骨登时断了几根,当下知不是对手,连忙撤身喘息。李义轩逼开了劲敌,也无心恋战,背起武耀江,与端木踪、余童元踢开大门,急忙往外奔去。
李义轩虽身后背负一身,脚下仍远快于端木、余二人,且越奔越快,气息所感,不禁长啸一声,如洪钟,似鼓响,声音好似回荡寰宇,绵绵不绝。白莲教众闻声,均从睡梦中惊醒,罗炳文扶起米天文,手掌抵住后背,帮其运功疗伤,忍痛道:“米兄,你我虽未杀了那李义轩,但那姓武的小子受了我一掌,却必死无疑,也算为你出了一口气。”米天文悠悠转醒,张口又吐出一滩鲜血,摇了摇头叹道:“这小子好生奇怪,竟然连‘窈冥神掌’都伤他不得!”
再说四人一路奔往鲁氏酒庄,远远便瞧见府中灯火通明,守门弟子见四人回来,忙上前迎接,武伯当、常怀安等众人闻信赶来,李义轩将武耀江交予常怀安之后,便觉头晕目眩,忽然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常怀安见状,忙将李义轩抱在怀中,掐捏人中穴,李义轩这才略微清醒。常怀安打了一个冷战,问道:“轩弟,你身上怎地这般寒冷?”李义轩一听此言,强打起精神,盘膝而坐,强自呼吸吐纳了几番,才道:“怕是中了‘窈冥神掌’的寒气。”此言刚出,就听旁边武伯当急道:“江儿,江儿醒醒啊,你这是怎么了?”武伯当见爱子昏迷,身上却无丝毫伤痕,本就惊魂未定,此刻闻听李义轩说“窈冥神掌”四个字时,脑袋登时一蒙,忙转头问道:“李兄弟,难道江儿也中了‘窈冥神掌’么?”李义轩此刻气息虚弱,勉强道:“不错……”说完两字,胸中又觉恶心,便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武伯当回想起鲁震山身中“窈冥神掌”而死时的模样,登时心急如焚,哽咽道:“李少侠,你定要救救江儿啊!”众人见李义轩盘膝而坐,浑似没听见一般,均知是在运气逼寒,武伯当却方寸大乱,也顾不及多想,抱着李义轩的身子摇晃起来,突然见他哇的一口淤血吐出,常怀安忙将武伯当推开,怒道:“武门主,你没瞧见李兄弟如此虚弱,正在运功疗伤么?你怎可打扰他?”武伯当听罢,也不理会,反而冲着端木踪、余童元责问道:“怎么就我江儿中掌受伤,昏迷不醒?你等就是这般保他周全的么!”余童元听着恼怒,便道:“武门主你爱子心切众兄弟均知,李兄弟便是为了耀江,才会挨了那‘窈冥神掌’,要不然以他的功力又岂会受伤?我和端木兄功力不济,但均已拼死护他周全,又岂可怪罪于我等?”端木踪道:“门主切不可急,耀江之伤唯有李兄弟能治得,你若是再打扰他疗伤,便是害了自己的儿子。”武伯当心中一凛,顿感大为羞愧,心中只盼着李义轩早一刻缓醒,才好救江儿,当下赔罪道:“武某一时失言,还望余兄弟莫怪!”余童元叹道:“均是自家兄弟,武门主不必如此。”武伯当又转身对李义轩道:“李兄弟,老哥哥给你赔罪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专心疗伤才是。”
李义轩耳中听得见众人之言,却无力理会,只是盘膝打坐,闭目运功。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渐入空明之境,对于外界无知无觉。其实在与米天文拼斗之时,李义轩已然身受“窈冥神掌”内伤,只不过武当派内功甲于天下,在危急之时,寒气可被内力暂时压制,不显于一时。而后再与罗炳文对掌,伤势便又加深了一层。直至回到鲁氏酒庄,伤势才凸显出来。此刻体内真气虽被寒气所阻,但周天搬运,循环不息,不到一个时辰便冲破了郁结,气息渐而无阻,百骸豁然通畅。这窈冥神掌的寒气,遇强则弱,李义轩依着武当心法,打通浑身脉络,一夜之间,竟将寒气逼出了十之六七。待天色见明,李义轩方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筋骨,见众人均坐在地上,围拢着自己,这才回忆起来龙去脉。
武伯当担忧儿子,竟一夜未睡,见李义轩醒来,连忙起身,刚要开口,李义轩便道:“武前辈,令郎只是一时受寒气所阻,并无大碍,我只要将他几条血脉打通,立刻便能转醒。”武伯当激动道:“有劳李兄弟了。”众人闻二人谈话,随即均醒来,当下与李义轩走进厢房,行至武耀江身边,见他仍昏迷不醒,但身上已不寒冷。李义轩一搭脉,嘴上微微一笑,真气从左手腕“大陵穴”至“内关”又通向“曲泽”、“天泉”直至心脉周穴,武耀江在昏蒙之中,只觉自己前胸好似热炉蒸烤一般,但却舒坦无比,片刻之间,真气越聚越多,从他的“中庭穴”往上窜顶,上行至“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最后直涌到“天突穴”,武耀江胸中憋闷难当,恶心欲呕,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淤血,喘息片刻,终于醒了过来。
武伯当见儿子面带如常,心中稍安,问道:“江儿可觉得好些了?”武耀江道:“这下舒服多了,我这几日似在梦中,却总是醒不了,就好像胸上压这一个大冰块,喘不过起来。”武伯当叹道:“还不快谢李少侠救命之恩。”武耀江听罢,忙倒头下跪道:“多谢李大哥救命之恩!”随后见余童元、端木踪也齐拜倒,李义轩见状,也连忙跪道:“武兄、端木大哥、余大哥快快起来,折煞小弟了。”四人当下一齐起身,这才与众人细细讲述了夜闯白莲教的情景。众人听罢,均是又惊又喜,又恨又气。余童元及端木踪又将李义轩奋不顾身,勇赴虎穴,与汪仲山斗智斗勇,逼着米天文痛斩得意弟子,重伤了米天文、罗炳文的情景诉说了一遍,众人皆赞李义轩胆量超群,机智过人。武耀江更是讲的绘声绘色,大开了一把端木踪的玩笑,逗得众人一笑。广明量笑道:“杀一个,伤一个,咱们自己兄弟四人,却在上万名教徒之中全身而退,李兄弟果真是只赚不赔!”李义轩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突然一拍脑门道:“余大哥,那个凶手的人头你可否带了回来?”余童元道:“哎呀,我只顾着你的伤势,倒把这个给忘了。”说罢,从桌下拿出个包袱,打开一瞧,乃是个血淋淋的人头,屋中有弟子一看,便认了出来,正是当日与鲁震山打斗的其中一人,当即跪倒在地,哭道:“庄主,您老人家的仇报了!”说罢,众人又是一阵伤悲。
