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浴长风》第42/103页



五个弟兄不知下落

节振国连夜到锅伙里看望梁凯和其他受伤的弟兄,打听锅伙里各个帮派工人中有没有没回来的人。第二天一清早又挨家挨户看望受伤的人,打听有没有没回来的。节振国得知受伤的人有十好几个,但是伤势都不是很重,其中只有两个是枪伤,一个打到胳膊上,一个打到肩上都不是致命的地方。其他伤者都是磕磕碰碰受的伤。这倒不令人挂念。最让人挂念的是有七个人没有回来,其中有纪振声和夏莲凤。节振国一得到这个消息,头立刻胀得很大。心想,如果两个磕头弟兄都被打死了,我这个大哥就太对不起弟弟了,我一定要找到是谁杀害了我的两个兄弟,一定要给他们俩报仇。还有那五个工人弟兄,我要一个一个给他们报仇。可又一想,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的下落。谁能知道他们的下落呢?还得从煤厂入手,煤厂的那些警察可能知道情况。傍晚,节振国托人悄悄到煤厂矿警的熟悉人那里打听,矿警说,煤厂里没有被打死的人,但是他们的弟兄看见有人被日本宪兵抓走了。还说,有人听见日本宪兵翻译同宪兵带来的汉奸狗子说,要找到节振国,抓住节振国。结果是节振国没有遇到,却认出了纪振声和夏莲凤,知道是节振国的把兄弟,就把这两个人抓走了。还有几个跑得慢的也被抓走了。得知这些消息,节振国心里有了一线希望。
晚上,节振国和梁凯又到胡志发家里。胡志发看见梁凯来了,问“你的胳膊怎么样?”梁凯说:“只是伤了皮和肉,没事了。”胡志发说:“没有伤筋动骨就容易好。”两人坐下来,说起抢煤厂的事来。胡志发说:“这场灾难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这样一闹,把咱们罢工的计划打乱了,让对手抓住了把柄,使得我们吃了大亏。英国人本来就不打算答应咱们的罢工条件,这回他们会说,工人受伤是你们自己闹的,与矿上工作无关。日本子也干预了,更增加了罢工胜利的难度。做什么事情,尤其是大事情,都要讲究板眼,也就书上的要讲究策略。做事不是一板一眼,不讲究策略,要么斗争归于失败,要么虽然最后获得成功,但是要付出不该付出的巨大代价。”节振国说:“这次就怪我。那天我不该说那样不肯定的话,如果说根本就不行,也就没有这场子事了。”胡志发说:“你那天没有明确说不让去,可是也明确说了,要听你的回话呀。因此主要责任不在你。”节振国说:“那主要责任在谁?”胡志发说:“我说了,你别不爱听,这次出事主要在夏莲凤。他是你的磕头兄弟,现在又被日本宪兵抓去了,生死不明,我这么说,你会不高兴。但是,不高兴,今天我也得说。”节振国瞪着两眼,诧异地听胡志发说道:“别人告诉我,那天晚上,是夏莲凤通知大家去抢煤,而且还说是节振国同意了。告诉大家要都去,人多势众,不会出事的。在家的人都要去。大家要尽量悄默声的,悄悄告诉彼此的朋友和邻居。晚上十点,大家一起出发。有了煤,就能换粮食了。等纪振声知道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涌向煤厂了,想拦都拦不住。纪振声问大家,谁让去的,大家都说是夏莲凤说的,是节振国同意的。纪振声找到夏莲凤,问‘大哥同意大家到煤厂抢煤了?’夏莲凤嗯了一声,说现在大家都行动起来了,不要给泼冷水了。纪振声怕出事,也随着大家去了煤厂。”梁凯说:“都怪我,脑子一热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我不出这么个馊主意,就没有这场灾难了。”胡志发说:“这也难怪。人急主意乱,马慌不识途嘛。现在事情已经出了,燃眉之急是打听被抓去的人和不知道下落的人。”节振国说:“对,明天我托人到古冶打听打听,日本宪兵到底抓了几个人。梁凯,你在榛子镇不是有个认识个当警防队队长吗?这个人怎么样?有没有中国人的良心?能不能请他托人再打听打听。”梁凯说:“这个人叫朱印范,为人不错。鬼子有什么事,他常常先悄悄告诉可能受牵连的人,或者准备准备,或者躲一躲。我看这个人还是挺有良心的。我可以找他,让他给打听打听。”节振国说:“你怎么认识他的呢?”梁凯说:“我当然认识了,他的媳妇是我们庄梁福德的妹妹。他是西新庄的姑爷,论着他还得叫我叔叔呢。”
宪兵抓去六个工友
两天后,消息都来了。七个人里,古冶日本宪兵抓去了六个,其中有纪振声和夏莲凤。他们都挨了打,问他们这次抢煤厂是不是共产党鼓动的?谁是共产党?节振国是不是共产党?他们都一口咬定是自己去的,没有共产党鼓动,他们谁也不是共产党,节振国也不是共产党。因为日本人知道纪振声是节振国的磕头弟兄,因此他吃苦最多,被打得皮开肉绽,但还是一口咬定,节振国不是共产党,这次到煤厂去没有节振国的事,是自己的主意。夏莲凤也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可能是夏莲凤机灵一些,挨打少得多。另一个失踪的人也有信了。那个人虽然平时住在锅伙里,但是离家不远。那天去抢煤,胳膊被刮伤,自己包扎包扎连夜就回家了。现在在家里呢,没有多大事。胡志发说:“现在得想办法把这些被日本宪兵抓去的弟兄解救出来。”节振国说:“到宪兵队里去解救人,要么是托能同宪兵队说上话的人,要么是用钱。咱们穷工人,谁同宪兵队也说不上话;钱,哪有呀?如今连吃饭都是问题,到哪里去找解救弟兄的钱呢?”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没有办法。梁凯说,我再到榛子镇走一趟,也许能想出办法来。

