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24/94页


秦柳搂住桑园肩膀说:“没想到你这么泼辣大胆。”桑园说:“不是你说的,如果
不烫脚挑泡,明天脚就会烂掉吗?所以我着急了,怕回去没法向他们爹妈交待。”
秦柳笑着说:“你真好哄,我是想让她们的脚快点消痛,其实烂不掉的。”桑园说:
“那也没白费力呀。你这两下子治脚的工夫是谁教给你的?”秦柳得意地说:“我
参加先农坛业余体育学校三年,受过超体力训练,同时不仅学会挑脚泡,还能做些
扭伤推拿呢。”桑园佩服地点点头。秦柳又说:“你先回去我再接点开水,咱们自
己也享用一下。”桑园不肯先走,和她一起拎了半桶水回来。女孩子们早都睡熟了,
有个小胖子还发出甜甜的鼾声。桑园脱下袜子,被自己脚上的水泡吓了一跳,刚才
因为着急而忘记的疼痛又回来了。她本不想惊动秦柳,打算自己悄悄挑掉,但是拿
针的手直发软,怎么也不忍心刺那些自己脚上的泡。”她只好小声请秦柳帮忙。秦
柳一边举着她的脚挑泡,一边压低声音,大惊小怪地说:“唉唁,你的脚还这么细
皮嫩肉的!”等她挑完,桑园问她,要不要帮忙挑泡,她自豪地说:“不用,我早
就练成一副铁脚板啦!”不一会儿,两人都沉沉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大家起床后,都发现脚已经奇妙地不痛了。她们遵照秦柳的指点,
半好玩,半战惊地轻轻扯出瘪得剩下一层皮的脚泡里的细线,试着在地上跳跳蹦蹦,
一点儿事都没有。每个人都很开心,有的人竟说,还可以从这里到学校走个来回。
桑园泄气地说:“那你别再想有人帮你挑臭脚丫上的泡啦!”男孩子们也都过来了,
带着对桑园和秦柳的感激和敬佩,使她俩在这队红卫兵中的威信自然而然地树立起
来。当小左来请他们“共商造反大事”时,红卫兵们马上秩序井然地跟随在桑园、
秦柳身后。进了昨晚那间办公室,小左向他们介绍了丹两个年轻工人:胖壮的小丁,
矮瘦的小陈,那两位女工,小金和小白也在。小丁闷头猛抽烟,眼角偷偷地瞟着林
桑园。小左从小丁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着了,屋里的烟味更加辛辣,桑园的眼
泪都被刺激得快流出来,她不由得又咳嗽起来。小金柔声地对小左说:“左师傅,
你们别吸烟了,人家红卫兵受不了啦。”小左马上抱歉地掐灭了烟头,胖小丁却不
管不顾地仍然大口喷烟。桑园忙说:“没关系,等会儿习惯就好了。”小左在桌上
展开几张写好的大字报,桑园惊奇那毛笔字竟是苍劲的魏碑,她问小左:“这是你
写的吗?’V左忙摇着大手说:“咱可没这两把刷子,这是咱们的秀才,丁师傅的大
作。”桑园由衷地赞叹说:“太棒了,真是一流书法家!”小丁连眼皮也没抬。小
左却自豪地说;“别看咱这哥们几个大膘肥,放屁如雷,学问可是不浅。不但写字
一手绝活,还能把《三国》、《水湖》成本儿地背给大家听,连章回都不带颠倒的。
他可是猪八戒喝磨刀水儿,内秀(锈)。”说完叹了口气,扫了桑园她们一眼,接
着说:“可惜他命不济,爹死得早,妈是扫大街的清洁工,三个弟弟妹妹张嘴等饭
吃,他只好初中没念完,就来跟咱们混,哪比得了你们,妈好爹富贵,在蜜糖罐儿
里长大的。”胖小丁一下子掐灭香烟,狠狠擂了小左一拳:“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怕把你当哑吧卖了不是?”小左边笑边躲闪,说:“咱这是长工人阶级志气哩!”
