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烈苟(陈年烈狗)》第111/171页
“我真的熬不下去了,我每一天都不想醒过来,我不想活着。”女孩红着眼圈说。
“会过去的,”陶淮南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你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强大,咱们都很厉害,虽然会比别人辛苦一些。”
“我真的不想活着,我害怕出门,害怕别人看到我。我很怕听见别人说我瞎,怕别人说我可怜。活着太累了,哥哥。”女孩抹了抹眼睛,她的双眼中间鼻梁位置还有一片疤没有修复,当时的外伤一起留下的。
陶淮南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累。但是离开又舍不得爸爸妈妈,是吗?”
他一说到“爸爸妈妈”,小姑娘有点崩溃了,她俯下身,把脸埋了起来,哭着说:“我不想伤害他们。我自己也不够勇敢,我没有勇气去死,我还是害怕。”
“离开不是勇敢,现在才是。”陶淮南和她说,“舍不得他们就好好爱他们,你爸爸很爱你。”
女孩儿尽管哭成那样了,也仍然说了一句:“我也很爱他,也爱我妈妈。”
“我也爱我哥哥们,”陶淮南笑着,朝车窗外侧过头去,“所以咱们是真的幸运,都是受偏爱的小朋友,对吧?”
女孩儿这天趴在自己腿上哭了很久,她的爸爸在车外面隔着车窗担心地看着。
后来她摸了陶淮南的脸,陶淮南让她摸了,还问她:“能想象到什么样么?”
女孩儿说:“模模糊糊,大概眼睛很大。”
陶淮南笑了声,说:“眼睛是很大。”
女孩儿又问他:“你要‘看看’我长什么样么?但是我的脸应该很脏。”
陶淮南说:“不用,我知道你很漂亮。”
“瞎了还有什么漂亮的。”女孩儿说。
“咱们瞎了别人不还看得到么?”陶淮南说,“到时候他们一想,瞎子都比他们长得好,哇顿时心都凉了。”
女孩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把脸上的眼泪抹掉,问他:“你结婚了吗?”
陶淮南想了想,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吧,帮我保护它。”
两个人凑着头,陶淮南说了句话,女孩儿的表情渐渐变得吃惊,最后惊讶地捂了嘴巴。
她爸爸站在车外,看着很久没在她脸上见到过的生动表情,沉默着转过了身。
“那你……那你会告诉别人吗?你要告诉他吗?”女孩儿屏着呼吸问。
“他知道。”陶淮南说,“你帮我保守秘密一年,谁也别讲,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寄礼物给你。”
“你是怕我坚持不下去吧?”女孩儿说。
“你当然可以,”陶淮南笑笑,“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后面要做的就是战胜黑暗。你越怕黑,它就越强大,你不在意了就谁也吞噬不掉你。”
那天女孩儿下了车,抱了抱她爸爸。
然后被她爸爸带着,主动去迟骋他们那边要了个导航。凡果给她戴耳机教她用的时候,她问:“哪个是小哥?”
凡果问:“什么小哥?”
“就是小哥……”女孩儿不太知道怎么说,指了指外面,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迟骋从凡果手里拿了耳机,俯身给她戴上。
“你是小哥吗?”女孩儿抬头问着。
迟骋说“嗯”,跟她说着用法。
女孩儿认真听完,说了“谢谢”。她走前用爸爸的手机和陶淮南互相加了微信,悄悄和他说:“你小哥声音真好听。”
陶淮南说:“那当然了。”
这个女孩儿的事用掉了陶淮南一下午的时间,等年轻的爸爸带着小姑娘走了天也快黑了。陶晓东搂着陶淮南的肩膀,说:“咱们治愈系小陶医生。”
“严谨一点,我还不是医生。”陶淮南把脑袋往他肩膀上靠。
原本还是晴天,下午渐渐阴了,到了天黑之后竟然突然下起了雨。毫无防备的暴雨砸下来,把陶淮南砸了个蒙。
他当时吃过了晚饭,正自己在外面慢慢溜达着。耳朵里还戴着耳机,里面是江极刚才发群里的歌。
陶淮南发了个赞的表情过去。
雨猛地砸下来,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给,陶淮南甚至还没能把手机好好揣起来。
“哎我天,正常人走路玩手机也就算了,”凡果的声音在背后闹吵吵地响起来,“你一盲人你还玩手机?”
没情商的凡果终于也委婉了一回,没直说。其实他想问的是:拿着盲杖就剩一只手闲着,也挡不住玩手机?多大瘾哪?
陶淮南听出后面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但另外一个不是迟骋。他把手机揣了起来,耳机也摘了,主动打了招呼。
“快跑啊,你能跑么?”凡果问。
“我没事儿,你俩快走吧。”陶淮南说。
郭一鸣把外面衬衫脱了让陶淮南自己遮着,陶淮南也没推,接过来道了谢,问:“我小哥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郭一鸣说:“迟哥手坏了,在医院弄弄,等会儿回来。”
“他怎么了?”陶淮南马上问,“手怎么了?”
“搬东西砸了一下,钉子又给豁了。”凡果说,“出了好多血呢。”
“没那么严重,”郭一鸣说,“他说话悬。”
陶淮南已经转头朝着医院的方向去了,走前跟他们摆了摆手。
然而没等他走到一半,被哥给喊住了,哥车上带着迟骋,在半路正好看见他。
陶淮南带着满身水,已经湿透了。他一上车就问迟骋:“小哥你手怎么了?”
迟骋说“没事儿”。
陶淮南像是想摸摸,又没敢。
“搬东西被别人撞了下,有点肿了。”陶晓东说。
“严重么?”陶淮南紧锁着眉,最后还是没忍住,手在车座上蹭了蹭,蹭干手上的水,试探着伸手过去,在迟骋手腕上碰了碰。
他手指很凉,迟骋没躲他,手放在腿上没动。
陶淮南手指又往上碰碰,不敢用力,不知道伤着哪儿了。
碰到一截纱布的时候陶淮南停下了,把手收了回来,问:“拍片了么?伤骨头了吗?”
“没伤骨头,抻着筋了有点儿。”陶晓东答他。
陶淮南点点头,湿淋淋地坐在一边,没再多问。
外面雨点砸在车顶,噼噼啪啪地响。
陶淮南时不时侧过头朝向迟骋的手,想看看他的手,但不可能看得见。
陶晓东递纸过来让他擦擦,陶淮南浇透了,却也顾不上。
迟骋把后排冷气关了,陶淮南听见他动,说:“怎么了?我帮你。”
迟骋看着他,陶淮南又问:“你手能动吗,小哥?”
“能。”迟骋答,“没事儿。”
“你要是干什么不方便我可以帮你,”陶淮南和他说,“你都可以叫我。”
陶晓东回头看了他俩一眼,没说话,又转了回去。
陶淮南自己说完觉得或许有点不合适了,现在迟骋咋也用不上他,可能叫凡果都比叫他顺嘴。
“嗯。”迟骋倒也没拒绝,甚至还补了句,“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