李义轩道:“杀害鲁大哥之人便是此人和米天文,我等身在白莲教,却是不能将那米天文也一同杀了,但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终有一日我要替鲁大哥杀了那狗贼!”常怀安眼圈一红,突然双膝跪地道:“李兄弟,你替庄主报了仇,是鲁氏酒庄的恩人,请受常怀安一拜。”说罢,温之敬、广明量、姚奇峰、余童元等庄众也跟着跪了下来,李义轩见状,心中一急,牵引内伤,又险些晕了过去,常怀安忙起身扶起,缓了片刻,才听李义轩道:“常大哥怎地还如此见外?”众人见李义轩尚未痊愈,外表看去还不怎样,实则虚弱的很,便将他扶到床榻上歇息。李义轩适才替武耀江输送真气,将他的血脉打通,却不知引起了自己体内寒气的感应,此时又觉不支起来,躺在床上之后,便昏昏睡去。
待李义轩再一醒来,见秀梅在旁服侍,便开口问道:“秀梅,我这一觉睡了多久?”秀梅见他醒来,大喜道:“李公子,你已睡了三天三夜了,我和楚大嫂、秀兰轮流照顾着你,你没发觉自己的衣服都换了么?”李义轩一瞧,自己从上到下的衣服全然换成了新的,又闻浑身也没了脏臭味,竟像是有人擦拭过了,忙问道:“难道是你帮我换的衣服不成?”秀梅脸上一红,嗔道:“呸!你想得倒美,衣服是楚大嫂给你做的,这擦身换衣却是常庄主亲自来的。”李义轩听罢,长吁了口气,这才放心。秀梅忽然道:“哎呀,我快去叫人给你做些饭菜,睡了这么长时日,恐怕早已饿坏了。”一听到饭菜,李义轩的肚子果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当下笑道:“有劳妹子了。”
府中的丫鬟秀兰、秀梅等人,李义轩多年之前便已见过,但要说谁年长些,还真未弄个明白,如今李义轩胸中不说包罗万象,也算见多识广,谈吐容貌均已生了大变化,而秀梅却仍似当初豆蔻模样,故李义轩随口便叫她妹子。只听门嘎的一声推开,秀兰迈步进来,笑道:“李公子,怎么多年未见,还是妹子长、妹子短的?你曾叫过我姐姐的,可是忘了么?”李义轩心道:“秀兰还是这般嘴上不饶人。”当下笑道:“秀兰姐姐多年不见,竟变得这般温婉庄重。”秀兰却道:“呸,你这是讥讽我么?”李义轩笑道:“我听闻一个人若是老是要别人称自己为姐姐,便会老的快些。”秀兰惊道:“真的么?”李义轩见她信以为真,哈哈大笑道:“自然是假的。”秀兰气道:“好啊,你敢骗我,我叫伙房不给你做饭吃!”口中最嗔,却是满面笑容,转身而去。
又过片刻,李义轩便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不过多时,见一人推门进来,却是楚大嫂。李义轩好生欢喜,忙起身笑道:“嫂子!”楚大嫂见李义轩精神旺盛,心中稍安,问道:“你的身子无碍了么?”李义轩笑道:“无碍了,无碍了,就是饿得慌。”说罢,接过篮中饭菜,狼吐虎咽的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道:“人常说‘足睡如饱餐’,可我这一觉醒来,却真真变成了个饿鬼。”楚大嫂笑道:“这次刚一见你,还觉得你长大了些,可一耍上贫嘴,就又跟孩童时一模一样。”李义轩笑道;“跟嫂子面前还逞什么英雄?”楚大嫂道:“吃完饭后便去正气堂吧,你一醒来,秀梅就通报了你常大哥,此刻众家兄弟均在正气堂等着你哩。”李义轩点了点头,心道:“自打鲁大哥去世后,侠义堂便成了灵堂,众家兄弟全都去正气堂议事了。”当下又忙塞了几口饭,嘴里一边鼓鼓囊囊,一边穿鞋出了屋。
李义轩出了门外,只觉体内寒气荡然无存,心知是体内真气在睡眠之中,已自行将寒气化掉,不禁暗叹师父的内功心法好生了得,便是在躺卧之间,也可自行搬运内息。到了正气堂门外,远远听见常怀安道:“众兄弟还有何意见?”只听温之敬道:“李兄弟年纪尚轻,不如先纳入庄中……”还未说完,常怀安便道:“轩弟年幼之时便对鲁庄主有救命之恩,与众人也早有兄弟之情,早已同入庄的自家兄弟一样,如今又替庄主报了大仇,自然该应了我当日许下的诺言,立他为庄主才是。”众人听罢,均无异议。李义轩却心中大惊,当下推门进来道:“常大哥万万不可!”众人见状,均站起身来,常怀安道:“有何不可?”李义轩道:“众位哥哥,小弟才疏学浅,何德何能敢担此大任?再者常大哥已说过,我与哥哥们有兄弟之情,为鲁大哥报仇乃是理所应当,小弟哪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常怀安劝道:“轩弟,当日我曾立下誓言,谁若是替鲁庄主报了仇,谁便是酒庄之主,难道你要让老哥哥做背信之人么?”李义轩一时语塞,又听余童元道:“不错,要是没有轩弟舍命相救,我也早已命丧在白莲总坛,这庄主之位非你莫属。”姚奇峰道:“李兄弟万莫推辞了,你救了余猴子的性命,便如同救了我性命一般,俺姚奇峰认定你这个庄主了!”李义轩忙道:“姚大哥……”话音未落,广明量又摇了摇算盘,插话道:“咱们酒庄多了个武功盖世的少年庄主,又拉上了武当派季仙翁这座大靠山,可算是大赚特赚喽!”众人又是一笑。温之敬笑道:“既然众兄弟均无异议,轩弟若再推辞,岂不凉了兄弟们的心!”李义轩仍自犹豫间,忽听庄中弟子来报道:“武氏拳门武门主求见。”常怀安道:“快快有请。”
武伯当还未进门,便听他朗声道:“李少侠醒了么?”常怀安当下出门相迎,笑道:“李兄弟早就醒了,武门主快快有请。”只瞧武伯当、武耀江、武耀萍、端木踪及随从数人依次入堂,群豪拱手施礼,李义轩抱拳道:“有劳武前辈费心,小子已无大碍。”武伯当笑道:“李少侠,门主这两个字休得再提,我今日前来,一来得知你已痊愈,特来看望,二来便是为了拥立你为我武氏拳门掌门而来。”李义轩奇道:“此话怎讲?”武伯当与常怀安相视一笑道:“武鲁两家自宋朝原是一家,后经历数代,才渐渐分开。自从鲁庄主不幸仙逝,我和鲁氏酒庄众位兄弟深感惭愧,如不是俩家存有隔阂,也不至于让龙天教有可乘之机,于是我便和常兄弟暗自商量,想由李少侠一并将武氏拳门纳入庄中,两家合为一派,不知李少侠可否愿意?”此言一出,鲁氏酒庄众人也是大感意外,随后又是大喜。余童元笑道:“常大哥,你和武门主商议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和兄弟们说一声?”常怀安哈哈大笑道:“现在说正是时候,众家兄弟,今日乃是双喜临门,第一喜是轩弟接任酒庄之主,第二喜便是武鲁两家从此合为一家,兄弟们说是不是天大的喜事?”厅堂之中顿时轰然喝彩。李义轩道:“武前辈,我乃武当派道家弟子,若是掌管其它拳门,似乎不妥。”武耀江道:“李大哥,两家既然已经合为一派,这武氏拳门几个字从今以后就再没有了,何来的门户之别?你既然是道家出身,我们便跟着你入了道教又有何妨?”此言一出,众人均是拍手叫好,李义轩见群众各个桀骜不驯,豪性万丈,哪里有半点道家清静无为的样子?当下叹了一口气,却又不知如何能驳了众人意思。
