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真君》第9/21页


只闻百姓传唱歌谣道:
一口醉仙酒下肚,不惧海贼不闭户。
二口醉仙酒下肚,杀尽倭寇佑全族。
三口醉仙酒下肚,永保江山万世福。”
李义轩艺高人胆大,一日正独自在沿海巡边。正巧见温之敬带领属下弟子与十多个倭寇拼杀,李义轩眼见己方胜券在握,当下也不上前相助,只是站在远处观斗。眼见温之敬鬼头刀一落,便有一个倭寇脑袋搬家,忽然一名灰袍武士身影一现,闪入战圈,挡住了温之敬的鬼头刀。温之敬嘿了一声,当下运起内力,连削带砍,数十招竟未碰到那灰袍武士的衣角,李义轩见状,心中惊道:“不好,此人武功远胜于温兄。”刚要上前相助,只瞧灰袍武士已将刀架在了温之敬的脖子上。温之敬暗道:“我命休矣!”当下闭目待死,不料脖子一轻,见灰袍武士将刀收回,竟开口用汉语道:“我不伤你性命,你也到此为止吧,这帮浪人才刚登岸,还未行恶,你又何必赶尽杀绝!”说罢,扬长而去。温之敬气自己技不如人,败在东瀛人手下,登时脸色铁青,抛下鬼头刀,怔怔的站在岸边。其余东瀛浪人在二人打斗之时,便早已各自逃跑,总算捡回了性命。这一幕尽入李义轩眼中,见温之敬毫发无伤,心中这才放心,又怕他失了脸面,当下也不上前相见,而是悄无声息的跟着那灰袍武士,遁入了山林之中。
片刻的功夫,两人竟奔出了数十里地,李义轩暗道此人轻功也是不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山中的一个村落,突见三名浪人正在抢劫,那灰袍武士竟然出刀制止,并用东瀛语说了一大番的话,神情甚是生气。李义轩虽不明其理,但也知多半是怒斥之言。当下心中大奇道:“难道此人虽为东瀛人士,却是个侠士不成?”心中虽是疑惑,但仍未现身,只是继续跟随。又过了数十里,才见灰袍武士进了一间残破的茅屋内。李义轩当下整了整衣襟,上前叩门,却听里面没有动静。正自纳闷间,突从门内刺出一刀,李义轩一惊,连忙仰脖避开,只要再慢上半刻,喉咙便会被戳个窟窿,真是十分的凶险。忽然又听砰的一声,门被踢开,灰袍武士二话不说,拿起武士刀便砍,李义轩当即拔出银龙宝剑,与之相搏。灰袍武士见自己的刀被砍出了几个缺口,而对方的剑却无半点损坏,心中大惊,再瞧对方武功,更是大为吃惊,自己从入中土以来,还未见过如此高超的剑法,当下额头上冒出了汗来。李义轩此刻心中也是连连称奇,暗道:“若不是我将八仙剑与太极剑融会贯通,练到浑然一体,只再早个半年,兵器上我便占不了半分便宜!”
李义轩当下暗运内力,奋力一斩,只听咣当一声,对方武士刀登时折断。灰袍武士手持半截残刀长叹一声,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说罢,刀锋一转,便冲自己小腹刺去。李义轩连忙长剑一挑,残刀顿时从他手中飞脱出去,灰袍武士脸色一变,怒道:“难道你要想尽办法折磨我,让我痛苦而死么?”李义轩微微一笑,道:“你误会我了,适才我见你武功高强,却对温大哥手下留情,心下好奇,这才一路跟来,经过村镇,又瞧你阻拦行恶的东洋强盗,这才知你与其他东瀛人不同。”灰袍武士惊道:“你一路跟着我来的?”李义轩道:“不错。”灰袍武士暗想:“此人剑法如此精妙,轻功也多半在我之上,这一路跟来,自己丝毫未觉,倒也不无可能。”当下道:“你说的温大哥可是那个使鬼头弯刀的人么?”李义轩道:“不错,那人乃是我醉仙教的温堂主。”灰袍武士冷笑一声,道:“我看那堂主的武功还不及阁下的十分之一,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李义轩抱拳道:“在下醉仙教教主李义轩。”灰袍武士先是一愣,随后才点头道:“怪不得武功如此厉害,原来是李教主,哼,我即已败在了你的手下,你是要杀,还是要剐,我绝不皱一下眉头。”李义轩摇了摇道:“我已经说过了,你虽为东瀛之人,却并未行凶作恶,我醉仙教只杀罪大恶极之人,不管是来自东洋、西洋或是南洋的人,只要安分守己,与人为善,不幸雄,不作恶,便都是我中华之友。我只知无论是哪里,都有好人与坏人,(注:倭寇乃侵略者的统称,虽然主要以东洋人为主,但还包含了少数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以及本土人氏)我觉得阁下善恶分明,并非匪寇。”灰袍武士听罢,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东洋人?也许我是中土人,只是身穿东洋人的衣服罢了。”李义轩笑道:“你语气生硬,虽然汉语说的不差,但比起我们来还差得远呢。”灰袍武士脸上一红,抱拳道:“刚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请到屋中用些茶吧。”李义轩道了声谢,便随之进了茅屋。
李义轩见这茅屋本就破旧,屋内的陈设更为简陋,空荡屋中,除了一张木床和粗制的木制桌椅外,别无他物。当下问道:“阁下为何千里迢迢来到中土,却在如此简陋之地寄居?以阁下的出众武功,难道在东瀛还不能出人头地么?”灰袍武士道:“我自幼艰苦惯了,这些倒无所谓,况且艰苦的境地对修炼武艺也大有裨益。”李义轩道:“敢问兄台师承?如何称呼?”灰袍武士道:“在下爱洲小七郎,武术刀法均出自家父爱洲移香斋的‘猿飞阴流’派系。”李义轩笑道:“你们东瀛人名字太长,我日后便叫你七兄如何?”爱洲小七郎道:“你们中土人士就是这么多的礼数,什么兄不兄的。”李义轩笑而不语,又听爱洲小七郎道:“你问我为不远千里来到此处,哪里知我国连年战乱,寻不到一处清净之所!若非如此,我又岂能漂洋过海,来此隐居?”李义轩摇了摇头,道:“其他的东瀛人却不像七兄这般规矩,可谓烧杀抢掠不恶不作。”爱洲小七郎听罢,脸色一青,却也不可置否。李义轩道:“那你没有亲人和兄弟姐妹么?”爱洲小七郎道:“我的母亲早已离世,家中的几位哥哥全部当了杀手与武士,只有我一直在家侍奉家父直到去世。我为了躲避战乱,这才只身来到中土,可到了之后,竟见许多同族做起了强盗,我规劝不了,却又无能为力,实在感到羞耻,从此之后我便极少现身,在此捕鱼结网,和周边的村民学习汉语。”李义轩点了点头,道:“七兄的刀法如此厉害,想必在东瀛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吧?”爱洲小七郎摇头道:“我的刀法在东瀛虽少有敌手,但仍不是至高无上,今日不就败在了阁下的手中了么?”李义轩笑了笑,随口道:“那你们东瀛国里,谁的武功第一?”爱洲小七郎道:“我东瀛剑术、刀术和武功流派众多,但以刀剑而论,唯有家父的爱徒,我的师兄上泉信纲称得上东瀛第一,人们尊称他为‘剑圣’。不过师兄手下有为弟子,名叫山本小次郎,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阴流派系之佼佼。”