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真君》第8/21页


只瞧胡肃一个探身,露出空隙,樊少杰探手便往肩上抓去,忽感手臂发麻,一股真气直冲向胸膛,不禁松开,倒退了几步,抬眼一瞧,正是李义轩挡了上来。李义轩一看樊少杰探手抓人,便已猜出意图,当下身影一闪,挡在了面前。樊少杰当下大吼一声,挥刀连砍,李义轩游移不定,忽然贴到切近,在他腕子“太渊穴”上一捏,樊少杰浑身一震,手上没了半分力气,鬼头刀随即飞脱出手,端木踪长鞭一卷,将鬼头刀收入自己手中。樊少杰见状,心中一急,一招百花掌中的“底腋藏花”奔李义轩面门而来。原来樊少杰投靠了百花门之后,每日刻苦修炼这百花掌法,“底腋藏花”名字听起来颇为动听,实则狠辣异常。顾名思义,此掌犹如从腋下生出一朵花来,前头又有一个“藏”字,只为形容掌法突如其来,毫无征兆之意。这一掌直击对方下颚之处,令对手自己上牙撞击下牙,若是配合内力,便能击得对手满口牙齿俱碎,昏迷不醒。李义轩见这掌突然向自己下颚攻来,脚下一滑,急忙后闪,心中却将此招牢记在心。樊少杰见李义轩眨眼之间,滑出一丈开外,心中一惊,暗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妙的轻功!”忽听咯吱一声,只觉自己左腿一歪,忙要撤步,右腿又是一痛,随即双膝跪倒在地,只听李义轩道:“你伤了六师哥的腿,如今加倍偿还!”樊少杰一摸膝盖骨,竟然碎成了数块,身子自然站立不起,心知自己大限已到,额头上不禁泛出汗来。
黄尚方一听此话,跻身进来,当下与李义轩相认,激动道:“轩弟,多年不见,你长大了!”李义轩眼圈一红,拉住黄尚方的手,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及言说。胡肃道:“樊少杰,你背叛师门,毒害师父,残杀同门,夺取掌门之位,实是死不足惜,今日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端木踪将鬼头刀递到胡肃手中,只见胡肃手起刀落,樊少杰登时人头落地。胡肃长叹一声,跪地哭道:“爹啊,孩儿今日替你报仇啦!”李义轩将他扶起,胡肃哽咽道:“小师弟……”说罢,黄尚方、楚怀南过来抱作一团,几人放声大哭。
李义轩擦了擦眼泪,问道:“柳迎风那贼人可带来了么?”只听一人喊道:“贼人在这里。”说罢,余童元带领几名弟子将柳迎风、胡梅儿带了上来。两人被余童元按在地上跪着,胡梅儿见樊少杰人头分离,又是悲痛,又是惊惧,虽然眼中带泪,心中却盼着李义轩念及情分,能对自己网开一面。端木踪当时挟制胡梅儿,前去地牢相救胡肃等人,确是受了教主之命,但至于说什么对她旧情未了,要娶她做老婆云云,便是他胡诌的了。胡梅儿此刻抬头向李义轩望去,见他眼中哪里存有半点柔情?胡肃怒道:“胡梅儿,你自幼被爹爹收留,却不知恩图报,与樊少杰一同将师父害死,今日你自己做个了断吧。”胡梅儿听罢,悲从心来,痛哭不止,还未向李义轩开口求情,却听见柳迎风喊道:“李师弟,我也是受樊少杰逼迫,这才一时糊涂,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求求你还是将我放了吧。”余童元冷道:“教主,此人见咱们动起手来,竟不顾众人死活,独自下山逃命了,狗还知道效忠其主,他却连狗都不如!”李义轩看着柳迎风,冷道:“你是想让我把你关入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还是拴在窝棚旁边用狗盆天天养着你?”柳迎风一听此话,忙跪地哭求道:“师弟…不不不,李大教主饶命,我虽然将胡谨拴着,但那是受了樊…樊少杰的强逼,并不是我本意啊。”楚怀南道:“若是将你拴养还要每日给你送饭,带你解手,好生麻烦,不如给你个痛快吧!”说罢,抽出宝剑“唰”的一声,柳迎风登时人头落地。柳迎风在临死前还大声嚷道:“天上地下,唯李教主独尊!”他却不知,这番言语入到李义轩耳中,却是十分刺耳。柳迎风一生阿谀奉承,不料今日落到这般下场,可谓讽刺之极。
楚怀南平日温儒敦厚,本不愿杀人,可回想起柳迎风那一幕幕禽兽之举,兄弟的情分早已全无,这才痛下决心,为师父清理了门户。胡梅儿见柳迎风眨眼之间便归了西,头颅滚在地上打转,心中早已吓傻了。只见楚怀南收起长剑,道:“轩弟,这群白衣人乃是樊少杰请来的百花门弟子,并非华拳门人,任凭你处置吧。”常怀安指着七名被捆绑的白袍男子道:“来了四十几个,除了被杀的,就只剩下这七个了。”其中一名白袍男子冷笑一声,道:“你等此刻将我们放了,再向我掌门陪个罪,说不定还能免其一死。”李义轩听得明白,当下道:“将那几个百花门的人拉过来。”余童元在每个人腿弯上一踢,七人顿时跪在李义轩面前。李义轩也不含糊,银龙宝剑出鞘,一连消掉了六个脑袋,剩下的那人登时吓得面如金纸。
群雄见状,直叫大快人心,却不明李义轩为何剑下留情。只听李义轩对那百花门的弟子道:“我这把宝剑莫说七个人头,便是七棵树横在这里也如切葱剁蒜般轻巧,留下你这条狗命是让你回去报个信儿。”说罢,收起宝剑道:“你且听着,你百花门协同樊少杰等叛徒,在我华拳门中行凶作恶,今日小作惩戒,如若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你可听明白了?”那百花门弟子只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个话来。李义轩又道:“杀你百花门之人乃我醉仙教李义轩,与华拳门无关,你回去转告林掌门,不要说一个小小的百花门,就算是罗教的罗炳文我李义轩也不放在眼里,这就滚吧!”余童元当下将他的绳索解开,只见那弟子吓得魂不附体,哪里再敢逗留?当下连滚带爬,一溜烟跑得没影。常怀安道:“原来这百花门投靠了罗教,怪不得教主出手毫不留情。”李义轩道:“也不光如此,他们掌门林志清的师父乃是无恶不作的‘五毒书生’,恩师追查他下落多年,仍无所获,我也是想将他师父引出来,为武林除一祸害。”众人听罢,这才明了。
