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帆岛》第222/254页
醉得直打饱嗝的水手,用坎肩擦了擦嘴,鼓着眼皮问同伴。“那两个神气的家伙是探员吧?”
酒友水手抬起醉得发红的眼睛,摇晃着大脑袋,口齿不清地回答:“也许是收税官,管他呢!反正是那种很有修养的大人物。”水手撸起粗壮的胳膊,向人群举高酒瓶,“嗨,伙计们,咱们干一杯!――干――一――杯!”
位于唐人街东北部的一家医院里,徘徊在走廊内的两名FBI探员和三名警员,仍不肯罢休地盘问着,等待指导员的回答。
指导员想要抽烟,但不时经过的护士小姐,总不给他机会。最后,他很不耐烦地把香烟扔掉,拿靴子辗碎。“我说过了,我一名外贸茶商,来洛杉矶开展出口业务。这有什么不对吗?”
稍稍有些中年谢顶的特情局人员,合上只简单记录了几行潦草字迹的小本子,耐着性子说:“这里是美国,没什么可担心。如果这是一场商业仇杀,或者你认识那个凶手,尽管告诉我们。法律是威严的。当然,我会给您实时保护,您可以毫无顾虑。”
为首的小胡子警员,眼光中闪着油滑,干咳两声,降低声调,一副秉公执法地模样说:“方先生,我们知道,您去过铁龙帮的高尔夫会所,并试图约见墨龙。但不幸的是,生意并不愉快,大概还动起手来了吧。――周所周知,墨龙已经是洛杉矶第一大黑帮头子,如果您是他的朋友,就不会有人敢在他的地盘上动您的朋友。”
小胡子警员掏出两张政令,颇为自负地说:“不要被恐吓吓倒!瞧,有美国政府在保护你。这是搜查令和逮捕令。而你,只需勇敢地承认,是墨龙为了达到生意上的某种目的,才以恐怖手段相威胁,割破你朋友的肚皮。”
指导员看得出来,小胡子警员是拉德多的人,安排在FBI的身边,不过是挂着协同办案的幌子,监视和掌控案情。
有目的的人,是不会冒然成全他人目的的。指导员桀骜地装着糊涂,满脸惊诧道:“什么!什么黑帮?你们在说什么?――要我重复一百遍吗?是一个小混混想偷钱包,被我朋友抓到后羞辱了几句。结果,那家伙怀恨在心,找来一把刀,干了蠢事。”
小胡子警员拿出一张照片,举在指导员脸前。上面是拉塞夫和奥维被打翻在草坪上的场景。“这是什么?”
“――照片啊!”指导员耸了耸肩。
“请收起您这不合时宜的玩笑,您的满不在乎,是十分危险的!”小胡子警员眯起眼睛,透射出发狠的眸光。“不用紧张!我们都清楚,你得罪了墨龙。”
“――我很不紧张!”指导员开始不耐烦,野兽似的半闭住一只眼睛。
旁边一名FBI探员似乎觉得不妥,不该对当事人咄咄相逼,干咳了一声,暗示小胡子警员的同时,也开了口说:“方先生,请原谅。我们知道,您的朋友伤成这样,使您对这里的治安很不满。可是,我们也是来帮助您的。当然,我们无法预测……呃……某些遗憾的发生!但这不影响我们……”
正说着话,急救室的门开了,一名护士推着载满手术器具的车子走出来。
指导员打断盘问,执意结束谈话似的说道:“攀比侦破犯罪的能力,在自由国家是不能预防犯罪的。别再喋喋不休,这是我现在需要的最大帮助。”
舍弃讨厌的盘问者,指导员推门走进手术室,竭力注目着病床上的小丁。戴眼镜的小个子医生摘下口罩,像是揣摩好了情绪,才缓缓叹口气说:“我宁愿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毒蛇咬了他!很遗憾,我们尽力了。”
战士小丁满脸冷汗,五官渐渐凝固的血液,使他面容淤黑。他嘴唇干裂、病白,虚弱地闭着眼睛,想要说话却力不从心。