千方百计营救工友

梁凯来到榛子镇朱印范家里。同朱印范说,想什么办法把这几个工人弟兄救出来。梁凯特别提到被抓去的六个人中有两个是节振国的磕头兄弟。朱印范以前听说节振国武艺高强,为人仗义,富有爱国心,对节振国早有敬慕之情,一听说被抓的人有节振国的磕头兄弟,心想这可是结识节振国的好机会。如今乱世出英雄,这个人说不定能干出一番抗日的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自己在这个警防队,尽管暗中为中国老百姓干了不少好事,但是毕竟顶着一个替鬼子和汉奸政府干事的骂名,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帮助节振国解救这些人,自己同古冶的日本宪兵队不能说上话。托人,钱少了不行,钱多了自己又没有。想到这里,朱印范说:“大叔,这个忙,我帮定了。我可以托人,把这六个保出来。现在的问题是,需要一笔钱。我可以拿出一些,可是我没有那么多呀。”朱印范比梁凯还大呢,可是辈分在这,没有办法。朱印范媳妇在西新庄总是叫梁凯为大叔,朱印范也只好这么叫。梁凯说:“托人,找钱,我是一点辙也没有。今天就是来求朱队长来了。什么事都得朱队长想办法,我既是两眼一抹黑,又是蹦子皆无。”朱印范打哈哈说:“大叔,别朱队长,朱队长的,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再说,我说钱不够,也没有让你拿钱不是?”梁凯说:“那你让我做什么?”朱印范说:“我让大叔出面,认识两个人,这两个人既有钱,又有正义感。都是为朋友两肋插尖刀的人。大叔若结识了他们,以后大叔同节振国干大事业,是用得着的人物。大叔出面说明情况,我想他们会出钱帮忙的。”梁凯说:“谁?”朱印范说:“榛子镇商会会长苏阳波和开明绅士郝二老爷。”梁凯说:“这两个人我早有耳闻,只是没有机会,也没有人引见。”
在朱印范的引见下,梁凯见到了苏阳波和郝二老爷。梁凯先做自我介绍,说是赵各庄的做窑的,同节振国在一起。苏阳波和郝二老爷都说知道这个鼎鼎大名,为人仗义的节振国。朱印范在旁边介绍说:“梁凯是西新庄人,他的爸爸叫梁万禄,你们二位可能认识。”苏阳波和郝二老爷立刻说:“认识,认识,那怎么能不认识呢。西新庄的自学秀才。后来当过矿工,闯过关东,当过兵,见过大市面的人。在偏德庆铁路上当过警察。后来又当车把式。这个人真是能上能下,能屈能伸。”苏阳波看了一眼朱印范,神秘地说:“听说,如今的梁万禄可不仅仅是车把式了,是滦县抗日政府的干部。”朱印范看了看郝二老爷和苏阳波,最后眼睛落到梁凯身上,说:“怎么梁二爷是抗日政府的干部?这不是跟我这个警防队长过不去吗?我们的责任就是维持治安,抓八路军和抗日干部。梁二爷,不是抗日干部,绝不是。我是西新庄的姑爷,我还不知道?你们二位,以后可别当我的面提这个茬。”说完了,四个人彼此看了一会儿,突然四个人都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苏阳波笑完了,对朱印范和梁凯说:“你们今天来一定有什么事情。”朱印范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遇到难事,来找二位帮忙来了。”朱印范转过脸来,对梁凯说:“你把情况向二位说说吧。”梁凯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梁凯最后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从古冶宪兵队里解救这六个工人兄弟来的。这六个人中有两个是节振国的把兄弟。”郝二老爷听了,沉思一下说:“解救六个工人兄弟,尤其是节振国的磕头把兄弟,我们义不容辞。”苏阳波对朱印范说:“我们怎么帮忙呢?”朱印范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然后说:“说句难听的话,今天就是向二位要钱来了。请二位帮忙。”苏阳波说:“咱们之间的交情你心里还没数?你说吧,需要多少,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朱印范说:“为赎一个人花六十块大洋不算多,六个人就是六六三百六十块大洋。我想再打点监狱的人,没有一百块大洋也下不来。这样至少也得四百六十块大洋。不怕二位笑话,我只能出个零头。”苏阳波看了看郝二老爷:“你看呢?这个数字可不是个小数字,但是为了朋友,我们还想想办法吧。”郝二老爷对朱印范说:“这钱什么时候用?”朱印范说:“越快越好。早一天,几个弟兄就少受一天酷刑。”苏阳波、郝二老爷和朱印范互相看了看,苏阳波向梁凯说:“梁凯,我们会尽力而为的。我们也不留你吃饭,你快回去向节振国说,我们很敬佩他。解救人,少则三天,多则五天,你们肯定会听到准信的。”梁凯听了,站起身来,对苏阳波和郝二老爷分别深深三鞠躬,嘴里说道:“我代表节振国,代表工人弟兄,谢谢你们二位了。”转过脸来,对朱印范也要深深鞠躬,被朱印范拉住了,说:“咱们之间还用这个吗!大叔快走吧,节振国那里一定着急等大叔回信呢。”梁凯眼含热泪,连前小寨都没有去,直接回赵各庄了。

梁万禄化缘

第二天,梁万禄来了。苏阳波同梁万禄算是老相识。虽然以前不能说有什么深交,而且两个人身份不同,但是见面总像好朋友一样亲切,说话不见外,还常常带有点玩笑的口吻。从前两人喜欢的是彼此的文采,两个人都是左近闻名的‘饱学’,又都有一手好毛笔字;如今又增加了共同抗日的大目标。梁万禄知道苏阳波这个商会会长对抗日非常关心和支持,暗中做了不少好事;苏阳波觉得梁万禄这人非同一般,如今又是滦县抗日政府的干部,为抗日大业冒死奋斗;两个人见了面总是心照不宣,但谁也没有把这层意思说出来。
苏阳波见了梁万禄半开玩笑地说:“哎哟,禄二爷,什么风把您吹到榛子镇来了?”禄二爷这个称呼只有在西新庄才有人叫,是因为那里孙子辈的人多,离开西新庄,几乎没人这样称呼梁万禄的。梁万禄立刻回敬一句:“我今天是到处化缘,路过镇上,能不看看会长大人吗?”苏阳波听说化缘,立刻问:“化缘?化什么缘?你不是出家了吧?”梁万禄说:“出家?我现在不是出家,是进家,进各家化缘”,梁万禄小声说:“进屋跟你说。”两人一同进到屋里。梁万禄就把赵各庄工人罢工没有吃的,好多人家揭不开锅的事说了一遍,领几个人到各庄动员大家捐献粮食。现在已经捐献到不少粮食了。这一两天就汇集起来,往赵各庄拉。苏阳波说,梁凯昨天来过,是解救因为到煤厂抢煤被日本宪兵抓去六人弟兄的事。梁万禄说,工人抢煤的事和有人受伤有人被抓的事都知道了,我可是这几天黑天白日忙着动员捐粮食,解决几百家子上千口人吃饭问题,没有分身法,只能顾一头了。梁万禄听苏东坡说,朱印范、郝二老爷和他共同出力解救这六个被抓的人,心里对这三个人更感谢万分。他拉着苏阳波的手说:“我代表抗……”苏阳波使劲一捏梁万禄的手,给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墙不隔音,不让梁万禄说出“代表抗日政府感谢你们”的话。苏阳波说:“不要说了,我们的目标是共同的。开句玩笑,我们都是‘肩膀头贴膏药’的。”梁万禄当然知道这句暗语和幽默的民间歇后语是:“肩膀头贴膏药——抗日”。两个人的手握得更紧了。梁万禄说:“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咱们来日方长。说点别的吧。”接着梁万禄继续说这次工人罢工,工人如何心齐,大家挨着饿,没有一个孬种。说到节振国,自己家已经很困难,可是为了帮助更困难的工友,节振国把自己心爱的祖传青龙宝剑送到当铺里当掉了,换成了粮食送的工友家。苏东坡听了一愣,说:“会武艺的人没了得心应手的兵器,就跟文人没了文房四宝一样,这不是要命吗。”梁万禄说:“这些天来最急迫的问题是解决锅里没有米的问题。虽然那是节振国的心爱物件,可是节振国那个人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汉子,只要工友不挨饿,他什么都舍得。”苏阳波说:“你知道不知道他那个青龙宝剑当了多少钱?”梁万禄说:“不清楚,好像是当了八九块大洋,买了几斗米分给工友了。”苏阳波说:“节振国这个朋友,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佩服。”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梁万禄起身告辞说:“我还得到前小寨去,告诉那里的乡亲,把捐献的粮食收拢到一起,明天来车拉。”苏阳波说:“你稍等一下。”说完进到里屋。不大工夫出来了,手里托着银元,说:“这是二十个大洋。再多,我实在没有了。这两天你去古冶的时候把节振国的宝剑赎出来,还给节振国。如果还有剩余,就顺便换成粮食,算是我捐献的了。”梁万禄看了一下苏阳波双手递过来的银元,犹豫了一下,但是还是用双手接住,说:“我真不知道怎么说好。会长这两件事破费的可是太多了。我一定把会长让办的事办到办好,把会长对节振国的真情和对工友的关心转达到。谢谢会长了。”苏阳波笑了笑:“别这么会长会长的”,小声说道:“别忘了,咱们肩膀头上都有膏药呀。”两个人会心地笑了。