胡梅儿见只剩下自己未作处置,此刻惊惧到了极点,心中反而感觉空荡,霎时间回想起当年幼时被胡万里收留,师父待自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此刻丈夫被斩,自己也落到这般下场,实是悔不当初,突然瞪着双目,嘶哑喊道:“师父,我对不起您老人家!”说罢,伏地大哭。胡肃冷笑道:“哼,你这畜生,事到如今还在这里假情假意!”众人虽是愤怒不已,却无人动手,均瞧着李义轩示下。李义轩已明其意,脸上一红,暗想自己当年爱慕胡师姐,师兄弟均知,此时不对她下杀手,自然是因碍于我的情面,当下望向胡梅儿,见她这般凄惨,心中已是不忍,又回想年幼时卧病在榻,她为自己缝补衣服,送饭送药,照顾有加,更何况情窦初开之时,确实对这位师姐爱慕非常,念及于此,不由得心中一软,对胡肃道:“大师哥,胡师姐当年对我有恩,可否从宽处置?”端木踪心中暗笑道:“原来教主对他师姐果然仍有情意,看来我胡诌之言也不全无道理。”胡肃见今日门户得以清理,樊少杰、柳迎风已死,门中叛徒均已被擒,不禁大为畅快,虽恨不得见胡梅一死方快,但心知若不是李义轩相助,此生报仇都是无望,此刻听他开口求情,当下长叹一声,对胡梅儿道:“今后我华拳门再没有你这个畜生,这就滚吧!”说罢,便命手下弟子将胡梅儿捆绑结实,押往山下而去,李义轩心知这是将她逐出师门,总算没伤她性命。
胡肃放走了胡梅儿,转身向楚怀南、黄尚方使了个眼色,三人及被救弟子忽然跪倒一片,李义轩急忙跪还,道:“大师哥、二师兄、六师兄你们这是作甚?”胡肃道:“小师弟,若不是你来搭救,我等再也无机会重见天日,大恩不言谢,无以为报,唯有一拜。”李义轩道:“你都叫我小师弟啦,又岂可行此大礼?我本出自咱们华拳门,相助本门不是理所应当的么?”黄尚方也大笑几声,扶起胡肃,道:“大师兄,小师弟如今可出息啦,我们今晚大吃大喝,庆祝一下如何?”胡肃这才恍然道:“我倒忘了,二师弟,快去准备酒菜!”楚怀南含泪笑道:“好,我这就去安排。”李义轩道:“常大哥,快快传令,今晚众位兄弟便在此留宿,咱们与华拳门的英雄喝个痛快。”常怀安当即领命。

那正是:
天不藏奸恶有报,
不是不报时未到。
力领群雄清门户,
新仇旧恨一笔消。
这一晚,明月当空,群雄兴之所至,比起了酒量。黄尚方未过三碗便胡言乱语起来,楚怀南仍是沉默少语,胡肃多年不沾酒水,不胜酒力。反倒是姚奇峰、石铮等人海量,狂饮数十坛仍不显醉态。石铮道:“教主,咱俩比一比酒量如何?”李义轩此时也心情舒畅,一听此言,豪气顿生道:“不好不好,你酒量太少,还是加上姚大哥一起来吧!”姚奇峰笑道:“教主莫说大话,俺一个人便能将你等全喝趴下!”李义轩二话不说,抱起一个酒坛子一饮而尽。姚奇峰也不含糊,但一口气只喝了半坛子,石铮接过酒坛,这才将整坛喝干。当下如此这般比试,约莫四五十坛左右,姚奇峰便觉晕头转向起来,石铮几欲作呕,但瞧李义轩仍然腹部平平,面色如常,不禁大为吃惊。李义轩笑道:“姚兄已经醉了,你我在比如何?”石铮自然不肯服输,李义轩暗运内力,压住酒力,众人只见他脸色越喝越白,不禁大为惊奇,又喝了十坛子左右,石铮终是甘拜下风,抱住一棵树干,呕吐起来。群雄哈哈大笑,待众人均回房歇息,黄尚方仍兴致未灭,直到天色见亮,才被弟子搀扶回房。
次日,李义轩醒来一瞧,竟已近中午,不禁暗道醉酒误事。起身再看群众,除了常怀安、武伯当等几位老成持重的人外,多半也是不醒人事。直到日头西斜,醉仙教众人才与胡肃、黄尚方、楚怀南三人辞行。黄尚方依依不舍,李义轩拿出一本手抄本交到黄尚方手中,道:“六师哥,你的腿伤时日已久,复原虽然无望,但我已将 ‘攀云步’的精要全部撰写到了此本书中,你若按照此法修习,不到三年,日常行走便能练得与常人无异。”黄尚方含泪收下。楚怀南道:“小师弟多多保重。”胡肃道:“得闲便来华拳门与兄弟们相聚。”李义轩笑道:“不敢有违大师兄,二师兄之命。”说罢,翻身上马,与华拳门众人洒泪而别,率领教众下山而去。
众人回到教中,又过了一日,李义轩安排好一切事宜,换上了一身道袍,从屋中出来。秀兰见道袍虽颇为陈旧,但十分整洁,问道:“教主为何换上了道袍?”李义轩笑道:“咱们教本来就是道教支派,身穿道袍岂不是最平常不过?”秀兰伸了伸舌头,不再言语。李义轩头戴道冠,背负银龙宝剑,信步之间以至大门外,余童元牵过一匹高头白马,李义轩赞道:“此马果然神骏!”当下斜跨骑上,余童元抱拳道:“教众一路小心。”李义轩微微一笑,提拉缰绳,喊了声驾,白马竟犯起拗来,不肯前行,李义轩脚下微运内劲,一踹马肚,白马顿时吃痛,这才抬腿飞奔,一眨眼已是百里之外。到了集市,忽见一座三层阁楼的客栈,当下吁了两声,翻身下马,拍拍马背笑道:“马儿脚力好快,辛苦辛苦。”说罢,牵马走到客栈门口,店中小儿忙将马缰接了过来,李义轩取出一锭银子,道:“上好的草料。”这小二见他出手如此阔绰,怎敢怠慢?当下忙将白马牵入马圈。李义轩填饱了肚子,便直接在此打尖,来到一间客房歇息。躺下之后,却不思入睡,时而挂念着师父,时而又想着待料理完教中俗事,便去沧州与义父相见,如此这般胡思乱想,直到丑时方才昏昏睡着。
就这般晓行夜宿,也不急于赶路,李义轩缓缓而行,过了几日之后,向当地百姓一加询问,才知武当山已近在眼前了。当下寻了个酒肆,将白马寄存,随即要了些酒肉,坐了下来。只见北边桌上坐着两名道士,一胖一瘦,也是少年的模样,李义轩见这两人不住斜眼打量自己,才想起自己也穿着武当派的道袍,但相比之下,自己的道袍却破旧多了,当下也不在意,想到这身衣服是师父年轻所穿之物,心中又觉一阵温暖。李义轩用完饭后,随手放在桌上一个大银锭,那两个道士不觉有些诧异,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李义轩上前问道:“两位道友,不知武当山怎么走?”只听胖道士冷笑道:“你身穿武当派道袍,难道不知道本门的路么?”又听瘦道士道:“我瞧你这身道袍旧的像捡来的一般,难不成是打着武当派旗号,到处行骗的不成?还是遇上了什么神仙,给你留下了这身宝贝?”说罢,二道齐声大笑。李义轩见这两个道士嘲讽自己,也不动怒,只是笑道:“实不相瞒,这道袍确是一位神仙送给我的。”说罢,双手抱拳,转身便出了客栈。
