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第4/58页


  贾大少在这躺着死人的屋子待得实在是不太舒服,听着这十七夫人的声音又像是魔音入耳,挠痒痒似的揪心。只道这女人真是天生媚态,想起同样身为女人的某些人,贾绫无奈看了看叶长生,她似是很专注地在听,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突然,叶长生眼睛亮了亮,迸出一句:“大家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今日到此为止。”
  摸不着头脑的朱瑞也只好叫他们先散了。
  唯有十七夫人踏出门槛的那一瞬间,似是对着叶长生深深地看了一眼。
  叶长生报之一笑,呼地就被贾绫拉起往外走去,行了几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朱瑞,问是怎的不见朱二公子。
  朱瑞面色一顿,饶是不知这叶长生怎会想问起朱鸾的事。只一瞬间便转常答道:“事情发生得突然,还未来得及告知二弟,现已差人去通知了。”
  长生连连称赞朱瑞办事果断,有条不紊,临危不惧以及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反手抓起某只一直戳她后背的手,跨出门去。

  暝鸦零乱霁霭霏

  天色黄昏,落日的余晖笼罩着大地,软软的像是镀了一层金。
  一只鹅黄色的蝴蝶偏偏掠过纷繁的花丛。
  贾大少挥挥手,扇开了迷途的蝴蝶。从腰间抽出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僵硬的背。不时哀怨地看向一旁兴致勃勃浇花的叶长生。
  自打他们几个时辰前出了朱赟的房间,叶长生便拉了他来了朱家的花园,念念有词道案情复杂,千端万绪,然终无可言者——她实在需要仔仔细细地思考。结果,现在太阳都快落山了,别的没看出来,她跟一旁的园丁老头倒是很熟套了。
  “叶长生!”贾绫“啪啪啪”地连拍了几下叶长生的脑袋,“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叶长生笑着用手背揉了揉脑袋,“啊?”
  贾大少斜斜睨了她一眼,沉重地叹了口气:“我想知道你项上这颗它是脑袋吗?还是进水了?被门挤了?被驴踢了?”
  蓦地一旁的园丁老头“嘿嘿”地笑了起来,那灿烂朴实的笑容令贾大少一时间失了言语,只能感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我欺也。他默默拽了叶长生的衣袖将她拉至一旁,压低了声音道:“你现在可是医死人了,不大不小还是个皇商,是逃是死你说句话啊,一天过去了,你在浇花?你在浇花!跟个傻老头在聊天。你真当朱家就这么息事宁人了?查得到是谁做的最好,实在不行你也就随便黒一个啊!”
  长生斯文地抖抖衣袖,微微一笑,“啊……”了一声却仍是什么话也没有,贾绫终于明白自己这是鸡同鸭讲,长叹了一口气,一甩手转身就要离开。
  叶长生抓住了他的袖子,缓声道:“朱老爷总归不是我医死的……这个凶手嘛……大约,大约……”
  贾绫看着长生的眼睛,发现自己全然不知道她在“大约”什么——事实上他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
  “啊……”叶长生微微一笑,“我该回去浇花了,阿黄也饿了……”
  贾绫皱了皱眉头:“你都浇了一天的花了——还有……阿黄是什么?”
  “那花便是朱老爷相赠的小黄,阿黄嘛——是一只蛤蟆。”叶长生摸了摸鼻子。
  贾大少瞪大了眼睛,十分地不可思议:“那盆破花你要了也就算了。你,你养只癞蛤蟆是做什么!”
  叶长生想了想道:“是阿黄自己跳上我的窗台的……”
  东厢,水南院。
  残寒未消尽,一阵疏雨又过,风沼萦新皱。
  叶长生坐在书案旁,一手扶着额头一手牵着阿黄。窗开着,间或有和着细雨的风一阵阵地吹进来。虽然被绳子绑住了脚,阿黄仍就一蹦一蹦地跳得甚是起劲。烛光闪烁,黑影摇曳,房中的轮廓似被黑夜淹没。
  叶长生低着眼,目光比夜色更深。
  不知过了多久……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右手早已紧紧地握成拳,指间苍白的骨节凸显。
  窗外雨打芭蕉,窸窸窣窣……
  突然“噗”地一下,阿黄从桌子蹦上了窗台,叶长生茫然的眼睛找回了焦距。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扯下了一块桌布,盖住了她心爱的大小黄,吹了灯,径直睡觉去了。
