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长生》第5/58页


  “怎么了?”长生穿好衣服,听见贾绫凄厉的叫声,走了出来。
  “叶长生你真是变态!你养只癞蛤蟆就够变态的了,现在看来这癞蛤蟆还是只死蛤蟆!”
  “啊……”长生微微侧过头,恍然大悟般叹了一声,慢慢走了过来,专注地看着此时四脚朝天的阿黄,顺手拿起旁边的一只银箸,上下左右地拨弄起来。
  贾绫越看脸越黑,只想把这一人一蛤蟆,打包丢出窗去……
  “果真吗……”
  长生表情恬淡地拿起银箸,在那白花花的肚子上一戳穿肠,此时的阿黄……像极了一只被小贩举着招呼叫卖的烧饼。她轻轻地用桌布包好了大小黄,一边念念有词地嘀咕什么,一边朝门外走去。
  留下的是石化了的贾绫……

  细寻前迹,花下人家

  柳下花田,飞散后、飘摇飞絮,任意东西……
  温暖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淡淡地金黄色光芒笼罩着妖娆的紫色花田。安静,宁谧。三两只斑斓的蝴蝶跳跃地飞过,融入了远方的迷雾……
  雨终是停了……叶长生抬头看了看天色,十分高兴地回过头,看向后面虽然骂骂咧咧,可还是很别扭地拎着那块鲜红色桌布包袱的贾绫。只见她嘴角牵动,露出了个充满歉意的笑容,她四下张望,好在这条道上行人不多,道也没见损了贾大少翩翩少年公子的形象。
  按说他们本该是陌路,或许刚开始大家只是彼此的包袱,但五年了,桃花红了五次,杨柳依依,雨雪霏霏,连屋檐下的燕子也是第五次来了,叶长生开始思量自己是不是也曾依靠过这个骄傲又单纯,聪明,漂亮,甚至没有一点武艺的纨绔公子呢……
  贾大少自然是不知道叶长生的思量,他发誓自己要不是看在叶长生那女人根本提不得重物抗不得包袱,没事儿咯个血能把被子浸湿的份上,他是万万不会提着这个既俗气,又全然败絮其中的包袱的。他纠结着眉毛恶狠狠地瞪着前头方转过身的叶长生。
  尘尘缕缕的阳光温柔的投注在她的身上,暖暖地散发着一层光晕,看见自己的那一霎那,她微微一笑。
  贾绫无视,翻了翻眼紧紧抓住那包袱,几步地走过长生身边,一把牵起她的袖子就走:“快些,快些,我可不想让人见我提着这么个东西。”
  朱家大堂
  朱瑞举起茶杯,轻轻吹开散落在上面的茶叶,呷了一口复又放下,这才看向一旁提着巨大鲜红包袱的贾绫和半匿在他身后的叶长生,眉心微蹙:“叶姑娘,周福告之在下,说是叶姑娘有事相商——最好,是姑娘已有了头绪。”
  “正是正是……”叶长生微微笑,“还得请朱大公子请出府上诸位方可。”
  “这……叶姑娘是否应当先将此事说与在下……”朱瑞似是有些顾虑。
  “瑞儿,将各房都请来,就说是我请诸位来商量老爷后事——把鸾儿也找来。”一个声音从后堂传来,打断了朱瑞的话。低低地令人不自觉地想起秦淮水榭那一艘艘灯火阑珊的游船上琴师信手拨弄的七弦。
  此人正是朱瑞的生母,朱家大夫人——朱柳氏。
  叶长生微笑,拱手作礼道:“见过朱夫人。”一旁贾绫早已丢下包袱,此番情景只是嗯了一声算作招呼。
  朱瑞看了看母亲又将目光移向长生,终是没有再说话:“孩儿知道了。”
  柳氏慢步走进,她身着一袭深色青衣,倚案伫立,凤眸轻扫众人:“叶姑娘年纪轻轻便医名远扬,实在不简单,正因如此,姑娘也当妄自珍重,莫要坏了自己的前途才是。老爷昏迷多日,不治而亡,这也是各自命定,劫数罢了。”
  贾绫那两道玲珑的眉毛就快要拧到一块去,刚要说话,便被叶长生一把拉住了手臂,她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几步走到了贾绫身前。
  柳氏启齿一笑,目光粼粼,双手轻轻地扶起长生的削瘦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又郑重其事地说:“可叶姑娘若说了些有的没的,坏了他人前程……相信姑娘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儿,这是朱家内事,枝叶繁茂,盘根错杂,姑娘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长生只是笑着,一边若有其事地点头,十分赞成柳氏的一番话以表示自己的确是个明事理的人。
  柳氏转了身,平静地说道:“老爷走了,总得有人守住朱家。叶姑娘,贾公子,一旁做个见证吧。”
  两柱香时间过去,朱府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大堂,包括了长生有过一面之缘的红泪,玉兰,也有完全陌生的其余十五房姨太,各房总管。他们各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着上座的柳氏母子,投来复杂的、鄙夷的甚至是怨恨的目光。这些怀抱着各种各样目的与野心的人们终于在这样温暖的,光明的阳光下聚在了一起。