李义轩暗笑:“想不到这人还会引用成语哩!”当下笑道:“那七兄看我的剑法可比得上这位剑圣么?”爱洲小七郎正色道:“我以为李教主的剑法虽高,却比剑圣还差着一截。”李义轩暗笑道:“难到上泉信纲的剑法还能高过师父不成?”当下不以为然,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七兄虽为东瀛人,但善恶分明,明辨是非,不知可愿意和我交个朋友?”爱洲小七郎听罢,眼睛突然一亮,面露笑容道:“承蒙阁下厚爱,求之不得。”当下两人自报了年龄,爱洲小七郎竟比李义轩年长十五岁,今年三十三岁。爱洲小七郎道:“李兄,你为何愿意结交我这种异族朋友,况且我们族人还在此做出了天大的恶行!”李义轩道:“我曾听恩师讲过,万物原本心中存善,只因邪念一生才成了妖魔,行不行恶与种族并无关系,能结交像七兄这般秉持正义之士,我才是求之不得,相交不上哩!”爱洲小七郎听罢,哈哈大笑,两人隔膜顿时尽消,只听爱洲小七郎道:“日后你便叫我阿七好了,简单明了。”李义轩笑道:“这倒像我们汉人的名字了。”
两人一见如故,此后李义轩隔三差五,便前来看望阿七,因怕旁人胡乱猜疑,每次均是独身探望。又过了数日,阿七忽道:“李兄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帮忙?”李义轩笑道:“七兄何必如此客气,我若帮的上,定会尽力相助。”阿七道:“久闻中国长城气势非凡,雄伟壮观,不知李兄可否带我瞻仰一番?”李义轩还以为什么困难之事,不料竟然只是让自己陪着去长城游玩一番,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下笑道:“这个好办的很,但要劳烦七兄换掉东瀛之服,改成渔民的衣着打扮。”阿七连忙点头,立刻取出了一套麻布衣换上,随李义轩往醉仙教而去。李义轩知温之敬的堂府离的最近,便停步传讯。温之敬得闻教主需用马匹,亲自牵来两匹上好的骏马奉上,再一瞧阿七,只觉颇为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李义轩翻身上马,道:“温大哥我去也,回来后自当将坐骑送还。”温之敬躬身道:“教主随用随拿,竟如此客套起来。”李义轩微微一笑,当下与阿七策马奔走,并肩而行。
李义轩心中打定主意,要带阿七到榆关附近走一遭。榆关乃东北关隘之一,长城东端之起,与嘉峪关遥相呼应,闻名于天下。两人坐骑神骏,一路狂奔,越山跨疆来到此地。阿七眺望远视,不禁惊叹不已。只见长城虽然因年长日久,多处破损不堪,但恢弘之势,磅礴之气依旧无与伦比。李义轩也是初来此地,观此壮美之景,也是连连赞叹。回忆师父季常礼曾说过,此关隘乃是明洪武中山王徐达奉命修建,北依燕山,南连渤海,山海之关,永平府地。两人一边牵马而行,一面谈天说地。只听阿七道:“如今的长城同眼下的大明朝一般,已是岌岌可危,如此下去便离亡国不远了。”李义轩听罢,略微不悦,道:“我手中长剑可容不得外贼侵略,誓死要保我江山,护我边疆。”阿七摇头道:“你的武功虽然很高,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等武艺。”李义轩道:“我中华儿女有钢铁长城,绝不会因一时不振而至灭亡。”阿七道:“你看这长城如此破旧,莫说抵御外敌,便是不去碰它,再过不了几十年也自会倒塌,何来的钢铁之言?”李义轩凝视着阿七,正色道:“我口中的长城非七兄所指的长城,而是在我中华儿女心中的万里长城。”阿七听罢,略有所思,低头不语。
两人观完长城,回到山东,李义轩别过阿七,又回教中查看苗三婆等人传授女眷武艺的进展。一进院门,只听得兵刃交加之声,见秀兰、秀梅、惠芝等丫鬟,各个手持长剑,勤加练习,当下点头微笑。再瞧另一边,武耀萍正和一人切磋喂招,两人你来我往,武耀萍竟占不得半分便宜。李义轩走近一看,不禁又惊又喜,与之对招之人不是楚大嫂是谁?武、楚二人见李义轩走来,当即停手。李义轩笑道:“没想到嫂子剑法如此了得,小弟我都自叹不如呀。”楚大嫂咯咯直笑道:“轩弟可是来挖苦我的么?”武耀萍道:“教主说的没错,要我看啊,不是大嫂当年辅助常大哥练剑,常大哥的剑法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厉害。”李义轩道:“不错,我今日的剑法,也是从当年嫂子送给我的那柄木剑而起的,说起来嫂子还是我的启蒙之师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只逗得楚大嫂笑的直不起腰来。
李义轩回到醉仙教总堂,每日均能听得喜报,不但教中生意好生兴旺,除寇驱贼亦是大见成效,不禁心中喜道:“师父若是知道,定会大为高兴。”教中没了要紧之事,便想起了远在沧州的义父闫大海。当下传余童元、广明量前来正气堂。二人赶来听遣,李义轩道:“两位哥哥,河北沧州吉庆镖局的副镖头闫大海乃是小弟的义父,自从幼时离别,屡经波难,多年未曾相见,你俩做些准备,明日便前往沧州,将义父接回教中,以了却我思念之情。”二人当下领命,李义轩又叮嘱道:“沧州乃卧虎藏龙之地,两位哥哥需多加小心,能忍得忍。”余童元笑道:“我俩又不是初出茅庐之辈,自然不会误了教主之事,若是真遇上了忍无可忍之时,也不敢丢了醉仙教的脸面。”广明量道:“教主放心,余兄若是惹了祸,我手中的金算盘便打他十几个窟窿。”余童元笑道:“你那掷算盘珠子的功夫打得过我么?别反倒让我得了金子,你岂不是赔本了?”三人不禁一笑,余、广随即告退。


(十一)明辨是非交忠良 [本章字数:13332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1 11:35: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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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义轩命余、广二人赴往沧州,自己便在教中等候佳音,一想到义父不过多久便可相见,心中不禁怦怦直跳,只想找人诉说一番,却觉南山五师侄头脑疯癫,言语无论,不免扫兴,忽然想起了阿七,当下便往他的所住行去。还未走到茅屋,便在林中听到一阵兵刃相斗之声,提步上前寻瞧,正是阿七在与一人打斗。只见那人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方脸虎目,身形魁梧,手持一根齐眉棍,一边打斗一边还说道:“嘿嘿,看不出你这东瀛崽子还有两下子。”再瞧阿七口不能言,刀法中只求自保,且身上多处已被打的淤青,显然不用多时,便招架不住对方的棍招。