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帆岛》第132/254页



为了保持士气,苍图和杂佛也不再警告他们俩,毕竟巨大的危险刚刚过去,每个队员都需要放松一下神经。

亚马逊炙人的太阳越上头顶,由于昨日降雨初停,走在泥土松软的丛林间,每个人并没感到酷暑难当。

苍图拔出朴刀,依旧在前面带路。杂佛走在队伍中间,时刻提防着两翼。朴浩宪背着霍克的行李,里面多是应急药品;荒木九野背着彼得罗的发报机。超负荷承重令这两个水手汗流浃背,加之泥土松软,沉重的脚步渐渐落于队尾。

突然一声惊呼,等到众人再回过头来,朴浩宪的个头已经矮了半截,腰腹以下全部陷入泥土里。

其余水手见状,顿时嘿嘿大笑。

可是杂佛却极为敏感,快速跑了过去,揪住朴浩宪身上的背带,亟不可待地向外拉。

站在前面的苍图,用手里沾满绿汁液的朴刀,指着在一旁看笑话的皮基卡和桑丘司,怒不可遏地骂道:“混蛋!还笑?快搭把手,拉他出来。”

皮基卡和桑丘司两人翻着白眼,摆手做无奈状,但又不敢违令,只好一边去拉人,一边嘲弄地说:“好!好!把咱们的小猪拔出来,就像掀开他妈妈裙子的接生婆那样!”

困在泥土里的朴浩宪,像条被鸟嘴夹住的虫子,惶恐不安地挣扎着,脸色异常苍白,赤红的双眼几乎噙满了泪光。

第八十章 密林踏鬼宫

水手们仍忍不住在笑,朴浩宪双脚哆嗦,瘫倒在一边,样子极为狼狈。

“瞧!咱们的小猪吓哭了!嗨,胆小鬼,站起来瞧瞧,那不过是一个被积水冲镂空的老鼠洞。费尔诺可比你勇敢得多。”皮基卡依旧翻着鄙夷的眼神,龇牙咧嘴嘲笑着。

杂佛朝前面的苍图点了点,示意这是一场虚惊,然后狠瞪了皮基卡一眼,有些愠色地说:“距离前面的内格罗河已经不远了,谁也别在这个时刻起内讧,不然就让他背双份的行李。”

在危机四伏的丛林,怀抱一挺机枪远比像个蜗牛似的背负重物行走起来安全的多。皮基卡似乎被说到了痛处,立刻闭上嘴巴,转过脸去不再说闲话。

朴浩宪被扶起来,杂佛见他满头大汗,人已疲惫不堪,就又鼓励地拍了拍他肩膀。然而这个水手却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难以自持地掩面哭诉起来。

“我不是被吓哭的,只是突然想哭,陷在这个坑里,让我一下想到很多。他们看不起我,连强盗都无法包容我,嫌弃我。我知道的,这是因为……因为我的国家。”

杂佛不知道该如何训斥一个伤心泣泪的队员,打骂威吓肯定不行,这家伙装了很久的心事,就像一条濒危河道,偏偏在此时决堤了。

“好了,没人看不起你!你现在是一名侦查队员,大家齐心协力才活到现在。别把那两个混蛋的嘲笑放在心上当真,像个男子汉。”杂佛按着朴浩宪的肩膀,压制着焦虑耐心安慰他。

朴浩宪捂着眼睛,却止不住连连抽泣声。桑丘司有些不耐烦,皱紧眉头半迁就地说:“好了,朴浩宪,是你自己多心了,我们没有谁看不起你。”

“你这样说,只会让我心里更难受!在铁耙号上生活的两年里,我曾多次亲耳听到,你们在背后的嘲笑:‘他们手舞鲜花,在倒着走路,但周围的参照物却表示他们在往前走。他们成功地将人民变成了奴隶:吃不饱饭还整天对主子感恩戴德。这个国家的伟大成就,就是始终与人类的基本价值背道而驰,坚持最恶心,最原始,最愚昧的制度。’你们甚至还当着我的面,夸赞南韩人在正步走,而且还是在火车上正步前进。称赞他们创造经济奇迹,实现人民做国家的主人。更恶毒的,也是我最难以接受的,你们居然偷偷在我衣服上画劳动党徽章。我的自尊心被深深地伤害,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自己只配无耻地活着,不配光荣地死去。刚才若是陷阱,像费尔诺遇到的那样,我就死了,但对于你们而言,只是少了一个嘲弄的对象。可我突然间感到一股莫大的悲伤,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一股脑倾诉出自己的心事,朴浩宪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挂在前胸和后背上的两只大行李包,也似乎轻了不少。水手们惊愕地望着他,这个一直不与任何人翻脸争执,却又突然情绪爆发的同伴,此刻看来就像鬼上身的人忽然又好了过来。

为了确保行军,杂佛故作同情地说:“这几个混蛋,也许只是看不惯东方个别政体的野蛮,可又无处发泄,才不自觉地拿你做了出气筒。”他朝皮基卡和桑丘司瞅了一眼,像批评孩子的家长那样,严肃地说:“文化造就历史,历史造就环境,环境造就人品。如果你们生长这里,也许就刀耕火种穿兽皮了!不要再小孩子气,都成熟一点。朴浩宪也是个受害者。”

对于杂佛而言,他只想带好队伍,完成任务之后活着逃出去,根本不屑管这些鸡毛蒜皮。可是朴浩宪这一路上,步枪使得尤为出色,不仅巧妙地击杀土著骑兵,还拖着双份行李赶路。要知道,在逃命途中过多消耗体力,绝对不是件好事。

但出乎意料的是,皮基卡和桑丘司这两个一向粗鲁傲慢的家伙,居然像意识到什么,赶紧走上前去,拍了怕朴浩宪的肩膀。“老兄!说真的,我们之前做的是有些过分,但经历了这次冒险任务,又听到这些话,我想咱们或许应该成为朋友。”

“是啊!成为好朋友。”

皮基卡和桑丘司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朴浩宪耸着湿漉漉的鼻子,疑惑地看了看,终于破涕为笑。

一行人恢复如初,很快走出灌木丛,钻进了树林子。仿佛是为了弥补过去的不是,在路上,桑丘司一直和皮基卡拌嘴,说些滑稽的事,逗朴浩宪开心。

桑丘司说:“嗨!谁听过皮基卡夜里放臭屁!哦,我的天啊!简直像夹着一把长号。更别提多臭了,你宁肯拿中国球员的袜子捂住鼻子。”

看到其他人笑得把嘴唇都憋紫,皮基卡涨红着脸反骂:“桑丘司,见你的鬼去吧!这一切都要怪你的妈妈!”

桑丘司一愣,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哈哈,”皮基卡大笑一声,“谁让她把你的鼻孔生得像墨镜。你每次一走进厕所,里面的苍蝇都以为自己患了感冒。”

两个水手谁也不甘示弱,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取笑着。丛林里密集的树枝和藤蔓,渐渐稀疏了起来,四周也稍稍开阔一些。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呵呵发笑的朴浩宪,突然被跟在身后的荒木九野猛地扯了一把,由于身体失重,一声惊呼陷入泥坑。

和刚才一样,他半截身子又一次没入地下。大家扭过脸时,谁也没有看到,朴浩宪是被人扯了一把才栽下去的。

皮基卡笑得前仰后合,和桑丘司一起跑过来,打算把同伴拉上来。可是,唯独闪到一边的荒木九野没有笑,也更没凑上前帮忙的意思。

陷在泥土中的朴浩宪,一脸埋怨看着他。本该是荒木九野自己栽进去的,可他却随手拉了这么一下,令别人成为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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