李义轩一路打探,终攀到了武当山上。见山林之中有位樵夫,当下便与他一路攀谈,并肩而行。李义轩见这樵夫身负重柴,仍健步如飞,不禁赞道:“老兄腿脚上的功夫可非一般啊。”樵夫笑道:“小兄弟莫开玩笑,我每日都在这山上打猎砍柴,哪里学过什么功夫。”李义轩道:“日久成功,功在日久,不瞒老兄,你这上山如平地的功夫可不是常人做得来的。”那樵夫一听此话,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咱俩一同往山顶奔跑,比比脚力如何?”李义轩笑道:“自当奉陪。”只见樵夫卸下柴木,突然疾奔起来,李义轩一瞧身法,便知此人果然不简单,当下提气而追,瞬间便赶超上来。樵夫见状,心中一惊,虽奋力奔跑,却再也寻不见人影,直追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见李义轩在前方漫步而行,忙摆手喘道:“小兄弟,歇一歇吧,我可不是你的对手。”李义轩见状,又掉头奔回到樵夫面前,笑道:“敢问兄台大名?”樵夫笑道:“在下乔木然,平日闲来无事,常在山中跟人比试脚力,却从未见过小兄弟这么快的身法。”说罢,仍不禁连连称奇。李义轩笑道:“多谢老兄称赞,敢问武当派离此地还有多远。”樵夫指着前山道:“再往前走三个多时辰,便能看见道观了。”李义轩遥望了一眼,笑道:“看来用不了半个时辰便可到武当派啦。”樵夫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是啦,你可不比凡人。”再一瞧李义轩,已然没了踪影。
李义轩翻过低岭,又攀上峰峦,从山顶鸟瞰武当山之景,层岩地貌、苍翠丛林尽收于眼底,不禁赞叹,武当山果然风景秀丽,不愧有“仙山”的美誉。

那真是:
天柱奇峰冲九霄,
百峰凌耸峦叠嶂。
仙云似将苍穹接,
洞天福地在武当。
再行得片刻,便可遥见武当道观了。李义轩当下运起轻功,加快脚步,转眼以至道观脚下。门外站着一名七八岁的小道童,见李义轩忽然现身,先是一愣,随即上前行礼,道:“请问阁下是来游览山水,还是参拜观庙?”李义轩见这道童小脸儿红扑扑的好生可爱,当下抱拳笑道:“在下特来拜见贵派掌门,劳烦小道兄前去禀告,就说师侄李义轩前来拜见。”小道童眨了眨眼睛,心觉奇怪,眨着眼睛问道:“全教上下众位师叔伯,师兄弟我均认得,怎么从未见过你?”李义轩笑道:“我也是头一次来这武当山,小师侄自然未曾见过。”小道童道:“那请道兄在这里稍等片刻,待我前去禀报。”李义轩微微一笑,见道童转身而去。
李义轩在观外候了一个时辰左右,仍不见那道童回来,实在等的没趣,便自行登阶入观。沿途台阶两旁,见众道士在各练武功,不禁驻足观瞧。只见右边一个中年道士闭目而坐,肚腹时而鼓胀,时而吸回,当下心知这是在修炼内家的吐纳之法。左边一个身材消瘦的道士单腿而立,正是一招白鹤亮翅,见他纹丝不动,如雕塑一般,不禁暗赞其定力不凡。继续前行几个台阶,见一个青年道士打了套内家拳法,浑然如意,再瞧他落拳之处,无不笼罩身上诸多大穴,李义轩暗自揣摩拳意,心中佩服道:“此拳法不但能强筋断骨,调运内外之功,且绵里藏针,处处打其要害,这道士年纪虽轻,竟有这等火候,实属不易,看来‘北尊少林,南崇武当’之说,果然名不虚传。”再往上行去,见一群道士两臂摇摆,正是再练“十段锦”的功夫,李义轩幼时便早已通晓,当下不再留意,自顾往山上行去,不知不觉,已攀到了玉女峰。
到了峰顶,只瞧三五道士成群结队,有的练棍,有的舞剑,还有几人耍枪,好生热闹。李义轩见斜东边几个道士凑成一阵,修习的正是武当剑法。再瞧练棍的数名道士步法身形,走的是八卦之位,而手持长枪的却是六合枪法。正看得过瘾,忽见从山上走下来个道士,一瞧李义轩便点指喝道:“你这小子未得通报,竟自己溜进观里来了,谁给你的胆子,敢擅闯我武当派?”李义轩抬头一瞧,正是客栈中嘲讽自己的瘦道士,暗想自己在山下等候的功夫,他反而赶在了自己的前面。当下笑道:“玉女峰是你武当派的么?难道只许你们在这里练功,不许我在此歇息么?”这瘦道入门较早,趾高气昂惯了,哪里容得下李义轩出言顶撞,当下哼了一声,对练功的众位道士道:“众位师弟,这人来路不明,早在山下便已鬼鬼祟祟,你等先将他擒住,随后我再交与掌门处理!”说罢,剑阵中一位道士道:“单师兄,我看这位道友相貌端正,不像歹人,不如先好好问个清楚如何?”瘦道士还未出口,客栈中与他一同的胖道士也正巧下来,见状喝道:“单师兄说的不错,这小子大为奇怪,还是先将他捆上再说!”众道人见胖瘦师兄均已下命,哪里还敢反驳?当下一个用枪的道士抱拳道:“道兄,多有得罪。”李义轩见胖瘦道士蛮横无理,却不与他见识,暗想反正捆上自己后,即可见到逸林师伯,到时候再见分晓也无不可,当下也不反抗,让那练枪的道士捆了个结实。
李义轩被捆了个结实,押送到了胖瘦道士切近,只瞧守门小道童此时方从山上走来,突见李义轩被捆,这才想起了为他传秉之事,心中一慌,暗自责怪自己贪玩,竟将此事抛到了脑后,闹出这些误会。小道童此时虽有心说明,却畏惧胖瘦师叔严厉,刚要开口,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李义轩眼睛一瞥,便知其中道理,当下对他微微一笑,示意并不打紧。小道童见李义轩未有责怪之意,这才松了口气,当下悄悄跟在李义轩及胖瘦道士身后。胖瘦两道平日掌管武当派守卫之权,专横跋扈,嘴上阴损惯了,此时也不忘调侃起李义轩来。只听瘦道士道:“一会见了师尊,治他个假扮武当弟子,擅闯禁地的罪名,免得以后再有这样的无耻之徒,招摇撞骗,毁我派清誉。”胖道士道:“瞧他那副德行,想必师父也是个脓包。”瘦道士笑道:“可不是么,要不然怎么连半个屁都不敢放,就乖乖的让咱们捆了起来。”李义轩听罢,心中一怒,顿时止住脚步,冷道:“你说谁师父是脓包?”瘦道士见李义轩发作,不加收敛,反而狂笑道:“说你师父又如何?”李义轩脸色一沉道:“你跪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了你。”