李义轩见状,心中一惊道:“阿七怎么惹到了这等高手,以他的刀术竟无反击之力,这老者的棍法果真厉害得紧!”李义轩当下赶到两人身畔,眼明手快,一把握住老者的齐眉棍,道:“前辈且慢。”老者正自酣斗,见一少年上前阻拦,随即认定是东瀛的帮凶,海贼的同伙,哪里容他分说?当下将棍子一抽,怒道:“呸,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也来讨死么?”说罢,棍子一转,反向李义轩打来。李义轩连忙侧身避开,不料对方竟是虚招,实则乃是攻其下盘,李义轩只觉腿上一痛,竟没躲过,接着肩上又受了一棍,当下心中一怒,暗道:“这个老汉怎么如此蛮横!”念及此处,知道对方棍法精湛,不敢托大,忙拔出宝剑与之过起招来。两人越斗越快,反倒将阿七晒到一边。只见老者手中的齐眉棍也非凡品,上下两头由精钢箍住,通体镶嵌无数宝石。李义轩不想以兵刃逞强,故不运内力,未将此棍劈断,一时之间,两人在招式上的高妙便显了出来。
那真是:
龙斗麒麟惊天变,
棍剑相争震苍穹。
百余招内,二人竟斗得不分上下。老者心中惊奇,暗道:“哪里来的毛头少年,剑法如此厉害?”李义轩越斗也越发佩服对方的棍法高超。转眼之间又斗了百招,仍是难分难解,伯仲之间。老者怒道:“你一个大好少年,怎么助纣为虐,相助倭寇做这残害自己同胞的勾当。”李义轩听罢,心中又气又笑,当下道:“你这老丈不分青红皂白,便一棍打来,我又怎么与你说得清楚?”老者见李义轩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更觉此人不知羞耻之极,怒道:“恬不知耻!好好好,来和我的棍子说个清楚吧!”李义轩见状,心想多说无益,不如先行将他制伏,再说个明白,但又恐银龙宝剑无眼,误伤了这位好汉,当下将宝剑收起,空手与之过招。
只听李义轩吟道:“小醉仙敬酒,敬你这精妙的棍法。”说罢,手下轻拨齐眉棍,身子沿着棍子旋转,眨眼之间扣杯腕已滑至老者胸前。此招乃李义轩从“密宗四十八路华拳”提炼而成,自创的招式,这小醉仙便是指的自己。老者哪里晓得这招来处,更不知小醉仙是谁,见他贴身攻来,慌忙撤棍护胸。又听李义轩道:“刘海戏金蟾,戏你这蛮横的老丈!”老者听他斥责自己蛮横,当下怒道:“齐眉棍打妖魔,打你这目无尊长的小子!”说罢,挥棒回扫,直向下盘打去。忽见长棍突然被一根麻绳缠绕,上面还系着个酒葫芦,李义轩稍加牵引,随着棍子的力道又加了把劲力,老者登时拿握不稳,齐眉棍险些脱手。原来此招乃是融合了太极拳、醉八仙中的招式混揉而成。李义轩见他竟未脱手,握力大的出奇,也是暗赞不已。趁着对方用力拔棍子的功夫,运出“急避踏碎步”贴了上来,袍袖之中几招“浮云掌”挥出,在老者面前虚晃几下,脚下随即蹬上齐眉棍,借力跃上空中,犹如飞天的神仙,驾云的童子一般飘逸潇洒,正是“攀云步”的奥妙神功。老者见状,脸色一变,心知对方有意相让,终于叹了口气,抱拳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李义轩回礼道:“在下醉仙教李义轩。”老者听罢,微微一惊道:“你就是齐鲁之地人称‘小醉仙’的李教主么?”李义轩道:“不敢当,在下便是李义轩。”老者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老夫听闻醉仙教上下一心,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何时竟与瀛狗混在一起?”李义轩道:“倭寇侵我国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凡是我中华儿女,理应将他们驱除出境。”说罢,又伸手指向阿七道:“但是此人虽为东瀛人士,却从未行凶作恶,且行事光明磊落,实是一条好汉。前辈明事理、辨善恶,不可因为他这一身装束而错怪了好人。”老者见李义轩坦坦而言,言语之中合情合理,才觉自己适才却是莽撞了,当下道:“既是李教主所言,定是不假,总闻‘自古英雄出少年’,我李良钦今日算是领教了。”李义轩一听之下,顿时喜道:“原来是‘丈二神棍’李前辈。”李良钦道:“不敢当。”李义轩躬身道:“后生晚辈刚才无礼,还望李前辈恕罪。李前辈弟子遍及四海,建龙安寨,邀集群雄,抗击倭寇,力挫海贼无数,论起杀敌灭倭的功绩来,实是我教的楷模。”李良钦听罢,心中甚为欢畅,忙笑道:“老夫今日遇见李教主的武功,才算是大长见识哩!”李义轩忙向阿七道:“七兄,快来拜见李前辈。”阿七心中气恼,但又抹不开面子,当下躬身施礼。李良钦道:“七兄弟,今日误会一场,还望老弟多多见谅,恕我鲁莽之罪啊。”说罢,弯腰赔罪。阿七见李良钦虽为前辈,但知错便改,无一丝傲慢,可见心胸坦荡,怒气顿时消散,当下敬道:“前辈哪里话,你们中土不是有句话叫‘不知者不罪’么?”李良钦哈哈一笑道:“李兄弟,七兄弟,今日有幸结识两位,可谓一大快事,可惜我身负要事,咱们这就别过吧。”李义轩忙道:“前辈且慢,既然路经此处,怎可不到教中一座,以尽我地主之谊?”李良钦道:“在下所办之事乃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半点也耽误不得。待得空闲,定会去醉仙教拜访,李教主日后若是路过龙安寨,也莫忘来陪陪我这老头子。”说罢,转身便走。李义轩、阿七躬身相送道:“前辈一路小心。”
再说余童元、广明量这二人,天不亮便已往沧州行去。两人均是艺高胆大之人,不带一名随从,再加马上功底也颇了得,转眼已至齐鲁与冀省交界之处。广明量笑道:“教主本想叫余兄一人前来,但怕你没个照应,恐有闪失,这才叫我同往。”余童元道:“教主也太谨慎了,在山东你我均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走趟沧州,请个人回来还能有何闪失?”广明量道:“话也不可如此说,此地自古便是习武之乡,虽不比少林、武当高手如云,却又不乏卧虎藏龙之士,故教主让我叮嘱余兄你,万不可张扬行事,你可曾听过‘镖不喊沧’这句话么?”余童元听罢,颇不以为然,笑道:“教主命你陪我前来,就是让你给我讲大道理来了?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晓,但咱们醉仙教可不是什么镖局,乃是称霸一方的大教,那‘镖不喊沧’的规矩全是些鼠胆之辈的可笑之言。”广明量道:“非也,那是对此地武林豪杰的尊重之意。”余童元听的厌烦,当下催马往前赶了几步,口中嘟囔道:“你们不让我张扬,我偏要张扬,不但喊,我还要唱哩!”广明量无奈一笑,摇了摇头,便不再与之理论。只见余童元忽然起了兴,果然唱起了山东的小调。

词中道:
都说齐鲁大地好,人杰地灵出英豪。
却说英豪哪里找?醉仙教中真不少。
半天道人虽年少,谁人比他武功高?