受难工友归来

第三天中午,有人捎信到赵各庄,让去人去车到古冶宪兵队接人。节振国一听,高兴极了,知道被抓去的人终于得救了。从心里感谢朱印范、苏阳波和郝二老爷,是他们三人帮了大忙。节振国要亲自去古冶接人。胡志发拦住了,说:“你可千万不能去。日本宪兵抓的就是你。你现在去,还不是自己往虎口里送?这事还是让梁凯去吧。梁凯机灵,能办事。”梁凯高高兴兴地带着人,带了一些红伤药,借来几辆大车,车上铺好被子出发了。车走了,节振国隔一会儿问一遍,是不是该回来了,要不就是到大门外,看看车回来没有。快吃晚饭的时候,节振国还不进院子,站在院子外向东张望。一会儿,胡志发也在屋里呆不住出来了,两人一边张望,一边往东走,一直走到赵各庄庄外,眼巴巴向远方望着。望着,望着,嘿,远处有几个车影出现了。节振国高兴地喊:“来了,来了,车回来了。”边喊边往东跑。他看见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往这边跑,高个边跑边喊:“大哥,大哥。”他听出来了,这是夏莲凤的声音。节振国高喊:“三弟,三弟。”两个人都热泪盈眶,紧紧拥抱在一起。夏莲凤说:“大哥,这些天三弟好想大哥呀。”节振国拍打着夏莲凤的后背说:“大哥也好想三弟呀。”一拍夏莲凤后背,夏莲凤就机灵一下。节振国忙问:“怎么,三弟后背受伤了?”夏莲凤说:“日本子用鞭子抽的。”节振国一掀开夏莲凤的衣服,身上一条一条的鞭痕。节振国不忍心看,把夏莲凤的衣服撂下了。矮个的是梁凯,没有大个夏莲凤跑的快,落到了后边,边跑边喊:“节队长,老胡,都接回来了。”胡志发有些激动地说“都回来就好,都回来就好”,说着向对面过来的大车迎上去。胡志发和节振国看见躺在车上不能坐起来的纪振声,看着伤稍轻一些能坐起来或斜靠在车箱板上的其他工人弟兄,节振国的眼泪抑制不住流了下来。两人一边伸手到车上跟每个人握手,一边哽咽着说:“弟兄们,你们受苦了。你们是好样的。你们的血不能白流,这个仇早晚得报。”后边的人们都围拢上来,问这问哪,慢慢跟车一起往庄里走。有的女人看见自己的亲人回来了,伤成这个样子,止不住小声啜泣着。有的孩子看着自己的爸爸被打成这个样子,便放声大哭。大伙簇拥着车把家在庄里的两个人分别送到家里。纪振声家不在赵各庄,节振国想把纪振声接到自己家里去住,纪振声说锅伙棚宽绰,还是住在锅伙里方便。另外两个人平时就住在锅伙,这样,就同纪振声一起被送到锅伙棚里的炕上。六个人,夏莲凤伤势最轻,可以在地上走路;有四个人伤势较重,是由人搀扶着下车的;纪振声伤得最重,是由人从车上抬下来的。胡志发和梁凯一起跟着车到锅伙里来,照看受伤的弟兄。节振国安排好了两个在家住的受伤工友,也来到锅伙。夏莲凤家在赵各庄,看着节振国在锅伙里,他回家打个照面也回到锅伙里来了。很多人都到锅伙里来了,有的打听伤势情况,有的打水给受伤的人擦脸擦手,有的还拿来烧酒擦洗伤口,有的把家里仅有的留给孩子或给老人吃的一点细粮拿来给受伤的工友熬粥吃,有的把仅有的几个鸡蛋也拿来了,有的把下蛋的母鸡抱来了,要给受伤的人补身子。时间不长,送来的食品在炕堆得老高。节振国告诉大家,现在每家吃的都非常紧巴,不要再送东西了。纪振声说,这么多东西怎么能吃完哪,给那两个受伤的工友送一些去。双义药铺的一位坐堂先生是有名的红伤先生,也带着红伤药来免费给受伤的人医治红伤。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大家都来关怀受伤的人,人们彼此之间也亲密了许多,好像成了一家人。

各式各样的粮食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告诉节振国,院子里来个一个大个,带着三辆大车,车上拉的好像是粮食,问节振国在这里没有。节振国和胡志发一听急忙来到院子里,一看是梁万禄,三辆大车已经赶进了锅伙院子。节振国急走几步,上前指着车问梁万禄,“这是……”,梁万禄一拍节振国的肩膀说:“这是农民弟兄支援工友的粮食呀。”节振国睁大了眼睛说:“这是真的?”梁万禄说:“这还有假?”节振国到大车跟前摸摸这个口袋,摸摸那个麻袋,转过脸来,紧紧握住梁万禄的手说:“梁大爷,我,不,我们工友怎么感谢你呀。”梁万禄说:“感谢我什么哪,这都是各个庄的农民弟兄一升半斗地凑的。要谢得谢各个庄的农民弟兄。”节振国说:“这下可好,我们有粮食了,大家有饭吃了。”胡志发说:“这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梁万禄说:“大伙别光高兴呀,把粮食扛到屋里去呀。”节振国高兴地说:“对,对,大家卸车,都先扛到锅伙里,明天再给大伙分。”大伙七手八脚高高兴兴地把粮食扛到屋子里。这时候人们借着灯光才看清楚,这些麻袋,新的旧的好的破的都有,大小不一;这口袋更是五花八门,有的是口袋布的,有的是家织布的,有的是用旧衣服改的,还有的是细细的裤腿,有的五颜六色的布拼凑的,有的补丁摞补丁。一看就知道这些麻袋和口袋都是各家凑的。摸摸里面装的粮食,什么都有,高粱米、小米、苞米、苞米渣、苞米面、红薯干、红薯面、还有不多的大米和白面。真正体现着农民和工人是一家,一家人,心连心。节振国看着粮食,高兴得嘴合不上。他走到胡志发跟前说:“老胡,我有个想法。今天这么晚了,大伙都来看望受伤的弟兄,都没有吃饭呢。要是没有粮食,过一会儿各自回去想办法去。现在有了粮食了,我想今天晚上先给大伙喝顿粥,你看行不行?”胡志发办事说话,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会儿却有些忧郁了,说:“这好吗?这粮食都是大家的,怎么分还没有商量呢,就先给大伙喝顿粥,这,合适吗?”夏莲凤在旁边听见了,说:“那还不好办,今天晚上都有谁在这喝粥,把名字记下来,明天分粮食的时候,退回来一碗米不就行了。”梁凯说:“还是夏莲凤机灵。我同意这么办。我和我爸爸今晚也跟大伙一块喝粥,明天分粮食的时候我先从锅伙里借两碗给大家补上,后天我从家里拿几碗粮食来给锅伙。”节振国说:“嗯,这个办法不错。”转过身来又问大家,“这个办法中不中?”大伙都说中。节振国说:“好,今晚上愿意在这喝粥的都在这喝粥。让锅伙的大师傅找出一些小米,做小米粥快。今天晚上大家在这里欢聚,也算是对六个受难弟兄归来的庆贺。”时候不大,两大盆热腾腾黄亮亮的小米粥端进屋子里,人们七手八脚地在炕上放桌子,拿筷子碗,一大碗一大碗盛粥。大师傅又端上来两大碗料菜,两盘咸菜,一碗大酱,两把羊角葱。另外专门给纪振声三个受伤的人切了一碟细细的芥菜疙瘩咸菜,还滴上几滴香油。节振国看大家不动手,大声说:“看着干啥,都端碗喝粥,都端碗喝粥。”人们纷纷端起碗来,夹上几箸子料菜或咸菜,稀里呼噜喝起粥来。人们习惯于一日三餐两顿粥。理由嘛,还真有:早晨吃不下干的,要喝粥;晚上吃完饭睡觉,吃干的只是压炕头子没有用,也要喝粥。其实根本原因是粮食少,省吃俭用养成的习惯。
宪兵队的酷刑
大家端着碗喝粥,有的在炕上坐着,有的在地上站着,有的边喝边来回走着。人们边喝粥边说话。有人凑到纪振声旁边,问纪振声,日本宪兵队为什么打人。纪振声斜着身子躺着,把上身动了动,靠到枕头上,边慢慢喝粥边说:“日本鬼子打人还需要什么理由?他们有理由再打人就不是鬼子了。”一个年纪大的问:“那日本人问你什么没有?”纪振声说:“他们问谁组织的这次抢煤厂?谁是共产党?节振国是不是共产党?我是不是共产党?”那人问:“你是怎么回答的呢?”纪振声说:“抢煤厂是大家自发的,家家都挨饿,实在没有办法,背点煤换粮食吃。问节振国和我是不是共产党,我说我们不是共产党;别人谁是共产党我们就知不道了。这些都是真话。他们不信,就反复问,我还是那几句话。问不出来就打。一打,我就来气了,再问什么,我就只是说知不道,要么就闭口不出声。于是他们就拼命打。”有人问:“你不害怕吗?”纪振声说:“害怕?害怕有什么用?他们是鬼子,是恶魔,你害怕就不打你了?再说,我也不怕,反正这一百多斤是交代了,什么都豁出来了,有啥怕的,大不了是个死呗。”一个孩子声问:“纪叔叔,你真不怕死?”纪振声说:“死有啥可怕的?谁不死?都是早几年晚几年的事。”纪振声转过脸来对大伙说:“我若被鬼子打死,没乱咬别人,弟兄和老少爷们还会说我纪振声是条汉子,对得起大伙,说不定每年到了清明还有人给我烧几张纸呢。我如果乱咬一气,别人受牵连也得这样挨打受刑不是?再说,我就成了汉奸,活着死了都得挨骂。那你说我成了什么人了?”大家都啧啧地夸奖说纪振声真是好样的,是条汉子,是咱赵各庄的硬骨头。人们又关切地问另外两个受伤的工人。问的话和回答的话,都差不多,都挨了痛打。大家又是一番赞许和夸奖。胡志发说,咱们赵各庄的弟兄就没有一个是孬种。