胖瘦两道一听此话,捧腹大笑,胖道士刚要开口,鼻子突然一痛,脸上已然中拳,鲜血顿时流了满脸,再瞧李义轩身上的粗麻绳竟然崩断在地,不禁大为震惊。瘦道士正自惊愕间,也被踢了一脚,从山坡摔下,打了七八个滚,方才止住,只觉浑身疼痛,站不起身来。众道士见李义轩挣脱出来,出手伤人,忙将他团团围住,李义轩冷笑一声,傲道:“你们这帮蹩脚虾,一起来吧!”五名持剑道士听他出言不逊,长剑一齐出手,李义轩见剑尖所到之处未攻其要害,心知对方不愿伤己性命,但此刻怒气冲胸,心想定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心中拿定了主意,脚下疾踏几步,手中却是更快,转瞬间在五人手腕的“神门穴”各是一弹,五人只觉手弯一麻,再也握不住手中长剑,只听咣当几声,兵器掉落在地,不禁大惊。再瞧李义轩负手而立,冷眼傲视众人,五位道士涨的满脸通红,拾起剑来,怔怔的站着不动,攻也不是,不攻却也不是,顿时好生尴尬。
李义轩剑法以致高妙之境,对付这些道士可谓手到擒来。持棍众道士见状,十几人登时冲将上来,众人围成一圈,上挥下扫,结成困敌棍阵。李义轩身子一抖,身子凝悬在半空之中,暗叫一声好险,随即跃出棍阵,众道士见他竟能从“米字困仙阵”中逃脱,均大吃一惊,当下各自施展出武当“风魔棍”来,顿时棍气交错,比阵法还要厉害数倍。李义轩只觉十几道棍气结成一张渔网,将自己笼罩在内,当下仗着轻功绝伦,跃起三丈多高,众人只见眨眼的功夫,不见了李义轩踪影,更是诧异不已。忽听一名道士“哎呀”一声,随即手中木棍断为两截,接着李义轩双掌一拂,众道士只感胸口一闷,均被点中了穴道。李义轩刚要罢手,忽见持棍道士腋下突然刺来一柄长枪,原来是使枪的道士疾攻了过来。李义轩一拧腰身,已越过身前的道士,脚下踩住了对方的长枪,道士提枪一抬,李义轩借力跃起,脚下又接连踢倒了数名道士,这“六合枪法”连李义轩的衣角都未沾着,便不堪一击,败下阵来。
突然只听瘦道士忍痛喊道:“统统住手,掌门来啦。”众人一听,均都收了手。李义轩抬头一瞧,见一位道骨仙风的老道从山上走来,手持佛尘,精神健硕,正是师伯逸林道长。逸林走近一瞧,还未开口,便听瘦胖两道你一言我一语的争相告状,说什么李义轩擅闯道观,不问情由,便动手伤人等等,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李义轩背手而立,笑而不语,只见胖瘦两道说完之后,逸林怒斥道:“一派胡言,你等出言轻浮,辱其师尊,当我不知么?你二人可知他师父便是你季师叔么?你说他师父是脓包,岂不连武当派一同骂了么?真是大逆不道!”胖瘦两道听罢,大叫糟糕,连忙跪下赔罪。李义轩见那红脸儿的小道童站在逸林道长身边冲他一笑,心知定是这小道童跑去找到师伯,说明了此事原委。当下上前跪道:“师侄义轩特来拜见师伯。”逸林扶起笑道:“师侄果然不同凡响,第一次造访武当,便将我这些弟子打的七倒八歪,可是为你师父扬威来了么?”李义轩脸上一红,笑道:“弟子无意冒犯众位师兄弟,实是一时情急,手下便没了分寸。”逸林道长一笑,转头对胖瘦两道士道:“你们季师叔武功博大精深,且只收了这一位得意弟子,自然是倾囊相授,无所不传了。我看轩儿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算是手下留情了,你等此刻可领教了醉仙教李教主的功夫了?”胖瘦两道唯唯点头,再也不敢有所放恣。
逸林话音刚落,只见一名道士手中拿着半截长棍,走上前几步,想必是不知不觉便败在了李义轩的手下,心中大为不服,当下皮笑肉不笑道:“掌门,李师兄果然厉害的很啊,不但在山东呼风唤雨,上了咱们武当山上也……”只见这道士话刚说了一半,膝盖忽然一软,竟冲李义轩跪了下来。李义轩忙道:“师弟快快请起,我哪里承受得起如此大礼?”说罢,也不出手相扶,再瞧这持棍道士无论如何用力,腿上就是用不上半分力气,心中明知是李义轩搞的鬼,却又无法言明,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就连逸林道长也未瞧清李义轩用的什么招式,当下只好将这道士扶起,命众人退下。随后与李义轩并肩而行,漫谈闲聊。逸林老道心中虽然觉得李义轩年少轻狂,但见他举止神情竟像极了师弟季常礼少年之时,当下不但毫无反感,反而越发喜欢,更没有为他出手整治观中弟子而挂怀。但转念一想,今日众弟子无不大败,难道自己就没个出众的弟子么?念及于此,不由得佩服起师弟择徒的眼光来。而方才李义轩神不知鬼不觉的便让那持棍道士下跪,用的乃是《循阳真经》中的玄指神功,手指激射出的真气,射在了那道士的“血海穴”上所致,李义轩一试之下,竟见如此灵验,自己也是所料未及。

那正是:
骄龙攀云上神山,
哪想小童误贪玩。
同门相见不相识,
斗得众道人马翻。


(十)合二为一容所长 [本章字数:13698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1 19:42: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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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义轩随掌门逸林道长来到三清观中饮茶,逸林对其大为器重,暗想他虽自创醉仙教,统领群雄,但仍身穿武当派弟子的旧服前来,尊师重道,不忘本宗,可谓难能可贵。又见他武功已至大成,外加心思聪慧,内功根基深厚,便生了传授衣钵之意,当下道:“贤侄,师伯想传授你些武当派的功夫,不知你可愿意?”李义轩听罢,顿时大喜,连忙跪拜道:“多谢师伯,师侄求之不得。”