独闯白莲立威名,酒中醉拳显奥妙。
八堂忠义行侠事,保家为民除魔妖。
可与武当相辉映,敢与少林一比高!
广明量笑道:“余兄哪里学来的歌谣,这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么?”余童元捋须一笑,
接着又唱道:
今日到了沧州地,不喊镖来朝天笑,
此处虽称藏龙虎,我看全是蛇与獐。
唱罢,又哈哈大笑起来。广明量一听,脸色微变,心中暗自责道:“余兄自夸本教虽有些自大,但终算不得什么,可却偏要多两句嘴,诋毁河北的英雄豪杰,这就有些惹人不快了!”想到此处,正要说他两句,却听身后有辆马车遥遥赶来,广明量打眼一瞧,见是一辆货车,车上坐有一名车夫和三个商贩打扮的汉子,当下只当是卖货的小贩,也未多加留意,却忽听那车夫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可与武当照相辉映,敢与少林一比高低,不但在这里耀武扬威,还将此地的豪杰均说成蛇与獐,好狂的口气!”广明量听罢,心中一惊,暗道此人耳力着实不凡,绝非普通百姓,忙勒住马僵,抱拳赔笑道:“我这兄弟胡言乱语,乃是无心之言,还请兄台见谅。”余童元心思机敏,瞧出这车夫非泛泛之辈,见广明量替自己打圆场,当下也抱拳赔礼道:“小弟刚才失礼,这给诸位陪个不是。”
只见车夫却不领情,冷道:“说出如此狂妄的话,岂是道个歉便能了结的么?但你等如果这就掉头,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便不再追究。”广明量颇为尴尬,暗道:“怎么如此巧合,怕什么却偏要来什么。”余童元却是怒气上升,冷笑道:“给你脸面你却不要,我就说沧州均是些不知好歹的蹩脚货色。”话未落音,车夫手中的长鞭已出,啪的一声,竟在余童元嘴上抽了一鞭子。余童元顿时又惊又怒,惊的是这车夫的鞭法这般高超,怒的是他趁自己毫无防备,竟一招得手,哪里肯善罢甘休?当下手握幽冥双叉,一提气,从马背上窜了出去,两步奔到车夫切近,却瞧车上另外三个商贩模样的人跳下车来,亮出了青子,与余童元斗成了一团,广明量暗道:“果然是武林中人!”当下向那车夫怒道:“君子应以理服人,怎能上手就打人的道理?”那车夫沉道:“他乱放狗屁,本就该抽,你若想走,倒是可以先行离去。”广明量此时也已动怒,当下也不含糊,扣下几粒金算盘珠子,冷笑道:“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车夫,便是千军万马,我又怎会弃兄弟于不顾?”说罢,只听“嗤嗤嗤嗤”金珠子接连激射而出,那车夫扬鞭挥抽,将珠子反击回去。广明量用手接住,点头一笑,将金珠子收回,从怀中掏出铁珠子,眨眼之间近百发铁珠同时掷出,正是一招仙女散花,那车夫一惊,忙凌空翻身,跳下车来,待落地一瞧,腿上已中一珠,深入肌肉,登时痛出一身冷汗,再转头瞧马倒车翻,不禁大惊。广明量当下摇了摇金算盘,笑道:“对付你,用铁珠子就够啦。”说罢,转头见余童元以一对三,仍是颇占上风,当下也不去助他,只顾对那车夫一味穷追猛打,那车夫唯有左右躲闪,毫无还手的余地。原来方才广明量接住了他挥鞭反抽回来的珠子,是为了试探他的功力,此刻方才施展出全力。只见那车夫仍旧挥着鞭子,苦苦支撑,却不知这掷珠子的功夫乃是各种鞭子的克星。广明量纵身一跃,上了货车,接连踢翻了车上的货箱,车夫见状,急忙挥鞭打来,广明量一弹,又是一颗铁珠掷出,打在他胸口处,车夫竟不管疼痛,不顾死活,仍咬牙挥鞭劈来,广明量心中一奇,蹿下货车,避开了这一鞭。
只见车夫慌忙从箱中拿出一面旗子,塞入自己怀中。此时余童元已将那三名商贩打倒,对着车夫冷笑道:“原来是镖局的人,你将镖旗藏起来做什么,快让我瞧瞧是哪家镖局的贼车夫,如此不识抬举。”说罢,伸手便要去拿。那车夫身重两发铁珠,身手已然施展不开,当下怒道:“你口出狂言,贬低我沧州武林同道,不单是我,此地无论是哪一个门派听见了,均会出手教训,可惜我学艺不精,反被你俩所治,也是无话可说,但你且听清楚了,我只是一名车夫而已,并不是我镖局没了人才,你等若想再斗,便认清楚这个旗子,往前再行二十里便是我镖局了!”说罢,从怀中展开镖旗,余、广一瞧,大为惊诧,齐声问道:“你是吉庆镖局的人!”车夫见两人神情有异,也是一奇,随即坦然道:“不错,在下吉庆镖局侯通天是也。”只瞧广明量一拍大腿,大叫糟糕,连忙抱拳道:“侯兄弟,今日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啦!”余童元也上前鞠躬赔起了不是。要说这车夫的来历,此人正是吉庆镖局人称“神鞭车夫”的侯通天。只因从外地送货归来,途中巧遇余、广两人出言不逊,本想惩戒一番这狂傲之徒,只以为自己的鞭法在沧州也算得上头一号高手,未逢敌手久矣,可不料偏偏碰上了醉仙教的两大堂主,这才吃了亏、败了阵。
侯通天此时见二人一脸的后悔愧疚,绝不似作假,这才知遇上了与吉庆镖局的故友,只是自己却不认得,当下问道:“恕在下眼拙,请问两位是?”余童元道:“侯兄弟,今日真是闹出了误会,我要早些知道,你就是抽我八百鞭子,我也绝不还手。”广明量将受伤倒地的三位商贩扶起,赔过不是,也上前道:“不错,我广明量从今日起,半年之内绝不再用这破珠子了!”侯通天越听越是迷茫,问道:“适才兄台自称醉仙教中人,我却不知贵教和我镖局有何交情?”广明量一边将侯通天大腿和前胸的伤口撒上金疮药,一边说道:“我教虽未和贵镖局有何渊源,但我教教主却和闫大海镖头是至亲的关系。”侯通天道:“哦?敢问贵教教主尊姓大名?”余童元笑道:“侯兄可曾记得嘉靖二十五年,也就是七年之前,贵镖局行至德州之时遭遇劫匪,不料连累上了一对书生父子,那书生行李名尚来,死在了劫匪的刀下,而书生的儿子也身受重伤,闫镖头不得已,只好暂时将他托付给了泰安华拳门的胡老前辈,侯兄可还记得?”侯通天听罢,忙道:“自然记得,闫大哥还将他收为义子,却不知此事与贵教教主有何关系?”广明量道:“当年那孩童姓李名义轩,如今已经当上了醉仙教的教主。我俩兄弟便是奉了李教主之命,前来迎接闫镖头回教的。”侯通天听罢,这才明白过来,当下哈哈大笑道:“这是老天开的玩笑么?侯某今日虽然受伤,却替闫大哥找回了儿子,这伤不算白受!”广明量道:“侯兄,今日本就是我俩兄弟的不是,况且还将你打伤,更是万分惨愧,此刻任凭侯兄处置,我两兄弟绝不含糊。”余童元当即也点头称是。侯通天笑道:“既然是自家人误交了兵,我又怎会怪罪?你当我是心胸狭小之人么?此事以后休要再提。但是日后两位若来沧州,说话还需小心检点些,莫要再随口说出那些戏谑之言。”余、广二人当下均连连称是。