小金和小白两个青年女工,一边吃吃笑着,一边说:“好啦,说正经的吧。”于是
小左正经起来,他告诉红卫兵们,厂里工人目前壁垒分明地形成两个对立的造反派
组织。一个是小左他们年轻人组成的“卫东战斗队”;另一个是以小金的父亲,老
金师傅为首的老工人“东方红战斗队”。两队矛盾的焦点是对待厂里领导的态度。
“东方红”坚持“火烧、油炸走资派”,把标语刷到“卫东”总部门外了。“卫东”
则认为厂领导没走资本主义道路,主张温和批判工作中的某些错误,被“东方红”
骂成“铁杆小保皇派”。林桑园和秦柳大惑不解地互相看看。因为在很多单位,年
轻人都是“革命派”,年长的则属“保皇派”,怎么在这个厂里阵容颠倒了?小左
看出她们的疑问,接着说,他们这个车辆厂负责北京火车站货运工作,小部分由老
金师傅他们赶大马车运输,大部分由小左他们几个年轻人开的卡车完成。老金他们
这一些老车把人人数众多,不但工龄长,而且家务也很重,但计件工资却比早进厂
几年“一个人吃饱了,全家都人饿”的年青快乐的单身汉的固定工资低很多,因此
老车把式们早就对“偏心眼儿”的厂领导心怀不满,对那些开着大“解放”牌卜车,
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的神气的毛头小伙们直啤唾沫。尤其是老金师傅,经常恐吓自
己当维修工的独生女,如果再和那“狗尾巴翘得者高”的浑小子小左眉来眼去,就
把她锁在家里,不准上班。义革开始后,老车把式们立刻旗帜鲜明地把斗争矛头指
向厂领导,、指责他们“像过去的资本家一样剥削老工人”。在武斗的旋风中,贴
出了“油炸、火烧”的大标语,虽欢并不会真的把厂领导推进油锅,但是“触及灵
魂”的棍棒已经准备好了。老金的宝贝女儿小金,偷偷向小左透露了父亲们的“阴
谋”。小左他们立刻把两位主管领导日夜“保护”起来。气得老金他们吹胡子瞪眼,
扬言要集众揪出走资派,稍带打断“小丫挺”的小金的“小狗腿儿”。小左他们叫
小金别回家,并传话给“东方红”:“谁敢动咱们厂头儿和小金一根汗毛,咱的铁
家伙(大卡车)可是长了眼的,看谁的老狗腿跑得比它快!”于是双方陷入僵持,
已经十几天不干活儿了。火车站货场积货如山,那边的头儿来电话催了几十次,说
再没人来拉货,他们就要花钱找别的车队干活了。这边发不出工资可别赖他们没事
先打招呼。小左他们着急起来,小丁出主意,叫他去知名度颇高的×附中搬请红卫
兵,共商对策。林桑园问老金师傅们知不知道火车站来电话的事,小左说:“谁知
道这些老帮子知不知道,反正电话由我们守着。”他哼了一声又说:“我们也不敢
离开厂子去拉货,怕这些老帮子乘虚抢人。你们这些学生,大概没听人说过:‘车
把式没罪都该杀’的传言吧?”林桑园摇摇头,悄悄看了小金一眼,只见她笑嘻嘻
地听凭小左“诽谤”自己的父辈们。小左接着说:“给你们讲个笑话,你们就知道
此言不差了。从前有个车把式,一天在路上看见两个一老一少的女人在赶路,他就
对她们说,他愿意捎脚,就是让她们搭他的大车。两个女人当然很感激,二话没说
就爬上马车。走了好长一段路,车把式都不言语。那老女人忍不住问:‘赶车大哥,
您怎么不爱言语啊?’车把式说:‘大妈,我不是不爱言语,是怕一开腔就会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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