  柳氏缓缓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她镇定而平缓地说:“虽然我下令缄口,但事实就是,诸位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老爷已经去了……”
  大堂突然安静下来,众人呆鄂之后纷纷涌动起来,知情的暗暗猜测柳氏的下一步,不知情的只道刚才是幻听,惊楞之后纷纷起身上前讨个说法,有的已是呼天抢地,抱作一团。所谓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便是如此这般了。
  贾绫虽然不想承认自己阴暗的心理,但这场景的确很逗。
  叶长生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右边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子道:“还忘夫人节哀顺变。”继而又被左边更加凄冽的哭声吸引,再一次语重心长地劝慰道:“节哀顺变啊。”
  蓦地,前方一位女子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地扑到了长生的肩头,叶长生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顿了一顿,叹道:“啊,节哀……”
  叶长生微笑着地扶起女子,整了整衣襟,望向别处,门外突然飘入一片黑色的衣角,然后一个英挺的身影走来,眉目狭长,神态淡漠,本来满堂的哭喊因他一路走来竟渐渐消匿。只见他眸光轻轻扫过众人,然后不动声色地扶案坐下——金色腰带,广袖飘拂,虽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却有着未可名状的耀眼。
  在众人的目光被朱家这个常年在外,浪荡江湖的天之骄子所吸引的时候,叶长生却看见了长身侧立的柳氏,她的长发滑落肩头,彼时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朱鸾,眼里有着疲惫、哀怨、压抑与一些她看不懂的情愫。
  “咳咳……”只是一刹那,柳氏又回复了那个威严,美艳,即使历尽沧桑光阴荏苒也没有改变她傲人风姿的朱家柳氏,刚才的一幕就仿佛就是叶长生的错觉般不可追寻——她轻咳一声,语气平缓但是极为慎重地说道:“诸位都是朱府的人,荣辱与朱府相系,生死与朱府相连。老爷突然撒手人寰,如今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出来主持局面。诸位可以设想一下,消息一但胫走,这虎狼之地多少人会盯着我们的银号,商铺,房产,这府中一屋子女人怎能过活。老爷子嗣单薄,我知你们人人视我母子二人为眼中钉,瑞儿虽不是老爷亲生,但老爷宽厚,一直对瑞儿视如己出,也让他接管了多年商号的事,二少爷常年在外,对家事都不熟悉。的确不是目前家主的最佳人选。”
  话已至此,众人多少也明白柳氏话中所指——自己是站在朱家握有实权的柳氏母子一方,还是站在老爷的亲生骨血一方。或者说老爷的死本就与她们母子脱不了干系。只是纵然心中疑惑,这个时候这样的问题是万万不可出头,先提出来的。
  就在众人皆沉默的时候,一个妖媚慵懒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据我所知,老爷之死仍有疑点,为何大夫人不报官,不调查,遮遮掩掩,敢问夫人是想隐藏什么?”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柳氏拍案而立:“老爷待我母子如此,我又怎是忘恩负义之辈。”
  “哼,嘴上说的好听,为了那么一大笔家产,你什么不会做……”先前那个哭倒在叶长生肩膀的锦衣女子此时已是柳眉倒竖,斗志满满,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了。
  “我看也是,凭他们两个外姓母子就想夺了朱家,还有二少爷呢!”又一女子附和道。
  “就是……”
  柳氏提声喝道:“我本就无心家产,鸾儿对家事陌生也是事实,本打算令瑞儿在旁辅佐几年,再将全部差事交给鸾儿。”
  众人听柳氏这个打算,一时有些错楞,些许的安静过后,锦衣女子再一次横眉竖眼地做了先锋:“谁知你现在不是编了谎儿来诓我们的——纵是如此,那老爷的死你怎么交代!”