侯通天先命三位随从将货车拉回镖局,自己陪同余、广两人到附近的客栈一叙。三人要了几坛子酒,越谈越觉得投缘,实有相见恨晚之意。侯通天道:“自打付总镖头仙逝后,闫大哥便做任了总镖头一职,现如今镖局生意更加兴隆,我们这些老家伙多半便在局中看家护院,很少再外出走镖啦。”余童元笑道:“侯大哥哪里老哩?我看是宝刀未老,刚抽我那一鞭子,就算找遍整个山东,也没一个人能做得到呢。”侯通天笑道:“我看是余兄记仇,才时时将那一鞭之仇挂在嘴边。”说罢,三人均是一笑。广明量道:“咱们不如这就去拜见闫镖头如何?”侯通天道:“余兄、广兄来得不巧,闫大哥前几日受故人之请,此时已前往江苏苏州去啦。”余、广二人一听,均叹自己赶得不巧,余童元道:“既然如此,喝完酒我们哥俩便去复命。”侯通天道:“两位何必如此着急,就不能在此盘恒几日么?”广明量道:“教主日夜盼望与闫前辈相见,我等要赶回山东禀报,耽误不得。至于与你侯兄弟,咱们知心相交,来日方长,也不在这几日的亲近。”余童元道:“不错,侯老哥何时要去山东,我等定会好好招待。”侯通天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罗嗦了。”酒足饭饱之后,三人出了客栈,余、广二人别过侯通天,又即刻快马加鞭,回到教中,将闫大海奔赴苏州之事回禀。
李义轩笑道:“你们不听劝告,招摇过市,还误伤了侯叔叔,该当何罪?”余童元脸上一红,竟一时语塞,广明量却笑道:“若不是如此,又怎能与侯兄相遇?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李义轩笑道:“你倒会找理,此次可谓侥幸,若是碰见沧州别的高手,你们自己吃亏不算,还会丢了醉仙教的脸面。别的不说,就说我义父的那柄单刀,你便敌不过。”广明量笑道:“教主说的是,我等日后定当谨记教诲。”余童元也躬身低头,伸了伸舌头不再多语。
李义轩不禁回忆起当年,幼时所经遭遇,百般滋味涌上心间,不禁越发想念起了义父。眨眼之间,时过境迁,如今已是嘉靖三十二年,当下长叹一声,暗道:“义父去了苏州,我便亲自去苏州找他,也好叫他欢喜!”心中拿定了主意,便与众位堂主约定,数日之后去苏州港口相见,自己则另坐他船出发,借着机会沿黄海走一遭,绕道前往苏州,以便查看沿海百姓民生和倭寇侵袭的情况。
次日,李义轩备好贴身行囊,带足银子,便往航船码头行去。过了一两日的光景,心知离船巷港口已是不远,便四处打听哪里有落脚客栈,以备些干粮。正巧见到几名渔夫出海,问明客栈去处,便转而向内陆走去。不到两三里的路程,便遥见一座酒楼,牌匾上写道“佳行客栈”四个字,当下便进了去,买了些面饼,又往葫芦里灌满了酒水,随后对掌柜道:“我这匹马是醉仙教的坐骑,还要劳烦掌柜的帮我送还回去。”说罢,递给掌柜一定银子,掌柜推而不受,笑道:“醉仙教行侠仗义,保护百姓,我等空有一番感恩之心还不知如何报答,这点举手之劳,怎敢收受银子?”李义轩微微一笑,道:“多谢。”说罢,便走出了门。
四下一扫,见斜对面的地上蹲有两人,一个约莫五十多岁,另一个十几岁上下的年纪,似是对父子的模样。两人一副愁眉苦脸,不住唉声叹气。李义轩心知必是遇上了为难之事,当下走上前去,拱手对那少年道:“小兄弟徘徊于客栈门外多时了,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不如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上些忙。”只见少年摇了摇头,却不答话。那老汉抬头见李义轩年纪轻轻,衣着朴素平平,也不似大富大贵或是官宦人家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小兄弟莫怪,我这儿子天生哑巴,说不出话来,你的好意我父子心领啦,但此事你却管不了。”说罢,又长叹了口气。李义轩一笑,瞧这对父子衣衫补丁到处都是,定是穷苦之人,心中暗想百姓多半为钱犯难,当下从怀中掏出几个大银锭来,塞到那老者手中。父子二人一瞧,均惊讶不已,不曾料到这少年出手竟如此阔绰,他们哪里知醉仙教坐镇一方,佳酿遍及全省,自然富足无忧。而李义轩却向来节俭,从不奢侈挥霍,穿着也是朴素无华。老汉顿时感恩戴德,拉着儿子跪地叩谢,李义轩忙将二人扶起,问道:“老丈到底有何难事,可否与我说来?”老汉这才缓缓道:“公子实在是个大善人,活菩萨。我父子可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李义轩当下盘膝席地而坐,听老者慢慢道来。
原来这对父子就是此地人士,老汉在离沿海不远处以苦工为生,儿子也随父整日忙碌。家中虽能过活,也只是将将度日。可巧朝廷因在此附近设立卫所,以御倭寇之侵。军中士兵忙不过来,变申报了些银子雇周围的百姓前来做工。告示上称完工之后能赚好几贯钱,父子俩高兴非常,便报了名,每日辛勤做工,等到竣工之后,兵头子扣来折去,就只剩下五百文铜板,二人算来算去,这几日抛去吃喝杂用,竟是白干了一场。这还不算,兵头子还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见这对父子老实本分,便生了歪心,觉得这父子二人的五百文铜板赚得太过便宜,便给了老者一百文铜板,命二人前去买一大坛子上好的美酒,还要将剩下的铜板找回来,若是买不回来,便让儿子充军做苦力。老汉心中万般悔恨,怎能料到银子没赚来,却还要赔上儿子,此刻心中气苦,却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和儿子在客栈门外徘徊。