逸林道长道:“我武当派的功夫,向来以内力见长,讲究刚柔相济,阴阳双修。你如今已然身怀武当正宗内功,又习得师弟的绝技醉八仙,老道我倒犯起难来,不知该教你些什么了?”李义轩脑筋一转,笑道:“武当太极拳天下闻名,弟子想学这太极的功夫。”逸林道长大笑道:“当年祖师传与师弟醉八仙,却将这太极功的精髓传授给了我,你这小子倒是不傻,专挑武当的镇派之功来学,岂不是要将我武当派的绝学挖空么?”李义轩又伏地磕了一个头,笑道:“恩师与师伯均待我恩重如山,小子虽自立教派,但仍属武当支脉,何来的你我之分?”逸林道长见他诚心学艺,当下点头道:“你随我来吧。”
这一老一小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山后的一片隐秘的树林之中。只见逸林站定了身子,转身道:“武学之道,自然离不开刻苦钻研,勤加修炼,但更要看悟性的高低,咱们武当派的太极功,不到十个年头的弟子,绝不相传,故我传你太极拳之事,不可告诉其他同门,更不可卖弄显露,你可记住了?”李义轩见他带自己来到此地,早已猜出缘由,当下忙道:“师侄自不敢有违。”再瞧逸林双手缓缓抬起,说道:“此乃起手式,轩儿看清楚了。”李义轩当下凝神观瞧,从头到脚的细微变化无一不用心记忆。
只听逸林道长道:“武当太极拳乃是内家拳法之大成,与北系外家拳术不同,此拳讲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含而不露,后发制人。”李义轩见他一边娓娓道来,一边将太极拳打的行云流水,绵绵不绝,且动静相结,时而凝若玄武,时而灵若朱雀,只瞧得李义轩如痴如醉,待拳毕收功,逸林道长回头看李义轩正自低头默记,过了片刻,见他双手抱圆,由起势依次打了下来,且一招不差。逸林见他只瞧一遍,便自深得拳法要领,不禁大喜,当下提点道:“虚灵顶劲、含胸拔背、沉肩坠肘、舌顶上腭。”又道:“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动静之中如绵里藏针,刚中有柔,柔中带刚。呼吸之间,开合自如,升降自然,深细长均,息息归根。”李义轩一经点拨,心中更加通彻明了,招式之中,手法之间,再无半点滞泄。
李义轩一边练拳,逸林道长一边在旁讲述要领及功用,矫正每招偏离之处。不到一个时辰,老少二人便能相互以太极拳拆起招来。逸林道长故意让他领略太极拳的威力,有时蓄足了劲力,顷刻迸发出来,将李义轩弹出数十步外,或突然泄力,将其引得前仰翻摔,连滚带跌。不到半天的光景,李义轩便觉浑身酸痛,内力几近耗尽,暗道自出师以来,还未有过如此疲惫不堪的状况。逸林道长见其疲态,笑道:“我只使了三四成的太极功你便受不住了?若是下手无情,每一招都可让你伤筋断骨。”李义轩心知不假,便道:“师伯,此拳博大精深之处比起醉八仙只多不少,徒儿可否再此多盘恒几日,加以钻研深修?”逸林笑道:“有何不可?你一日的领悟胜过武当门内弟子一年,我高兴还来不及哩,将来还要指望你将咱们武当派的功夫发扬光大哩!”李义轩当下感恩叩谢。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李义轩不待逸林召唤,便独自跑到后山,研习太极功。只感觉越练越觉得广阔无边,奥妙无穷。等见到逸林来到后山,已是未时。逸林道长笑道:“守门的小道童说你一大早便出了门,肚子难道不饿么?”李义轩道:“弟子练就辟谷之术,三天不食也不觉饿肚子。”逸林叫他休息片刻,饮些水再练功。并将太极内功的呼吸吐纳之法传授与他,李义轩触类旁通,片刻之间便与自身的心法融为一体,心知只要按照要诀修炼,内功便可更上一层。就这般数日下来,逸林道长见他太极功运气发劲无不暗合精要,不禁大为赞许。这一日,逸林道长从背后拔出剑来,只见金光耀眼,李义轩喜道:“金龙宝剑!”逸林道长道:“不错,将你那柄银龙宝剑拔出来吧,咱爷俩喂几招剑。”李义轩先行了个礼,随即拔剑出鞘,银光一显,如白虹贯日,只见两剑相交,顷刻之间金光银光相互辉映,在树林中穿插交错。李义轩深得季常礼的八仙剑精髓,时而一招“紫气东来”显神姿,时而一招“横扫尘缘”露豪气,时而一招“纯阳背剑”藏玄机,时而一招“湘子朝宗”示敬意。再瞧“果老观天”、“刘海戏蟾”、“醉卧云天”、“瞒天过海”这几招时,更是练得潇洒飘逸,炉火纯青,就连逸林道长也不禁大声叫好。再瞧逸林老道的剑法,却是避锋藏芒,四两轻拨,细水长流,潺潺不绝。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剑法中渐增内力,如蚕丝缠绕,慢慢将银龙宝剑裹住。李义轩见状,岂能甘心入套?当下招式更加灵动百变,难以预料,只是隐隐约约之中,暗觉越发吃劲费力。两人相斗了一个时辰,均是后劲十足,气力悠长,内功深厚可见一斑。
又斗了半个时辰,只见金龙宝剑轻缓平和,柔漫申舒,却越发显得气势饱满。银龙宝剑虽三十六变、七十二化,却渐现黔驴技穷之象。凑巧此时嘉靖年间,出了一个文人才子,姓吴名承恩,写了一篇传世之作《西游记》,此刻李义轩就好比书中所写的孙猴子,不管筋斗云如何翻腾,变化何等神通,终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李义轩见状,心中暗道:“师伯剑术果然厉害,看来唯有恩师才能与之抗衡,我却不是对手。”正念于此,只瞧逸林道长行流云步,出穿云剑,剑剑似虚,却招招埋险。突然一招“跳步下刺”李义轩措不及防,银龙宝剑不及抵挡,对方剑尖却已顶至前胸。李义轩长嘘一口气,笑道:“师伯剑法精深,弟子甘拜下风。”逸林道长收剑回鞘,笑道:“我练剑的年头比你岁数还要大哩,你却何止抵挡了我上千招?贤侄在后辈之中,已然是出类拔萃了。”李义轩听到师伯嘉赞,这才欢喜。逸林道长道:“这金银双剑乃是兵器中的至宝,数十年来从未交锋,今日金龙宝剑即已出鞘,我便将这太极剑也传授与你吧。”李义轩想到自己虽不是师伯的亲传弟子,他却如此倾囊相授,心中感动,喉咙哽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逸林道长微微一笑,当下将太极剑决说与他听。
将近一月下来,李义轩已颇得太极拳剑精髓,想着时日已是不短,便向武当众人辞别,下山之前,逸林道长不免又是一番勉励,李义轩跪拜谢恩之后,便往山东行去。
