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第24/58页


  那伙计满面困惑,愣了愣点点头。
  长生微微一笑,轻声道:“仲老,泊仙……”
  那伙计眼中有着一丝惊诧,道了声姑娘慢等,放下药杵便一溜烟跑进了内堂。
  一炷香过后,那伙计又走了出来,躬身道:“师傅有请,姑娘随我来。”
  叶长生跟着小伙计走进后堂,过道两旁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箩筐簸箕,摆着晒干的草药,前方天井下的一张石桌旁坐着一位灰袍老者,举着紫砂茶壶,悠闲地泡着茶。听到脚步声后,缓缓地转过身来沉声道:“可是长生?”
  叶长生躬身作了个揖,微笑道:“见过华老先生。冒昧造访只因仲老交代,到了颖昌是必要来城南了生堂拜访他的师弟——华老先生您一番。”
  老者捋须大笑曰:“我二人斗了几十年,不得结果,那老贼一人逃了山里去,经年不见,以为他大约老死山中,一月前却是飞鸽传书,有了音讯。现在却是要他的徒弟来做什么……鸦儿说你提到了泊仙,可是来向我求药?”
  “老先生果然精明……只是全都说错。我不是来求药的,但若是老先生拥有泊仙,那也另当别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白底金纹的小瓷瓶子,在半空中晃了晃,“我知道华老先生毕生都在寻找奇珍药材,泊仙当不例外。世上寥寥几人能判其药解其性,华老先生便是其一。”
  华老头紧紧地盯着长生手中的那白色小瓶,许久,出了一口气,轻哼一声道:“仲老贼的徒儿嘴巴倒是甜得很。”
  叶长生连声道不敢不敢,将瓶子双手奉上。咳了咳微笑着立在一旁。
  华老头瞥了一眼一旁立着的叶长生,阴测测道:“你这般根骨,必是重伤未愈,后天不足……还中了毒。只怕活不过三十。”
  叶长生默然一笑,不语。
  华老头打开瓶口,凑近闻了闻,面有异色,又吩咐小童端了盆水,取来针具。净手后,将瓶中之物倒在白布上,取了一根银针,扎入那白色药丸约三分。
  大约三刻钟后,华老头放下手中之物,阖目沉思,缓缓睁了眼,冷声道:“这的确是泊仙——却是被加了料的。”
  “哦?”叶长生挑了挑眉毛。
  老者继续说道:“传闻泊仙能令羸弱者起死回生,习武之人内力大增十倍不止……不知着泊仙你从何得来,药是真的不假,哼,却是混了碧螺草,若是习武之人服下,虽能强体健魄却是会散了一身的功力,此后与常人无异。”
  叶长生眼眸半阖,沉吟道:“可能炼化?”
  华老头呷了一口茶,头也不抬,回道:“这碧螺草毒性霸道,易挥散,只怕早已与泊仙融在一起,怎来炼化一说?只是……若你信我,将泊仙留下,我尽可试上一试。”
  叶长生正色道:“岂敢岂敢,老先生随意便是。”
  临门大街
  正午的日头亮晃晃地悬在正空之上,已是午时一刻,街头巷尾四处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儿,叶长生方觉此时已是饥肠辘辘,摸摸口袋,还是决定寻个地方吃碗阳春面。
  慢吞吞走进一家很是奢华的酒楼,寻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碗阳春面,在店小二炯炯的目光之下,叶长生缩缩脖子,一脸歉然道:“好了。”
  小二闻言笑得便不那么热忱了,甩了抹布转身下了楼,叶长生十分抱歉,左右探了探,邻座皆是玉琼佳肴,但只自己点了一碗三文钱的清汤面,还占了临窗的好位子,很是过意不去。
  当邻座的大胡子已经喝了三大碗酒的时候,小二终于慢吞吞地上了面,叶长生摸了摸凹陷的肚子,规规矩矩地吃起面来。
  夹杂着热腾腾的面汤味儿,一股冷冽又熟悉的香气隐隐拂面而来,余光所及,一身穿白底金纹长袍之人坐在了她左方的位子上。
  咽下一口面,叶长生缓缓抬起头来,见到那张妖冶绝世的脸后,眉头一跳,抚抚心口,显然吓得不轻。
  李凰音轻笑出声,摸摸桌上兔子的头,一双美眸斜睨着叶长生:“叶门主就吃这些?”