原来武伯当心中感念李义轩救子之情,救端木踪之恩,自觉无以为报,又加上武氏拳门和鲁门酒庄实是有着唇亡齿寒的关联,实不知龙天教会不会卷土重来,故心中颇为顾虑,正巧常怀安有心让李义轩担任庄主之位,提前来与武氏拳门中商议,武伯当便将自己心事诉与他说,武耀江便道:“何不让李大哥将两处一起并了去,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岂不省心?”武伯当、常怀安听罢,也觉有理,端木踪更是极力撮合,道:“米天文忌惮李兄弟武艺,若是两家合成一派,他定然不敢来犯。”如此一来,常、武二人一拍即合,商议妥当之后,才有了今日之决定。余童元道:“武鲁两家从此不分你我,自然是天大的喜事,但两个名字均不能再用,不管是教派、帮会总要另起个名字,这便要听轩弟的意思了。”李义轩道:“我师出武当,信奉的自然是道教……”常怀安便接道:“那咱们就随了武当派,另立支教如何?”众人一听,自然叫好称是。李义轩初时颇为不愿,但忽然心念一转,笑道:“众家哥哥,真的要让我当教主,需答应我一件事。”姚奇峰急道:“莫说一件,十件也行!”端木踪道:“李少侠有何吩咐尽管说来。”李义轩道:“小子恩师江湖人称‘醉仙翁’,若是真立了教,可否将恩师立为开山祖师,瞻仰供奉?”武伯当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季仙翁威镇寰宇,武功天下第一,拜他为开山祖师是给兄弟们脸上增光,我等求之不得哩!”众人听罢,均点头称是。
李义轩心中一乐,常怀安瞧出他的心意,便道:“尊师名为‘醉仙翁’,咱们索性便叫‘醉仙教’岂不更好?”李义轩一听,登时喜道:“妙极!此名甚好,咱们就叫‘醉仙教’好了!”武伯当道:“醉仙翁乃武林泰斗,谁人敢不敬重?李少侠武功盖世,侠肝义胆,独闯白莲教,更是少年英豪,今后我教扬名立万,傲视江湖指日可待。”常怀安当先下跪道:“教主在上,属下常怀安参见教主。”接着余童元、姚奇峰、端木踪、武耀江也跪了下来,之后温之敬、广明量等人也均行礼,武耀江忙给父亲使了个眼色,武伯当先是一愣,随后跪拜笑道:“武伯当参见教主。”厅堂之上,连同弟子近百人众,顿时跪成了一片。李义轩忙道:“众位哥哥快快请起。”众人这才起身。姚奇峰道:“教主,俺要是入了道教,可否给俺起个道号?”余童元笑道:“道号野牛如何?”众人一阵大笑。武伯当对广明量道:“广兄,今后武鲁再无界线可划了吧?”广明量道:“既然两派合为一教,你的酒窖、客栈、酒肆便要全要归统在内,由李教主统一打理。”武伯当笑道:“无妨,我所赚银两也拿出三成交予教中如何?”广明量摇了摇算盘道:“武门主是聪明之人,算来你也不亏,日后既无门户之别,你的买卖尽可在山东境内遍地开花,赚的盆满钵满。”武伯当笑道:“广兄弟不愧是金算盘,这账目算的倒是精明咧。”众人听罢,又是一笑。李义轩道:“我看这教中的买卖还是由武前辈、广大哥共同打理的好。”两人当下抱拳道:“谨遵教主之意。”
那正是:
武鲁今朝并一家,
群豪推选李义轩。
齐心协力共抗敌,
开创新教名醉仙。
两门合二归一,创立“醉仙教”的消息不过几日就传遍了山东全省各地,李义轩招来南山五怪去请恩师前来,南山五怪翻遍整个醉仙竹林也未寻见仙翁踪迹。常怀安、武伯当则陪同李义轩巡遍了酒庄、拳门的地界,以及主要的酒窖、客栈、酒肆,以及各个码头、船只等等。这一日,武伯当、常怀安陪同李义轩来到一处分堂,当地首领见教主前来,连忙跪拜。李义轩问起堂主姓名,那堂主回道:“在下姓许,名昌吉。”李义轩道:“许大哥,咱们去码头看看吧。”许堂主早知李义轩定要来码头巡查,早在码头安排好了一艘大船,船中设有宴席招待。李义轩上船之后见酒桌上山珍海味,无所不有,可谓奢侈之极,再瞧船下渔民身瘦如柴,船只破旧不堪,甚为贫瘠,心中不悦,顿时显现于脸上。许昌吉心中一慌,忙道:“教主,有何不妥之处还望明言,属下这就去办。”李义轩伸手一指船下的渔夫,道:“你看那渔夫的衣服上尽是补丁,可见生计艰苦,而如今这等贫瘠百姓又岂止成千上万?你受教中信任,担任堂主一职,却如此铺张浪费,毫不把百姓疾苦放在心上。”许昌吉听罢,心中大惊,忙下跪道:“属下知错了,望教主恕罪!”李义轩问道:“武前辈,今后教中可否定一条节俭的教规?”武伯当起身道:“属下这就去办。”李义轩道:“许堂主,你且起来吧。”许昌吉起身坐下后仍是惴惴不安,常怀安道:“许堂主有所不知,教主自幼贫苦,最看不惯淫逸奢侈,今后定要改了这习气才是。”许昌吉自然连连称是。
三人草草用过饭后,便又与分堂弟子查看各处生意,李义轩本就聪慧,加之武、常两人辅佐,几日下来已对教中一切营生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连广明量都叹自愧不如。武伯当又与常怀安订立醉仙教教规,李义轩第一个倒背如流,众人不禁对这位少年教主大为赞佩。李义轩不愿铺张浪费,只是让众人将鲁氏酒庄稍加修建,在庭院后山建了一所道观,以便日常烧香礼拜。回到教中,见姚奇峰正在监工,原来工匠正在打造八仙各堂的石雕,李义轩忽然思念起了师父,便吩咐南山五怪将季常礼的画像拿来,让工匠再按照画中相貌,打造一尊季常礼的雕塑,待醉仙教道观建好之后,放在正堂中央。