“指……导……我……我给……国家……丢脸了。”悲情的刺客气若游丝,声音已经小得只能他自己听到。
目睹垂死的战友,指导员捏紧小丁的手,内心安慰的对象却是自己。作为一名集多重身份和阴谋于一身的刺客,他的心如珠穆朗玛峰下压制的坚冰,早已不受人间风物的感化。生离死别又能算得什么。
指导员用被烟熏黄食指的手,抚慰着小丁极度虚弱、不安,想要睁开的眼睛,喃喃地说:“睡吧!很快就不疼了。”就这样,本该应有的伤感和牵绊,就像一只蚊子与身体稍有感应,就被下意识地拍死了。
远隔大洋,年轻的生命燃尽了最后一丝挣扎中的意识――被牺牲了。
初晨的阳光,透过毛玻璃,散进细碎波光。指导员久坐在尸体旁边,咬紧的牙齿令两腮起伏,大脑烦躁地沉思着。今晚冒出来的杀手,实在太突然了,若不是有小丁在,死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望着小丁身上的刀口,在剧毒的腐蚀下,透出吓人的狰狞。指导员作着各种猜想,甚至怀疑是隐匿中的苍图出现了,但很快又推倒这个判断。虽然苍图也善于控毒,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绝不会杀小丁。
鲍迪打来电话,满口阴阳怪气。“嗨!也许总统该为你颁发一枚诚实勋章?”
指导员登时听出,鲍迪讥讽的话音背后,隐含着火山般的恼怒。
“你这根欠埋的烂骨头,可真会挑时候。多好的机会,居然被你错过,为什么不一口咬定墨龙?你这个杂种,下流货。”鲍迪歇斯底里,在电话中大骂。
拉远耳边污秽不堪的辱骂,指导员闭起眼睛,向空气中喷出一口长长的烟雾,随即又把香烟咬在嘴上,复燃了一往阴鸷、强硬的气态。“还记得那颗差点打碎你脑袋的子弹吗?在那之前,我想你一定也是用这种态度跟苍图说话,对吧?”
被军旅出身的杀手在暗处远程狙杀,绝对是令人一件毛骨悚然的事。听得方先生这般语气,鲍迪心里也不由冒了凉气。但他并没收敛愤怒,反而更大声地吼道:“摸摸自己的口袋,别忘记,你收了我们五百万美金!‘单子’拖了这么久,可墨龙这会儿呢?还他妈的在吃早餐馅饼。――再拿不出像样的本事……你听到了吗?再不抓紧埋单,下次找你谈话的人,就不只是FIB。”
指导员心中一沉。鲍迪此时的恐吓,不同于先前,显然是要把爽约的后果往一个可怕的极端上捅。
“你想玉石俱焚吗?”指导员变得尤为警惕,浅浅地试探着对方。
“哼!我可不怕。我就算再怎么是个十恶不赦的黑帮头目,那也是合法的美国公民。充其量,坐几年金笼铁牢。可你的性质就大不相同了。你应该比我清楚,CIA是一帮怎样的家伙。想想吧,一旦被他们嗅到你身上的气味儿,到时候,你就是有十层皮,他们一样能扒出你的骨头。”
话已经彻底说到了撕破脸皮的份上,指导员必须控制住这种由于迟迟没杀墨龙而使鲍迪产生的报复倾向。
“――你又再恐吓我。鲍迪先生,只有苏联人才把同盟伙伴当奴才使唤,这可不像美国人的作风。别以为花了点臭钱,我就是你牙缝里的菜渣。拍拍脑门儿,咱们谈正事。我有一名兄弟牺牲了,是杀手干的。我想……大概是苍图出现了,而且还带来很多帮凶。”
被蛇咬过的怕绳索,被虎追过的怕大猫。这句话一出口,不仅是鲍迪本人,就连探着脑袋围在话机近前的强森和霍托斯也惊得一愣。他们还不能完全走出苍图曾带给他们的死亡阴影。不仅如此,方先生的这一番话,也将意味着鲍迪和他的兄弟远比此时正处在被暗杀状态的墨龙更先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