  叶长生又叉了一口面面条,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不比李楼主腰缠万贯,我的钱就够吃这碗面。”
  那兔子蹲在桌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叶长生,仿佛是看上了她碗里的面条,于是乎,叶长生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十分戒备地瞥了那胖兔子几眼。
  李凰音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看着规规矩矩吃着面条的叶长生,冷冷道:“你倒是悠闲得很,不知道有人在四处找你?”
  放下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巴,叶长生微微一笑:“彼此彼此,李楼主也很悠闲,若我没记错,半个月后十部八派便会攻上落阳楼了吧……”
  “不劳叶门主操心,”李凰音闲适地拨了拨兔子脑袋,瞥眼看向叶长生的眼睛,“你的毒……压制不住了吧。”
  闻言一怔,叶长生半寐双眸,摇头笑道:“李楼主多虑了。”
  李凰音敛起笑容,冷冷道:“跟我走,若你不想死得这么快。”
  叶长生有些愣神,眨了眨眼睛,大笑道:“李楼主莫不是念及故人之情?我再不济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李凰音鄙夷地笑了笑:“你是指望你那仙人之姿的师傅给你解毒,还是指望了生堂的老头给你配药?抑或你根本就是在等死?叶笙啊叶笙,你还是和八年前一样蠢。”
  窗外的光线柔柔地照进来,映在叶长生的脸上,显得有些异常的苍白,那份惯有的恬淡安然下隐隐藏着一份不可触及的过去。
  眼前越来越模糊,叶长生使劲眨了眨眼,许久不曾有的心绞痛又如波涛般泛了上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扶住了桌缘,此时此刻,那人面前,不能让自己有任何的异常。
  此时的阁楼哪里还有什么客人,那邻座的虬髯大汉此时已是青衣素颜,恭敬地立在一旁。
  李凰音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叶长生,她低头看着桌子,扶住桌缘的右手指节泛白。他看着她缓缓倒了下去——就在她即要滑入地面的时候,伸出手,有些别扭,却是很踏实地抱起了她。

  此地花为雪

  耳畔有炉火“哔哔剥剥”的声音,叶长生缓缓睁开眼,眼色如琉璃,无喜无怒。半晌复又闭上,侧过头,继续睡去。
  立在门边的绛泣忽然有些愣神,那是怎样的眼神——无悲无喜,沉寂得令人读不懂。她仿佛从来就不曾认识过她,八年前鲜衣怒马的她,朱家文雅彬彬的神医,如今那点尘不惊寂灭的眼神。握紧了手,转过身去,开门离去。
  暗风涌动,层层厚重的帷幕被只手撩起,李凰音走了进来,后面一蹦一蹦地跟着一直大胖兔子。他负手立在床边,嘴角似是有些笑意认认真真地盯着叶长生看了半天。
  长睫忽闪,手指微蜷,叶长生缓缓睁开眼,平淡无奇地说道:“不知李楼主给我下了什么药。”
  李凰音笑得有些天真,半晌道:“就算是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叶笙仍旧是叶笙,我不可不防啊……你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这落阳崖嶙峋陡峭,可不要四处乱跑啊。要是再跌上崖底一次,难保叶门主还能活下来。”
  叶长生也勾起嘴角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那兔子在原地蹦了几个圈,复又坐了下来,两眼通红呆呆地望着叶长生。
  “叶门主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吧,哦,对了,这个阁楼从前可是梁凝的……”李凰音的手指轻轻地勾勒着叶长生的眉眼,“细看来你们长得还真像。”
  缓缓地伸出手,叶长生冰凉的手指捉住了那只游离在自己脸上的手,淡淡地说:“那李楼主长得与谁相像呢?”
