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第16/58页


  话音未落,吼声震天地,堂下之人皆振臂高呼,“誓与盟主共灭之!”
  贾绫特意挑了个显眼的位子坐下,指望叶长生能一眼看见自己,他们是在黄庭与黄夫人喋喋不休的唠叨声中一同下了山的,临走前黄老庄主还挫着他的手,一边拿眼睛瞟一旁的叶长生,和蔼地笑着,说什么就交给你了。
  自然,黄邱逸也一同跟了来。不久前二人分手之后,他们便晚了一步来了江陵。
  此时的黄邱逸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堂之上的那个青衫人,眼睛一眨不眨满是崇拜。
  贾绫摇头摇头,四周看了看,倒发现了不少熟人。对面一排座下第三位正是那日春风满月楼中破墙而入的大个子,随后还有两位男子一黑衣一白衫,最显眼的便是那褐衣美艳的女子,只是不知道她的流星锤哪去了。
  似乎记得客栈那日他们有四个人,贾绫晃着脑袋向后探了探,眼前晃过一张阴郁的脸,贾绫有些惊诧,这,这明明是朱家二公子朱鸾,皇商的独子也会来参加江湖的盛会?忽然想起这朱鸾似乎是在阴山长门待了不少日子。
  前排一行的位置据黄邱逸说正是与叶家共进退的武林七大家,分别是夔州白家,襄阳赵家,颍昌凌家,明州韩家,鄂州公孙家,齐州章家。这七大家多相交好,势力相渗,盘根错节。于是当年叶笙一手创立阴山长门,便有白家白秋灵凌家凌白羽,韩家公孙家韩当公孙习等誓死相随。
  “砰,砰”几声,贾绫一激灵,抬头看向大堂,众人饮下杯中酒摔杯盟誓。
  大会结束,众人相继散去,贾绫领着黄邱逸四处转悠,拐过偏角,前面回廊处正是公孙习一行人,贾绫才要上前打个招呼,钟七娘身形一闪,背影挡住了他的去路,只见她捏紧拳头,鄙夷地看着身前一女子:“白秋灵,你居然还敢来叶家!”
  那名唤作白秋灵的女子并不作声,只是别过脸,嘴唇微张却无声。
  她身侧一个俊朗的男子有些焦虑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钟七娘轻声说道:“经年不见七娘,你又何苦……”
  钟七娘仰天大笑,看着对面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凌白羽,你看看你自己,当年门主在世时,她,白秋灵可是一眼都不曾看过你,如今门主因她而死,便择木而栖看上你了不是?”
  “你……”凌白羽剑眉一凛,握紧了腰上佩剑。
  钟七娘亦是怒目圆睁,二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手。
  公孙习不着痕迹地挡开二人视线,看着白秋灵,淡淡地说:“出来走走也好。”又瞥了一眼凌白羽,“你们先行离开吧。”
  贾绫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折扇,明显可以看出这帮人中除了那个叫凌白羽的对那姑娘不太友善,也似乎觉得这白秋灵的名字很是耳熟。
  一旁的黄邱逸早已迎了上去,对着那个大个子的韩当喜笑颜开:“韩大哥,韩大哥又见着你了。”
  韩当略一愣亦展颜朗声道:“原来是邱逸,一别多日,没想到在叶府看见你,黄老庄主来了吗?”