李义轩道:“原来如此,可若是上等的美酒最少也要几两银子一坛,岂是百文铜钱能够的?那兵头子还要让你找回些余钱,这不是勒索强抢么?”老汉点头道:“小兄弟说的不错,我父子二人哪里凑来这么多的银两给他买酒?幸好今日凑巧碰见了你这般的大贵人,想是老天怜我父子,派下来个送财童子!”李义轩当即一笑道:“我给你银子你只管收下,不但养家过活足以,便是做些小营生也是够的,却决不能给那混账买酒喝。”老者登时一愣,李义轩道:“你这就带我去瞧瞧那兵头子去。”老汉见李义轩底气十足,暗道没准是哪家的达官贵人也说不定,若是如此,自然不惧那小小的兵痞,但仍劝道:“小兄弟要去惹兵官儿,万一有个好歹,叫人如何能安心啊。”李义轩笑道:“你且带我去就是了,他奈何不了我分毫。”此言一出,老汉更确信他是什么朝廷官员的贵公子,却不知李义轩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却比大官还要威风,此时醉仙教统领上万弟子,且人人习武,个个身强,只因丰衣足食,众教徒又均是安贫乐道的忠义之士,也无意与朝廷对抗,故不惹人眼。若是造起反来,又岂是官府那些蹩脚衙役,卫所驻地的那些懒散兵丁能够对抗的?老汉当下牵着儿子,引领李义轩往军营而去。
不过多时,见海岸不远处,果然设立了卫所军营,李义轩打眼一望,见众兵丁未在操练,而是围成一圈,不知作甚。老者指着其中一名兵丁,悄声道:“此人便是这些兵的头头儿,便是他克扣了我的工银,让我去买酒的。”李义轩点了点头,放轻脚步凑上一瞧,见圈内有两只公鸡相斗,原来正在玩斗鸡的游戏,当下冷笑一声,心中暗道:“此时要是倭寇来袭,莫要说阿七那般的高手,便是寻常东瀛武士,不用三两个,便能将这群庸兵全部拿下,若前线尽数的兵丁均都如此,朝廷岂有不亡之理?”当下转头对老者道:“不急,陪他们看完这局斗鸡也不迟。”
李义轩侧目观瞧,只见一只黑鸡和一只白鸡拼死争斗,不禁生出一丝悲悯之感,暗道:“物竞天择乃是天道,但因人玩乐而致使生灵相互撕搏,就可是罪孽了。”再瞧两鸡相斗甚为激烈,鸡翅呼扇发力,鸡爪、鸡嘴每一下均凶狠刁钻,李义轩忽然回想起师父季常礼曾说过,南少林一位姓谢的还俗弟子领悟了鸡的搏斗之术,形成了象形拳中的一门,后来代代相传,在武林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只见那黑色斗鸡扑腾发力,气势汹汹,看得李义轩也入了神,又斗了几番,白鸡便一味躲逃,最终败下阵来。李义轩不禁叫了一声好,却瞧那兵头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原来那只败了阵的白斗鸡是他买来的。转头一看,原来是个少年在旁多嘴,众兵丁暗道这少年好不识趣,当下均默不作声。李义轩见众人均望着自己,微微笑道:“头儿,我买来了一坛上好的佳酿给您哩!”说罢,果然从怀中取出一小坛子酒来。兵头儿见这酒坛虽小,但却是此地有名的醉仙教的张印,这才转怒为喜道:“你小子还算懂些事理,知道孝敬你军爷爷。”李义轩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来,笑道:“还有找给您的余钱。”兵头儿一瞧这大金锭,心中一喜,但又大为奇怪,暗道:“寻常百姓怎会有金锭?定是他从哪里偷来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手里的都抢过来。”随即故作深沉道:“哼,你这小子可真够胆大包天,这锭元宝到底是什么好来路?你还不从实招来?”李义轩笑道:“我在街边从别人身上偷来的,再多一个也没有啦。”兵头儿听罢,忙点了点头道:“看在你这份孝心,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下次可不许如此。”嘴上虽似严责,手上却将那金锭收在衣内。李义轩暗笑道:“就算偷盗,轮也轮不到你这兵痞处置。”
兵头儿当下将酒坛子打开,却闻不到什么酒香,士兵们争相要尝,均被他轰开,李义轩心道:“原来这兵头还是个自私独占的货色。”想来是刚才斗鸡喊得口渴,只见兵头儿一口气竟把坛子喝空了大半,酒进肚中才品出味道不对,怎么竟是一股尿骚的气味?忽然瞧李义轩在一旁哈哈大笑,这才知上了当,登时怒火攻心,破口骂道:“狗崽子敢耍戏老子!”说罢,知觉一阵恶心,忙呕吐了几下,这才阴沉着脸道:“你犯了偷盗的罪过,老子带你去见官!”李义轩笑吟吟道:“我偷了什么呀,兵爷?”兵头儿当下掏出那锭金元宝道:“这么大的金锭你想抵赖不成?”李义轩伸手一探,便将金锭握在手中,随意捏了几下,笑道:“你的眼睛瞎了么,这哪里是元宝金锭,分明是金条才对。”兵头儿一瞧,金锭在他手中揉捏的几下之后,果然已变成了金条,还以为他掉了包,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李义轩突然用手点指,怒斥道:“你等食朝廷军饷,不勤加练兵,却整日无所事事,还敢私自克扣百姓工钱,逼迫这位老丈为你等买酒,此等行径真是猪狗不如!”兵头儿听罢,当下冷笑道:“我倒是哪里来的龟儿子,原来是替这老汉出头来的。”说罢,狠狠地瞪了一眼穷父子,直吓得父子二人哆嗦起来,兵头儿怒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来人啊,给我拿下!”话音刚落,众兵丁一拥而上,李义轩冷笑一声,双掌轻抚,将几名兵丁接连打翻在地。旁边老汉父子惊慌失措,当下一味跪地求情,却不肯弃恩人而去。只是眨眼的功夫,二十几个明军均七倒八歪,跌满一地。李义轩道:“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痛穴,并未下重手。”兵头儿一瞧这情景,忙击鼓调兵,李义轩心中怒道:“一个小小的卫所兵头,竟敢随意击鼓,如此猖狂!”只见顷刻之间,又有三四十个明军闻鼓声而来,且各个手拿军棍钢刀。众兵痞受那兵头儿之命,张牙舞爪的冲将上来。李义轩脚下顿时运起“攀云步”,迎了上去,竟施展出了自创的腿上功夫,登时大显神威,无人能敌。

口中还吟道:
醉踏七星步,
晕走伏羲八卦图。
昏踩九宫阵,
乱踢河图与洛书!