回到醉仙教,见众家兄弟井井有条,各司其职,各行其事,倒也放心。南山五怪多时不见李义轩,此刻见面,自然欢喜不已,当下一拥而上,围在一团,叽叽喳喳,问长问短。李义轩知道五怪不通人情世故,别人自然不会和他们多加亲厚,唯独自己视为伙伴。而五怪也对李义轩忠实无二。李义轩当下与南山五怪来到醉仙竹林,见陈设未变,园中整洁,又对五怪的家务“功夫”大加赞许一番,鼓励五人勤练不辍,五怪大为欢喜。李义轩未见到师父,心中万分想念,只是长叹一声,随后信步走到武伯当的府中,只瞧正堂上挂着醉仙教祖师季常礼的画像,武伯当与石铮正在吃酒,突见李义轩前来,两人忙起身相迎。李义轩道:“武堂主、石堂主不必多礼,我只是路过,随便过来瞧瞧。”说罢,叫丫鬟将软垫放于地上,面对尊师画像拜了三拜。武、石二人见李义轩跪拜,也跟着跪下磕头。只听李义轩喃喃念道:“师父啊,你到底去了哪里,徒儿想死你啦!”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一人笑道:“乖徒儿还算孝顺,为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李义轩一听声音,不禁又惊又喜,回头一瞧,不是恩师季常礼又是谁?当下忙起身奔到切近,喜道:“师父,您可回来啦!”石铮、武伯当一瞧此景,均知醉仙翁驾到,忙拜道:“晚辈拜见醉仙翁前辈!”季常礼道:“各位不必多礼,咱们慢慢聊。”李义轩道:“不错,石兄快去通知各位堂主来此一聚,劳烦武堂主准备些素斋饭,众家兄弟今日便再此处用饭。”二人听罢,立即遵命。
不过多时,八仙堂各堂主均前来拜见季常礼,李义轩为其一一引荐,众人平日只闻其名,却难得见到季常礼真颜,今日有幸得见,无不大为欢喜。武耀江正在山野之地打猎,闻得此信,忙从半途中返回,快马加鞭赶来。见堂中正坐着一位慈祥老者,倒头便拜道:“徒孙拜见祖师爷爷。”季常礼笑道:“这是你收的徒儿么?”李义轩笑道:“徒儿擅作主张,收了这个顽徒。”季常礼让其起身,笑道:“你这一拜,我倒不知送你些什么好了。”武耀江慌道:“徒孙敬仰祖师犹如天神,怎敢讨祖师爷的便宜?”正自说着,素斋饭菜均已备齐,众人平时酒肉荤腻惯了,食素大为不惯,姚奇峰更觉口中无味,难以下咽,当下只是瞧着季、李师徒俩用饭。李义轩自幼跟随季常礼,三餐均是素斋,自然吃得习惯。
季常礼道:“为师见你统领群雄行侠扶弱,仗义锄强,大感欣慰,日后也要持守正道,不可污了武当派的名声。”李义轩忙起身道:“徒儿不敢违背师父教导,只是不知师父这段时日去了哪里,让徒儿好生挂念。”季常礼道:“蒙古人侵我中原,近年来常洗劫延边百姓,我去杀了些蒙古鞑子。”常怀安道:“这‘南倭北虏’乃是当今两大忧患,怎奈得朝廷疲软,应付不来,却苦了天下黎民百姓。”季常礼道:“不错,我等侠义之士本应安邦护国,救济百姓。若待时机成熟,还望众位以天下百姓为重,杀敌护民,才是侠之大道。”众人听罢,齐声遵命。
饭后,师徒二人回到醉仙竹林,南山五怪竟争相卖起乖来,大眼怪道:“祖师爷,平日这园中地面均是由我打扫。”大鼻怪道:“祖师爷,那屋内陈设均是由我擦拭,不曾一天间隔哩!”五怪你一言我一语在季常礼面前表功,季常礼捋须而笑,李义轩笑道:“好好好,你们都有功劳,现下给你们三天自由,想去哪里游玩,便去哪里。”南山五怪一听此言,心中乐开了花,三天之内无拘无束,不受半山师叔的管治,大可逍遥一番,说话眨眼间,竟然全没了人影。
李义轩仍像往常一样,回到屋中替师父沏了一壶茶,季常礼品了一口,笑道:“这银龙宝剑输给金龙宝剑了?”李义轩一愣,随即笑道:“徒儿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这次徒儿上山,师伯倾囊相授,实领略了不少精妙的功夫,师伯剑术厉害,徒儿不是对手,唯有师父出手方能胜他。”季常礼一听此言,笑道:“娃娃口不对心,你怎知我能胜你师伯?嘴上总捡些我爱听的说,我师兄的斤两我还不知道么?我俩这么多年总是不相伯仲,难分高下,你修炼未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李义轩点头称是。季常礼道:“咱们爷儿俩比划几下如何?”李义轩喜道:“徒儿正想求师父指教。”
说着,两人走到院中,李义轩不敢贸然出手,躬身抱拳,以待师父示下。季常礼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显出一副昏醉迷糊的样子,松散道:“出招吧,怎么年纪越大,越发婆婆妈妈了?”李义轩见状,心中一喜,知道师父轻易不用醉八仙过招,今日一上来便醉眼迷离,亮出绝学来,显然是因为自己武功已高,大可放开手脚与之较量一番的缘故。当下也不含糊,跌步上前,还未出手,却瞧季常礼先来锁喉,李义轩太极云手一拨一挑,登时化解。季常礼怪招迭出,百变不穷。李义轩虽每招每式都曾练过,但因习练太极时日不长,还未得心应手,一时之间慌了手脚,当下也顺手施展醉起八仙拳来,却又不时运出太极拳,偶尔弄得季常礼摸不清头脑。两人转瞬已过了百招,季常礼突然罢手,问道:“你这太极不是太极,醉八仙又不似醉八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李义轩灵机一动,笑道:“各拳各法,各人各打,太极八仙皆为我所用。”季常礼顿时领会,更觉欣慰,笑道:“你能将两种拳法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也算是自创一路啦!”李义轩笑道:“不如请师父给我这套拳法起个名字吧。”这句话本是纯属戏言,不料季常礼沉吟片刻道:“太极八仙本无界,天下武术原同根,我看就叫‘醉太极’如何?”李义轩听罢,只觉大妙,拍手叫好。原来李义轩当日在武当山上便暗自琢磨,要论醉八仙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恩师,这太极拳再练二十年想必也胜不了师伯,但两者可各自取其所长,为我所用,故不曾将两种拳法、剑术刻意分开,区别对待,渐渐融会贯通,从而相辅相成,威力大增。
