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第10/60页
一把撩开珍珠串玛瑙门帘,放眼望去,玄凌正大喇喇的在上首坐着品茶。我眼睛一红,胸口因急切的奔跑而微微起伏,张开口,带着三分不可置信,三分思恋,四分幽怨颤声唤道:“皇上……”
玄凌应声看来,我慢慢提起脚步,向他迈去。忽然间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身子一震,脸上立刻煞白,那些幽怨、思恋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张空白的脸。我低着头,一步步艰难的走到玄凌面前,深深的伏跪于地,叩首道:“罪臣之女安氏向皇上请安,皇上万福万岁。”
玄凌低头看我,见我深深弯下的背上,清晰的映出一条凹凸可观的脊柱,怔楞了一瞬,心中幕然柔软,先前因我为眉庄忤逆他一事产生的不快消散些许。于是弯腰向我伸出手,“起磕。”
我看着面前那只熟悉的宽大白皙的手,颤抖着将我的手覆上去,怯生生的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玄凌一脸疼惜带着惊讶的表情道:“安卿怎的消瘦至此?”我听闻他关心的话语,大颗大颗的泪珠抑制不住的顺着我的眼角滑落,摔落在我仰起的白皙修长的颈子。
我睁着泪水迷蒙的双眼,膝行到玄凌座下,双手紧紧握住玄凌的手,哀声泣道:“皇上,皇上,嫔妾以为嫔妾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嫔妾以为皇上已经厌弃嫔妾了!”
虽然泪眼迷离,我还是扑捉道玄凌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气与不耐。心中一滞,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还是不该如此作态?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为了这一天精心策划了太久,不成功便成仁,我决不愿顶着曾被皇上厌弃禁足的头衔重新投入后宫战场!
“皇上,嫔妾父亲犯下大罪,皇上要办他,那是国法。嫔妾不敢也不能为嫔妾父亲求饶。皇上若是因为嫔妾父亲厌弃嫔妾,那也是嫔妾活该的。只是,只是,”泣不成声,“只是,他毕竟是嫔妾的父亲啊!嫔妾不孝,不能为父亲做些什么,只能日日夜夜的绣经诵读经书,祈盼能为父亲赎些罪孽,好,好,”捂住嘴,痛哭失声,“好叫他在地下少遭些罪,来世,来世还能再重新做人,呜……”
玄凌听到此,方才明白一些。伸手轻抚我脸上的泪痕,“安卿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你父诵读经书?”我此时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纵是想回答也发不了声。菊清见状,立刻跪倒我身后磕了一个头,道:“回皇上的话,当日小主听到安大人犯事被捉拿下狱,立时晕厥过去。小主醒后,说不敢干涉国法为安大人求情。只日日以泪洗面,又日以继夜的绣经书期望能为安大人赎罪。”
玄凌面色沉肃,不再叫我起来,只道:“哦?安卿真是孝心可嘉,不知安卿绣的是什么经书?”我低声啜泣道:“嫔妾绣的是《地藏菩萨本愿经》。”玄凌闻言,向李长使了个颜色,李长会意,往我出来时的房间走去。
玄凌拿出手帕温柔的为我擦拭泪水,道:“好了,安卿莫哭了。安比槐只是被牵连,并没有犯事,朕已经将他无罪释放了。”我听了,怔愣一下,露出茫然的神情,继而睁大双眼,惊喜与不可置信的紧紧的望向玄凌。玄凌被我这一系列反应取悦,微笑点头。
我退开两步,郑重感激的向玄凌叩头,额头贴在冰凉的地面上,欢喜的哽咽道:“嫔妾谢皇上隆恩!”玄凌看着已经出来并向他点头的李长,伸手扶住我,道:“好了,爱妃跪了这么久,快起来吧。”我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眼中盛满感激与爱慕,“谢皇上。”