只听得明军一阵痛嚎,各个都遭了殃。兵头见状,顿时急红了眼,抽出钢刀砍来,李义轩双手背后,不闪不挡,双目直视着那兵头儿。那兵头儿虽怒道极点,但刀在半空中却凝住了。原来这兵头平日里虽依仗权势,欺压百姓,但终未伤人性命,不料此刻会闹到如此地步,此刻故犹豫起来。只听李义轩斥道:“你这柄刀是用来残害百姓的,还是用来阵上杀敌的?”兵头儿听罢,又羞又怒,暗道自己今日竟被一个少年训斥,终是忍不下这口气,当下心道:“就算不杀他泄愤,也要让他受一受皮肉之苦!”拿定了主意,将刀锋冲上,刀背在下的砍了过来,李义轩摇了摇头,双掌一夹,钢刀顿时折为两截,兵头儿双手登时被震的发麻,握着半截钢刀大惊失色,这才跪地求饶道:“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正在这时,忽见一名兵勇跑上前来,向那兵头儿低声说了两句,兵头儿脸色一变,忙转身向后瞧去,只见从后面走近一青年男子,身着普通民服,但却虎背熊腰,相貌颇为俊朗,却威风凛凛。兵头儿见他走来,顿时连连叩头,众兵丁也连忙跪倒一片。李义轩心中颇为奇怪,难道众兵丁被我这平头百姓打了一顿后,见到个平民便磕起头来?只听兵头儿拜道:“刘南坡参见戚大人。”再瞧那青年男子嗯了一声,目光却转向李义轩,李义轩示以一笑,暗道:“原来这青年是个朝廷命官,正好让他约束一下这帮兵痞。”当下走上前去,跪道:“草民李义轩拜见大人。”青年官儿问道:“刚才这般所为何事?”李义轩当下起身,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再加之口吃本就伶俐,又句句实情,字字在理,只听得那兵头儿刘南坡满头是汗。李义轩语毕之后,那青年官儿点了点头,见刘南坡神的情已知不假,便道:“我一直在暗处观察,心中也已猜出了个大概,再一经这位小兄弟印证,看来定是这么回事了,刘南坡你可知罪?”刘南坡看了那青年官儿一眼,登时吓得哆嗦,哪敢有半分遮掩?连忙俯首认罪。又听青年官儿怒道:“官逼才会民反,扣除你等半年的军饷以抵其过!”说罢,转头又对李义轩道:“小兄弟,刘兵头欺民不法,你适才已替我惩治了一番,现如今他已心有悔改,我看不如再打上三十军棍,以示惩戒,下不为例如何?”李义轩忙道:“大人处事,草民怎敢多言,全凭大人做主。”心中不禁暗道:“此人办事干脆利落,却又毫无架子,竟与我商量决断起来,原来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儿。”只见命令一下,执法兵勇便将刘南坡拖走,青年官儿道:“你们也都回去吧,以后若要再犯,加倍处罚。”众兵丁个个灰头土脸,溜回营中。
青年官儿见眼前这少年不卑不亢,谈吐非凡,当下笑道:“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是哪里人?”李义轩道:“在下李义轩,就是山东本地人士。”青年官儿拱手道:“在下姓戚,今日前来巡边,凑巧遇到兄台,可算有些缘分。”旁边随从道:“我大人乃是山东都指挥佥事,总管山东沿海三营二十四卫所全部兵马。”只见李义轩听罢,神色却未显惊奇,只是出于礼数又复参拜,青年官儿已瞧出他绝非泛泛之辈,连忙扶住道:“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李义轩道:“谨遵大人之命。”随后转身走到那对穷父子切近,笑道:“老丈,我乃醉仙教李义轩,这批脓包兵将奈何不了我,从今往后也再不敢在为难你们,你这便带着儿子走吧。”老丈当下又跪拜谢恩,这才离去。青年官儿也支开随从,与李义轩并肩在海滩上信步而行。
原来这青年官儿姓戚名继光,自元敬,山东登州人士。祖上乃是追随明太祖朱元璋的功臣,此时嘉靖三十二年被朝廷派来山东,统领齐鲁沿海六千多里,驱灭倭寇,守一方安宁。只因乃是初任,不免要勘察地形,了解此地情况,故今日这才凑巧与李义轩相遇。适才李义轩与官兵动手之际,戚继光本想出面制止,但瞧李义轩的武功太过潇洒高妙,直看得他又惊又赞,此刻又瞧他器宇轩昂,便有意结交这位少年英雄。
戚继光道:“不瞒小兄弟,在下也是自幼习武,但今日得见你的武艺,可真叫我大开眼界呀。”李义轩忙谦虚几句,又听戚继光道:“今日有幸相识,不知可否赐教几招?”李义轩道:“请大人多多指教。”戚继光大喜,心道:“官府中少有武艺高强之辈,就算有也因条条框框的规矩不敢与我真打实斗,这少年既不惧官威,那是再好不过了。”说罢,戚继光一拱手,两人便切磋起来。当下没过几招,李义轩便道:“大人这‘三十二式长拳’打得不赖嘛。”戚继光喜道:“兄台果然好眼力!”两人虽口中交谈,招式却未中断。只见戚继光的拳势如长江波浪,滔滔不绝,而李义轩则如江海之中的定海神针一般,任他强攻猛打,未见丝毫退却,并且左拨右挑,攻守有度,好不悠闲。忽然戚继光拳风一变,刚中有柔,柔中带刚,正得宋太祖三十二势的精华,欲强避锋,绕步插攻。李义轩心中一动,暗道这拳中柔处与武当太极拳颇为相似,正是借敌之力以制其身,虚中藏实,实里含虚的道理,当下不敢怠慢,手中也运气太极拳来。只见戚继光一招“悬脚”提起,李义轩“攀云步”一滑,眨眼间钻到了他身后,却不料戚继光如同脑后长眼,突变一招“埋伏势”直锤向李义轩小腹,李义轩抬腿一挡,却见对方另一只手成“朝阳手”已然攻来,前胸登时中了一拳,戚继光哈哈一笑,随即收住了手。李义轩摸了摸胸口,笑道:“大人这拳没有力道。”戚继光一愣,转而笑道:“我还怕伤了兄台,不料劲力竟然如此不济。”说罢,两人又是一笑。李义轩道:“你这几路拳势都还算规矩,但少了些灵动,我十招之内便可制伏大人,大人信不信?”戚继光听罢,大为不以为然,笑道:“人小话却不小,有本事就上来吧。”李义轩脚下滑动,瞬间已至眼前,戚继光连忙以四平拳抵御,忽觉自己的腋下被对方摸了一下,心中一惊,随即后脖颈又挨了一掌,力道虽轻,但在戚继光看来,却是晴天霹雳。当下急忙转身,竟瞧不见了李义轩半点踪影,心中纳闷,刚要迈步,不由得吓了一跳,只瞧李义轩庸懒的躺在自己脚前。戚继光不禁叹为观止,随即哈哈大笑,拱手赞道:“李少侠武功出神入化,在下甘拜下风。”李义轩笑道:“大人身居要职,位高权重,能有此武艺已是天下少有,让我这一介武夫胜得一招半式,也决不失大人半点威风。”戚继光笑道:“我最讨厌官场的客套之言,没想到兄台竟也说起了官话。”