夏莲凤怎么没挨打?

这时候,有个叫二愣子的青年人凑到夏莲凤跟前说:“唉,我说夏莲凤,他们五个人都打得那个样,那日本宪兵怎么对你那么好,打得那么轻呢?”夏莲凤一听觉得这话有点难听:“你问我,我问谁去?宪兵的手也没长到我身上。”二愣子说:“你是不是向日本宪兵告饶了?”夏莲凤说:“我能向他们告饶?那我成了什么人了?”节振国一直听着,对二愣子说:“你这话说的就怪,难道各个都皮开肉绽的就好?谁少挨打就是向日本宪兵告饶了?”二愣子接着说:“既然没有告饶,就一定有认识人,帮他说情了。”夏莲凤嘟哝着说:“谁认识他们哪?真是的。”说着使劲喝了一口粥。二愣子不服气叨咕着说:“我真纳了闷了,一没告饶,二没认识人,那日本子就对夏莲凤那么留情?”一个年龄大一些的人说:“一句话百样说。这么说中听,那么说就不中听。说话倔巴登的,就会说知不道,知不道,一句话把人倔仨倒仰,人家还不揍你?”夏莲凤听了顺杆爬着说:“那可不是。啥事都得机灵点。”旁边一个人说:“机灵点,先说少受不少罪。”纪振声插了一句:“那分啥事。该机灵的机灵,不该机灵的就不能机灵。对不住弟兄和乡亲父老的话,就不能说。”夏莲凤说:“二哥,你这话,三弟我可不爱听。你要不信,你派人到宪兵队打听打听去,我说了什么对不住弟兄和乡亲父老的话没有。”纪振声说:“我是说这个道理,我也没有说你说了那些混话。”夏莲凤胀红了脸说:“我如果向日本宪兵说了对不起弟兄和乡亲父老的话,天打五雷轰,让我不得好死。”节振国说:“老三别胡说。你二哥也没说你啥。就是说你两句,也是哥哥说的,不是外人,还值得那样。”又转过脸来对纪振声说:“老三也不是那样人,别人知不道,咱们当哥哥的还知不道?”
节振国这么一说,夏莲凤心里真觉得有点委屈。心想,自己真的没有在日本宪兵面前说任何对不起弟兄和乡亲父老的话。自己说了些软话,而且日本宪兵还款待了自己,可这些都没有对不起弟兄和父老乡亲的呀。想着想着,自己在日本宪兵队的情景又浮现在夏莲凤的脑海里。那天被抓到古冶宪兵队的时候,他们六个人先都圈在一个笆篱子里,一个人一个人过堂。最先去的是纪振声,两个小时后,由两个人架着扔回笆篱子,大家上去一看,都吓坏了,纪振声已经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接着是其他人过堂,回来的时候虽然没有纪振声伤的那么重,但也是遍体鳞伤。最后一个是夏莲凤,时间已经是深夜了。他先被拉到刑讯室。夏莲凤一看见刑讯室里站着四个彪形大汉,各个怒目横眼。墙上挂着各种刑具:皮鞭、夹具、竹板、钉板,地上有老虎凳、火炉,火炉里有铁条、烙铁,还有凉水、辣椒水和盐水。夏莲凤把一样一样刑具都看过了,一个日本人对他说:“你的,明白人,实话的说,苦的少受。不然,大刑之后,还得实话的说。你的,明白?”夏莲凤看着这些刑具上还带着血和人皮,早已经吓破了胆,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学着日本鬼子的腔调说:“明白,明白,一定实话的说,应当实话的说。”日本人把夏莲凤带到另一个屋子,让夏莲凤坐下,给了他一杯水。屋子并不热,夏莲凤一身冷汗。日本子问道:“你们的,共产党的有?”夏莲凤说:“说实话,共产党我真的知不道。”日本子:“真的不知道?是不是要到刑讯室里清醒清醒就知道了?”夏莲凤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忙说:“皇军大人,我真的知不道。”日本子冷笑一声:“你的熊的样子,共产党的有的不会让你知道。你的节振国的磕头的干活?”夏莲凤边点头边说:“是,是。我是他的磕头兄弟,排行老三。”“老二的是不是纪振声?”“是,是。您都知道了。”“节振国的共产党的干活?”“不是,他不是共产党。”“他真的不是?”“他真的不是,我拿脑袋担保。”“谁的带领大家抢煤厂的?”“是我,是我带的头。”日本子冷笑道:“幺西。你们的朋友都说带头的没有,你的承认你的带头的。你的,大大的好。节振国的带头的不是?”夏莲凤说:“不是,不是。我问过他,他不同意。”日本子问:“主意的谁的?”夏莲凤说:“是我,也是我出的主意”,不知道是处于义气,自己承揽责任,还是觉得这是一种功劳不愿意分给别人,反正没有把梁凯供出来。日本子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实话的说,你们抢煤的是不是大东亚圣战破坏的干活?”夏莲凤刚刚站起来的腿,一听桌子响又跪了下去,双手比划着说:“不敢,不敢。真的是大家没有粮吃了,只是想背点煤换点粮食。”日本子慢慢坐下,“我的先相信你。如果我的发现你们的大东亚圣战破坏的干活,你们统统的死啦死拉的有”,说着做一个杀头的手势。夏莲凤说:“明白,明白。大东亚圣战破坏的干活的没有。”日本子:“你的,大大的良民。你的回去吧。”夏莲凤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追问了一句,“我真的可以回去了?”日本子说:“是的。”夏莲凤站起来给日本子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走。日本子说:“且慢,还有小事的一件。你的这样回去,你的朋友会不再相信你,要给你一点点痕迹的带上,一点点血的出来。你的明白?”夏莲凤立刻明白了,是要给他带上伤,立刻哀乞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可以轻一些吗?”日本子笑了,“你的怕疼的利害?你大大的放心,疼的没有。”夏莲凤又被带到刑讯室,一看那四个人就浑身发抖。日本子哇啦了几句,一个人命令,“前边的,站好。”夏莲凤往前走了两步,刚一站稳,啪!的一下就是一个重重的嘴巴,几乎把夏莲凤打倒。那个人一手把夏莲凤拉起来,紧接着啪!啪!啪!两边开功,接连三个嘴巴。夏莲凤觉得头发胀脸发麻,血从嘴里流了出来。那人冷笑一声,“感觉的怎么样?疼的没有?。”夏莲凤用手擦着流出的血,眼睛一付企求的目光,问道:“完了吗?”那人说,“再忍耐一下的有”,说着一指旁边的椅子,让夏莲凤坐下。夏莲凤坐下了,一个人用绳子把夏莲凤捆到椅子上。夏莲凤心想,这回可完了,可能要给我上大刑,事已如此,听命由天吧。心里这些想着,不敢再看了,把眼睛紧紧闭上。那个人从墙上取下一根粗粗长长的皮鞭,在凉水盆里蘸了一下,抡起来,啪的一下抽到夏莲凤的身上,夏莲凤‘哎呀妈呀’惨叫一声,血立刻从鞭子抽过的痕迹中流了出来,浸透了衣服,在身上出现一条红色血迹。紧接着,鞭子啪!啪!啪!又抽了四五下。每抽一下,夏莲凤就惨叫一声,衣服上立刻出现一条红色血迹。打完了,有人把夏莲凤身上的绳子解开,并告诉他可以走了。夏莲凤趔趄着站起身来回到了笆篱子。看着夏莲凤浑身是血,纪振声和其他工友果然立刻凑过来问候,没有对他有一点怀疑。夏莲凤一边痛苦地叫着,一边心里窃喜,总算没有失去工友的信任。