玄凌道:“安比槐无事,只可惜了爱妃连夜绣的经书了。”我仿若还沉浸在父亲平安的巨大惊喜中,笑盈盈的道:“父亲用不上才好呢,嫔妾受些子累算得了什么。”玄凌笑道:“安比槐虽然享用不到,朕能知道爱妃的孝心也不错。”
我听了,引着玄凌到我的绣房去。李长立刻取了供奉在香案上的手绣经书双手奉与玄凌。玄凌接了,微笑看我一眼,展开土黄色纯棉底料,上面密密麻麻的用黑色丝线绣的端正清晰字迹。玄凌大致看了看,确定上面所有字迹确实是出于同一人之手。且细微之处,与我得宠时为他绣的荷包处理手法一致。
玄凌又拿了绣架上的一副半成品端详,牵了我的手,语含怜惜道:“刺绣那么一件费神费眼的事,爱妃竟绣了一整部经书,难怪会消瘦这许多。”又语带严厉,“从今天起,再不许你碰这些针针线线的,知道吗。你,”对着菊清吩咐道,“看着你们家小主一些,再有刺绣,你就来禀报朕,”捏了捏我的脸颊,“等朕来处置你。”
我羞红了脸颊,稍稍偎近玄凌一些,低声道:“是,嫔妾知道了。”说着,掩嘴打了个呵欠。玄凌道:“累了?快去歇歇吧。”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又抬起头道:“嫔妾不累,嫔妾想再陪陪皇上。”话还没说完,又打了个呵欠。
玄凌皱眉,轻轻责备道:“累了还在强撑,当心累坏了身体。”我低下头,默不作声,却伸手拉住了玄凌的衣角。玄凌安抚我道:“快去歇着吧。刚好朕水绿南熏殿还有政事要处理,朕这就走了。”我轻轻咬了咬嘴唇,强拉出一个笑颜道:“正事要紧,那嫔妾送送皇上?”玄凌点头应允。
送了玄凌出了偏殿,我倚着门依依不舍的目送他远去。或许是我眼神太过执着,玄凌转身向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回去歇息。我遥遥行了个福身礼,恭敬退下。
回水绿南熏殿的路上,玄凌问道:“你说,安氏这一出是真孝顺还是——借此争宠?”李长听出玄凌平静语气下暗藏的杀机,心中一惊,就要回话。暮然想到安氏与甄嬛的关系,话到嘴边一转,“这,主子们的事,奴才不敢妄加评论。”
玄凌斜了一眼李长,道:“无妨,你直说就是。”李长舔着脸道:“那,奴才就直说了啊?奴才看着安小主有八成是真孝顺。奴才上次见着安小主时,安小主虽然不是多么丰腴,却也不像现在这样瘦的都看见骨头了。而且奴才还留心了几个小细节。”“嗯?”
李长道:“安小主或许是瘦的太厉害,脸色虚黄。因为要面圣所以施了脂粉掩饰。皇上可注意到安小主眼睛正下方那一块脂粉厚些?”玄凌想了一想,道:“确实。”
李长道:“奴才当时就好奇了,哪个主子娘娘们在皇上面前不是妆容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怎的这安小主连粉都涂不好?所以奴才大胆仔细看了一看,原来那粉是匆匆抹上去的,为的就是遮掩安小主眼袋上的乌黑。奴才这才相信安小主确实是熬了夜的。奴才听安小主的贴身宫女菊清说安小主日日夜夜的绣经书,奴才就留意了安小主的右手食指。”
玄凌疑惑道:“右手食指?”李长点头,“回皇上的话,正是右手食指。”玄凌道:“那你看见了什么了?”李长恭敬道:“奴才看见安小主右手食指内侧一条绣花针那么细的深深凹陷的红痕。奴才相信安小主的的确确是长时间的绣经书,才能留下这个痕迹。”
玄凌轻哼一声,“你倒是观察的仔细。”李长赔笑道:“奴才是皇上的眼睛,不敢不观察仔细。”玄凌嗤笑一声,道:“那你还看见了什么?”李长道:“奴才看安小主的衣着,不仅颜色素淡,连上面的绣的暗纹也被挑了。而且安小主头上除了一支银簪,别无其他装饰。”
玄凌道:“她倒是有心。”李长深知帝王多疑,不敢再多说,只道:“皇上想要知道只道安小主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不如差人打听安小主这些日子的衣食动作?”玄凌唔了一声,道:“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李长恭声应下。
是夜,李长进了水绿南薰殿,见皇上正揉着额头批阅奏折。轻轻的泡了杯热茶,送到皇上手边。玄凌端起茶杯皱眉道:“你方才哪里去了?竟叫朕寻不到人!”李长听出玄凌语气中责备之意,慌忙跪下禀道:“奴才去调查安小主的事情了。”