  黄邱逸摇了摇头:“爹在家养病呢,就让我来了。”
  贾绫掩面偷笑,就黄老头子那个精神样儿,怎么就成了卧病在床了,这些把个江湖老骨头,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抛下与韩当热切交谈的黄邱逸,贾绫一人溜了,还是早些找着叶长生那家伙比较安心。
  毫无目的地绕了几个院子,只觉得处处亭台楼阁,廊桥水榭,飞阁流丹,无不精美壮丽。心下感叹这武林第一世家果真名副其实,只是这么大的地方,到哪里去找叶长生呢,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身份,先前问了个端水的丫头,府里有没有新进一些江湖郎中之类的人来,那丫头一脸不解,说是什么贺兰公子便是江陵最好的大夫。
  难道叶长生被发现了,贾绫不禁心下一颤,来之前她只说要找什么东西,难道当真偷了人家的东西,被抓起来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一个踉跄,被一只黑漆漆的手拽进了假山洞里。一张在昏暗的光线中几乎看不见的脸放大了出现在他面前。
  贾绫“哎呀呀”地叫了起来,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那人似是很无奈,叹了口气道:“别叫,是我。”
  贾绫瞪大了眼睛,扯下那只黑漆漆的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盯着叶长生看了半天,仰天叹道:“这得用多少墨。”
  长生微笑着说:“这是易容的药水,不是墨。”
  贾绫伸出手到她脸上使劲揩了揩,颜色果真没有掉,清了清嗓子道:“叶君山准备一个月后攻打落阳楼,东西找到了吗,你有什么打算。”
  叶长生平缓地说:“落阳楼地势极高,终年落雪,形势陡峭易守难攻,上山之路机关陷阱重重,且落阳楼内高手死士众多,我不知为什么叶君山会如此执着于铲平落阳楼,不过于我看来,这些武林英豪怕多是有去无回罢了。”
  贾绫点了点头:“也是,据说当年叶笙率下十部大多也是战死,叶笙亦与教主梁凝两败俱伤,战死落阳崖。下任教主便是李凰音。”
  长生笑着拍拍贾绫的肩膀:“你知道的还不少。”
  贾绫挥了挥扇子微笑道:“过奖过奖,齐唐铺说书的知道的更多。”
  长生像前坐了坐,满脸歉意地说:“贾绫啊,你住在哪。”
  这句话令贾绫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指了指一边道:“大概是那个方向吧”
  长生点了点头道:“跟我来。”
  一出假山,贾绫跟着叶长生拐了无数小道,最终在一处莲池上的阁楼停下。
  贾绫的头还是有些晕,皱了皱眉,这叶长生来叶府也不过比他们早了几天,没想到对叶府周遭环境已是如此熟悉,爬墙,钻洞一个不落,望了一眼这一望无际的莲池,心想就差潜水了。
  进了门,贾绫“啪”地一下收回折扇,啧啧叹道,这个小阁楼看似简单淡雅,事实上单单窗案上的那个楠木笔筒便至少值个百两白银,更别说墙上的字画,桌案,椅子,以及案上的花瓶了。
  叶长生将他带到床边,掌风一凛贾绫只觉脖子一酸,便不省人事了。
  叶长生一脸歉然地给贾绫脱了鞋,又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最后放下帷幔。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有这样他的气息才是一直平衡的,应该能瞒过那个人。
  走到侧间,换上一身黑衣,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黑色,破窗而去。
  叶长生飞身屋檐之上,行至叶君山书房,慢慢趴下,抽出一半瓦片,附身下看,暗黄的灯光下,房内大概有四个人,叶君山在书桌前,当面座上两人,一个是夔州白家家主白鹰洪,也是白秋灵的父亲。一个是鄂州公孙家家主公孙云鹤。一旁立着的正是叶府管家忠叔。
  公孙云鹤道:“既已定下下月初九齐上落阳楼,君山兄便不用顾虑,尔等定是鼎力相助不遗余力。此次围剿落阳楼不仅是为武林除害,也是为笙儿报仇啊。”
  白鹰洪紧抱双拳:“当年小女做下不可饶恕的蠢事,害了笙儿,盟主慈悲,饶她一命,但凡有用得着我白鹰洪的地方,夔州白家定是万死不辞。”
  叶君山起身,拍了拍白鹰洪的肩膀,叹道:“想那十年前落阳楼主梁凝于关峒村中杀了三千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就为得到三剑之一的七渊。梁凝虽死,李凰音亦不可小看,此战必是凶险异常,前途未测啊。”
