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第36/58页


  她没有反抗,她也任叶君山的剑挨上了他的脖子。
  她自愿受制于人?
  答案是,不是。
  正在叶君山剑势暴涨,疾掠而来的时候,叶长生静静地望着他,蓦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使尽了全力向远处掷了出去,叶君山本能地以为这是长生口中的证据,身形逆转,就要追去。
  正在此时,叶长生脚下生风,虚步斗转,瞬间移至莫闻声身后,使尽全力掣肘一顶,将其手中长剑震射出去。就在叶君山感觉到身后凌厉剑气的时候,撤身提剑回挡,虽是及时打落,却在背后留下大片空档,只见李凰音随即挑剑而上,只听剑刃 “嗡”地一振,剑光暴涨,七渊引颈,一路划过叶君山的左肩。
  叶君山闪之不及却仍旧直直地盯着空中之物,大喝一声,不顾肩伤,却是身形逆转摊手取物,一到手,便觉事有不对,扯开包裹的白布,里面赫然是一根翠色青葱的玉笛。
  李凰音与贺兰容华见势而上,分从左右合攻,一人刺他腰下,一人掠喉间。
  就在这电光火石,杀人溅血之际,一个人影陡然上前,几个翻滚紧紧地抱住了叶君山——眨眼之际,两柄长剑已经贯穿他的身体,温热的鲜血啪嗒啪嗒地滴了下来,那个人影便是莫闻声,他在叶君山危机之时,选择了替他去死——他呼吸渐渐急促,那双妖媚的碧眸也渐渐阖下。
  叶君山眼瞳之中的神采都没有动过一下,厉声一笑道,“闻声,做得好!”
  说罢将其一把丢开,挥剑欺身再近,左手出手如风劈了一掌,直向贺兰容华心口拍去。却听李凰音一声轻笑,七渊回转如白练般像着叶君山的手臂绕去,只听“喀啦”一声响,叶君山的左手被生生挑断了筋骨。
  李凰音瞥了一眼角落的莫闻声,冷笑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居然会有人对你忠心耿耿,你……配吗?”
  叶君山良久没有说话,捂着左手,大退了几步,闭眼轻哼道,“……他的命是我救下的,那些愚蠢的乡民因为他的一双碧眸与一张丑陋的脸要将他烧死,而我却看得出他的根骨奇特,是个十分难遇的练武奇才,我将他从火刑驾上救出……又教了他一身本事,难道他就不当为我赴汤蹈火?”
  “所以……我们于你都是很好利用的工具,对不对?”贺兰容华悲然看着莫闻声的尸体,轻声问道。
  叶君山微眯双眸,但哼一声,沉色不语。
  李凰音环视一圈,一声轻叹,似是有些无奈,扶额道,“叶盟主啊叶盟主……我本该杀你,却又突然觉得这样与你实在是太便宜了,不如留你一条命回江陵,看看中原武林究竟是打算如何对你……”转过头,对着叶长生一笑,“叶门主,你同意吗?”
  长生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其实……那证据,早就不在我这了。”
  月影西沉,当树叶的阴影移至叶君山脸上的时候,他的身形一闪,早已不见了踪影,连带着地上莫闻声的尸体,一起消失了。
  虫声寂寂,扰人心烦。
  “盟主!盟主……你在何处……”
  小树林中,昏睡了半个时辰的刘彦德悠悠醒来,一边铆足了力道使劲地揩着脸,一边对着空旷的树林呐喊声声。
  而落阳山麓,叶君山在半个时辰后清点了剩下的叶家暗影,率领残部快马飞奔回江陵。他知道等待他的即将是事关叶家存亡的一战。
  叶长生早在叶君山消失之前便不见了人影。月色再次亮起来的时候,那颗一人粗的青松下空空如也。待到贺兰容华发觉,自然头也不回地踏步追去。李凰音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莫测,身后夜风凛凛红衣飘渺,不知何时,绛泣已至,带来一个于他们不好也不坏的消息——公孙云鹤一行人已通过双涧之下崖底暗流潜出了山。
  一时间轰轰烈烈的落阳山,就这样又归于平静,方才还在眼前的人,眨眼间又失了踪迹,一哄而散,各人步上各人的路途。
  尘寰走遍,端少知音。
  可是追凉月下,微云遮星汉。玉清台殿,白头忆往事,须偿五湖深愿。