玄凌揉着额角道:“查的怎样?”李长道:“奴才打听清楚了,自安大人出事后,安小主日日食素,三餐不见一丝荤腥。每日素服素颜,不施脂粉。”玄凌道:“日日如此?”李长答道:“日日如此。”
玄凌叹息道:“她竟是个真孝顺的。”想到安陵容消瘦的脸颊,绣的整整齐齐的经书,道:“难为她一片孝心,正可以为后宫标榜。李长。”李长躬身道:“奴才在。”玄凌道:“著安氏封为正六品贵人。”顿了顿又道:“安比槐生了个好女儿。松阳县既然没有县令,也就别从其他地方选了,就升安比槐一级,为松阳县县令吧。”“奴才遵旨。”
我捧着晋封贵人的圣旨,目光灼灼的眺望行宫。一次触怒龙颜的禁足,谁能想到我竟然能再晋一级,高调复出?我深深呼吸,握紧了拳头,这,只是我后宫之路的起始……
第十八章
“嬛姐姐!”解禁第一日大早,我带着菊清到伊芙馆正殿拜访甄嬛。甄嬛惊喜的望着我,“陵容!”上前几步握住我的手,怜惜中带着微讶道:“你怎瘦成了这样?!”我只看着小允子微笑不语。甄嬛会意,让小允子等退下,只留下浣碧身边侍候。
我退后一步欲跪,口中道:“陵容多谢嬛姐姐救父之恩,嬛姐姐恩义陵容必当衔环结草相报!”甄嬛连忙来扶我,“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你我姐妹哪里还需要这样外道。”
互相较力一番,我顺势站直身体,执着甄嬛的手,道:“嬛姐姐对陵容的恩义,陵容真是掰着手指头都算不清了。在宫外时,嬛姐姐接我到甄府小住,处处关心。入宫后我卧病在床,是嬛姐姐派了太医来救治,更时时派遣浣碧来看我。这一次,”我说着,眼中雾水朦胧欲滴,感激的笑着,“更是多亏了姐姐。陵容都不知姐姐这样多的恩义,陵容要如何报答了。”
甄嬛拍拍我的手,亲和的道,“我们姐妹一体说什么报答不报答,姐妹同心协力,才是正理。”我连连点头,急切道:“陵容以真心与姐姐相伴宫中岁月。”甄嬛握紧了我的手,与我相视一笑。
从伊芙馆回到偏殿时,周源正等着。我见他似有话对我说,便打发了菊清下去。周源踱到我面前,端正跪下,双手撑地额头贴于地面,恭声道:“奴才周源参见小主。”我怔愣一瞬,旋即大喜,弯腰双手扶起周源,道:“公公快请起。公公愿意为陵容效力,陵容心里十分欢喜。”顿了顿,坚定道:“有公公助我,我安陵容一定会在这后宫挣出一片天地!”周源道:“奴才自当尽心竭力小主效忠。”
愉悦染上了我眼角眉梢,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周源,这个在皇宫中生活了四十几年的内侍,终于向我发出效忠的宣言。还能有比这个更令我觉得有成就的吗?这一次禁足,我真是收获颇丰,我自己的晋升,父亲的升职,我在皇上心中形象的转变,还有周源的效忠……
周源迟疑一下,还是打破了我的喜悦,“小主似乎十分信赖菀婕妤?”“嗯?”我神情复杂,看向周源的眼光晦暗不明,“我不知道。其实我是羡慕着甄嬛的,高贵的出身,良好的教养,出众的容貌,过人的才情。这一切的一切令我羡慕到——嫉妒。”松了口气,一直潜藏在我心中阴暗的情绪得到倾泻的出口。
“甄嬛未侍寝就得封嫔位,然后一路顺畅,婉仪、婕妤。而我,精心策划步步谨慎,隐忍、献艺、表孝心,因为担心会被看出破绽,在内府受伤之时,还要日日食素,夜夜绣经,也只得个贵人。”轻抚着我消瘦而突兀的颊骨,“那日温仪帝姬周岁宴,甄嬛一曲惊鸿舞固然令人惊艳非常,难道我的歌艺就不及她了吗?同样的人,同台献艺,为何她就能得封婕妤,而我就被忽视?!”
我怔怔看着夜幕,轻叹口气,坦然道:“我是嫉妒着她的,她那样美好而又一路顺遂的女子,谁又能不嫉妒呢?可是她对我的救命之恩,对我父亲的救命之恩,我也没有忘记。他日若有机会,这些恩情,我必当一一报答。”
周源静默的听着,待我说完,才道:“小主可愿意听听奴才眼中的菀婕妤?或许有些与小主眼中的菀婕妤有些不同。”我挑了一下左眉,兴致盎然的道:“哦?公公说说看。”
周源道:“先前余更衣在时,向菀婕妤下毒。皇上下令赐死余更衣,余更衣不服,吵闹不休要求面见圣上。菀婕妤去送了余更衣一程,没人知道菀婕妤和余更衣说了什么,事后奴才派人看过,余更衣是被勒死的。”
我悚然一惊,“你是说是甄嬛……”周源点头。我手脚一片冰凉,那日华妃赐梁才人一丈红,甄嬛与我一样吓得不浅,竟不想一年不到的时间,她手上已经沾染了人命!