(七)力破金刚悟循阳 [本章字数:17458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1 19:44: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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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雄齐心合力,盖建道观,欲赶在一月之后,创教大典之前竣工。李义轩被群雄推选为教主,虽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但有一事,仍介于胸怀,那便是当年遭樊少杰等人陷害,自己被逐出了华拳门,此时年纪渐长,对于往事早已不再记恨,却依旧感念胡万里的恩情,此刻不由得大为想念。想到此处,当下便与常怀安等人商量,欲赴华拳山门走一遭,看望胡万里前辈。众人听罢,均愿随同去。
这一日,李义轩率领常怀安、武伯当、姚奇峰、余童元、温之敬、广明量、武耀江七人往华拳山门而去。醉仙教与华拳门相隔不远,加上众人坐骑不凡,一行人未到中午便已入了华拳山门。只见山底一个门徒上前拦路,问道:“众人上山所为何事?”李义轩不认得这个门徒,便道:“李义轩前来拜见胡万里前辈。”那门徒似乎听过李义轩的名字,脸色微变,神色颇为轻蔑道:“你们等着,我去通报。”李义轩拱手道:“有劳了。”见那门徒攀山路而去,姚奇峰道:“教主,咱们去看那胡老儿直接上山拜会就是了,哪里需小喽?禀告这等鸟事?当年鲁庄主也不把他小小的华拳门放在眼里,今日又岂有在山下候着的道理?”余童元道:“野牛虽是粗话,却也有些几分道理,武鲁两家并为一派,醉仙教傲立山东,可算是齐鲁第一大教派,倒是他们应该下山接咱们才是。”李义轩笑道:“两位哥哥怎么糊涂了?咱们未自报家门,那门徒又怎会知道?再者我今日只想来看望一下胡前辈,以报当年的情分,你等还是不要显露身份的好。”余、姚听罢,当即遵命,不再多语。
过了半个时辰,那门徒才缓缓从山上下来,冷道:“你等从正阶梯上去吧,樊掌门在山顶等着你们。”李义轩问道:“你是说樊少杰樊师兄么?”那门徒听罢,竟故意迷上眼睛,靠在树旁,不再理会。姚奇峰掏出双斧,眼睛瞪着那门徒便要发作,李义轩摆摆手,示意不要与他为难,随后便带领群雄上了正阶梯,遥见景色山峦依旧,松翠长青,不禁回首往事,只觉恍如隔世一般。众人脚力甚强,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攀到了阶梯中断,遥见山顶之上站着一排人,中间一人背手而立,走近些方才清晰,正是樊少杰。待众人登上了顶,樊少杰走下几节台阶,李义轩当下停住脚步,抱拳道:“樊师哥,多年不见。”李义轩此时对他虽无仇怨,但也无半点感情,故未多说客套言语。樊少杰冷笑道:“我一听弟子通报,还以为听差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你这小子,师哥这称呼可不再敢当,你已被逐出师门,怎能还厚着脸皮以师兄弟相称?”李义轩道:“樊……樊兄,我听门徒说你坐上了掌门之位,那胡前辈身子可还健硕?他老人家还好么?”樊少杰当下咳嗽了几声,冷道:“不错,我暂代师父任掌门一职,他老人家好得很,用不着你这叛徒操心。”众人见状,均是强自忍怒。只听李义轩道:“我想看望一下胡前辈,其他别无所求,劳烦樊兄通禀一声。”樊少杰阴阳怪气道:“你想见师父不是不可,但华拳门有门规,被逐出师门或是不请自来之徒,需要在山间台阶上向华拳派祖师爷的画像磕上三个响头,方可入门。”说罢,便瞧一名弟子手捧一副画像,随即展了开来,群雄一瞧,正是华拳门开山祖师蔡茂的画像。只见李义轩二话不说,便要跪下,余童元伸手去拉,李义轩摆了摆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樊少杰及身后弟子冷眼观笑,未怀好心。
李义轩起身之后,见樊少杰身旁又多了一人,不是别人,竟是五师姐胡梅儿,只见胡梅儿虽又添岁月,但风姿未减,的确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但此时李义轩心中,早没了当年魂牵梦绕之感,四目相对之下,唯有几分念怀。胡梅儿见当年的孩童,此时已长成了英俊青年,略显得娇羞起来,低声道:“小……小师弟,多年未见你可好么?”樊少杰怒道:“哼,什么小师弟,他早已和华拳门无一丝关系!”李义轩也不愿提陈年旧事,只以为樊少杰是因自己喜欢胡梅儿喝醋,故才陷害自己。当下也不多言,便要往前行去,刚迈上几个台阶,樊少杰又伸手拦住道:“这是第一拜,之后还要拜恩师胡万里。”说罢,弟子又拿出胡万里的画像,展了开来。李义轩见胡万里的画像,瞬间回想起当年他对自己之恩,眼圈一红,当下又跪在台阶上磕了三个头,趁机低头将眼泪擦干,待拜完之后,站起身道:“这回可以让我看望胡前辈了么?”樊少杰假装一拍脑门,叹道:“哎呦,小师弟,我怎么给忘了,师父他老人家几个月前便已去了西域,说什么西域的葡萄比中原的甜,我估摸几个月也不会回来,你还是滚下山去吧。”说罢,哈哈大笑,身后华拳门的弟子也跟着哄笑起来。李义轩见樊少杰戏耍自己,却不觉如何气愤,武伯当贴身过来,悄声道:“教主,就凭咱们这些好手,也能将他们全部收拾了。”李义轩摇了摇头,抬头对胡梅儿道:“还望五师姐好生侍奉胡师父,告辞了!”只见胡梅儿忽然表情僵了一下,李义轩还以为她是愧疚当年冤枉自己之故,当下长叹一声,转身对常怀安等人道:“咱们走吧。”说罢,头一个转身,匆匆而去。
李义轩黯然离去,众人均愤愤不平,武耀江更是气不过,见已行到了半山腰,举弓搭箭,直射中了山顶一名弟子的大腿,那弟子忽然吃痛,哎呦一声,登时栽倒在地上,随即连忙爬到台阶下眺望,哪里有半个人影?群雄下至华拳门牌坊之处,之前那门徒仍在此处值守,姚奇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那门徒拳脚相加,以泄愤怒。李义轩心情低落,也未加阻拦,这下可苦了守山的门徒,被姚奇峰好一阵乱打,群雄已走得远了,仍听见连连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回到正气堂,丫鬟端上茶水,常怀安见李义轩神情低迷,正想找些话来安慰,却见端木踪一瘸一拐的跑了进来,再走近些一瞧,只见他浑身上下多处淤青,脸上更是被打的血迹淋淋。群雄大惊之下,连忙围了上去。李义轩见端木踪伤得如此,心里大为难受,转而怒道:“端木兄,是谁将你打成如此模样?”众人将他扶到最近的椅子坐下,惠芝又连忙端上杯茶,喂了口水,端木踪缓了缓气力,这才慢慢道出原委。