  挥了挥手叹道:“下去吧。”
  众人皆告退。隐隐的烛光中,长生猜不透此时的叶君山究竟在想什么。
  灯光一灭,叶君山离开书房,长生轻轻跳下,毫无声息地潜入书房,若是自己没记错,儿时的自己曾经无意间闯入书房的时候碰到了最下角的一本旧书,结果书架后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隔间。
  长生依着记忆中的步伐,走了一遍,停在那本旧书前,一抽,“哗”地一声,果然,眼前的书架向两边推移,出现一个暗格,长生将里头的东西塞入包裹,转眼便越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坐在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上,叶长生从怀里拿出那个小瓶子,瓶子很轻,也很光滑,对着月光,洁白无暇的白色底瓷上勾勒着一朵一朵金色的花,还有两个金文大篆体的小字――“泊仙”。
  叶长生回到繁声苑,就着冷水洗了澡,亦洗去了一身黑糊糊的药水,一层层的药水退下,露出洁白的身躯。
  这间屋子本就是叶笙的,八年过去,什么都没动过,还是与以前一摸一样。衣间里从前的衣服大多是男装,长生翻了半天,勉强找了一间月白色的莲花纹长袍,随意扎了头发,对着镜子看看,道也还像个姑娘。
  慢悠悠地走进内间,掀了被子,拍拍还睡得香甜的贾绫。
  贾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脸惺忪地望着叶长生,像是从没见过一般,叶长生咳了咳,缓声道:“没有小麻子了,咱们走吧。”
  月光溶入那双璀璨的双眼中,莲花荡漾在月光下,玉颜生意遥不可及,长生就那样淡淡地看着他,月下容华,如诗如画。贾绫第一次觉得,那双眼睛里有着莲之清韵,有着如水魅惑。

  山对弹琴客

  江陵府,城围十八里,有深一丈余的广阔城濠,城内各式桥梁六十六座,各种宫观、祠庙、寺院六百多处,远远超出建康一代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的规模。
  而论及完整砖城为五代十国的南平王高季兴修筑,史记高季兴为称雄割据,以荆州为南平国都,不惜耗费十万人之众,制砖不济拆用墓砖。此前的荆州城墙因未连接贯通,被形容为“楼雉相望”。同时,高季兴还在城内增筑金城,即子城,为城内首座完整的砖城,亦是湘王城。
  江陵本是个富庶之地,江湖中不少年轻人喜欢到这里吹吹风喝喝酒,比个剑,划个拳,游山玩水一番。再者武林盟主叶君山在此,也引得不少侠客们跃跃欲试,以期待与那位大人物在途中来个不期而遇。
  子城外襄平大街上,商贩走卒,人来人往自是十分热闹,这条街以“游”为名,以“戏”为长,自是文人墨客,少年侠者所喜爱聚集之地,约莫三里长的街上,满是如“陵江客栈”、“慕君酒楼”、“侠女布庄”、诸如青楼叫做“长门院”、“女侠院”的也是数不胜数。
  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女子十分不好意思地在一院前石街磨蹭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身后的锦衣男子一个不耐烦,反手将她拖进了门,匾额上那个漆金的大招牌亮晃晃地招人眼――长门院。
  尽管贾绫早有准备,楞是被一股脑儿涌上来的佳丽们挤坏了脑子,只觉得漫目都是白花花的肉和粉的蓝的紫的红的轻纱手绢,话都说不上一句便被推进了内堂隔间。
  叶长生望着贾绫消失的地方拍拍胸脯,还好自己长的好歹还像个女人。
  楼上传来“咚咚”的下楼声,叶长生整了整衣襟,微笑着看着来人。一袭红纱随着主人的步伐飘扬而下,此人眼若秋水,粉面含威。目含情眉如黛,是个在青楼里也不见得常有的美人。
  叶长生微微一笑,规规矩矩地拱手道:“十七夫人有礼。”
  那女子直视她的双眼,声音平平的没什么起伏:“多日不见,叶神医这边请。”
  叶长生点点头,跟着绛泣上了楼。楼上与楼下没什么不同,雕梁画栋十分繁琐,但也看着华丽。绛泣停在一间房门前,微躬下身子,低声道:“公子,人已经来了。”
  说完托了手,示意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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