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46/94页


回宿舍后,胖墩儿得意地说:“你看,我不是早就觉得她不对劲儿吗?”见桑
园若有所思,并不睬她,又问:“想什么呢?”“我想,她真的是为了爱情而不顾
一切。多伟大的女性。我只在小说里见过。”桑园眼睛望着深邃的夜空说。
女兵们很快不再对这件事感兴趣,因为业务课开始了。一片新奇奥妙的世界在
她们眼前展开。桑园从前没想过学医,认为那是平庸女子的志向,她要研究天体物
理或者核子学。可是崔教员却向她和同伴们展示出人体。生物界的奥秘:这是一种
包者透明荚膜,像双胞胎一样可爱的肺炎双球菌。想不到吧,它们竟能凶狠地夺去
人的生命;那外观华丽,名称高贵的金黄色葡萄球菌,是引起腐臭化脓感染的罪魁。
而人体与外界相通的各器官里,都隐蔽着无数忠于职守的“好细菌”,日夜清理保
卫着“家园”。不过,一旦它们入侵了别“国”,立刻引起严重的混乱,把人体践
踏得一败涂地。当崔教员一脸庄严地讲起“胎儿形成”过程,引起女孩子们窃窃私
语。“我还以为男女同坐一张椅子就怀孕,从来不敢随便坐我爸坐过的椅子。”
“我妈说,小孩是从胳肢窝里爬出来的。”胖墩儿贴着桑园耳朵说:“我妈早就对
我讲过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要我当心。”桑园很纳闷,自己的妈妈从来没在这个
问题上吐露只言片语,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对此产生过好奇。然而现在,她一
下子看到生命起源的奇妙:成亿的精子们竞争上游,只有最优秀的一个能冲破层层
屏障,钻入卵内。一精定乾坤,其余的自然消亡。自然界的生存竞争,原来是在生
命形成之前就开始的呀。若不是这激烈的去劣存优竞争,自然界大概至今仍是草履
虫们的世界。
半年的理论学习,林桑园在课堂上对崔教员的提问对答如流,得到无数口头嘉
奖。结业考试又得了个大大的红色“98”。那丢掉的两分,是因为张荣怀疑崔教员
偏心,亲自复审卷面时,发现有两个字写得潦草,坚决扣掉的。桑园并不以为憾,
“题目太容易了。”她叹道。
全排再没有考上九十分的。桑园那份被作为标准答案挂在教室里的试卷,令大
伙钦羡。“要是你的床铺跟日用品,也能被整理得像这卷面一样井井有条,你就算
个大完人了。”胖墩儿郑重地对她说。“喜欢把东西理好的人,是懒得找东西的人。
我并不懒。”她用哲学教师的口气辩解。想起母亲曾对自己中肯地说:“桑儿,你
丢失的东西若能找回来,那就不合逻辑了。”她不禁笑出了声。
临床课开始了。护校开拔到设在山区的后方医院。
这里群山起伏绵延,景色一日数变。清晨,静如处子的远山近岭掩映在万丈霞
光中;正午,稀疏矮簇的酸枣、毛栗难掩坡上荒瘠,山像落难妇一样,在耀眼的日
光下露出窘态。傍晚,山岭慌忙披上晚霞慷慨捐出的绚烂彩衫,像贵妇似的冷傲凝
重。
后方医院,由于它任务特殊,集中了军区最优秀的医生,最能干的护士,最先
进的仪器。女兵们也将在这里接受最严格的训练。
每天清晨,她们必须毫不迟疑地从热被窝里爬出来,到病房跟大夜班护士学分
药、抽取注射药水等。上午跟着老护士给病员发药、打针,清洁护理。下午听各科
护士长讲临床课。
一天下午,外科护士长把女孩子们领进治疗室。那里躺着一个年轻战士。护士
长介绍说,这位战士因公受伤,需要导尿,大家要发扬阶级情,同志爱,学会“男
性导尿术”。
护士长边说,边在战士两腿间清洗消毒。然后,熟练地提起那个重甸甸的器官,
夹着导尿管要往尿道里插。这时,只听前排的张群惊惺地大叫一声,拔脚跑出去。
其他人也跟着跑没影了,只剩下桑园和胖墩儿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桑园虽然没跑开,心里却鹿撞似的“嗵嗵”直跳,眼睛也转向窗外。她实在有
些同情这个无辜的小伤兵。“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见过男娃撒尿似的。”胖墩儿
嘟哝着。
张荣知道此事后,立刻决定:这批见习护上免学男性导尿。
可是免不了还要闹笑话。一天,张群跟盖亚杰上夜班,随手翻开一份病历,见
那诊断是“包皮过长”。“包皮在哪儿?”张群问。“不知道。会不会嘴唇的学名
儿叫包皮。”孟亚杰不能肯定地说。“问问病人自己就知道了。”张群来了好奇心,
她俩马上去找那病人。“回家问你爹去!”病人吹胡子瞪眼睛地嚷了一句,惹得全
屋病人大笑大叫。两个小姑娘只好张惶跑出去。
胖墩儿听说后,嘴一撇,说:“没长脑子,也没长眼吗?打开书本看看就知道
了,非要去出这洋相。”进山前,她听从桑园的建议,把哥哥用过的医学教科书全
背来了,每天跟桑园一起,读得起劲儿呢。
可是,桑园差点出事。一个大雪封山的清晨,轮到她跟宋柠柠上早班。宋柠柠
赖在被窝里不肯起,桑园只好先上路。从宿舍到病房要翻一座小山。黎明前的弯月
照得覆雪的山路明晃晃的。四周万籁寂静,空气清新得像被滤过似的。桑园不禁扬
声唱起来。正走着,看见前面的雪地上出现一溜深陷的脚印。圆圆的,四个短趾,
不像人类。“老乡家的大狗吧。”她猜想。前两天,李指导才嘱咐大家,洗晒的衣
物、鞋帽要及时收回。因为附近老乡很穷,顺手牵羊的事屡见不鲜,丢了东西只有
认倒霉,决不可以去村里查找,否则会影响军民关系,问题就严重了。那么老乡的
狗对医院也一定是熟门熟路,知道哪里可以寻见啃过的骨头,丢弃的肥肉之类美味。
她想着,便踩着那又圆又大的脚印往前追,想看看那狗究竟有多大。
直到进了医院,也没追上什么狗。换了护士工作眼,走进病房,看见病员们都
挤在临山的窗子那儿往外看。“看啥呢?连早觉都不睡了。”桑园问。“嘘!一只
大花豹走过去了。听说前些日子,有个老乡的孩子被它当了点心。”有人说。“你
们看清楚了?我想那是一只大狗。我还是踩着它的脚印走的呢。”她说。窗旁的人
们齐齐回过头来,惊讶地望着她。“你可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啊。”一个年岁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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