  汴梁歌舞足风流

  东京汴梁,七朝古都,大宋东京。
  因是天子脚下,皇城所在。正所谓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万国咸通,富丽辉煌,显赫于世。
  皇城之中宣德楼正门,乃大庆殿,殿外左右横门曰左右长庆门。顺着外廊北去百余步,绕过文德殿,直穿西廊中书、门下后省,便抵修国史院,穿过小角门就是东西大街,东出东华门,西出西华门。
  西华门后便是鼎鼎有名的进奏院,百种圆药铺与开封府。开封府后行三百步,是东角楼,东角楼再过去就是宝篆门。
  宝篆门后有一处大宅院,正是当朝太师潘仲询的府郏
  日后西园,萧瑟满目。夏天已经过去,虽然落暮的傍晚隐隐还有燥热,一霎秋雨却是寒意已至,落叶金黄,揽菊开遍——开封已是深秋了。
  金钉朱漆的大门被下人们匆匆拉开,一位白发花髯,身着一品仙鹤紫色官袍的老者,疾步跨门而入,眉头紧锁,面有忧色。随后而至的缁衣管家见状打紧迎了上去,躬身道,“老爷,楚大人已在前厅候了一盏茶时间了。您是现在就去,还是……”
  老者将手中的笏板递给一旁的下人,闻言略一沉吟,点头吩咐道:“此番便去。”
  汴梁城内稍有眼见的便知道,这宝篆门后住着的可都不是些寻常百姓——若非皇亲便是权臣。而这位老者便是大宋当朝太师潘仲询,也是潘月蓉的父亲,叶长生的外公。今日朝中有大事发生,辰时三刻,他方下了早朝,下了轿便急匆匆赶向议厅。
  潘府肃峥堂。
  枢密使楚昭辅正襟危坐,搁下手中茶盏,时不时地向着门外探望。见花藤架外,潘仲询手提前襟,快步赶来,匆忙之中连朝服都没有换下。
  “太师回来了。”楚昭辅拱手作揖,连忙起身至门外相迎。
  潘仲询点头回礼,托手道:“楚大人久等。”
  “不敢不敢。”楚昭辅一摆手,蚕眉微皱眉,开门见山道,“关于今日朝上一事,不知太师有何见解……”
  潘仲询叹了一口气:“关于此事,老夫正要与楚大人相商。皇上决意再次北伐,势要夺取燕云十六州、征服辽国。不管我等如何相谏,都无成效。”
  “那依太师看……此事是绝无回寰的余地了?”楚昭辅不由提高了声音,想起当年第一次伐辽,皇上御驾亲征,率领十万远征军带着粮草缁重、军械刀枪翻越茫茫太行山,就在宋军捷报频频,即将夺下幽州城的时候,却被耶律休哥冲杀至了黄罗伞盖前,宋军大败,皇上身中两箭,乘驴车逃走。
  如今时隔七年,皇上又要北伐。并与今日早朝下诏,以曹彬为主帅,王侁、刘文裕为监军,派杨业为代州刺史,还启用了太师的潘军。
  潘仲询扶着椅子坐下,神色郁郁,沉声道:“皇上之意,实乃兵分三路。西军道雁门关,攻占山后诸地。直取寰、朔、云、应四州。东西军道取代州,设计接应。只是……如此一来,三军互相牵制,若是一军失势,定会牵连他军失利。届时辽军只要断了我军后路,那客境作战的我们,只能是四面受敌,再无救兵!与七年前如出一辙。”
  “这倒也未必……”楚昭辅抚了一把胡须,略一思量,“只是……皇上二征契丹,怕多半是心中有怨,想要一雪前耻。虽说行军打仗切忌急躁,但此番也并非皇上御驾亲征。太师不必过于忧心。只是……”
  话说一半,楚昭辅突然转了口风,似是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只是什么?”楚昭辅呷了一口差,慢慢问道。
  楚昭辅窥视左右,见四处无人,压低了声音道:“只是……太师可知,皇上虽一直存着伐辽之心,多年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为何此次如此突然下旨,毫无回寰之地?”
  潘仲询皱了皱眉,沉声不语。
  楚昭辅继续说道:“我听陈公公说,这正是因为淑妃向皇上举荐了一个人,传言此人武功奇高,兵法谋略无一不精,攻城夺池只在弹指之间。”
  “淑妃举荐的……那便与赵家脱不了干系。哼……只怕又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嘴上说的好听,不过是读了几本兵书,让他来领兵?岂不是白白断送我大宋士兵的性命1
  “太师所言极是……”楚昭辅微闭了一下眼睛,轻笑一声,“只是皇上心意已决,我等难以入手。”
  忽的门外有人敲门。楚昭辅禁了声,端起茶盏,喝起冷茶来。
  “进来。”潘仲询提声道。
  “哗啦”一声,门被打开。
  一布衣下人急急上前,躬身道:“老爷,少爷,少爷他又犯病了。”
  潘仲询闻言蹙起了眉头,略有些紧张:“快,还不快请大夫,熙谨现在何处?”说完又立起身来,朝着楚昭辅略一拱手,“老夫失陪了,今日一事,我们下回再议。潘福,送楚大人。”
  说完便跟着下人急急离开了。
  “熙谨……熙谨……潘熙谨……”楚昭辅望着潘仲询匆匆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蓦地,陡然睁大了双眼,“莫非是……”
  “楚大人……”潘福讪讪笑道,“楚大人请这边走。”
  “埃”楚昭辅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神色仍是惊疑不定,有些恍惚地朝着门外走去。
  西间一个不大不小的厢房。房内一榻一几,案上几卷书画,墙上一幅草书。东西不多,布置淡雅,收拾得干干净净。
  只是若是细细一看,墙上的字画乃是怀素的《自叙帖》,床榻摆设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这的确不是一般人的房间。
  下人们忙作了一团,重重帷幕后,一个有些孱弱的少年卧在塌上,眉目清秀却是双眼紧闭,冷汗连连。
  门突然被推了开,下人们禀退左右,潘仲询跨门而入,见外间案旁的李太医正在收拾针具,几步上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李大夫?熙谨他……”
  太医慢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又抚了抚稀落的几根胡须,缓缓叹了口气:“回太师,潘九公子幼时受寒,体质极虚,虽然日后调理得当有所好转,奈何宿积已深,不能根治,所谓一行吐法,心火有降设犯烦劳,转生虚症……”
  “那么究竟何解?须得什么药?李太医直说便是。”潘仲询皱了眉头,打断了太医的长篇大论,一挥衣袖,夺声道。
  “唉……”李太医摇摇头,似有些惋惜,“九公子的病情……老夫实在无能为力,太师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一躬身,提起药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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