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第26/58页


  冷哼一声,李凰音讽刺道:“我不像叶门主阴阳皆宜,那时我在旁边一家酒楼的回栏上。”
  叶长生轻轻地笑了,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春风四月,杨柳依依的杨公畔
  那日他们原是去踏青的,公孙习、韩当、凌白羽,连白秋灵也在。阳光暖暖的,河畔边有个老头和她的孙女一起在卖兔子,白秋灵很喜欢,缠着她一定要她去买。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很是不耐烦,招呼了一旁的凌白羽,要他去买。看样子,他倒是乐意得很。只是眼前突然多了一帮地痞流氓,踢散了笼子,对着那老头的孙女动手动脚。很自然地,既然被他们装上了,便动手收拾了那些地痞。老头巍巍颤颤地就要下跪。被他们拉住后,说什么都要塞给他们一只兔子。那时候,爹常说玩物丧志,便将这只兔子给放了。
  “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叶长生指了指李凰音,“那兔子不会被你……”
  “被我捡了。”李凰音说得轻描淡写。
  叶长生探了探头:“是那胖兔子?”
  “不是――是它的母亲。”
  “哦……”长生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李凰音挑了挑眉毛:“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见过你?”
  长生一笑:“定是我二人缘分深厚呐。”
  李凰音摇了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有着奇异的神色,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专程想去看看,传说中天神一般的少年究竟有怎样的风姿,我看见了――就算回去私自出逃的刑罚再重,也值得了。”
  “我记得你……”叶长生喃喃道:“那日有一个少年一袭红衣,扶栏而立,静静地看着我们……一晃眼便不见了。”
  二人不再言语,黑夜寂寂,有些东西仿佛人人都明了,却是偏偏如同那蒙尘般的过去一同不可言说……

  侠客重恩光

  落阳崖蝴蝶涧,大帐内。
  “砰”地一声,帐中桌案如纸糊般飞散四裂开来,白鹰洪双目炙裂,浑身颤抖,拳头紧握,对着面前跪下的三四个黑衣人,颤声道:“你们再说一遍?”
  黑衣人狠狠一个叩首,哑声道:“韩大侠……被害了……”
  一时间帐中十余人,竟无一人出声,夜深寂寂,烛火抖动。半晌过后,白鹰洪厉声道:“何人下的手?”
  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抱拳道:“因是黑夜,属下看的不十分分明,只知对方二人,红杉白衣,白衣人未曾动手,红衣男子十招之内便将韩大侠……斩断了双臂……”
  白鹰洪大骇,脸色沉重,喃喃道,“十招?怎么可能有人十招便斩下从明双臂……你可看清那人样貌……”
  黑衣人脸色变了变,断断续续道:“那人,那人……山鬼一般,漂亮得不像个男人。”
  “李凰音……”白鹰洪几乎是咬着牙道出这个名字,凛然转头道,“尸体呢?”
  黑衣人颤声道:“属下等人自知不是对手,便,便先行撤离,尸体,尸体,不……不曾带回。”
  “废物!”白鹰洪狠一拍案,凌厉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像是狰狞的伤口流出蜿蜒的血,泫然转身,闭起双眼低声道:“此时不可宣扬,派人告知盟主,查明那二人身份,将所有出口严密把守。计划不变,三日后攻上落阳崖。”
  “是。”黑衣人暗暗吐了一口气,齐齐退下。
  喝了一口侍者端上来的热茶,白鹰洪便挥手示意其退下,缓缓踱至帐外,望着天际无尽布满繁星的天空:空旷、寂静、清澈――总是凌驾于莽莽红尘之上。
  前头林子中有个人影走了出来,白鹰洪听到动静,厉声道:“谁。”
  那黑影像是愣了一会儿,继而朗声道:“白伯伯,是我。”
  那人渐渐走近,火把红彤彤的光打在他的侧脸――正是韩当。
  “是当儿啊。”白鹰洪略略偏过头,哑声道,“这么晚了为何还不歇息?”
