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44/94页


自己省下的零花钱买来花生、瓜子喂它。不久,“机灵鬼”就长得胖乎乎,肉滚滚
的。有人看过,说它是只母鼠。伟强就又跑去香山,准备逮只公的来跟它配对儿,
一窝“机灵鬼”该多有意思啊。谁知,这次一只没逮着。回家后,发现他最信任的
虎皮猫“大黄”竟对“机灵鬼”下过毒手,笼子里只剩下打牙祭剩下的乱毛残骨!
他希望姐姐给“大黄”判一种刑,既使它低头认罪,痛改前非,父别伤了他跟它的
和气。
秦柳信上说,传达室老大爷当天就把桑园留下的信交给方洪和她。他俩本来赶
得及去桑园家,可是方洪不肯,说信上写得明白,不肯朋友们当面难过。她告诉桑
园,她被通知去东北黑龙江建设兵团,很快就会出发。她到了那里立刻给她写信。
方洪的信晚收到几天。信上说,他真心为她能当上兵高兴,他自己是没有希望
了。南雁不服从军代表分配,没去内蒙牧区,自己拉了一伙红卫兵,准备去白洋淀
农村插队。方洪婉拒了他几次诚心邀请。自己也没服从去山西农村插队的分配,在
家静等父亲的问题定案,也许有个时来运转。
桑园逐一回信。她给家人报了平安,说想念他们每一个。她描述自己在挑粪时
的洋相,还有缀上领章、帽徽时的激情。她没忘向小伟强建议,让“大黄”在“机
灵鬼”殉难的笼子前面默哀五分钟,如果它肯合作的话。她在给方洪的信里建议他
跟南雁去白洋淀,否则朋友们都走了,剩他一个人在北京,该多无聊。她没给秦柳
回信,因为拿不准她是否还在北京。
把信投进信箱后,她收集起一周来换下的衣服,打算边洗边等胖墩儿回来,她
们约好上街照相,那会是真正军人的标准相。
她在盥洗间正洗着,胖墩儿蹦跳着进来。瞧见她那笨手笨脚的洗衣姿势,啧啧
地直摇头。拉过洗衣盆说:“一边站着去。怕把衣服搓痛了似的。唱支什么外国民
歌吧,我来帮你洗。”
桑园真的用俄文唱起《农村姑娘》和《华沙工人》。胖墩儿听完惊叹说:“真
有本事,舌头会打嘟噜呢。”“我还会唱越南歌呢。”桑园一时兴起,用越语唱了
《中越两国山水相依》。胖墩儿乐得一个劲儿说:“真正越味十足,越味十足。
衣服晒出去,两个好朋友嘻嘻哈哈说着唱着,朝大门外走去。一辆大型越野吉
普车正停在大门口。车里有人半截黑铁塔似的探出身,朝她俩咧嘴笑着问:“小胖
子,小柳条,这么抖擞要上哪儿去呀?”桑园从那亮晃晃的金牙上,一眼认出是军
区司令员,“报告司令员,我们上街照相去!”她笨拙地敬了个军礼,说。司令员
朝她还过一个标准军礼,“好!记住,照相的时候给我挺出精神来。也叫你们的爹
娘瞧瞧,咱手下当多的没有一个孬种!去吧。
“咱们司令员挺有趣,威风却不唬人。”桑园边走边对胖墩儿说。“你是没见
他发火。听说有次他火起来,一脚把那辆吉普车踢翻了。”胖墩儿说着,用脚比划
起来。“那不成了《水浒》中的鲁智深吗?”桑园吐着舌头说。“可不是。连他夫
人也会百步穿杨呢。
傍晚,她俩从街上回来。冲过凉,又携手在夕阳铺金、花香扑面的院内小路上
散步。“你的头发真黑,真亮。”胖墩歪着头,十分羡慕地望着桑园说,“村上红
扑扑的脸蛋,就像黑丝绒上绣着粉牡丹。我妈那件压在箱底的旗袍上有好几朵哩。”
“你吃了碗碴儿啦?”桑园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什么意思?”胖墩傻乎乎
地问。“要不,哪里来的一肚子破词(瓷)儿呢。”桑园调皮地笑着说。“我说是
实话,你不知道,我哥那女朋友最爱湿着头发来找我哥,说是‘有钱难买水中发’,
因为带水的头发显得特别柔顺光亮。可是依我看,她那头枯黄干焦的头发,就是泼
上一桶水也好看不到哪去。哪像你,怎么看都美。我若是男人,拼命也要娶到你。”
“我要是男人哪,一定娶你。可以什么都不干,天天享清福。”“大概我只有这点
可取。”“不,我的意思是,你热心勤快,直率爽朗。真的很让人喜欢。”“那就
‘萝卜、青菜,各人所爱’好了。”胖墩嘻嘻笑着说。
走了一阵,胖墩儿又问:“和你同时参军的那个许栀栀,从来不跟大伙一起洗
澡,总是等没人了才进浴室,你注意没有?”“没有。你想她是为什么呢?”“大
概身上有难看的胎记,再不就是吓人的疮疤,怕在无遮无隔的浴室里现丑吧。”
“你的分析能力快超过福尔摩斯啦。”“谁是什么斯?”“英国头号大神探。”
“讲讲看,怎么个神法?”
于是,桑园活灵活现地讲起福尔摩斯的故事来。胖墩儿听着听着,背上觉得冷
飕飕的,不禁抓紧了桑园的手。桑园在逐渐昏暗的夜色中偷偷发笑。
忽然,两人同时停住脚步。路旁雪松后闪过一个黑影。“谁?”胖墩儿把桑园
挡在身后,壮起胆颤声问。没有回答。“出来!不出来我就喊‘救命’了。”胖墩
儿威胁着。于是,那黑影犹豫地慢慢从树后走过来。她俩退后几步。借着路灯,桑
园觉得那人有些眼熟。“我不是坏人,我也在散步。”是那个古怪的口音。桑园立
刻想起那天要听她唱歌的年轻人。“散步干嘛躲在树后,又不是怕见人的松鼠。”
胖墩儿没好气地对那人说。“算了。他不像是故意吓唬咱们,别凶他了。”桑园小
声说着,拉着胖墩儿回宿舍。
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张荣命令女兵们紧急集合。原来有批越南实习军医即将返
国,向医院领导提出请求,希望能跟这里的女兵们开个联欢会。领导欣然答应,把
联欢会作为一项政治任务交给张荣。“他们全是越南政府的高干子弟。咱们一定要
表现出热情庄重的礼节。”张荣向手下女兵们叮嘱。
院部会议室里,几位身穿异国军装,几乎都是面色黧黑,面庞瘦削,深眼窝,
高颧骨,厚嘴唇的年轻军官坐在那里。只有正中的那一位,有着出众的俊美:脸庞
像女孩子一样精致,秀目柔光流动,鲜艳的红唇弯出含情,微曲的鬓发勾勒出男性
的俊俏。“他不是吓了咱们一跳的那个人吗。”眼尖的胖墩儿在桑园耳边说,“难
怪讲话瓮声瓮气,原来是个越南人。”桑园也认出来了,“真像水仙纳塞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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