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23/94页


汤里,饭后催着莫名其妙的老局长去门诊部查血压,果然被大夫诊断为“高血压”,
并好心地开了三天病休。秦柳的母亲尽管对老阿姨说下次不可,倒也乐得让老头儿
在家松快几天。桑园开心地翘起大拇指说:“老阿姨真是好样的,是老百姓真正的
良心。”秦柳说:“闲话少说,正经事来了。”桑园问什么事。秦柳说:“有人到
总部去告状,说咱俩是红卫兵里的逍遥派,别人在外面辛辛苦苦闹革命,咱俩却不
是下棋就看书,哪点儿像革命闯将。”桑园轻蔑地哼了一声:“哼,管得着吗?谁
爱闹谁闹,反正我决不参加打、砸、抢,大不了让他们把我的红袖章收回去。”秦
柳劝她:“这年头可不能要小孩子脾气,万一来队红卫兵抓你到学校去怎么办。”
见桑园不讲话了,她接着说:“南雁知道咱们的态度,也不想为难咱们,他说昨天
有个郊区什么车辆厂的造反派到学校找他,想请红卫兵到他们厂去指挥运动。南雁
已经挑选了十来个比较乖的红卫兵,让咱们俩带队,你看行不行?”桑园认为秦柳
的话很有道理,她的确不愿那些无法无天的人闯到她家来。再说,革命领袖们都说,
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她却从没去过工厂,也没接触过一个工人,这次任务倒很吸
引她。于是她回心转意地说:“好吧,咱们去,现在就走。”秦柳说:“你倒干脆,
说走抬起腿就走,那厂一在郊区呢。坐公共汽车来回快三个小时,人家安排咱们住
在厂里工人单身宿舍,得带漱洗用具、被褥、钱和粮票。”桑园说:“那好,你先
回家收拾,我也准备一下,下午两点在学校碰头。”秦柳答应着走了。
下午,桑园她们那间教室里充满了欢快的叫声、闹声。十几个初中红卫兵,就
像要去春游一样兴奋期盼。南雁把一张名单交给桑园说:“这些都是红卫兵里最听
话的小战士,交给你们了,不会太麻烦的。”然后依次指着桑园和秦柳对小红卫兵
们说:“这是你们的正、副队长,你们要服从她俩指挥。”一个顽皮的男孩大声说:
“你指错了,正、副队长应该掉个儿才对!”大家哄笑起来。桑园笑着说:“咱们
没有队长,谁说得对,就听谁的,好不好?”大家拉长声儿说:“好――!”南雁
又说:“为了让工人造反派们看到咱们红卫兵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我
决定让你们徒步走到工厂去,你们会不会半路偷偷搭车呀?’大家又拉长声儿说:
“不一会一!”桑园和秦柳也觉得步行有红军长征的英雄气概,毫不犹豫地带队出
发了。
直到寒星满天,这队红卫兵才像瘸脚鸭一样趔趔趄趄按南雁的路线找到那个车
辆工厂。走进简陋的大门,昏暗的灯光里,一排墙上刷着歪歪扭扭的大字“火烧。
油炸死不改悔的走资派×××”的平房横在面前。林桑园看见门上挂着红底黄字的
“卫东造反大队”牌子的房间亮着灯,就拉着秦柳一起去敲门,屋里有人粗声大气
地问:“谁?”林桑园高声回答:“我们是×中的红卫兵。”门立刻打开了,一股
呛人的烟气先冲了出来。桑园不觉咳嗽了一声。烟雾缭绕中,一个高大的人热情地
一边说:“欢迎欢迎,快请进。”一边伸手来握她俩的手,她俩立刻觉得像被有力
的巨钳钳住,忍不住用劲儿挣脱开。那人并不在意,把所有的人从寒风中招呼进热
气腾腾的房间里。桑园发现房间里还有三、四个人,其中两个是女的。开门的高个
子注视了桑园几秒钟,清了清粗哑的喉咙说:“我姓左,左派的左,叫卫东,保卫
毛泽东,是造反大队队长,你们就叫我小左好了。”听他自称小左,桑园她们都不
禁打量起他来:原来这是一个面孔白净,细眉细眼的高个子年轻人。如果不是讲话
粗重,又穿一身兰帆布工作服,真会使人误认为他是大学生呢。小左不理会别人的
打量,继续说:“昨天是我去你们学校要人,今天听你们头儿说,你们走着到咱厂
来,咱们就一直等到现在。你们真是走来的吗?”秦柳指着已经东倒西歪地坐在地
上的小红卫兵们说:“这还不够证实吗?”小左连声咂着嘴说:“啧啧,大家赶快
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说着,叫过那两个被叫作小金、小白的女工,
要她们带女生们到女工宿舍,自己则带着男“瘸小鸭’们去男工宿舍。
林桑园她们忍着火辣辣的脚痛,走进一间很大的宿舍,两旁是木板搭成的通铺,
中间留着走路的过道,简陋而干净,七、八个女生还占不满通铺的一半。小金和小
白让她们自己安排铺位,又指给她们厕所和锅炉房的方向,就走了。大家把铺盖卷
往铺板上一丢,哼哟嗨哟地呻吟着靠在上面,谁都不想动了。桑园有气无力地躺在
秦柳身边,低声埋怨着:“都是南雁的馊主意,害得咱们脚丫子着火。”秦柳无奈
地说:“谁让咱们答应了呢。反正已经走到了,歇着吧。”忽然一个女生尖叫起来:
“泡,泡,我两脚都是泡呀!”桑园一骨碌爬起来,勉强蹭到那个女生跟前,只见
两只白嫩的脚底上几个通红透亮的水泡,饱胀欲裂,这个女生手里捏着汗味冲天的
袜子,眼里噙着委曲的泪花。其她女孩子见状纷纷扒下自己的袜子,几乎每人都两
脚泡,一个个哭哭啼啼的。桑园一时不知怎么办,秦柳已经爬下床,提起屋里一个
大铁桶走了出去。不一会,她踉踉跄跄地提着一大桶冒着热气的开水进来,叫每个
人拿自己的脸盆舀水烫脚。有的女孩懒得动,秦柳就吓唬她们说,不烫脚会烂掉的,
于是每个人都乖乖地接了一盆水,嘻嘻哈哈地烫起来。秦柳又从自己背包里找出针
线,叫桑园学着她,给已经烫好的脚穿泡。女孩子们叽叽呗诚地笑着喊痒,一会儿
脚泡上都挂了一截截细线,秦柳让她们把铺盖胡乱拆开睡下,说明天一早泡水就会
干,那就没事了。累得腰疼的桑园突然想起那些男孩子,她对秦柳说,应该去看看
他们。秦柳有些犹豫,说那边是男宿舍哩。桑园不解地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
他们都是咱们的小弟弟。”于是她和秦柳冒着割脸的西北风,提着一大捅开水走向
男生宿舍。一进屋,一股臭球鞋味直扑鼻孔。这些男生们倒都铺好了床位,一个个
正棱牙咧嘴地捧着脚哼哼,见桑园她俩进来,赶忙把穿得很少的身体缩进被窝里。
桑园拿起散乱扔着的脸盆,一人前面放一个,舀上开水,威严地命令着:“都把脚
伸出来烫,谁也不许躲懒!”男孩子们怯生生地把脚放在热水里,接着都舒服地哈
哈起来。只有一个小个子不肯洗,说那不是他的脸盆,桑园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
他的脚按进热水里,说:“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脚烂了可不是好玩的!”过了一会,
桑园和秦柳又给他们的脚泡穿上线,才在一片感动的目光中走向自己宿舍。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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