  长生脱了鞋子,扯过被子刚把自己包裹了个严实,突然,外头又不应景地响起了敲门声。
  “叶姑娘,叶姑娘,睡下了吗?我们夫人有请。”
  长生从被窝里探出头,虽然对朱家人无论早晚的敲门声,外加某位夫人夜半三更把人从床上叫下来的行为很是不解,但她还是说服自己,这儿好歹是人家的地方,自己再麻烦也就再穿一次衣服。
  “啊,稍等。”叶长生窸窸窣窣穿好了衣服,慢吞吞地开了门,探头对着那人影一笑,“劳烦带路。”
  叶长生坐在东暖阁,一边喝着茶,一边好奇这夜黑风高,究竟是哪位夫人请了自己——而事实上,她灌了三杯茶水也不见有人前来。
  半晌,伴着一阵晕眩的香味,一个慵懒的声音飘进了长生的耳朵。
  “让叶姑娘久等了。”
  叶长生看过去,虽然有想过,但看见十七夫人的时候还是有些诧异,这样特殊的时候,介于这样的见面,她并没有立场。
  “倒是没有辜负了夫人的好茶。”叶长生放下茶杯,十分礼貌地微笑。
  “呵呵,叶姑娘叫我红泪便是。”红泪款款行至长生跟前,牵起长生的手:“姑娘如此,可是怪红泪怠慢了?”
  叶长生不落痕迹地抽出手,长揖及地:“哪里哪里,只是红泪再不出现,只怕烧水的丫头也得抱怨了。”
  “哦?”红泪眯起眼睛,转过身在塌上坐下,“叶姑娘,深夜打搅是在抱歉,只是红泪一个柔弱女子,在朱家亦无交涉。前日见得姑娘顿生亲近之心,还请姑娘莫怪。”
  叶长生凝视着红泪的眼睛,许久,微微笑了:“在下荣幸……今日之事还未曾有机会向夫人道一声节哀。朱老爷走了,夫人定是悲痛万分,在下虽不能为夫人分忧,但也还是可以陪夫人说说话的。”
  红泪猩红的指甲划过鬓角,平淡地道:“虽然红泪承蒙诸位抬举,做了烟雨楼的红牌,但究竟也还是一个烟花女子,老爷不追究我的过往,纳了我做了姨太,我自是感激。”
  “夫人与朱老爷一定恩爱有加吧。”长生点点头,忽的抬头问道,“都说夫人爱花?”
  “红泪不喜与人往来,侍弄花草,只是让日子不要这么无聊而已。”
  “不知夫人最喜欢什么花?”叶长生仿佛一下来了兴致,微笑着问道。
  红泪微微侧头,温柔地抚摸着桌案上的一株盆景,眼神迷离:“每一株花都是不同的,他们都有自己的颜色,自己的姿态,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秘密……红泪最喜欢的是朱砂判,没什么特别的缘由,或许只是爱人所爱罢了。”
  叶长生连连点头,那神情仿佛她十分了然:“听说朱老爷案头的花也是夫人亲手种下的,长生不知情,见那小黄花煞是可爱,就问朱大公子要了来,夫人不会怪长生冒昧吧。”
  红泪美眸顾盼:“那是自然,那花留着也是徒增伤感罢了。”
  “啊……正是正是……即是如此,天色已晚,在下便不打扰夫人休息了……”叶长生慢慢站了起来。转身之际突然想起了什么,“夫人,关于那天最后见到朱老爷的情形,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红泪抬起头,定定地看向长生:“没有。”
  长生笑了笑,“那在下告退了。”
  跨出门槛的一刹那,她似乎听见红泪低声又镇定的声音,
  “叶长生,我一定见过你。”
  长生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提步离去
  此时她是又困又累,回房靠了枕头就再也睁不开眼了……
  叶长生是被诡异的“吧唧吧唧”声叫醒的,她哀怨地撑开眼皮,看见一双圆澄澄黑亮的眼睛和一张放大了的贾绫的脸——此时的贾大少拿着一个小盒子,一个接一个地吃着蜜饯。
  “我以为你就长睡不起了……”贾绫坐在床沿,吭哧吭哧地说道,“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我敲了多久的门啊,还真以为你被朱家弃尸了呢。”
  叶长生拍了拍额头,“所以……”
  “所以我就踹门进来了。”
  叶长生闻言蓦地转过头,看看风中摇摆的两扇门,喃喃道:“幸好不是我的。”
  她瞥了一眼贾绫,见他一点没有要回避的意思,也没什么忌讳,便掀了被子,起来要穿衣服。贾绫在她眼里,也就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孩儿。
  贾绫指指手上那盒子,笑吟吟道:”我给你带了一盒新制的沧州小蜜枣。”
  “恩……”隔间传来叶长生心不在焉的声音。
  贾绫觉得无趣,在房中晃荡起来:“咦?这是什么……”他掀开那中间凸得厉害的红色桌布:
  “啊!”

当前:第4/58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