  “方才我在树林里练剑……想起八年前……”韩当抬头,眼神坚毅,“如有机会,定要手刃李凰音,以报门主之仇。”
  白鹰洪拍了拍韩当的肩膀,想说什么,终还是叹了口气,背过身去,负起手道:“早些歇息吧。”
  韩当点点头,躬身退下,转身入帐。
  此时此刻,一匹千里快骑如同离弦之箭,飞奔出谷,直奔百里之外的奉平镇云锦客栈。
  山下不知还有什么人在驻扎镇守,只是叶长生偷偷地从远处瞄了一眼,见那路口满满的都是人,用刀的,使剑的,长矛弯弓的,甚至还有推推嚷嚷从人群中走出,抡着两柄大斧子的……虽说若是李凰音肯助她,一路杀出去便是,但照她的话说就是,自己乃是堂堂江湖第一神医,却被人看见与落阳楼主一起从落阳上下了来,那对她的前途可是万万没有一丁点好处的――况且李凰音的手段她是见得多了,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拍了拍身子,又跟着李凰音回了山顶。
  他们才一进门,绛泣便迎了出来,见他们二人一起走来,不见李凰音挟持了叶长生,也不觉得叶长生此时是个眼不能见,腿不能行的样儿。前头的李凰音还衣衫凌乱,面色有些苍白,绛泣显然吃了一惊,急急走近,方觉其身上有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儿。几欲上前,却被李凰音一个淡淡的眼神一扫,便顿了一顿,低头站在一边。
  “我要沐浴。”李凰音缓缓向他房间走去,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疲惫。
  绛泣连忙跟上,行了几步,又回头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叶长生,欲言又止。
  落阳楼东暖阁
  叶长生自行寻回了住处,躺在那张锦被大床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张雕花大床既温暖又柔软,可比那冷飕飕硬邦邦的山洞舒服多了。干脆闭了眼睛养起神来。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响,叶长生猛地睁开眼看去,原是那只大胖兔子,用其硕大无比的身子撞翻了凳子,笑着爬了起来,蹲下身子拍了拍地上那只大胖兔子的脑袋,环视一圈,叹了口气,对着眼前那双通红的兔眼微微一笑道:“我又回来了。”那兔子仿佛很是兴奋,又在原地哧溜溜地蹦了几个圈儿,跟在叶长生身后亦步亦趋。
  习惯性地望向窗外,看着寂寥的夜空,屋外的的雪盈盈泛着光,月越升越高,月色撒满了这山上的每一个窗户,每一处回栏,景色十分宁静淡泊,疏远冷漠。
  此时绛泣恭恭敬敬地立在屏障之外,隔间内乌木暖池内,李凰音仰头闭目,自顾调息。过了很久,久到绛泣以为他已经睡去,终于他睁开双眸,缓缓开了口:“七十二剑都上山了吗?”
  绛泣猛一回神,俯首沉声道:“属下早已布下门令,召集七十二剑使。青鸾,黑月也已从睦州,江宁赶来,随时待命。”
  李凰音垂下美若寒星的双眸,纤长的手指划过没胸的水,嘴角一弯,笑得十分魅惑:“马上派人下到后山道,去将一个没臂的尸体寻来,恩……让黑月送到山下清虚道长处,啊……不如送到缙云观的老太婆那儿吧?”
  那声音有点缥缈,不脱一点淡淡的笑意。
  “是。”绛泣缓缓退出门外,玲珑婀娜的身姿渐渐消失在回廊拐角处。一阵风吹来,丝丝寒意袭人,落阳山顶,从来就是这么寒冷。
  第二天一早
  缙云观的慧冲师太今早刚一起床,还未待她穿好衣裳,戴上帽子,便发现自己的枕边多了一个人,惊愕之下忙抽出随身佩剑大喝一声,那声音竟是带了哭腔:“大胆淫贼!拿命来!”
