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16/94页


候车室里休息比较方便,明天大清早有班火车开往西安。”父亲问他,不会觉得时
间太长,太闷吗?他说他随身带着《毛泽东选集》。因为挂记着女儿的病,桑园的
父亲没有更多地挽留他,再三感谢后就和护士扶着有气无力的桑园走了。车上,父
亲问桑园:“这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回去我给他们领导写封信表扬他。”桑园不能
告诉父亲,她叫他“饶舌鬼”,只好说没问过他姓名。父亲摇着头,责怪女儿太粗
心。
三天后,桑园恢复得像没事人一样。水灵灵的轻红重新出现在少女的嫩脸上。
母亲暗自赞叹女儿比当年曾是校花的她更娇艳俏丽。但是母亲和父亲从来不当着女
儿的面称赞她的容貌,因为他们不愿女儿自知天生丽质而“骨头轻飘起来”,他们
希望她稳重地专心潜研学业,将来成为高级科技人材。所以他们甚至戏德地称苗条
的女儿为“猴女”,气得桑园常嚷着要搬去动物园的猴山住。只有杏园常常为姐姐
打抱不平,她稚声嫩气地对爸妈抗议说,姐姐一点儿不像满脸黄毛的猴女,倒像她
的小人书上画的“龙女”。这叫桑园更喜欢这位长得像洋娃娃一样可爱的妹妹。
在家休息几天后,桑园觉得离开学校好久了,很想知道那里有什么变化。她骑
车来到学校。门房早就撤了,她可以一直沿着林荫道骑进去。学校里很安静,她在
校园里骑了两圈,只看见一两个女教师在晒衣服,她很奇怪,把车停在教室接外,
走了进去。楼里空荡荡的,几张过时的大字报歪歪斜斜地挂在绳子上,在楼道的穿
堂风里发出撕裂的响声。桑园正犹豫该不该回家,忽然听见从原来的校领导会议室
传来一阵放肆的大笑,她连忙走过去,好奇地推开虚掩的门。她看见南雁和几个不
认识的红卫兵坐在里面笑得正开心。大家都把目光转向站在门口的她,笑声收敛了。
南雁马上站起来,请她进去。她赫然发现其中两个头皮剃得净光的红卫兵,竟是两
个长相十分秀气的女孩子!她俩肆无忌惮地盯着桑园,娇艳的红唇嘲笑似地微微向
上翘,其中一个嘴角还泛着逗人的酒涡。桑园惊讶又感兴趣地看着她们,在她们对
面坐下来。虽然她从小被母亲教导,盯着人家看是不礼貌的,但现在她实在忍不住
要盯着这两个漂亮的“尼姑头”看,不过她极力忍住没笑出来。由雁在林桑园旁边
坐下,并向大家介绍她,说这位是本校红卫兵中马列主义水平最高者。对面一个坐
无坐相,歪帽敞怀,故作豪放的白净大男孩盯着桑园,对南雁说:“我需要一个高
水平的秘书,你肯不肯给人?”南雁“哈”了一声说:“你讲话口气真不小,也不
怕闪了舌头。人家有大将之才,肯给你当秘书?再说,你已经有了这两个连头发都
革掉了的左派女秘书,还嫌不够吗?”说完,他看着那两个泛着青光的干净秃头,
嘎嘎地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大笑,连女秃头们也放肆地扬声尖笑。桑园实在为
她们的勇气吃惊,因为她想,自己是宁愿落头,也不敢落发的。她觉得有些坐不住,
就站起来对南雁说,有事要走,南雁并不留她,只是告诉她过两天到学校里来,要
准备“十一”参加国庆游行。她答应着,走出会议室。刚出教室楼,迎面过来刘瓦
明。一见桑园,刘瓦明那副浓眉紧锁、忧国忧民的面孔立刻柔和下来。他热情地招
呼桑园,说好久没有见到她,是不是去革命大串联了。桑园说,是,去了大连一趟。
他又说现在西城区各中学红卫兵领导人都在校长会议室里商量“十一”游行的组织,
她应该去听听。她说她刚从那里出来。他立刻笑着说,你一定看见那两个彻底革命
的女红卫兵。桑园也不禁笑起来。刘瓦明告诉她,那两个女孩子是市女一中的初中
学生,现在是鼎鼎有名的市红卫兵领导人江山的女秘书。桑园问,江山就是那个白
面书生吗?刘瓦明说,就是他,别看他外表像一介书生,惩办起牛鬼蛇神来可从不
手软。桑园见他说着,眼睛里也闪出一星凶光,不禁暗自叹息:为什么这些一表人
材的革命后代,内心却如此残忍凶狠呢。她想走了,顺便问了一句,为什么学校里
人烟如此稀少,刘瓦明说,学生和教师们都到外地大串联去了,只有他和南雁留下
来和外出的红卫兵保持联系。看见桑园推车要走,刘瓦明迟疑了一下,就大步走过
去,按住桑园的自行车把手,请她稍留一会儿,他有话对她说。桑园奇怪地问他是
长话还是短话,他说是不长不短的话。桑园只好把自行车支好,坐到台阶上,因为
她发烧刚过,站久了有些累。刘瓦明犹豫了一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也坐下来。桑
园等着听他讲,他略一思忖,小心地问桑园,是否还记得那天在学生食堂,赵雪梅
当着全体红卫兵抖落她家家底的事,桑园无所谓地耸耸肩说,记得呀,不过她并不
往心里去,因为全校像雪梅那样家世纯红的人,实在屈指可数。自己的父辈早年背
叛地主家庭,投身革命,已经值得做子女的引以为荣了。刘瓦明想了一下,问:
“你大概不知道你父亲的入党预备期曾被延长了一年吧?”这一下,把桑园问愣了,
她只知道早年参加共产党,从没听说什么预备期延长的事。一向不易生气的她有些
恼怒了:这个刘瓦明到底要想跟自己谈什么?他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的入党过程。她
气呼呼地盯着刘瓦明,等着听他的下文。刘瓦明有些歉然,但很快单刀直入地说:
“那是因为你爷爷是被八路军镇压的恶霸地主,而且你父亲上学时参加过三青团。”
他见桑园惊讶地瞪大眼睛,连忙安慰她说:“这些情况只有我和南雁掌握,别人是
不会知道的,别担心。”桑园愤愤地问:“你干嘛跟我谈这些?”刘瓦明小心翼翼
地说:“一来我想让你了解这些情况后,自己注意设防,二来我是想让你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赵雪梅曾再三向我打听,我只告诉她,就像她已经知道
的,你父母都出身于地主家庭,但都背叛家庭,投奔革命,没有更多别的历史问题。
要不然,那天她一定会在大会上借题发挥,发动其他人围攻你,后果会难以想象的。”
“这么说,我该感谢你了?”桑园气哼哼地盯住他说。“我倒不要什么感谢,只要
你心里记住我,一个曾经保护过你,而且永远乐于保护你的人。”刘瓦明真诚地剖
露自己,同时神迷地望着她那双因为气恼而泪光闪闪的眼睛。他记不清是在哪本武
侠小说上看过,凡是眼白发淡蓝光彩的女子,十之有九都是气质高贵的绝代佳人,
他眼中的林桑园就是九者之一。他认定自己将来必定会像父亲那样成为大首长,他
要有一位像桑园这样婉约高雅,光辉动人的首长夫人,而不想娶像他母亲那样一脸
霸气,僵硬得像榆木棒子的女人。其实他母亲的身材、容貌都算姣好,只是那付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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