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帆岛》第209/254页
指导员最后说了句俏皮话,结束了这场并不轻松的进餐。“把东西收好。这里的金发女郎,一个比一个漂亮,你们都是年轻人,自己掌控吧!”
伴着玩笑,战士小乙、小丙和小丁,抓起桌上的美钞,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三个战友的神态,小甲努力使自己的笑容和大家一样灿烂,可这并不由衷。
指导员坐在沙发上,看着四个部下各自回屋,双目随即一缩,咬紧的牙齿在轮廓尖锐的腮部使劲涌动着。小甲今晚的表现,令指导员心生不满,他无法接受一名部下有着和他一样深邃的思考,就仿佛一颗捏在手中注定落定的棋子,冥冥中有了溜脱的觉醒。
用冷水冲过脸颊的战士小甲,刚一走出卫生间,等候在门口的小乙,擦身挤了进去,不咸不淡地丢了句话:“别犯傻,拿钱就该高兴。”随后,严实地锁上了门。
小甲心里明白,小乙是在好意暗示。可令他无法理解的是,一个刚刚在指导员面前踩完同伴以求自保的战友,怎能突然又做出这般举动。
月光如霜,透过纱帘照进屋内的地板。战士小甲躺在床上,借着冷辉,拿出分到手的两万美金,孤独而又压抑。今晚的钱不是凉粉,每位战友虽不露声色,但各自心里都明白,酒肉过后就该掉皮肉了,某种残酷的东西正等待他们。这一点,唯独小甲格外有着清晰的预感,那是一种不安的结局。
第一百六十四章:交心交肺不交魂
深夜和秘密总潜伏在一起。尼克爬到床下,从墙角的暗格里取出一台无线连接笔记本。自唐休和三个海盗出事,尼克销毁了一切可能被追踪线索的信息,而且再也没有使用过办公桌上的台式电脑与佛兰特教授有过联系。
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有线网络多半已被人监控。尼克每天照常使用他的台式电脑,而且设置了个人密码。假如有人趁他不在家,偷偷溜进屋子在他的私人电脑上做手脚,也就正中尼克的障眼法。
尼克不再是过去的尼克。五年噩梦般迷失亚马逊的惊悚经历,已经对他诠释出血淋淋的道理:危险并非只在毒虫猛兽、野蛮丛生的雨林世界。事实上,有人心的地方,就有险恶。成如达尔文的进化论学说,尼克的警戒心高度进化了。
窗外,五个保安正牵扯着肥壮的猎犬,在院子四角严密巡逻。尼克用笔记本悄悄连接上佛兰特教授地下密室的视频监控,有些模糊的画面中,苍图正躺在一间光线幽暗的病房,被各种闪烁着红绿灯光的治疗仪器包围着。心电图显示着患者平稳的心跳,滴着血浆的导管,从苍图苍白的双手和双脚上连接着针孔。
病人的各种征兆平稳,尼克宽心地切换了画面。唐休和三个海盗如同四具木乃伊,从头到脚缠满绷带,躺在各自的小床上。从紧闭的眼皮判断,他们仍处在深度昏迷,嘴巴上罩着的氧气壶,以及缓缓导流的药液,将他们与故障中处于休眠的机器人所区分。
佛兰特教授咬着三明治的脸,突然切进了尼克的视频画面,一副抓到别人偷摸举动的乖张神情。为了防止监听,尼克没有与他对话,而是通过快速打字,问候了教授,并询问病人的情况。
“上帝保佑,一切顺利!唐休和三个海盗多是皮肉伤,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康复出院。苍图的情况也很乐观,三个月之后,就可以给他苏醒药剂,那个时候,他就会像初生的婴儿,获得崭新的生命。”
看到佛兰特教授打出的一长串信息,尼克高兴得差点掉泪。他回复佛兰特教授说:“谢谢,教授先生,这可真是上帝保佑。”
但佛兰特教授接下来的忠告,却令尼克浑身冰凉,忧愁侵上心头,遮盖了眉宇间的喜悦。
“苍图身上移植的干细胞,在最后的三个月里,是机体免疫相互交融的最后阶段。也就是说,DNA最终没有排斥新生细胞。这段特殊时期内,只要苍图身上的任何一根导管被拔掉,或者理疗仪器被破坏,都将导致治疗失败。轻者成为永不苏醒的植物人;重者等于自杀――自己的细胞杀死植入的免疫细胞,最终令癌变扩散。”
直看得心惊肉跳的尼克,当然也明白佛兰特教授在提醒什么。
如今腹背受敌,各种不善的家伙都在虎视眈眈,尼克担惊受怕得几乎连睡眠也没有了。可他又不能告诉佛兰特教授这些负面消息,这样只会使事物往更糟的方面发展。
