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25/94页


老不高兴。’老女人说:‘看这位大哥说的,哪儿能呢!您这么好心眼给我们母女
捎脚,谁能动不动就生气呢。再说大伙儿聊聊天儿,长路也变短了不是?’车把式
说:‘您老不爱生气?那咱们就聊聊。我说您这位闺女长得可真白净水灵啊。’老
女人直乐得眉花眼笑,咂着嘴儿说:‘听听,还说不会讲话,看这嘴儿有多甜!’
车把式连忙问:‘她怎么会长得这么白呢?’老太大乐颠颠地说:‘俺闺女娇养在
屋里,从不让她晒太阳,当然白净呗。’车把式马上接岔说:‘大妈,咱那裤裆里
的家伙也从不晒太阳,咋那么黑不溜秋的,不信您老瞅瞅。’说着就往下扯裤子,
气得老太太抡圆了包袱就狠砸了车把式几下,拉着女儿跳下车,一路骂个不停。赶
大车的还腆着脸说:‘看看,您老生气了不是?’你们说说这车把式该不该杀?”
秦柳紧抿着嘴忍住笑,小男生们却一个个笑岔了气。林桑园和其她女孩子还不大明
白其中的深意,傻傻地跟着笑笑,她接着刚才的话说:“应该让老金师傅他们知道,
事情也关系着他们的切身利益的才行。”小左说:“怎么让他们知道,他们见了我
们不先打个半死才怪。”桑园想了想,说:“我和秦柳去找金师傅,就说我们主张
开个辩论会,双方都把自己的观点讲出来,讲个痛快,然后一起心平气和地去解决
货场问题。”一直没开腔的胖小丁突然说:“就你们两个女的去?不怕那伙老贼把
你们劈成八瓣?”于是其他红卫兵纷纷要求跟着去保驾。桑园看着小丁说:“两国
交兵不斩来使,何况我们跟他们从没冲突过。如果去一大队人,他们反而会以为是
找岔儿打架呢。”小丁凝视了桑园一会儿,默默点了点头。于是小左领桑园、秦柳
走出门,指着一个旁门说,那边小院是“东方红”的队部,老帮子们大概都在那儿,
只要叫声“老金头儿”就会有人答腔。小金跟出来,悄悄对桑园说:“别怕,我爹
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老倔头,心眼儿并不坏。”桑园点点头,说放心吧,就和秦柳朝
旁门走去了。
走进小院,迎面是安着两个大电锯的简陋厂房,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锯末和
刨花堆满地。她俩手拉着手,互相壮胆,走进厂房。桑园暗想:别有人从背后给我
们一问棍才好。稳住心跳,平静而亲切地叫:“请问老金师傅在吗?”话音刚落,
她俩听见有人干咳了一声,沙哑地问:“谁呀?”桑园更亲切地说:“是我们,找
老金师傅。”厂房里有个门打开了,一个干瘦得有点驼背,满脸络腮胡子和皱纹的
中年汉子,探下头,带着怀疑的眼神走过来,盯了桑园她俩一眼,又朝地上啐了口
浓痰,很不客气地问:“是那边的小兔崽子们派你俩来探风声的吧?”桑园朝他露
出柔和的笑容,尽量使声音镇静而乖甜地说:“不是,我们是来请金师傅帮忙的。”
那汉子愣了一下,说:“我就是老金头儿,帮什么忙,说吧。”桑园心里不禁暗笑:
“这么粗糙的男人,怎么会有那么俊俏的女儿。”但她脸上仍挂着委婉的笑容,说:
“火车站停货场来电话说,这些天没人拉货,货场要堆不下了。场领导打算找别的
车队拉,左师傅他们很着急,怕再不干活,工资就发不了啦。”刚说完,桑园听见
老金头吃惊地啊了一声,随着从打开的门里吵吵嚷嚷地走出十几个壮年男人,有人
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不发工资,叫老子们喝西北风吗?”另一个人接岔说:“想
喝西北风?老天爷才不肯天天刮呢!”老金一挥手止住了他们的吵嚷,眯起狡黠的
小眼睛对桑园说:“是那帮小兔崽子手里没钱花,沉不住气了吧。先叫他们来给爷
们认错儿,要不没商量儿!”桑园真诚地说:“小左师傅他们也认为事关大伙儿利
益,希望两个战斗队在一块开个会,大家把话谈开,好同心协力去完成任务。”秦
柳也说:“大家都知道金师傅办事嘎崩脆,不会拖着不管的。”老金头儿小眼骨碌
了一下,问旁边的人现在几点钟了。那人奔进屋里看了一下小闹钟,出来告诉他,
已经十点钟了。老金头儿一拍大腿说:“好,开会就开会,吃了晌午饭,叫小兔崽
子们到爷爷这边来开会!”
午饭后,桑园和秦柳安排男生们留下,一方面,保护几个厂领导和小金她们,
一方面守住电话,有事马上和甄南雁以及当地派出所联系,就说红卫兵境况危急。
她俩带着几个女生跟小左他们过小院去。胖小丁很赞成她俩的安排,说“阴能制阳”,
没错儿!他们忐忑不安地走进小院,厂房里静静的,并没有想象中林立的棒子等着
他们。林桑园不像第一次进来时那么恐怖了,她从容地高声说:“金师傅,我们来
了。”只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老金神气活现地带着他的人马走出来。他一
脸得意地对小左他们说:“小兔崽子们,你们只搬得来这些嫩葱似的女中学生,看
爷爷请来真人了!”随着他的手一指,桑园他们看见他身后站着几个挂着“北京大
学”校徽的人,除了一个身材矮小,脑袋却硕大无比的男生不戴眼镜外,其他每个
人鼻梁上都架着瓶底厚的眼镜。桑园不禁肃然起敬地想:“真有学问哪!”老金看
见“卫东”们呆立在那里,讥诮地说:“怎么样,干脆爬在地上给爷们儿磕个响头,
把走资派交出来算了。”小丁看看桑园,又看看秦柳,粗声地说:“不,我们是来
开会的!”老金响亮地一拍大腿说:“好小子,有种!开会就开会,老子先发言!”
说着,他指挥他的“东方红”坐在柔软而且发着松木清香的刨花上,留给“卫东”
们那堆已经有霉味的锯末。不过他特别指点女孩子们坐在那堆得整整齐齐、干爽清
洁的木板堆上。然后,他清了清沙哑的喉咙,又啐出一口浓痰,颇有领导气势地说:
“造反派同志们,今天下午,我们要和这些小兔――,嗯,要和‘卫东战斗队’辩
论,究竟应不应该油炸――嗯,应不应该批斗走资派的问题。嗯,我的话完了,请
北大红卫兵李少云同学发言。”桑园看见那个硕大脑袋站起来,自信地走到前面去,
不禁觉得他像大头娃娃一样滑稽,就低下头小声地笑起来。秦柳悄悄捅了她一下,
她才勉强忍住笑。只听“大头娃娃”用浓重的江南口音的普通话讲起来:“我们是
十分钟之前才被请到这里来的,本来不应该像毛主席曾经批评过的那样‘下车伊始,
就哇啦哇啦地发言’。但是我想,马列主义原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我就谈
谈原则问题。不过我要声明,我们是‘数力系’学生,是学数学和力学的,对马列
主义只是在课堂上学过,理解不一定正确,不对之处,请工人阶级批评指正。”他
从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谈起,他举出以马克思说的“社会主义在自己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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