再瞧季常礼,手中忽然多了柄长剑,笑道:“为师考较考较你剑法长进了多少。”说罢,一剑直向大腿刺去,李义轩忙挥剑一栏,运气太极剑法,接着独立上刺,转身回抽等招式连绵不绝的运出,季常礼赞道:“好小子学的不错呀!”说罢,剑锋一转,所扫之处,无不压制太极剑法。李义轩一觉不妙,忙又使出了“仙姑采莲”、“采和提篮”、“神犬穿洞”、“钟离挥扇”这些八仙剑法的招式出来,就这样左一招太极剑,右一招八仙剑,

那正是:
四象容六合,八仙也可转圆圈。
八架二十四,又把太极阴阳兼。
季常礼虽有意相让,但却未刻意收住攻势,见李义轩竟能对抗百招以上,心中不禁大喜,最后用了一招“引气归元”后,便将剑收入鞘中。李义轩见师父停手,当即笑道:“师父,徒儿这‘太极八仙剑’如何?”季常礼哈哈大笑道:“你自学艺以来,从未抵得过为师百招,今日一试,果然大有长进。”李义轩一听此言,才突然恍悟,心中暗道:“怎地不知不觉竟抵挡了师父上百招?”随即才喜出望外。季常礼道:“你的拳剑已得精髓要领,今后为师也不必在旁教导,你自可揣摩领悟,勤加修习便可了。”李义轩跪倒在地,道:“师父天高地厚之恩,徒儿此生难以报答,只能多行善事,换得师父长命百岁。”季常礼笑了笑,也不辞别,转眼见已至一里之外。李义轩起身见师父远去,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这才离去。
醉仙教此时已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大教派,齐鲁之内,无任何教派可比。此时正值嘉靖三十一年,山东沿海屡遭海贼倭寇侵袭之害。这一日,见武伯当怒气冲冲来到正气堂上,端木踪问其何事,武伯当说除了缘由,原来是因倭寇抢劫,海口贸易阻断,众弟子与其动手,均是有死无生。李义轩大怒,颁下教令:“如遇到倭寇烧杀抢掠、残害百姓,本教上下人人得而诛之,保我山东百姓生计,地方安宁。”随后又邀集八仙堂各位堂主前来共同商议。广明量叹道:“前几日属下曾到沿海之地查看,见到一伙东洋武士,武功虽是平平,但刀法却厉害得紧,我只道身边有数十名教众,对方只有七八个,定能十拿九稳,可谁想到一动起手来,竟死了一半的弟兄,还让一名东洋狗贼逃脱,实是奇耻大辱!”李义轩怒道:“为何不向我禀报?”广明量慌道:“那时教主还身在武当,回来后又拜见祖师爷,故才没来的及。”李义轩道:“看来东洋武士的刀法确有独特之处。”余童元道:“孙子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如擒来几个武士,与之过招,寻找出克制倭寇刀法的招数。”众人一听,均赞妙极。李义轩道:“那此事便交给余兄弟去办吧。”余童元笑道:“东洋人刀法虽强,脑筋却是不太灵活,生拿活捉几个不成问题。”众人事已议毕,各堂主刚走出堂,楚大嫂、武耀萍、苗三婆又来求见,李义轩起身相迎,笑道:“楚大嫂、苗大嫂、萍姐,小弟有事想要劳烦。”萍姐笑道:“教主少在这里假客气,有话直说便是了。”李义轩道:“我醉仙教不但男儿个个英雄,女眷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今儿个叫三位前来,是要请你三人训练咱们教中的女子习武,在内能强身护体,在外可上阵杀敌。”
楚大嫂道:“轩弟莫开玩笑,你老嫂子哪里能上阵杀敌,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李义轩道:“大嫂切莫过谦,当年常大哥轻年之时,是谁整日陪他练剑喂招来的?”楚大嫂笑道:“那都是哪辈子的陈年旧事啦,我现在除了针线啥也不摸哩。”武耀萍笑道:“嫂子莫听他什么巾帼不让须眉的假话,想必是矬子里头拔将军吧。”苗三婆也笑道:“教主,若真是打起仗来,咱们教中的男弟子还不够么?”李义轩正色道:“此时不同往日,倭寇大肆入侵,江湖哪里有太平的地方?我教乃一方大教,护百姓安宁,保一方平安是分内之责,如今山东沿海倭患日益严重,我已颁下一道教令,遇倭杀倭,遇寇杀寇。咱们教中女眷少说也有上千,若是人人习练武艺,便可组成一支女子抗倭队,岂不大妙?”武耀萍道:“嘿,这倒不错,古时不是也有花木兰建功立业么?今日我醉仙教女子为何不能驱灭倭寇?”李义轩喜道:“不错,我也正是此意。”苗三婆起身抱拳,道:“一切便听教主吩咐就是了,去外面杀些东瀛狗也好,我手中这双短刀也免得生锈。”李义轩笑道:“双刀虽是三嫂绝技,但不适合教中女众练习。”楚大嫂道:“那轩弟看我们这些教女眷连什么功夫?”李义轩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卷册,道:“我将醉八仙剑中适用于女子的招数略微改编了些,全在这卷中,劳烦两位嫂嫂和萍姐练熟之后再传与众女眷。”楚大嫂当下接了过来,三人领命而去。
余童元受教主之命,伏于海岸边的暗处。偏巧未过多久,便有五个倭寇现身,岸滩渔夫瞧见,如同见了夜叉一般,掉头就跑,倭寇当下一路追赶,顷刻间便跑到了余童元埋伏之处。只听余童元哨声一吹,二十名醉仙教弟子突然现身,将倭寇包围了起来。倭寇见落入埋伏,却不慌张,叽里呱啦大叫几声,挥刀便与众人拼杀起来。余童元本想袖手旁观,但见自己弟子一着手,便有数人登时毙命,登时又惊又怒,喊道:“捉活不成,就杀了这帮畜生!”说罢,自己手握双叉,也杀了进去。余童元在江湖中早立名头,幽冥双叉厉害非常,武功自然也非泛泛,此时一与东洋刀法相拼,顿时吃了大亏。只见五个倭寇的刀法迅捷无伦,狠辣异常,片刻之间身上竟被连刺带砍了三四刀,虽不是大伤,却让余童元大吃一惊。正在众人厮杀之时,只听嗖嗖几声,两名倭寇的双眼已被射瞎,余童元回身望去,正是金算盘广明量前来相助,当下精神一振,双叉急攻,又刺死一人。剩下的两个倭寇见状,欲要逃跑,广明量又是几颗算盘珠子射出,两个倭寇只觉双腿一痛,登时跌倒在地,还未起身,余童元的双叉又至,这才将二人斩杀。余童元拔出幽冥双叉,望了一眼丧命的弟兄,当下长叹一声,默不作语。广明量走了过来,一拍他肩膀道:“我就料到你会轻视倭寇,偏就真的吃了大亏。”余童元叹道:“若不是广兄前来相助,恐怕就算得胜,还会死伤更多的兄弟。”广明量道:“我之前与倭寇交过手,但却没今日这几个厉害,想必定是东瀛的武士高手。”两人边走边谈,却听后面教徒道:“余堂主、广堂主,有一名倭寇还没死哩!”余童元怒道:“将他捆上,带回教中由教主处置!”众教徒听罢,连忙将那倭寇捆个结实,押回教中。