尼克宽慰教授说,他还有很多朋友,可在紧急时刻调度,确保苍图的治疗环境不受外界干扰。并有意做出乐观的分析――政府势力对鲍迪和墨龙这两派黑帮监视得很紧,他们已经不敢再像过去那样,肆意发动暴力侵袭。也许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佛兰特教授的年纪可没白活,从尼克不再轻易与他电话沟通,不再到他的地下密室看望病友,教授就能够预感到事态的严峻性,所以才在一开始的对话中,有意提醒了尼克。不过,作为情投意合的朋友,教授最后倒也没再说什么令尼克为难的话。
这些日子,拉德多总在给鲍迪施压,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刺激墨龙就范。只要对方一露出犯罪动机,国家这个机器,就能为他们铲除不可告人的威胁。对此,鲍迪蠢蠢欲动,可他又清楚自己再无鲁莽的筹码。特情局的人,已把鬼蛇帮死死盯紧,鲍迪只能躲在暗处,操纵这场谋杀。
指导员的私密账户,早在森伍先生的五百万美金转入之前,就已经收录了鬼蛇帮三百万美金的转账。拿了钱却迟迟不出手,鲍迪自然难以容忍。
当夜,指导员独自登门,与鲍迪面谈约定的暗杀计划。
得知方先生要来,鲍迪做好了各种准备。他傲慢地坐在沙发上,收起了先前对方先生这名高级杀手的一切尊重,连眼皮也没撩一下,自顾品着白兰地说:“方先生一个人登门?收了这么多钱,一定很不方便。”
指导员何等心机,鲍迪的挖苦言词,当然是在质疑他,瞒着手下独吞了鬼蛇帮支付的三百万杀人佣金。指导员淡淡一笑,给自己喂了根香烟,翘起二郎腿说:“心照不宣!鲍迪先生不也是一个人吗。”
鲍迪面色一沉。强森和霍托斯作为鬼蛇帮不可或缺的头目,却没参加今晚的谈话,这显然也引起了指导员的质疑。
指导员并不想给鲍迪难堪,因为这不是他的目,接着又说:“墨龙不过是我做过的所有任务当中,很普通的一个目标。我只需在生死簿上点那么一笔,‘森林草坪’很快就会成为他的新家。”
听了这样的话,令鲍胸口直泛闷火。他撇着嘴,轻薄之色参杂着苦笑,斜眼盯着镇定自若的指导员。“如果坐在沙发上就能将墨龙诅咒致死,我干吗不花一百美金请一名巫师?你要拿出实际行动,带上你那些小伙子,去落实这笔该死的、真他妈见鬼的买卖。”
“阎王让谁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这句话曾在指导员首次登门鬼蛇帮时说过,对当时处于绝境中的鲍迪而言,如曙光般使他为之振奋。可如今巨款已经支付出去,却迟迟不见行动,而今又坐在一起大言不惭地空谈什么生死簿,什么墓地陵园,鲍迪的耐性彻底被摧垮了,一种受骗的羞辱和恼怒,使他难以平静。
指导员毫不怜惜主人的情绪失控,尖下颌上的塑料式笑容,随即也蕴含了一种危险而阴冷的讯号。“鲍迪先生,既然不想交我这个朋友,认为这是一笔枯燥乏味的金钱交易。那么好,我再重申最后一次:我是个一言九鼎的军人,咱们当初讲好了的,五百万美金,不少一毛,可你只交付了三百万。否则,墨龙的脑袋早就搬家了。你这是在让我难做。”
鲍迪冷然一笑,丝毫不肯让步。“同行之间,没必要这么绕弯子吧。你只管做掉墨龙,事成之后,一分也少不了你的。”
指导员用舌尖舔灭了烟头,寒意颇深地望着固执己见的鲍迪。“鲍迪先生,我们做过各种各样的任务,见识过形形色色的雇主。我可不想事成之后,因为余款问题产生纠葛。对杀手而言,损失两百万美金和一颗朋友的头颅,实在太不划算。”
话点得很明白,所谓朋友的头颅,当然就是指鲍迪爽约之后将被割去的脑袋。鲍迪勃然大怒,摔碎手中的酒杯,对峙着客人那冷嘲中透着森森阴鸷的目光,发着狠劲说:“你敢打我鲍迪的主意?!这里是美国,我少一根汗毛,你都休想活着踏出洛杉矶半步。我的黑帮之所以能做到今日,绝非因为它只有一种颜色。懂我的意思吗?”
没人会比指导员的政治嗅觉再敏锐了,鲍迪的威胁,实际上并没吓到他,他却话锋一转,略带严肃地说:“也许墨龙今晚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