原来在众人随李义轩前去华拳门数日之前,端木踪便悄悄从教中溜走,想在创教大典之前为李义轩献上一宝,以尽兄弟之情。拿定主意,便日夜兼程到了泰山山底。众位围在端木踪周围,只听他道:“常大哥,相传东岳泰山乃是当年道教真人张守清的仙逝之地,藏有他老人家的真身,你可听说过么?”常怀安道:“我自然听过,数十年前便早有这个传说,只是这么多年,不知去了多少江湖豪客、三教九流之人前去寻宝,结果均是毫无所获。”端木踪道:“不错。”武伯当道:“当年张守清独冠武当,自创清微派,门徒多达数千人众,相传他精通道法、善于炼丹之术,并总与邋遢老道张三丰在武当山的天柱峰上共同参悟道学,后来算到自己阳寿将尽,便去游览群山,待登上泰山之顶时,便驾鹤西游了。”端木踪道:“不错,我曾去过泰山,将山顶翻了个遍,却哪里寻得见半点踪迹?后来设身处地一想,像张守清这样的道教泰斗逝世,教中弟子定不会随便葬于某处,必会选个外人无法打扰的清净之地。”温之敬道:“不过听当年弟子传言,张守清的确被葬在了泰山,却不知这和端木兄受伤有何关联?”武耀江笑道:“难不成是他老人家见你是个偷儿,显了灵,将你惩治了一番不成?”众人一笑,见端木踪拿起茶杯,喝了口水道:“温兄说的不错,但葬身之地不是山顶,而是在百丈崖之下。”众人诧异道:“百丈崖之下?”端木踪道:“不错,我虽不是盗墓的行家里手,但妙手空空之术倒也算江湖一绝,你们平日不都夸我,说除了天上的星星我摘不得以外,其它的东西我均能拿来么?”众人见他故意岔开话题,均催促快说正题。
端木踪见众人听得入神,心中颇为得意,便道:“这百丈崖隐于山水之间,悬崖绝壁如削,常人根本无法下到崖底,如此一来,此地岂不成了绝密的墓葬之所么?”众人侧耳倾听,端木踪又道:“崖底四季阴冷无比,就算是暑夏也是常年冰不融、雪不化,只有此地才可长年保住真身,而不至腐烂。”余童元赞道:“端木兄此言果然有些道理。”端木踪道:“我猜来想去,这张真人的墓穴多半在崖底,而不是山顶。可是自己此去乃是盗墓,不便白天行动,直到待天色渐暗,我才备好绳索,下至崖底。那一夜晚,寒风凛冽,崖底更是冰冷湿寒,阴森恐怖,犹如阴曹地府一般。”李义轩越听越起劲,当下盘腿而坐,犹如听故事一般。端木踪道:“众家兄弟也知,我本来胆子甚小,那时我一瞧这等情景,便顿时打起了退堂鼓……”武耀江笑道:“端木哥尿完裤子就回来了?这故事可不好听。”众人一笑,端木踪也笑道:“那倒没有,我虽是害怕,但一想到李兄弟大典在即,定要将这宝物找出来,给他一个惊喜。心中这般盘算着,胆子也壮了不少。后来我以星相辨认方位,借着明月之光,终被我发现一处地势与众不同,颇为蹊跷。只见那片地面平滑异常不说,石头排列的也甚为齐整,我退到几丈之外观瞧,竟隐隐显出了太极八卦图的纹路,不禁心中大喜,当下认准了‘乾’与‘坤’的位置,再居中找到太极的中心挖了下去,可挖来挖去,竟一无所获,才知此处毫无玄机。后来我细细观察周围山壁,才恍然想到这不过是当年张守清弟子给他老人家设的八卦阵祭坛而已。”李义轩道:“那便不是墓穴了。”端木踪道:“可不是么,我正自叹息,要打道回府之时,山顶拴下来的绳索突然断了,这黑暗之中叫我如何找到出路?”广明量道:“端木兄莫非在坛下施法,飞回来的?”众人又是一笑,端木踪道:“我哪有那个本领,可是绳索已断,我便只能在崖下捱到天亮在寻出路回去。正在百无聊赖之时,我随手摸了摸崖壁,只觉触摸起来竟然如玉石般滑手,且凹凸之处十分圆润,我当下取出火折子,仔细一瞧,只见石壁上的纹理,原是有人刻画出来的,并不是天然而成。心中大觉古怪,当下燃起了火把,研究了起来。”武耀江急道:“接下来怎样?”端木踪道:“我在火光下看的更加分明起来,只瞧阴阳鱼一般的环纹清晰可见,却仍是看不出个道理,索性又用手摸了一边。”
姚奇峰急道:“难不成是娘们的屁股,摸来摸去的却不说为何!”李义轩笑道:“端木兄快讲吧,姚兄都急死啦。”端木踪道:“我按照凹凸纹理摸了一遍,发觉一个太极之中又套着一个太极,最后中间的小圆圈如拳头般大小,我当时在想,这不就是一幅雕刻么!可仔细琢磨了一番,又看了看地上的八卦坛,发现这八卦坛正是应对着墙壁上的太极而来,这才知这石壁并不简单,多半有什么机关暗道。我随手掏出铁锤在石壁上敲打,只感觉阴阳鱼之中的小圆圈渐渐松动,我一咬牙,在中间的小圆石上用力敲了一下,谁想到太极的阴阳鱼忽然分开,像门一般的打开了!”李义轩道:“原来果真有机关暗门。”众人忙道:“里面有什么?”端木踪道:“我当时吓得座到了地上,还以为是张守清显灵,后来见毫无动静,才壮着胆子,慢慢往洞里瞧去,只见里面坐立着一尊枯骨,那枯骨身穿道袍,多半便是张守清的真身了。”
余童元赞道:“在悬崖峭壁上凿出了一所洞府,将真身葬在其中,果然让人意想不到!”温之敬道:“端木兄可曾在悬棺洞府找到什么宝贝?”端木踪道:“听传言张守清墓穴藏有三宝,乃是一本武功秘籍和‘无极金丝道袍’、‘无极金丹’三样,我进了洞后,先冲着张仙人的骸骨磕了几个头,随后便开始做起了老本行,一翻之下,果然从破旧的道袍中找出一颗鸭蛋般的黑丹来,上面有几个金字,正是无极仙丹不假。接着又从坐垫下翻出了一件金灿灿的道服,想必便是‘无极金丝道袍’了,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什么武林秘籍。当时我虽然三宝只得两宝,却也是喜出望外,大小将宝物边塞入衣中,迈步往外走去。可不料刚一出洞门,却见外面火把成群,突然冒出来几十个大汉来,我见众人身形相貌,竟是一群土匪。对方人多势众,顿时将我围住,况且这深崖峭壁,我纵然轻功颇佳,却也无处躲藏,大小抱拳拱手,还未说话,几个大汉二话不说,便将我五花大绑起来。我斜眼看那些土匪将洞中翻了个遍,见无宝物后,便将张守清的真身毁坏,连同那个洞一同填满土石,又将太极门敲碎,以乱石堆砌,生生的将这仙人洞府糟蹋了!”李义轩皱眉道:“这群贼人什么来路,又是如何发现你的?”端木踪道:“这群人乃是此地占山为王的土匪,我想多半是用铁锤敲击石壁时,被看山的贼人发觉,当时心想自己盗墓本就不对,可没想到这一伙人更是不善,竟将洞府一并毁去,匪人之中有个恶霸,自称叫‘泰山金刚’,扬言我在此处盗墓如同偷取他山寨的财物一般,若不肯将宝物交出,便挑断我手脚筋。”