梅子莺莺细语夏莲凤骨软神飞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宪兵队只把夏莲凤叫去提审。大家担心,夏莲凤又将遭受一场酷刑,都提心吊胆的目送他出去。出笆篱子的时候,纪振声还叮咛一句,三弟坚强一些,夏莲凤也回头告诉大家放心好了,不会给大家丢脸的。让夏莲凤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提审不是在昨天那个屋子,也不是在刑讯室,而是被带到一个讲究的小客厅。一个日本宪兵军官坐在那里。见夏莲凤进来了,问道:“夏桑,请坐。昨天你受了一点点委屈,我是彬田,今天特意为夏桑宽心”,说着用手一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彬田的汉语说的还算流利。夏莲凤一听说彬田的名字,屁股刚一挨椅子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原来是彬田队长,失敬,失敬。”他知道这是古冶宪兵队最高长官,受到彬田的接见感到受宠若惊。彬田说:“不要客气,请坐。我们的习惯是席地而坐,今天夏桑身上有所不适,特别备几把椅子,这样坐着,夏桑可能会轻松一些。”夏莲凤忙说:“谢谢队长。”彬田说:“不要客气。”说着手一抬,做一个招呼的手势,立刻从门帘后边出来一个如花似玉的日本小姐,低眉顺眼,迈着碎步走过来。彬田说:“给夏桑倒茶”,日本小姐伸出如玉似脂的细手,把夏莲凤面前的茶杯倒上茶。在倒茶的时刻,夏莲凤的眼睛从小姐的手上扫到身上,再向上,扫到脸上。夏莲凤心里激灵一下,立刻把眼睛低下来,心想这小姐怎么这么勾人魂魄。直觉得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不知这香来自杯中茶还是小姐身。彬田看着夏莲凤眼睛盯着茶杯发愣,笑着说,“夏桑,喜欢梅子小姐?”夏莲凤忙说:“不,不。”又觉得不妥,改口说:“不敢,不敢。”彬田说:“没有关系。夏桑喜欢,一会儿让梅子小姐陪着一起吃饭。现在想同夏桑商量一件事情。”夏莲凤看着杯子里的茶,刚要动手端,马上又放下来,说:“队长请讲。”彬田说:“夏桑是明白人,我非常喜欢夏桑这样的中国人,想同夏桑交个朋友,夏桑意下如何?”夏莲凤听了这样的话,逐渐把恐惧和卑微的心里缓和下来,说:“能和彬田队长交朋友,我就高攀了。”说完了这话,夏莲凤心里也觉得奇怪,心想,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怎么能同日本子交朋友呢?唉,好汉不吃眼前亏,周旋吧,只要不说对不起弟兄们的话,不做坑害弟兄们的事就行。彬田说:“夏桑还记得那天夜里你们抢煤的时候发生的事吧?”夏莲凤当然记得,而且每一个情节都历历在目,但是不知道彬田想说什么,便说:“队长想说……”彬田说:“那个夜里我们的人只是往你们人群的上空开枪,如果向你们人身上开枪,会打死很多人。你知道吗?”夏莲凤也觉得,那天夜里,日本宪兵真没想往人身上打。如果往人身上打,那么密的人群,一颗子弹可以打死两人,那可是三八大盖呀,子弹劲大着呢。这时,夏莲凤心里对日本子开枪手下留情有几分谢意。彬田这么一说,再联想那天的事,对日本宪兵的怀恨开始有些好感了。日本子,不,应当叫日本人,还是不错的。心里这么想,脸上便流露出一丝满意的表情,说:“那是,那是,是皇军手下留情了。”彬田说:“我们和中国人是朋友。我知道你们没有粮食了,只要不影响我们的军用煤,而且你们以后不再抢我们的军用煤,这事就算完了。维持冀东后方治安,保证前线用煤,保证大东亚圣战,其他事情都好说。希望你们同我们合作。”夏莲凤忙说:“那是,那是,合作,合作。”彬田装出一点高兴的样子,说:“同意合作,有两件事跟夏桑商量,愿意而且方便就做,不方便或者不愿意,就不做。做与不做,都不影响你我之间作为朋友。我们也不为难夏桑。你看如何?”夏莲凤听到这里,觉得彬田很通情达理,便说:“队长请讲。”彬田说:“好,爽快。一,你看有机会的时候,把你的磕头大哥节振国请来,我要同他交朋友。如果他愿意为我们做事,我立刻就可以给他官做。怎么样?”夏莲凤说:“我那个大哥,可不像别人,怕不好说话。”彬田说:“不要急,慢慢来,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向他转达我的意思。”夏莲凤心里想,我且答应你,反正没有时间限制,我压根就不同大哥说,免得挨大哥的耳光子。“这第二件呢?”夏莲凤问。彬田说:“以后,你知道了谁是共产党,谁主张抗日,悄悄告诉我们,我们会严格为你保密的。”夏莲凤说:“好的,我会努力的”,但是心想谁是共产党,谁主张抗日,我怎么知道?就是知道了,我也装不知道,不能干那缺德的事。这就叫糊弄鬼子。以前是糊弄英国洋鬼子,现在是糊弄日本鬼子。最后,彬田说:“我还有事,让梅子小姐陪你吃饭。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也可以找梅子说说话。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钱花,给我个信,我会尽力帮忙的。”说着把梅子小姐叫了出来,自己走了。梅子小姐坐在桌子侧面,饭菜很快端了上来。梅子给夏莲凤倒一杯茶,说:“长官交代了,今天不能请夏桑喝酒了,表示抱歉,怕你的朋友闻到酒味就不再信任你了。以后会有机会请你喝酒的。”梅子莺莺细语,微微秋波,让夏莲凤如飘云端,似入梦境。夏莲凤边喝茶吃菜,时不时往梅子手上、身上和脸上扫一眼。有时两对眼睛碰到一起,夏莲凤直感觉像过电一样,全身荡漾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不是在日本宪兵队,夏莲凤早就把梅子搂抱在怀里了。可是夏莲凤不敢,这是在宪兵队呀。美人就在身边,一点放肆动作也不敢有。即便是用眼睛看,也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夏莲凤喝着茶,已经醉了,不知道菜饭的滋味,也不知道时间长短,只觉得天旋地转,迷迷糊糊,飘飘悠悠。最后梅子说:“为了让你们的弟兄信任你,还得稍稍委屈一下夏桑。”夏莲凤明白委屈的含义,顺从的被带到刑讯室,打了两个嘴巴,抽了两鞭子,嘴角流着血,身上带着鞭子血痕,被人架着送回了笆篱子。在夏莲凤的不停旋转眯瞪的意识中,日本子,已经变成了日本人;凶残的日本鬼子,已经变成了够朋友,手下留情的皇军;还有那头号恶魔煞神,汉奸想攀都攀不上的彬田队长如今成了自己的朋友;宪兵队,以后可以去,去干什么?……看看彬田队长呀……他有什么好看的,那如花似玉的梅子小姐,能多看一眼,那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日本人,不是坏人……夏莲凤渐渐睡着了,脸上还有笑容。
夏莲凤被架进笆篱子的时候,工友们都关心地上前看望,细看看伤并不重,而且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样子,纪振声说:“他一定是被折腾的太苦了,让他休息吧。”给他盖了盖被子,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不过纪振声看见夏莲凤睡着的脸上没有痛苦,有的却是微笑,心里有些纳闷……
这真是
真情不解假意心,鬼魅装真更惑人。
危急关头须清醒,莫让豺狼害羊群。