李义轩见余、广二人回来,又瞧余童元面露愧色,身上略有微伤,便知吃了亏。当下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余兄平安回来就好。”余童元怒道:“我轻视倭寇死不足惜,倒害了教中的几位兄弟丧命!”李义轩惊道:“倭寇武功当真如此高强?”广明量道:“教主不知,今日这五名倭寇多半是东瀛武士中的高手。”说罢,转头又道:“余兄也莫再自责,教主定能想出克制倭寇刀法的武功来。”李义轩当下命人将那倭寇关押看守,并为其疗伤,供其食宿。余童元怒道:“这等畜生,教主怎么对他如此客气?”李义轩笑道:“猪养足了是为了吃其肉。”广明量接道:“倭寇喂饱了是为了习得他的刀法,以便日后克敌制胜。”余童元这才恍然道:“哎,我真是糊涂了。”
直至夜深,李义轩仍自未睡,兀自拿着一把东洋武士刀揣摩。只见这刀刚硬锋利,不禁暗叹东瀛人打造武士刀的工艺,果然十分精湛。突然大眼怪也不敲门,直接闯入屋内,嘻嘻哈哈地将几日的游玩乐事说与李义轩听,只瞧李义轩也不理会,仍盯着那倭刀怔怔不语。大眼怪见状奇怪,走到切近望了一眼,当下道:“咦,这不是倭刀么,怎么会在半山师叔手中?”李义轩听罢,惊道:“你知这刀的来历?”大眼怪挠挠头皮,笑道:“南山散人精通天下兵器、火器铸造之法,我五兄弟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能认出这些兵器。”李义轩喜道:“那这倭刀的来历与制造工艺你都记得么?”大眼怪愧道:“我们五兄弟脑子实在不太聪明,这铸造兵器的能耐却是学不来的,不过这刀的来历我却略知一二。”李义轩喜道:“大眼师侄快快道来。”大眼怪道:“此刀最少需炼制三月有余,乃是东洋的精品之作,刀身长短正适合倭刀术的劈砍之法,虽然刀利刚硬,重量却比咱们中土的兵器轻巧,故灵活得手。”李义轩微微点头,道:“不错,我初时便已看出了此刀与中土刀的不同之处。”大眼怪道:“师叔,你没发现这刀身略有弧形,却是以我中华剑柄作为刀柄的么?真是有些不伦不类。”李义轩一经提醒,忙领悟道:“非也,此刀乃是容刀剑之所长,即可使刀术,又能运剑招,真是厉害!”李义轩就这般一边询问,一边体会,不过多时,忽听见大眼怪竟打起了呼噜,当下咳嗽一声,大眼怪这才惊醒,李义轩笑道:“大眼师侄,你也困乏了,这就回去休息吧。”大眼怪打了个哈欠,当下辞了李义轩,迷迷糊糊的出了房门。
又过了几日,被生擒活捉的那名武士,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李义轩将众人召集到一起,命人将这武士带来,余童元精于东瀛之语,当下对那武士道:“你听着,只要你刀法胜得过这位少年,便饶你一命,放你离开。”那武士听罢,见李义轩背手而立,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当下也用东洋语回道:“此话当真?”余童元笑道:“教主,他说你说话算不算数?”李义轩笑道:“你告诉他,我中华男儿顶天立地,岂有无信之徒?”余童元照原话翻译过去。再瞧这武士一咬牙,握起倭刀,脚下一窜,直向李义轩攻来。李义轩定眼一瞧,暗道:“原来他们都是双手握住刀柄的。”武士只见对方也不出剑,仍站在原地犯呆,猛的一刀劈了下去,只觉刀一落空,对方却不见了人影,心中不禁一寒,忽然感到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转头瞧去,正是那少年不假,武士顿时惧意大增,用东瀛语道:“你是鬼魅吗?”但此刻为求保命,只得接连挥刀,横砍竖切,如同疯了一般。初时众人还觉好笑,但看到后来却不禁心中发毛。只见这武士的刀法凌厉,攻守兼备,转身之间却不单以臂力用劲,而是全身发力,集于刀中。武伯当道:“原来倭刀术竟这般厉害!若不是教主武功绝顶,换做是我等任何一人,均不免狼狈。”常怀安、温之敬等人听罢,均点头称是。
众人正自看得入神,只听李义轩朗声道:“众位看清了,倭刀打造之术,原是脱胎于我中华唐刀而来,传与东瀛之后,几经改良,威力只增无减。”说到此时,武士迅捷无比的连劈数刀,李义轩均轻易避开,又道:“这倭寇刀法虽远比不上中华武术博大精深,但是却简单明了,狠辣异常,少了虚招花样之后,威力实不可小觑!”众人细心聆听,暗思这番道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武士已筋疲力尽,当下把刀一抛,对余童元喊道:“这是魔鬼么,这是魔鬼么?”余童元只是不语,待教主示下。李义轩道:“你对他说,今日饶他性命,让他立即回到故土,不可再侵犯我中华沿海,若是再让我碰见,必将他碎尸万段!”余童元虽恨恨不已,但仍翻译了出来,随即开门让其离开,那武士像疯一般的往外跑去。李义轩道:“各位堂主、众位兄弟,你等手中兵器各有不同,均是修炼多年的看家本领,大可不必为了克制倭寇刀法而改为用剑,但日后对付倭寇,务必将那些不实用的花招虚式全部抹掉,方可省去许多麻烦。”端木踪道:“倭寇不懂虚招的道理,直来直去的拼杀,倒也来得痛快。”众人瞧得明白,回去之后,各自均将自己的套路化简。
再说自打各堂主研究过倭刀术后,便与属下勤加研习,巡检沿海再与倭寇拼斗之时,果然比以往大有进步,总能传来大获全胜的消息。众人抗击倭寇,平定沿海之功也渐而被百姓所传诵,醉仙教不到数月,便比以往更负盛名,百姓争买醉仙教的酒来喝,一时之间,内陆的贩酒买卖也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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