常怀安道:“笑话,你偷他抢,还不是一般,难道张守清的秘洞是他的厢房不成?”端木踪叹道:“常大哥说的不错,可当时我哪里敢反驳半句?”李义轩道:“你将宝物给他便是了,何必为了身外之物弄得这般下场。”端木踪一听此言,忽然哽咽道:“我千辛万苦为教主找到的宝物岂能交予他人?可是全身被绑,人家硬抢去我也无可奈何,到头来还将我打成如此模样。”说罢,竟抱头大哭起来。李义轩问道:“你可打听了这群凶神恶煞是什么来路么?”端木踪哭道:“我这两天沿途打探,百姓均咬牙切齿,称山中土匪约莫四五百人,常年拦路打劫,占山据为己有,做绿林的勾当,莫说是官府,就算是些武林门派也不敢轻易招惹。”姚奇峰皱眉道:“端木兄你在教中也算一号人物,怎地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端木踪道:“我不是因被打而哭,只因未能将宝物献给教主而哭。”说罢,也不管他人如何劝阻,仍旧捶胸顿足,悲愤不已,群雄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常怀安首当奋勇,起身道:“教主,我愿带兄弟前去剿匪,顺手将宝物夺回。”李义轩摇头道:“剿匪虽可,夺宝不必,宝物虽好却终属身外之物,就像我手中这把银龙宝剑,待我百年之后又不知会握在何人手中。”余童元道:“教主,我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义轩道:“余大哥但说无妨。”余童元道:“端木兄虽乃盗贼中之魁首,但若不是机缘巧合,也不会寻得此宝,看来那两样宝贝归教主所有乃是天意。”众人听罢,均点头称是。余童元又道:“再者那群恶霸占山为王,为祸一方,若是让他得了宝物岂不是助纣为虐?教主乃武当派传人,与那张守清老道可算同属一脉,故传与教主最合适不过。”广明量道:“不错,咱们为端木兄报了仇,顺手替天行道剿了匪徒,再夺得宝物,可谓一举三得,只赚不赔。”李义轩笑了笑,却也不可置否。武伯当会意,起身说道:“众位兄弟,今日已颇为劳顿,就先各自回去安歇,待明日清早,咱们便去会一会那泰山金刚!”群豪听罢,各自散去。正气堂内只剩下李义轩、常怀安、武伯当三人,三人又议了议明日行程,这才回府。
次日清晨,李义轩从房内出来,只瞧众人已在庭院等候,当下起身行礼。李义轩颇为不好意思,笑道:“看来只有小弟贪睡了。”再细一看众人,只见常怀安手持青松长剑,武伯当背负惊天单锤,广明量手握黄金算盘,温之敬肩搭鬼头弯刀,姚奇峰腰系铁板双斧,余童元斜跨幽冥双叉,端木踪身栓银钩鞭索,武耀江后装黄金宝弓。各自均携带了拿手的兵刃,李义轩微微一笑,暗道:“众家兄弟各个摩拳擦掌,今日之行,定能将山匪剿灭。”
群众整装待发,忽见武耀萍手持长剑赶过来,冲武耀江问道:“今日之行为何不知会我?”武耀江笑道:“知会你作甚?要你给我们端茶送水么?”武耀萍做了个挥手打人的姿势,武耀江伸了伸舌头,当下跟着往门外走去。武耀萍伸手一挡,拦在众人前面,李义轩道:“萍姐,我们要去泰山剿匪,想必十分凶险,便未叫你同去。”武耀萍道:“难道行侠仗义便一定是你们男人的事么,我也要去!”姚奇峰道:“你一丫头凑什么热闹,倒不如回去跟楚大嫂去做些针线活。”武耀萍一听,气得脸色通红,怒道:“野牛你胡说什么,你不让我去,我便回去跟秀兰说你欺负我,看她还理不理你!”姚奇峰一听此话,登时吓得闭口不言,众人均知姚奇峰爱慕秀兰丫鬟,却又不点明,见他这番模样均忍不住一笑。
又瞧武伯当跨上骏马,武耀萍拉住马缰,求道:“爹,您就让我去吧!”武伯当笑道:“我可做不了主,教主许你才行。”武耀萍又向李义轩道:“教主,我自幼练功,若不能杀敌也足可自保,你就让我同去吧。”李义轩笑道:“萍姐要去,我又怎敢阻拦?快上马吧!”武耀萍一听,笑逐颜开,当下窜上马背,笑嘻嘻地向李义轩一抱拳,道:“多谢教主!”姚奇峰见武耀萍骑的正是自己的马,当下却不敢言语,忙又从马圈牵出一匹来。余童元笑道:“萍妹巾帼不让须眉,看来今日山匪要在你这把剑下吃苦头了。”武耀萍道:“你少来讨好我。”余童元脸上一红,心道:“这丫头怎地说话这般直来直去。”却听武耀江道:“余大哥这回你可说错了,我姐的剑法实在一般的很,别说杀敌,平日就连杀只鸡都犹豫半天。”武耀萍一提马缰,追过去喊道:“小子讨打!”武耀江见她追来,忙“仓皇而逃”,众人相顾莞尔。
李义轩代领教徒约莫百人,策马而奔,来至泰山脚下。端木踪记忆高于常人许多,识路近乎过目不忘,又行了一段山路,地势渐渐陡峭,马匹破为吃力,端木踪道:“我若记得不错,沿着这条山路再行三四里便离那群恶霸的山寨不远了。”常怀安道:“大家不如步行而上,把马匹拴在此处如何?”众人觉得不错,均翻身下了马。李义轩道:“武前辈,你不如先派人上前勘察一番。”武伯当即刻命弟子分三路前行,百步之内设一队,一对六人,共派出了六队弟子做探路先锋。群豪尾随先锋弟子,缓缓而行。
未过片刻,忽听前方有兵刃相交之声,李义轩忙与众人上前寻查。端木踪道:“看来已经到了那群恶霸的老窝了。”众人走进一瞧,只见与之相斗的山匪不过二三十人,武耀江、广明量等人飞身而至,三两下便将其撂倒。李义轩见姚奇峰等人出手甚重,便叮嘱道:“众兄弟听着,尽量莫伤人性命。”群众得令,当下又四处寻找山匪老窝。
众人穿过一片山林,温之敬忽感脚下一拌,暗道糟糕,只见一张张渔网从天而降。每张渔网均不大,只能圈住一人,怪在此网不同于寻常渔网,每人被网圈住之后,便如苍蝇飞入蜘蛛网一般,伸不开胳膊,踢不开腿,活活被黏在了里面。武伯当也被沾上了一张,忙用尽全力拉扯,却不见崩断,心中大惊。常怀安拔出青松剑,向那渔网斩去,却将青松剑也黏了上去,拔不出来。李义轩见状,当下拔出宝剑,“刷刷刷刷”的几声,银光闪烁,被困教众的渔网登时应声而断。武伯当从网中出来,只感浑身乏力,这渔网沾粘之度可见一斑,常怀安惧道:“这东西粘力竟如此厉害,若不是教主手中握有神兵利器,我等此时早已束手就擒了。”
还未等李义轩答话,只听得一阵喊杀之声传遍山林,顷刻间山匪从四面包围了过来。李义轩目测对方约莫四五百人,武伯当道:“教主不必担心,属下这便将他们打发了。”武耀江、姚奇峰还未等李义轩发话,便也横冲直撞,杀进了人群之中。顷刻间撂倒数百山匪,众山匪哪里见过这等状况,皆又惊又惧,又暗想这“千粘万黏网”一向百发百中,这群人是如何逃出来的?接着武伯当、常怀安、余童元、温之敬、广明量代领教众动起手来,顷刻间四五百的山匪均被生擒活捉,只剩下数十人还在顽强抵抗。