节振国飞舞青龙剑陈祥善玩弄鬼花招

正义如山坦荡荡,邪恶似鬼暗戚戚,
山河无私映日月,鬼蜮最终化污泥。

笑话好开心

夏莲凤想着想着,好像梅子坐在桌子侧面和他一同吃饭,他脸上露出了微笑,手里端着的粥碗一斜,粥撒了出来,流到手上,烫得夏莲凤哎哟一声,急忙把粥碗放到炕上,甩掉手上粥。这一甩,把粥甩到二愣子的身上。二愣子一推夏莲凤,说:“你这是干什么哪?刚才在那发愣,这会儿又把粥甩我一身。”夏莲凤:“嘿嘿,一不留神,粥撒了,我给你擦擦。”二愣子说:“什么不留神,我看你是想什么好事呢,是不是有相好的了?说出来让咱们都听听。”夏莲凤干笑了一下说:“那有什么相好的,是听别人说话有点走神了。”胡志发说:“得了,得了。大家快喝粥,喝完了就散了吧。今天纪振声他们几个刚刚回来,身上都有伤,让他们早点休息。”纪振声忙说:“别哟,别哟。这么多天大家没有到一起了。今天晚上大家到一起多高兴呀。大家不要走,多说会儿话,我爱听。我的伤没事。”另一个受伤的工友也说:“我们刚回来,弟兄们还没好好说说话呢,就要把我们扔下回家搂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去呀,忍心吗?”胡志发说:“我主要是怕你们几个身体受不了。只要你们几个身体能行,愿意跟大伙多说说话,那大伙还不乐不得的?”节振国在旁边说:“今天大家高兴,三弟,是不是有相好的了?或有什么好事,就跟大家说说。”“真的没有什么”,夏莲凤嘴里说着,心里却想,在古冶被宪兵队招待,同梅子小姐一起吃饭的那些高兴的事可不能说,说了就完了。节振国说:“没有就没有吧。”他看了纪振声一眼:“二弟说得对,我也感觉今天就像过年那么高兴。谁有什么好事或笑话什么的,说说,再让大家笑笑。那句话怎么说了?‘酒宴上,无诗不雅’。今天我们是‘粥桌边,无笑少兴’。”胡志发听了笑着说:“真看不出来,我们老节肚子里还真有点湿(诗)乎劲呀。”节振国说:“你看,要不这粥不是白喝了。”大家一阵笑声。有一个人说:“我有个笑话,也是真事。给大家说说行不行?”节振国说:“那咋不行呢,快给大伙说说。”
那人把嘴里的粥咽了咽,说道:“我们家那个地方非常偏僻又非常穷。那年闹土匪。有个土匪进到屋子里,让老头老太太找值钱东西。老头看他空手,就没有害怕,说:‘我们家啥值钱的也没有,你还是换一家发财吧。’这个土匪看老头没有一点惧怕的样子,就吓唬老头说:‘你找不找?’老头说:‘我们家真没有值钱的东西,你让我找啥呀?’土匪说:‘你看我没拿家伙不怕我是不是?我要把家伙拿出来吓死你,你找去不?’老头还是磨磨蹭蹭不动窝。土匪从衣服兜里掏出一颗七九枪子弹,金黄锃亮,拿在手里掂了掂。向老头说:‘你见过这个吗?这就是子弹。这头细的就是子弹头。子弹头一出去,就能把人穿个透眼。’老头有点害怕了,但还是没动。土匪把子弹放到嘴边,子弹头朝向老头,吓唬说:‘你找不找?你若不找值钱东西,我这就咬了。’老头可真害怕了,连声说:‘别咬,别咬,我给你找去还不行吗。’一会儿,老头端着一小坛子来了,说:‘我们家就这样东西是花钱买来的,是最值钱的。’土匪接过来一看,坛子里是黑黑的水。问:‘这是什么?’老头说:‘这是我买的卤水,留做豆腐的,还没做呢。你端家去吧,能做好几盘豆腐呢。’土匪心里想,家里还就是没有做豆腐的卤水,这回回去,老爸爸可以做豆腐了。于是端着卤水坛子走了。”大家听了哈哈大笑,一个人说:“这土匪也太土了。一坛子卤水也值得抢一回?”另一个说:“子弹都是用抢放的,没听说用牙咬的。真若是把子弹咬响了,还不把他的嘴崩烂了?”
旁边一个人说:“我给你们说个有意思的真事。我们庄有一家,只有老两口子过日子。春天种谷子的时候,为了小苗根不被土里的虫子咬,老头买来一些砒霜拌到小米饭里,凉干了准备把小米饭同谷子一起播到地里。老头把拌好砒霜的小米饭放到簸箕里,簸箕放得到房前鸡窝上凉着就下地干活去了。临走的时候交代老伴要看好簸箕,别让鸡上去把小米饭吃了。说完就走了。老太太把鸡都赶到后院去看着,可是没想到小牛把簸箕里的小米饭吃了。老太太知道坏事了。老头脾气不好,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打老太太。这回,小牛把拌了砒霜的小米饭吃了,现在趴在地上还没有死,等一会儿小牛死了,老头回来还不打死自己呀。老太太想想没有活路了,干脆自己也死了吧,免得被老头打死,还落不下一个好尸首。于是老太太把剩下的小米饭都吃了。吃完了以后,老太太找出新衣服新鞋穿上,躺在炕上等死。老头回来一看,老太太没做饭,还穿了新衣服在炕上躺着呢。老头问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就如实告诉了老头。还说自己死了以后,让老头再续个老伴,可是不要动不动就打老伴了。老头一听傻眼了,说以后我再也不打你了,只要你不死,咱俩以后好好过日子。老太太说,已经晚了,准备后事吧。老头一边哭着一边准备后事。看看院子里哪棵树木头好,放倒打棺材。老头准备把大门口那棵最粗的树放了。老太太说:‘不行,那棵树还等你老的时候用呢。给我用后院的那棵小树,破点薄板就行了。我个小,不用那么大的棺材。’老头说:‘等我老的时候,还早呢。’说着就去找人放那棵大树。一会儿,人找来了要放树。老太太一听急了,一轱辘从炕上爬起来,到大门口拦着不让放,说那棵树一定给老头留着。老头看看老伴活蹦乱跳的样子,跟本不像要死的人,就问:‘你觉得怎么样了?’这么一问,老太太也纳闷了,说:‘我没有什么感觉呀。’老头问:‘你吃了多长时间了?’老太太说:‘估摸着有一个时辰了。’老头一想,一个时辰就是两钟头,吃砒霜几分钟没命了。两钟头都没死,那就是没事了。再看那小牛也从院子里跑出来了。老头可高兴了,说:‘这树不放了,咱们俩去感谢那个卖砒霜的。是他救了你一条命,救了我们一家。’老两口子到镇上买了点心,找到那个卖砒霜表示感谢。卖砒霜的一下愣住了,从来还没有人感谢卖砒霜的呢,问是怎么回事。老头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老头说:‘因为我的脾气不好,经常打老伴,我们家就应当有这场灾,这是对我的报应。可是买了你的砒霜,我老伴没死,你救了她一命,也就是救了我们一家。你说我今天感谢你还不应该吗?’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听都笑了。卖砒霜的脸一红,把货摊收拾起来不卖了,溜了。”大家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二愣子在旁边问:“你们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讲故事的人说:“你没琢磨琢磨卖砒霜的为什么脸红,为什么收摊不卖了?”二愣子说:“是呀,他怎么不卖了?有人感谢他,他的买卖不是更好做了吗?”旁边一个人笑着说:“我看你,不仅愣,还有点笨。那砒霜不药人,还能是真砒霜吗?这不等于把他卖假砒霜的老底都捅漏了嘛。”刚才没有明白过味的人接着痛痛快快的笑个够。节振国说:“这年头,人心变坏了,卖砒霜也有假的了。地里的虫子泛滥起来,轻则减少收成,重则颗粒不收,你说坑不坑人。”