戚继光当下向李义轩请教起了功夫,两人一个是武学广博,一个虚心求教,再者两人又均是青少之年,自然聊得投机。李义轩不但将自己的师承武学讲述给戚继光听,就连武林中各门各派的绝学,也是详加阐述,戚继光不但听得入神,而且还从怀中掏出纸笔,将各门派武功记录在“拳经拳法备要”之中。当李义轩说道恩师季常礼时,戚继光问道:“李少侠的武功跟你恩师谁更高些?”李义轩道:“我恩师乃是武当泰斗,江湖名宿,人称仙翁道人,我自幼虽恩师入的道教,道号半天。若是论起武功,师尊乃当世第一,我又怎能比得上他十分之一呢?”戚继光道:“尊师也许武功更加精妙,但毕竟年事已高,这腿法与轻功却不见得高出兄台多少,李兄光凭这腿法便可踢平江湖的半边天,正是应了你的道号啊。”李义轩听罢,颇为不好意思,当下挠了挠头,显出了少年的本色。戚继光大笑道:“李兄,你若不嫌我这朝廷之人迂腐,咱们结拜为兄弟如何?”李义轩先是一愣,随后喜道:“小弟求之不得!”戚继光道:“那从今日起你我以兄弟相称,把那世俗客套的话统统弃掉,咱俩就在这里向天地磕上起个头吧。”李义轩忙跪倒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戚继光随即跪下道:“贤弟今年多大?为兄今年二十有五。”李义轩笑道:“兄长比小弟年长七岁,小弟今年一十八。”二人当下拜起了把子,结成了异姓的兄弟,这才相搀起身。
后来戚继光自传的《纪效新书》在“拳经捷要”中所写道:“吕红八下虽刚,未及绵张短打,山东李半天之腿,鹰爪王只拿,千跌张之跌,张伯敬之打,少林寺之棍……”其中“山东李半天之腿”,即是指的李义轩了。
戚继光道:“我来此处上任不久,便发觉此地明军自我之下,无论把总、队长还是兵丁均懒散疲软,莫说抗击倭寇,即便是日常操练,也是马马虎虎,草草了事。贤弟既然有如此本领,不如助我一臂之力,留在此处训练兵将,建功立业如何?”李义轩道:“大哥好意小弟明白,但此刻我尚有事在身,要前往苏州走一趟,等小弟归来之日,自会来寻哥哥。”戚继光道:“好,为兄便等着你。”两人心心相惜,若不是赶船,实在不忍就此别离,戚继光一直将李义轩送至港口,在岸边举目相送。李义轩登上客船,见戚继光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隐没,这才回入舱中。
前往苏州的路途本就遥远,此时冒着风险出海的船家更是少之又少,故载客所要的银两比之前贵上几倍。不料船一入了海,船夫又要半路加价,声称前方倭寇横行,海上行船冒着好大的风险,如不加钱,便靠岸停了。众人连连叫骂,称船夫奸诈,不讲信用。李义轩摇了摇头,走到船头,见一名胖和尚正与那船夫争吵,只听胖和尚道:“你既已订了船金,就不可再做更改,若是赶上哪位船客身上一文钱都没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还真要将他扔在半途么?”船夫哪里听他?嗦,只顾管他要钱,李义轩见这出家人说得有理,当下走上前去,往船夫手中塞了两个金元宝道:“船哥,这船上的所有人的银两我均替付了,你看够不够?”船夫见这两个元宝足足可买好几艘大客船,忙笑道:“够了够了,客观真实豪爽!”连连称谢之后,这才掉头回了船舱。胖和尚见状,当下合十道:“多谢施主,只是便宜了这等不守信用之徒。”李义轩回礼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行走江湖,无赖之人多不胜数,大师父自不必拘泥于小节。”说罢,才将这和尚的相貌瞧个清楚,只见这和尚四十来岁的模样,相貌庄严,眼神虽似平和,却又内含精光,身材比李义轩高出一个人头,肚子鼓圆,胖硕非常。李义轩当下与他并肩而立,站在船头,眺望远方。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两人均若有所思起来。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


(十二)百转千柔遇情郎 [本章字数:14793 最新更新时间:2012-11-21 11:19: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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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义轩正在船头眺望,忽听得身后有孩童笑声,当下与身边的胖和尚回头一瞧。只见是个六七岁的小女童依偎在一个老年尼姑的怀中,只听她笑着伸手指道:“婆婆,你瞧那人一动不动,像个钉子一般,你说好不好笑?”李义轩顺着女童手指之处望去,果然看见一个身穿棕色衣饰的男子,站在另一侧船头面望沧海。这男子约莫四十上下,胡须肃正,眼睛半睁半闭,一副不可一世样子。忽听那老尼道:“这是‘千斤坠’的武功,此人的下盘功夫确实不错。”那棕色衣衫男子一听这话,嘴角微微一笑,颇为得意。原来此人暗运内力,将双脚定在甲板上,本就是为了卖弄一下自己的武功,不料却听老尼又道:“虽然他下盘沉稳,颇有根基,但若是跟旁边那两位相比,却又差多了。”说着抬手指向了李义轩和胖和尚身上。女童奇道:“婆婆,他们两个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呀。”尼姑摸着女童的头,笑道:“丫头,你瞧那胖和尚虽然不刻意运功,但气敛于内,下盘却是异常平稳,进退之间,步伐毫不慌乱,正是内功深厚的缘故。你再瞧那个少年,看似随船板左摇右晃,实则脚下灵活非常,脚掌与脚腕掌控力度,相互转换,以消抵起伏波涛之力,虽然桩法讲究落地生根,但武功中还有句话叫做‘处处是根基’就是说他这般的功夫。”女童听了半晌,仍是不懂,只是睁着双眼望着老尼,一派纯真烂漫。老尼道:“依我看,那胖和尚是外家拳的顶尖高手,而那个少年却是内家地躺拳的套路。”
李义轩与胖和尚不禁对视一眼,均觉惊奇,暗赞这老尼姑眼光好生犀利,竟能一语道破天机,二人当下双双向尼姑行了一礼,那老尼微微一笑示意,却将那棕色衣衫的男子晒到了一边。那男子脸上听罢,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显然甚是不悦。只见他转过身来,走到老尼身前,沉道:“老尼姑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再把刚才的话跟我说个明白。”李义轩听此人一出口,便生官腔,甚为傲慢无礼,却瞧老尼竟不理会,盘膝闭目起来。棕衫男子见状,忽然拔出刀来,在老尼头上虚晃一下,吓得女童躲在了尼姑怀中,再瞧老尼仍是不闻不理,浑然不知。棕衫男子冷笑了一声,张口在老尼身边吐了一口痰,以示羞辱对方,随即转身迈步而去,忽然脚下一滑,虽连忙跃起,兀自摔了一跤,恰巧趴在自己吐的那口痰上,狼狈之相逗得女童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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