突然从山南边传来马蹄之声,待马匹奔近,只瞧乃是六男一女,端木踪见为首的那人凶神恶煞,两条眉毛连成了一条线,正是当日痛打自己的恶霸,当下怒道:“教主,那便是当日打我的首领。”李义轩身子一低,从地上捡起几粒石子,只听“嗤嗤嗤嗤”几声,马儿均被石头打中了痛穴,那七个人登时乱作一团。余童元道:“端木兄,我去给你出气。”说罢,点地而起,幽冥双叉直向那头领插去,谁想到那恶霸更快,余童元双叉未到,对方拳已打来,只听咯吱一声,余童元横着摔了出去,滚落在地,当下只感一阵剧痛,自知肋骨至少折断了三四根。此刻武耀萍正巧在他身旁,忙俯身问道:“死猴子,你伤得厉害么?”余童元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见武耀萍眼中含泪,甚为着急,当下勉强一笑,道:“死不了!”武耀萍顿时怒气上冲,转身挥剑向那恶霸马匹的眼睛刺去,马匹吃痛,登时发起狂来。那恶霸跳下马来,怒道:“好泼辣的妞!”武耀萍不等他站稳,剑已向他攻来,余童元见状,忍痛道:“萍妹小心!此人……”话未说完,只觉疼痛难当,竟再吐不出半个字。李义轩人影一闪,已赶到余童元切近,点了他几处止疼穴位,将他轻轻放倒,并命教中弟子看守。转身再瞧众人,山匪已尽数被姚奇峰等人拿下,除了醉仙教众人,这山林之中就只剩下了那七人而已。随后姚奇峰、温之敬、广明量一齐相助武耀萍,登时成了四人斗恶霸一人之势,随恶霸同来的六人在旁观瞧,见数百名同伙均已被擒,皆是惶恐不安。只见武耀萍剑法灵敏非常,身姿妙曼却又不失章法,剑法造诣确是不凡。常怀安笑道:“武姑娘果然好本领,这剑法可是武兄亲自传授的?”武伯当道:“我哪里懂得剑术?小女剑法乃是另拜高人所学。”
武耀萍当下虚晃几招,猛然间剑锋一转,直刺向恶霸喉咙,众人均赞这一招精妙,只想着痛痛快快的了解了此人性命,谁曾想到剑尖刚触到对方皮肉却再也插不进去,武耀萍一惊,用尽了十成的力道,剑身竟渐渐弯曲,那恶霸用喉结直顶着剑尖,上前走两步,武耀萍便往后退两步,温之敬当下也握住剑柄,两人一齐用力刺去,精钢剑登时断为数截。武耀萍只觉手臂一阵酸痛,心下大惊。武伯当道:“糟糕,此人横练一身铁布衫,竟是刀枪不入!”此刻听恶霸开口,怒道:“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为何来扰我山寨,伤我弟兄?”姚奇峰哪里听他废话,铁板双斧横竖一阵乱砍,看似毫无套路,实则凌厉无双。那恶霸见姚奇峰勇猛,不敢怠慢,当下以一双肉掌与之对抗,醉仙教众人虽为剿匪,但见姚奇峰和他过上了招,也不占他便宜,均收起兵刃,站在一旁观瞧。只见姚奇峰大汗淋漓,不时怒吼一声,震耳欲聋,听得众人耳朵一阵轰鸣。李义轩问道:“常大哥,这可是‘惊天吼’的功夫么?”常怀安道:“不错,这‘惊天吼’的功夫轻则乱人神智,重则当场晕厥,脏腑受损,姚兄苦练了五个春秋,这才颇有小成。”李义轩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姚奇峰见自己用双斧斗对方肉掌,已然占了便宜,可已近百招,竟未将其拿下,心中越发焦急,手下渐而显出空隙。恶霸见有机可乘,待得他挥斧未收之时,肉掌在他手腕处狠狠一斩,姚奇峰登时吃痛,手一松之下,斧头已被对方抢去,不禁大怒,当下也不多想,另一柄斧头也直向恶霸砍来,只瞧恶霸也不用兵刃,伸出胳膊一挡,真如铜皮铁骨一般,丝毫未损,另一只手却向姚奇峰前胸拍去,姚奇峰心口一痛,嘴里涌出一口鲜血,却强自忍住,咽了下去。广明量见姚奇峰已然吃亏,也顾不了江湖单打独斗的规矩,忙取出几粒算盘珠子打来,只见金珠子弹弹打在恶霸身上,算盘珠子洒落一地,他确似浑然不觉,只笑道:“哈哈,给老子搔痒么?”温之敬趁机将姚奇峰搀了回来。恶霸冷笑一声,道:“你等武功也算不错,将我手下五百来个弟兄打成重伤,今日老子陪你们这群龟儿子们慢慢玩!”武伯当哼了一声,道:“区区铁布衫,便敢在此口出狂言,我武伯当倒要试试你的斤两!”恶霸似乎听过武伯当的名头,当下用眼上下打量了几番,仍是一脸不屑,武伯当挽起袖子刚要迈步上前,李义轩拦住道:“杀鸡焉用牛刀?”说罢,转身向武耀萍道:“萍姐,我还想看看你刚才练的那套剑法,能再让我瞧瞧么?”说着,已将手中银龙宝剑递出,武耀萍接过宝剑,喜道:“我用这把剑?”李义轩点头一笑。
武耀萍见他将无坚不摧的银龙宝剑借给自己,不禁欢喜非常,当下用宝剑指着那恶霸道:“对付你这杂毛狗,还用得着我爹爹出手么?姑奶奶来教训你。”恶霸冷笑道:“哼,就你这娇滴滴的功夫,能伤我一根汗毛么?”话音未落,宝剑已然出鞘,银光一闪,剑尖已向恶霸左胳膊点去,恶霸与之前一样,仍是挥臂一挡,却瞧剑锋顿时深入肉内,直觉剧痛无比,才知此剑非凡,当下唯有接连倒退,避开锋芒。群雄见状,连连叫好,武耀萍仗着宝剑威力更是如虎添翼,大占上风。与恶霸一行来的妇人见他总是避闪,还以为是垂涎于武耀萍的美色,故意相让于她,当下怒道:“挨千刀的,你当着我的面竟与这小妞打情骂俏起来?”众人一听,不禁向那女子望去,只瞧她一身绿衣,年纪已过中年,神情相貌无不透着股泼辣劲儿。那恶霸慌道:“我哪有,是她这柄……”还未说完,武耀萍剑又攻来,步步紧逼,不给他喘息之机。此刻恶霸败相已显,已没工夫和那绿衣妇人解释,却瞧她一个窜身,手中两柄短刀向武耀萍疾攻而向,武耀萍自不会手下留情,仗着宝剑锋利,硬生生与短刀相拼,只听哐当两声,两柄短刀均只剩了半截,绿衣妇人还未反应过来,忽听恶霸急道:“三婆小心。”说罢,急忙揉身而上,抱住了她,用自己身子挡住一剑,背上顿时鲜血直流。