梁万禄赎回青龙剑

这时候,大家喝完了粥。梁万禄凑到节振国跟前说:“老节,你不是想高兴吗,今天我让你好好高兴高兴。”梁万禄习惯叫节振国为老节。节振国有点愣了,问:“你有什么好乐子让我听?”梁万禄说:“乐子倒是没有,我保证让你非常高兴。”转过脸去对梁凯说:“你去到院子里的车上,在车箱板根下,车席子底下有个长布包,你把它拿来,给老节。”梁凯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手里托着一个细细长长的沉甸甸的东西,外边包着花布。节振国一看,眼睛立刻睁的好大,这花布正是自己包青龙宝剑的布,惊讶地叫道:“我的青龙宝剑?”梁万禄说:“对!正是你的宝剑。”节振国接过宝剑,问:“你替我赎回来的?”梁万禄说:“也是,也不是。”节振国问:“怎么讲?”梁万禄说:“说是,是我去赎的;说不是,赎金不是我掏的。”节振国忙问:“当票还在我这里,古冶惠济当铺怎么就把宝剑赎给你了,是不是多要钱了?”梁万禄说:“你当的时候,当金是八个现大洋,说好了半年以内赎金是十二个现大洋,对不对?”节振国说:“对。没多收你钱,你认识当铺老板?”梁万禄说:“老板倒不认识,可我认识他们一个伙计不也一样吗?我答应当票三五天以内送到。”节振国说:“好。这几天我找人把当票送去。这赎金是谁掏的?”梁万禄说:“这个掏钱的人,以后我找时间细细给你说。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这个人是个好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很佩服你。那天我到农村‘化缘’粮食路过他那里,说起你们罢工如何困难,你如何把宝剑当了换成粮食给工友。他问了当金多少,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说了个大概数,他立刻就拿出二十个大洋,说给你做赎金。如果能剩钱,就让我买粮食,也算是对工友的一点捐献。去了宝剑赎金,剩下的八块现大洋,我都买了粮食也一起拉来了。”梁万禄没有立刻说出榛子镇商会会长苏阳波的名字,怕引出更多的话,一时又说不清,影响大家的情绪。节振国说:“好。以后我一定去拜谢这位朋友。”
宝剑吹毛离刃
节振国说着,打开花布,露出画着两条青龙的剑壳和长长的红色剑穗。节振国左手握着剑壳,举过平身,右手握住剑把,慢慢抽宝剑。宝剑根露出剑壳,立刻发出一朵闪闪银光,大家惊奇地看着,有的张大了嘴,有的嘴里啧啧有声。随着慢慢抽的剑根越来越长,那朵银光渐渐变长,一个个小油灯火苗照进去,变成排列在一起的几朵银光在跳动。大家不约而同的惊叫起来,“啊――”、“好剑,好剑!”这时候节振国突然右臂一拉,‘苍亮亮亮,亮,亮,……’一阵响声,眼前银光一闪,整个宝剑抽出剑壳。节振国见到大家都这么想看宝剑的风姿,手腕一转,做一个举火烧天的姿势,三尺宝剑举过人头,立在空中,闪闪发光,耀眼明亮。前边的几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几步,全屋子的人都“啊――”的叫了一声,惊叹这宝剑的夺目的银光和持剑者惊人的雄姿。大家都惊呆了。节振国把宝剑轻轻转过一个角度,宝剑银光闪处,两面似乎各有一条银龙,喷云吐雾,顺着宝剑的光芒向上腾飞。大家惊呆在梦幻中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节振国慢慢把宝剑从空中放下来,大家这才醒过神来。有人说:“我见过好几个宝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宝剑。”另一个人说:“你看见没有,那宝剑上果然有龙,青龙宝剑,名不虚传。”有人猜测说:“这么好的宝剑肯定能削铜断铁,吹毛离刃。”有人喊:“节队长,这青龙宝剑能不能削铜断铁,吹毛离刃哪?”炕上有个狗皮褥子,有人拔下一绺狗毛,说:“我这里刚拔下来的一绺狗毛,能不能给我们表演吹毛离刃看看。”“递过来。”节振国说着,伸左手接过一细绺狗毛,右手握着宝剑,剑身斜立在面前,剑刃上下垂直。他把狗毛横放到剑刃上,然后用眼睛看了大家一眼,意思是让大家注意看。大家的眼睛立刻集中盯着剑刃上的那一绺狗毛。后边的人翘起脚,各个屏住呼吸。只见节振国把剑刃向面前稍稍移动一点,用嘴一吹,一绺狗毛断成两段,顺着剑刃两侧轻轻滑落下去。周围的人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叹声和热烈的鼓掌声。有人说:“这宝剑比剃头刀子都快。”旁边一个人说:“你可真会说。你们家的剃头刀子能这么快?那就成了青龙刀了。这才是真正的宝物。”人群中有人提议:“节大哥,我们都知道你武艺高强,可是都没见过。今天晚上弟兄团聚,宝剑回归,这么大喜的时刻,你就给我们露几手,让我们大家见识见识如何。”节振国用眼睛看了看坐在炕头纪振声身边的胡志发,说道:“你看这……”下半截话没有说下去,那意思是,我这已经有些显摆了,再当大家面做点什么,是不是就显得太没深沉了。胡志发最了解节振国,一看节振国的眼神就知道节振国的心思,说:“今天晚上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你就满足大家的心愿吧。”梁万禄也说:“老节就露一手,让我们都见识见识。”节振国说:“好吧。我再让大家看看这祖传宝剑的神奇。我的长辈说这宝剑能削铜断铁,可我从来没有舍得试一试,我怕真要是损伤了宝剑,就对不起我们家的祖宗。今天我给大家切一根木棍,让大家看看,意思意思。”大家说,好,好。节振国向门口站着的人说:“谁去找个粗点的木棍来。”一小会儿,一个人从外边递进来一根锄杠粗细三尺来长的木棍来。节振国把木棍放到炕沿上,一半担在炕上,一半悬空。然后把宝剑慢慢举起,一运气,唰一道闪光,宝剑顺着炕沿外落下去,木棍立刻在悬空处断成两段,悬空的那一段随着宝剑直直的落到地上,担在炕上的那一半却纹丝未动,真像快刀切豆腐一样轻快,木棍断面像磨过一样光滑。大家见了又是一片惊叹声。有人把头伸过来,看剑刃有没有损伤。节振国说:“千万当心,碰到一点就会碰破流血的。”那人细细看了剑刃上切断木棍的位置,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连连称赞:“真是宝物,真是宝物。”梁万禄说:“青龙宝剑,名不虚传。”一个人说:“要是用这口宝剑砍日本鬼子的头,那一定就像切西瓜一样,一剑一个。”旁边的人急忙小声说:“这可要小声。墙里说话墙外听,传到日本宪兵那里就麻烦了。”那人不再说什么了。节振国说:“谢谢大家的赞赏。今天时间不早了。就到这里吧。”说完,就要把宝剑插入剑壳。