  大约是终日待在这阴冷苦寒落阳山顶,李凰音的手比她的还要冷上三分,闻言,冷哼一声,甩开叶长生的手,冷冷道:“叶门主好好养病,切莫思虑过甚,徒增悲切。”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叶长生撑起身来,半阖着眼睛,对着眼前那一片死寂般的黑色,嘴角浮出一丝苦笑。蓦地,一团温温的毛茸茸的东西窜上了她的手,长生一颤缩了手,半晌过后顿了顿展颜一笑,喃喃道:“你是那只大胖兔子吧,没有跟他走?呵呵……也好。”
  兔子仍旧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叶长生,只见她慢慢地伸出手,摸到了兔子耳朵,一把将它凭空揪了起来,兔子十分不悦,蹬了几下脚。仿佛感受到了兔子的挣扎,叶长生又缓缓将它放下——如此反反复复几次,一时间她自得其乐笑得十分灿烂。
  黑暗中的时间过得总是特别地慢,照着李凰音的说辞自己是中了他的毒从而导致的失明,是暂时的牵制还是永远如此,她有些猜不透,甚至她觉得根本就是自己旧毒入脑,旧病复发,干不了他人关系。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走近了,那人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长生方闻到一股肉粥的清淡香味儿。等了半晌却不见那人将勺碗什么的塞给她,也不见那人有喂她的意思,长生咳了咳,微笑道:“劳烦阁下帮忙递个,我看不见。”
  又过了许久,久到叶长生觉得那碗粥都快要凉了的时候,终于那人似乎是
  凑近了,举起的勺子对在了她的嘴边,长生笑着说了声谢谢,一口咽下。那人似乎是不太会伺候人,勺子一回一回地戳得她牙口疼,抽了抽嘴角,咽下一口,忙不迭摆摆手道:“够了够了。”
  听到碗勺放下的声音,叶长生终于松了一口气。耳畔有清风掠过,那人似是没有离开,开门的声音响起,好像又有个人进了来,却是不曾有人开口说话。
  没有昼夜的交替,不知时辰几何,手边只有一只毛茸茸的胖兔子,叶长生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喂饭的丫头似乎是个哑巴,任凭她温言软语,从未发出过任何声响。
  落阳楼终年落雪的山峰上,一座危楼临崖耸立,阁楼的右侧方,越过重重梅林与嶙峋峭壁,有一道碧水寒潭,虽是冰冷入骨,却是疗伤解毒之圣水。
  此时夜静无声,白雪皑皑,李凰音立在寒潭侧,手上拉着的是身后叶长生宽大的袖子,魅惑一笑轻声道:“叶门主可知……我们在何处?”
  叶长生眨了眨眼睛,微笑着摇摇头。
  李凰音凑近了她的耳朵,笑道:“此处乃是碧水寒潭,叶门主即将要待着的地方。”
  叶长生怔了一下,微微偏过头,叹了一口气:“李楼主要杀我,引刀便是,何苦这么麻烦?”
  “叶门主过谦了,叶门主内力深厚,怎会被这区区寒潭夺了性命。这碧水寒潭可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疗伤圣水,你难道不知?抑或……叶门主不会是惧水吧?”
  叶长生一挥袖挣脱开来,退后几步,眼神因李凰音这一番话泛起一层惊寂之色,“嗯……”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突然警觉掌风直扑面门,叶长生侧身避开,右侧杀气更甚,只得连连倒退,却又因看不见地形而处处受挫。几个起落,脸色便有些苍白。
  李凰音不待她喘息,瞬移至其身后,点其腰间肾盂穴,推手将其甩入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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