此时绿衣妇人方才回过神来,惊道:“这剑怎地如此厉害!”再瞧恶霸身上血淋淋的,心中一痛,道:“当家的,你…你怎么样?”说罢,眼泪便流了出来。众人见状,便知二人是一对夫妻。武耀萍见恶霸舍命护妻,倒也有情有义,当下收起宝剑,立在一旁。李义轩道:“常大哥,去给他上些草药。”常怀安领命,上前将药递给那绿衣妇人,那妇人呸了一声,将药瓶甩在地上,接着替那恶霸包扎伤口。那恶霸坐在地上,也不起身,瞧向众人怒道:“不知我石某人如何得罪了诸位,还请说个明白。”李义轩上前道:“在下李义轩,这位是我教中的端木兄弟,你可认得么?”恶霸抬头一瞧,登时道:“原来是你这盗墓的贼儿!”端木踪道:“我盗墓,你却明抢,咱俩倒没什么分别,那日你抢走宝物,今儿个我再强夺回来,岂不是公平的很?”恶霸道:“哼,你等仗着兵刃锋利胜我,算什么本领?若是有人凭手下功夫破了我的铁布衫,我便将宝物双手奉还给你,若是不然,我就算死了,你们也找不到!”常怀安斥道:“你这强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我等就算除了你也是替天行道!”恶霸也不言语,只是闭目等死。李义轩道:“请问阁下大名?”恶霸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石名铮,江湖人称‘泰山金刚’就是我!”李义轩道:“横练铁布衫不算稀奇,但是练到阁下这般却非易事,你这铁砂掌的功力也不少于十个年头,这‘泰山金刚’四个字倒也名副其实,我想来想去,江湖上能兼得这两种武功的,唯有 阁的孟老爷子了,不知孟老爷子与阁下怎么称呼?”恶霸一听此话,不禁睁开眼来,见眼前这少年竟从武功上猜到你自己的师从,心中大觉奇怪,当下道:“不错,孟老爷子是我师父,你小子是怎么知道的?”李义轩微微一笑,道:“你虽颇得孟老爷子铁砂掌、铁布衫真传,却还未到他老人的功力,如遇到高手,这两门功夫就均不顶用啦。”石铮哼道:“小娃娃好狂的口气,你若是凭武功赢了我,我便当场自断筋脉。”李义轩道:“那也不必。”说罢,指着那绿衣妇人问道:“这位是你的媳妇么?”那妇人还以为李义轩要羞辱于她,当下破口大骂道:“你这龟孙子,老娘便是,你想怎地!”李义轩不怒反笑道:“我见你伉俪二人相亲相爱,有情有义,刚才石壮士又以身挡剑,舍身相救于你,更是让我佩服,但你等占山为王,为非作歹,只顾自己逍遥却不理百姓死活,便不是好汉所为了。”石铮眉毛一立道:“你少在这里训教老子,今日落在你等手中,你若以多欺少,要杀要剐我也绝不皱眉头一下,但却别妄想羞辱老子!”李义轩道:“好,痛快!我若不倚宝剑之利,也不靠人多取胜,就凭我的拳头堂堂正正赢了你,你需答应我不再行恶,改邪归正,并拜入我教,从此做正经的营生,你可愿意?”石铮冷笑道:“你是从哪里蹦出来杂种,也配让我入你的教?”武伯当听罢,怒吼一声,手握惊天单锤脱手,向一颗粗壮的苍松掷去,只瞧树干登时折断,力道着实惊人,接着喝道:“休得放恣!我教主看你像条汉子,才起爱才之心,你这恶徒怎么不识抬举?”又见常怀安挥袖一卷,长剑在地上随意几划,土地登时列出数道裂痕,深至数寸,又道:“我教主少年奇才,义薄云天,得武当醉仙翁真传,独闯白莲教总坛,一统山东武鲁两门,创立醉仙教,统领属下数千之众,你说配不配邀你入教?”石铮见武伯当、常怀安大显神威,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所言定非夸大之词,傲气登时收敛,但心中仍不信这少年能破了自己的铁布衫,当下扬起一字粗眉,道:“好,我若是败了,便入你教门,给你当牛做马,从此再不做山匪的勾当!”李义轩喜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众人均知李义轩武功傲视武林,独冠山东,但终究是血肉之躯,而那石铮却是寻常刀剑都入不了身的钢筋铁骨,怎能破得了他?再者这厮还身负铁砂掌的硬功夫,刚才一掌击败余童元,又空手入白刃,大败姚奇峰,武功之高,可见一斑,故群雄心中也不禁为李义轩担心起来。只瞧李义轩掏出腰间葫芦,饮了一口酒。身子一歪,跌跌撞撞的靠近石铮的身边,石铮暗道:“早闻得醉仙翁武功乃天下第一,其弟子又岂能是个脓包?”想罢,手中暗运铁砂掌,不敢有半分大意。虽还未出手,心中已怯了三分。再瞧李义轩直拳打来,却不是醉八仙的功夫,石铮哪怕他打?当下不防不避,也出掌向他打去,群雄见李义轩也不避让,就这样硬碰硬的过了数十招,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均为他捏了把汗。李义轩此刻用的乃是华拳门的《四十八路密宗华拳》中的功夫,纯属外家拳术,对付石铮这样的铁布衫高手,实在毫无用处。石铮见李义轩挨了自己近百招铁砂掌仍似浑然无事,心中大奇,不禁暗道:“难道这少年也练就了硬气功护体,不惧我这铁砂掌?”其实李义轩见铁砂掌击来,便运起内力暂时将周身护住,虽微受轻伤,但却能试出对方的力道,再以二三流的拳法试探,欲意找出他周身的破绽。可不料过了百招,却发觉对方竟无命门软肋,心中暗自奇怪道:“师父曾今说过,凡是硬气功修炼之人,十有**必有死穴,难道唯独他没有么?”又过了数十招,李义轩渐渐支撑不住这铁砂掌的劲力,当下施展轻功,游走在石铮周身。
突然滑到他后背,往他后脖颈处猛力一击,正是武伯当“上山打虎”的招式,群雄一阵叫好。广明量道:“没想到武前辈的醉拳教主也深得精髓啊。”武伯当还未答话,又瞧李义轩溜到侧身,沉肩落肘,直击石铮太阳穴位,却是鲁震山“醉打山门”的功夫,当下笑道:“教主果然是武学奇才,竟能无师自悟,触类旁通,集众家所长,连鲁老弟的功夫也没落下。”众人眼光尖锐,均已看出奥妙,不禁连连点头。原本李义轩学得“醉八仙”之后,已成为南派醉拳之佼佼,又加之季常礼这等不世之才**,武功已然宽广博大,之后又接触了鲁震山、武伯当的北派醉拳,经自己一番细心揣摩,终于领悟其中精华,取长补短,融为一体,如今在醉拳上的造诣,虽不及季常礼之精纯,但却算是集南北之长的天下第一人了。
只见李义轩施展神功,兴之所起,越发酣畅淋漓,不禁仰天长啸,脚下攀云步暗生旋风,手中扣杯腕飘渺不定。石铮被李义轩牵引的转东转西,左牵右引,早已失了重心,哪里还有半点沉稳之象?石铮一时间晕头转向,忽然心中惊道:“我身法不如你,不去理你便是了,怎可被你带着走?就算任你强攻猛打,也破不了我的金刚之体。”念及此处,便不再跟随李义轩的脚步,定若泰山,以不变应万变。
正应合了武学之道:
柔而缺刚攻不克,
刚而缺柔耗气力。
巧破拙以快为上,
拙破巧以稳为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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