节振国剑法惊人

后边的一人高喊:“节队长,给我们练一套剑好不好。”节振国忙说:“时间太晚了,以后吧,以后有机会的。”有人喊:“不。节队长,就今天晚上吧。我们宁愿不睡觉也要看节队长的剑法。再说,现在时间也不是很晚哪。”好几个人一齐大声说:“欢迎节队长给我们表演剑法。”节振国说:“再说,外边黑看不见,屋子里人这么多,也没有地方呀。”有人说:“没地方好办。大家都上炕。把屋地都腾出来,给节队长一人舞剑。”话音一落,人们纷纷上炕。炕沿边的人坐着,炕中间的或坐或蹲或跪,炕里的人站着。炕上挤满了人,还有几个人没地方,有的爬到靠墙拐角的粮食口袋堆上,还有三四个人退到门外,撩起门帘从屋门向里张望。一连三间大屋子宽敞的屋地,现在只有节振国一个人了。节振国看着大家渴望的眼神,说道:“大家这样,真让我有点为难了。我的师父告诉我们要不显山,不露水,武艺藏身,修德在心。我这样在众人面前显摆,有负师父的教诲。”见节振国不愿意舞剑,有人就用企求的口气说:“这是我们今天最后一件要求,不会再有别的要求了。”“对,这是我们最后一样要求了”,很多人接着说。梁凯说:“大家既然这么热切希望见识一下剑法,节队长就满足大家的心愿吧。”梁万禄也说:“再说尊师关老师父在这样场合,也会答应大家的要求的。我见过关老师父,为人正直,一身正气,侠肝义胆,助弱济贫。今天在场的都是因为罢工挨饿的工友,加上受了酷刑的工友团聚在一起。这是难得的团聚,是表示我们工友心心相印的团聚。关老师父知道这种情形,会同意你满足大家的要求的。”梁万禄说的关老师父,是节振国的武术师父关清风。节振国虽然小时候在山东老家就习武,但是武艺不精。到了赵各庄当窑工,听说关家集的关清风武艺高强,为人正派,就拜了关清风为师,从此以后,节振国又学了不少精湛的武艺。平时节振国都在清晨人们正熟睡的时候起来练武,人们当然没有见过。胡志发说:“老梁说得对,今天我们在这里团聚,不仅体现了我们工友的团结力量,也体现了农民兄弟支援的力量,还有社会名流对我们的支援。农民兄弟的支持,我们有了粮食;社会名流的帮助,使我们遭难的弟兄能够离开魔窟,回到我们身边。我们今天晚上在这里欢聚一堂,说明有正义感的中国人是心心相印的。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老节,你就助助大家的兴吧。”纪振声在炕头上斜身躺着很少说话,这时候也说:“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大哥的剑法。大哥,今天也让二弟开开眼。”夏莲凤听了也随声附合道:“对,大哥,我也没有见过大哥的剑法。今天晚上让大家都开开眼”,不过心里想,这梁万禄和胡志发说话,怎么同别人不一样,有一种让人震动的感觉,也下意识的产生一种恐惧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一时还理不清,但是隐约觉得,今天晚上大家的情绪同日本人格格不入,然而梁万禄和胡志发简直对日本子,不,是对日本人的一种威慑。
这时候,有人从外边又拿来两盏马灯,传递到屋里,挂到房棚顶上开窗户时挂窗户的勾上。整个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节振国见大家都这样诚心诚意的请求,就说:“好,今天我就答应大家,献一次丑。我今天给大家舞一套节家剑。这套剑法是我们节家祖传的。不过我小的时候学的不精,经关老师父指点,提高了许多,因此这套剑法中很多地方都有关师父的心血。”节振国说完,站在屋地中央,抽出宝剑,握于左手,目视前方,气沉丹田,立刻全身心进入舞剑状态之中。突然一个三环套月打开架式,接着一个招式接着一个招式舞动,招招相套,式式连接,如行云流水,似斗转星移;刺、洗、劈、砍、撩、挑、点、崩,式式到位;击、斩、刜、抹、剉、格、削、挂,不差分毫;云、圈、绞、压、推,恰到好处;引、托、切、挽、扫,无一不精。二十六法,精湛无比;七十八式,奥妙绝伦。忽而青龙出水,忽而风卷荷叶,忽而流星赶月,忽而天马行空。眼到意到,剑到身随。忽然间,宝剑飞舞越来越急,宝剑带着风呼呼作响,节振国的身形闪动也越来越快。一口宝剑上下翻飞,渐渐剑光罩住身体。舞到最快时,只见闪闪发光的宝剑在节振国身体周围铸成一座闪光的形体变幻万端又飞速移动的银柱,从银柱周围不断刺出犀利的剑锋,带着冷风,夺人魂魄。红红的剑穗随着宝剑飞舞,好像银柱上燃烧的火焰,鬼颤神惊。银柱、银枪、火焰,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上忽下,变化万端,虚幻莫测。屋子里的人都被这神奇的景象震惊了,陶醉了,把人带入一个神奇世界,不能自己。赞叹声、称奇声,叫好声、惊讶声,不绝于耳,这一切又被阵阵掌声所淹没。人们都醉了,疯了,满屋子沸腾了。
不知过了多久,闪烁飞舞的银柱,渐渐慢了下来,节振国的身形也渐渐露了出来。银柱渐渐清晰,恢复成舞动的宝剑;飞舞的火焰,渐渐恢复成随着宝剑舞动的红色剑穗。节振国慢慢收住脚步,收住宝剑,,停在起步舞剑的位置,分毫不差。节振国面不改色,气不长吁,稳稳当当地立在屋子的中央。大家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和叫好声。节振国眼圈发红了,双手一抱拳,深情地对大家作了一个圈揖,嘴里连说:“谢谢大家的鼓励,谢谢大家的鼓励”,眼睛逐个看过每一个人,胡志发、梁万禄、梁凯、纪振声、夏莲凤,每个人眼睛都含着泪花,并以无限信任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在说:节振国,我们信任你,支持你,你带领大伙干吧,在这动乱的年代,在这国家危亡的时刻,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节振国感觉自己的心同大家的心从来没有这样紧密地贴在一起了。
第二天,家家分到了粮食,欢天喜地吃上了饱饭。第三天,有人来送钱送物,是唐山的砖窑、洋灰窑和其他煤矿的工人捐献的。胡志发和梁万禄都知道,这是周文彬通过地下党组织和工人团体动员工人捐献的。节振国有些纳闷,心想,这周文彬可真不是一般人,一个卖布掌柜的,有这么大本事?梁万禄能从农村“化缘”来那么多粮食,可见其本事之大,可是梁万禄却听周文彬的。如今,周文彬可以在另外四个煤矿和两个窑都有这么大的影响,这个人可不是一般人。这个人本事也太大了。不对,他周文彬即便到处是朋友,也不能这么快把四个煤矿两个窑都说遍了呀。他一定还能联系和支配很多人。这一定是一个严密的组织。对,这就是共产党组织。只有共产党才有这么严密的组织,而且在工人中才有这么大的影响。他周文彬肯定是共产党的一个领导,至少能领导整个开滦煤矿的共产党组织。肯定是这样。节振国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胡志发和梁万禄肯定是共产党,错不了。有共产党给我做后盾,我还有什么怕的。只要我同他们一起干,我也就是共产党了。跟着共产党干,什么英国毛子,日本鬼子,都滚他妈的蛋。开滦煤矿,冀东大地,整个华北都是我们中国人的,别人想在这里指手画脚,没门,都给我一律滚蛋。节振国觉得浑身都是力量。

陈矿司花招卑劣

工人有了吃的,虽然不多,但是可以坚持一些日子,英国人却有些坚持不住了。赵各庄的罢工如果坚持下去,还会引起其他煤矿也跟着罢工,这不仅遭受巨大经济损失,也影响日本军队用煤。英国老板指示开滦总局矿区主管魏尊同赵各庄的工人重开谈判,想尽办法让工人复工。办法嘛,尽量收买一些谈判代表,收买工人,破坏罢工。如果这一招不行,也可以想办法激怒工人,让他们出现过火行为,然后使用武力镇压。打死几个,工人就老实了。这一软一硬两招,一定能奏效,从而达到复工的目的。魏尊得到老板的‘软硬兼施’的指示,胆子壮多了,指示赵各庄矿司陈祥善按英国老板要求同工人罢工委员会重开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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