周源点头,继续道:“因沈常在还是惠嫔时的溺水,菀婕妤巧计逼疯丽贵嫔、褫夺华妃协理六宫之权。由此两件事而观,菀婕妤的心智手段,绝非寻常闺阁女子。” 顿了顿,又道:“小主在病中时,有些事奴才们不好告知小主,惹小主心烦——当日那位温太医实际上是小顺子和菊清去棠梨宫求来的。”我惊讶道:“不是甄嬛派遣来的?”周源点头,细细将那日的事情说与我听。我微低着脸,昏暗摇曳的烛火,模糊了我脸上的表情。
周源恭敬道:“以菀婕妤的心智手段,小主入宫前菀婕妤对小主的照顾,不过是拉拢的手段罢了。既然菀婕妤一开始就视小主为盟友,还请小主不要视菀婕妤为好友。千百年来这后宫之中,亲姐妹反目成仇刀枪相向的也不在少数。后宫无真情,还请小主不要痴迷。”
云彩轻移,露出月亮皎洁的脸,如水的月光透过大开的窗户洒进来。冰冰凉凉的缠绕我身旁。我抬头苦笑道:“菊清第一次去求甄嬛救我父遭到拒绝时,我对她已经产生了心结。如今听你分析,我如何再能视她为友?原就是我妄想了。只是,不论如何,甄嬛对我的恩义不可磨灭,我总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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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日,圣驾回銮。再次回到岚意楼,已经与从前完全不一样了。看着庭院里盛放的姹紫嫣红的菊,楼内簇新红木家具,小顺子宝莺等喜气洋洋环绕于我身旁。这楼殿已经随着它的主人焕然一新,只余庭院中那颗石榴树仍如进宫时的那样郁郁葱葱。
忽然意兴阑珊,我倦倦道:“宝莺,备水沐浴,我想歇会午觉。”宝莺应声而去。宝娟挨到我身边,道:“小主,内务府送来几个太监宫女,小主可需要看看?”我淡淡扫了她一眼,岚意楼的人事一直由周源管理,怎容她蓄意插手?
宝娟被我一眼看得面上讪讪的不自在,我伸出手示意菊清来扶,无视她向殿内行去。
一场午觉睡醒已是酉时,连日赶路的疲乏消除不少。宝莺进来禀报道:“小主睡时,小李公公过来求见,说皇上召小主今夜侍寝。”我闻言微微蹙眉,解禁后就忙着收拾回京,皇上并不曾召我歌唱。如今已经一二月没有为皇上献艺,正是要以歌固宠的时候。
可是我心里不愿,那日玉润堂皇上表情狰狞踹过来的一脚,已经深深烙印进我的心底。与他相处时,我总觉得心惊肉跳,唯恐惹他不快。以我如今的状态,不宜侍寝。
我淡淡道:“知道了。周公公可起了?你去请来。”宝莺领命而去。不一刻,周源就到了。我轻抚胸口,蹙眉道:“上次内府受创后,我一直觉着心口隐隐作痛。当时急着父亲的事,一直没有太过在意。这两天连日赶路,心口愈发闷痛难忍。今夜皇上召我伴驾,我担心于皇上面前失了仪态。你可有信得过的太医?招来为我诊视一番,以安我心。”
周源一直伴我身边,从未听我说心口痛。心中纳闷,抬眼向我看来。我面露微笑,口中却忧愁道:“皇上原谅我忤逆之罪,又晋我贵人之位。如今刚回到紫奥城就召我伴驾,乃是对我无上的荣宠。后宫多少姐妹求之不得,我却要以病推托,虽不是我本意,到底心中惶恐。”
我畏惧皇上是一面,另一面却是我有些风头太过了。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正六品贵人,然而我这个贵人之位,却是皇上为后宫树立的孝敬榜样。只此一个名目,就引得后宫纷纷侧目。若我此时再不知好歹,巴巴的上去笼住皇上,以我在后宫浅薄的根基,离殒命也不远了。
而病却是一个上佳的借口。我的伤是皇上踹的,不能保养好,是皇上要办我父亲连累的。等到眉庄沉冤得雪一日,我的病躯会得到皇上更多体贴歉意。再者一个病秧子总比一个健康的美人能让后宫泄愤安心。最后一点,却是我的容貌柔弱,与病躯相合,别有一番病美人的风流。
这些小盘算,却是不好直说出口。只对周源道:“我有些担心我内府受创需要长期慢慢疗养。”咬重慢慢二字,目示周源,“公公可明白?”周源会意,低头道:“奴才明白。奴才早年曾救助了一位方太医,平日里偶有联系。方太医虽然医术不是最出众,却为人知恩,行事圆滑。小主看,这位方太医如何?”