  大堂再一次陷入沉默,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柳氏。而一旁的朱鸾只是望着门外,沉默不语,目光空濛,不知看向什么。
  贾绫摇摇头啧啧叹道:“……好在我家老头就我一儿子。”
  眼前的局势剑拔弩张,似是一触即发。
  “啊……这个……”叶长生探了探头,出声道。
  众人的目光灼灼地射在她身上,叶长生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温和地说:“我知道杀害朱老爷的凶手是谁。”
  “叶姑娘!”柳氏闭了眼,又缓缓睁开,一字一句地说:“愿闻其详,只是叶姑娘可得收得起场子。”
  “自然,自然。”长生微笑点点头,缓步行至大堂中央,环视一周,继而又微笑这行至一人跟前:“凶手就是——玉兰!”
  “啊,你……我……我不是……夫人……不是我……”玉兰的脸色陡然唰白,她颤颤巍巍,不停地摇头,眼里充满了恐惧。
  “你可有证据?”柳氏倒是突然平静下来,出声问道。
  “诸位夫人身份高贵,平时定是鲜少与下人打交道。事发的那日早晨,我便注意到朱老爷卧房窗前是一片竹林,侧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透景窗,前方正是一大片花田。于是我就找了园丁老常,众人皆以老常痴傻,不喜与之来往——而事实上,老常则看到了一件对于本案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朱老爷曾经呃……调戏了玉兰,按常理来说,从一个丫头升到姨太简直,是一步登天,荣华富贵了,但玉兰那日却是抵死不从。朱老爷悻悻而返——这,也是老常所述。”
  长生顿了顿,温声道:“所以,第一,你不愿再受朱老爷的逼迫。第二,你一直守着他,素偶一你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叶长生缓步走近,微笑道:“你,还不承认吗?”
  “不,不,不是我……我只是不愿做姨太,可,可我并没有杀人啊……”玉兰不停地后退。
  “来人!把她拿下,送到官府。”柳氏挥手便招来一群家丁,他们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地向着玉兰走去。
  突然,叶长生侧身瞬步幻影移形,反手就锁上了玉兰身旁三步之外的红泪的咽喉。众人一时失了准,不知叶长生这是在干什么,几个家丁也纷纷怔愣,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
  红泪没有动,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看不出叶姑娘居然身怀绝技,只是……姑娘莫不是弄错了,玉兰可在那边呢。”她的声音娇媚慵懒,只是额间渗出的细密的汗珠暴露了她的紧张。
  叶长生脸色不太好,却是镇定地看着红泪的眼睛并温和地笑了笑:“我没有弄错,十七夫人不是个普通的青楼女子——你爱花,你更会用毒。”
  “哦?”红泪也定定地看着叶长生。
  “贾绫,把包袱打开。”长生轻轻地说。
  一旁的贾大少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勇的叶长生,特别是那流畅的瞬步移形,欺身锁喉,一时竟是无比震撼,一直处在呆愣的状态。
  “啊……哦哦。”贾大少连忙翻出包袱,手忙脚乱地解开,将包袱中物品摊在桌上。此时他已全然忘却了对阿黄的厌恶之情。
  “诸位请看,这是阿黄……呃,这是一只死蛤蟆,一盆小黄花,蛤蟆死了——是因为与小黄花在同一个密闭空间中过了一晚而被毒死的。”
  一盆不起眼的小花,竟有此剧毒?众人纷纷惊呼起来。一旁一直没言语的朱鸾也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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