  一剑刺下――师太方觉不对,这个黑衣人背对自己,中了她一剑却是动也不动,虽是仍是神情戒备,却也凑近了细看,慢慢将他拨了过来,师太不禁大骇,甚至震落了手中的剑――不是因为这黑衣人面色青黑已死多时,也不是因为这黑衣人被齐根斩断双臂,却是因为这今天一早突然出现在他床上的死人正是明州韩家的家主――韩从明。
  消息很快传开,一会儿,人群便炸开了锅。于是乎,落阳山麓,三千武林英豪都知道武林七大家之一的韩从明被人杀了,死状凄惨。身上两个血窟窿,还被人齐齐斩断了双臂。
  韩当微微颤颤地撩起帐门,回过头仍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白鹰洪:“白,白伯伯……怎么会……怎么……可能?”
  白鹰洪有些不忍,偏过头,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韩当黝黑坚毅的脸上满满的尽是茫然,他看着席子上那个灰败残缺的尸体,身体本能地就要逃离出去,咬紧牙关,从帐口到席前,短短几步路他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才走到。
  “噗通”一声曲腿跪下,韩当长啸一声,双目通红,早已泪流满面。
  韩当捋起手臂,举起手中长剑,深深地在臂上划了一个三寸长的口子,鲜血直流……嘶吼道:“此仇不报――我就不是韩家子孙!”
  这消息早已传开,帐外随处可见五人一行,十人一圈,捶胸顿足,窃窃私语。一癞头的精瘦老人嘿嘿一笑眼睛一转,对着身旁之人道:“这韩从明是谁?武艺虽说不上独步武林,也是尔等远远及不上的,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到了现在还不知是谁杀的。来人更是无声无息地便将尸体抛到了老道姑的床上――依我看来,此行凶多吉少……李凰音是何等人,如今咱们都快攻上落阳山了,他又怎会毫无动作,这落阳楼本就是人家的地方――嘿嘿,小老儿敢说咱们早就是人家股掌之物了。”
  周围之人有大喝说邪不压正,有喃喃自语说不可能,有将信将疑,有恐惧不安。唯独没有对老头口中李凰音的手段有着丝毫的怀疑与否定,就算没有经历过八年前的那一次鲜血淋漓,令武林为之震惊的混战,多少也听前辈说起过,这李凰音是如何在腥风血雨中屹立不倒,坐上落阳楼主的宝座。众人面上不觉,心中早已是十分忐忑,难道自己就要步上八年前,葬身落阳山下的那些前辈英烈的后尘?连韩从明都死了,那自己――
  凉爽清朗的早晨,奉平镇云锦客栈。
  小二吆喝一声,端着盘子溜步而至,笑脸道:“公子,您的早点。”
  靠着窗户的一张小桌上,坐着一位生得像一千种糖果一万种蜜饯那样香甜可爱的锦衣大少,那锦衣少年闻言抬了头,眼睛很大很漂亮,清澈透明充满灵性,笑吟吟地接下,玲珑可爱的面颊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此人正是好不容易趁着黛三娘出游,半途悄悄逃了出来的贾绫贾大少。贾大少自认与那黛三娘在一起乃是斗智斗勇,既伤神又费力,好在他向来自诩聪明机灵,在百棠宫时每日上蹦下蹿,神出鬼没要她占不得便宜。
  几日前,不知为的是什么事,黛三娘居然要出远门,半夜忽闪进他的房间,一屁股将他坐醒――温柔似水地一边抛着媚眼一边绞着手指问他是否愿意与之同去。
  贾绫听着她憋着嗓子的声音,膈应地慌,眼睛一转,想到这百棠宫机关重重,单凭自己,怎么也走不出去,不如随之先离了百棠宫,再刺激逃跑。贾大少一拊掌,笑吟吟道了声好。黛三娘便真的将他带上了路。
  贾大少乐呵呵地喝着豆浆,吃着包子,蓦地想起从前与叶长生那骗子对啃包子的日子,心里暗忖,也不知那骗子跑去哪儿了――一口气喝了剩下的小半碗豆浆,拍了拍手,起身瞥了一眼座旁之人。贾绫一下子愣了神,诧异得很――在他邻桌喝着豆浆吃着包子的分明是个熟人……
  此熟人还不是一般人,贾大少认得他,他却未必认得自己――那人青衣长袍,面容冷峻深刻,正是武林盟主叶君山。

  君恩惜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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