我笑道:“甚好。”
周源遣小顺子去请这位方太医。方太医来得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我仔细打量,这个方太医四十多岁,方长脸,浓黑的粗眉,坚毅的眼,看着相貌倒像个刚正不阿的大臣。他拿了帕子覆在我手腕上,伸出三指细细号脉。
不过一小会子,方太医起立躬身向我道:“小主前些日子伤了肺腑,如今已经调养好了七八。待微臣开副药方,小主按方吃药,十日之内就能痊愈。”
我微笑着却不接他的话,而是问道:“还未请教方太医名讳?”方太医道:“劳小主垂询,微臣名海。”我道:“方太医面生的很,太医在宫中行走几年?”方海道:“微臣任太医有一十三年,只是很少得贵人主子传召,是以甚少在宫中行走。”
我做出疑惑的样子,问道:“方太医医龄长久,怎的很少为宫中妃嫔医治?”方海低头不语。这是不愿答话的意思了。我微微一笑,不以为恼。一个老资历的太医,医术又不太差,却甚少宫中行走,原因只有一个,他自己不愿意,竭力避免与后宫接触。
我心里暗赞一声,周源说他行事圆滑,依我看,他还是一位难得通透的人。只是,这一回要如不了他的意了。这样一个与后宫牵连甚少,又知恩的人,我如何肯放过?我看向周源,周源微微冲我点头。
我向方太医道:“我时时觉着心口闷痛,十分难忍。”方海毕竟老资历,听我话语就知道我未尽的意思。他捻着长须,皱眉沉思,才道:“小主容微臣再为小主请一次脉。”我点头欣然应允。
方海把过我右手,又换了左手。做出十足遇上疑难杂症的姿态。看了周源一眼,沉吟道:“小主伤了肺腑,本慢慢调养自然无事。只是小主近日舟车劳累,使得病势反复。微臣这里有两个药方,其一药量较大,能保小主早日康复。其二是温养之方,按照药方慢慢调养能使小主根愈。不知小主要哪一种方子。”
我蹙眉做出忍痛的形态,叹道:“我一直事事当心,不然还是落了病根。”双目注视方海,见他露出微讶之色,似有话说。我赶紧打断道:“劳烦太医为我细细调养。多谢太医。”方海张了张口,我已转身面向周源道:“公公为我送送方太医。”竟是连药方也不要了,直接开口送客。
方海被我无赖行径镇住,木着张脸随着周源出去。到了庭院,方海靠近周源道:“公公,安小主的药方,待会微臣会差人送来。小主所说之事,微臣无能,还请小主另请高明。”周源慢吞吞的道:“乾元元年十一月,方大人为摄政王治病……”
方海四下环顾,连忙打断道:“公公恩情方海不敢一刻有忘。”周源慢慢道:“我家小主之事……”方海咬牙道:“安小主内府受创,病势反复,落下病根,微臣医术浅薄,不能药到病除,只有慢慢调养,或有完好的一日。”
周源满意点头。方海心有不甘,他与安贵人共谋病情,就是踏上安贵人的船。想他一直兢兢业业处处小心竭力避免与后宫接触,就是为了避免后宫阴私。不想十几年后的今天,却因为救命之恩,不得不为后宫小主效命。
方海试探道:“贞顺太妃逝世后,公公一直不曾参与后宫角逐。如今怎么……”周源道:“我如今已经五十又三,身为宫侍活到我这个岁数,我已经知足了。只是我那徒弟小顺子对我孝顺如亲父,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照拂不了他几年,少不得要为他打算一二。只是连累你了。”周源说着,向方海行了一礼。
方海受了。虽然周源对他有救命之恩,但是此时却将他牵扯到后宫博弈,身家性命都悬挂于裤腰带。这个恩情还的亏大了。受周源一礼,表明两人日后各不相欠,方海也不为周源牵连他的事抱怨于心。
至此,我的班底初现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