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89/94页


们说,多亏在现场抢救得当,否则也是回天乏术。”“那是自然。”“那人是我最
好的朋友。”“救死扶伤,一视同仁。”“我替我的朋友感谢你。”“这是我的责
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肯对死人嘴对嘴吹气的。”“当时我断定他没有死。”
“哦?能不能告诉我,你怎样做出这样的判断?”刘天军很感兴趣似的在她面前坐
下。“对不起,我在查阅资料,没时间解释你的问题。”桑园很响地翻动着手上的
杂志,脸上显出不耐烦。刘天军有些尴尬,勉强笑着说:“都说您好脾气,又厚道,
没干部子女气焰。我看不尽然。”“和气不和气,要看对面坐的是什么人。如果他
眼睛朝天,我就不会太客气。礼尚往来嘛。”桑园冷冷地盯着他说,大有“话不投
机半句多”之态。刘天军只好讪讪出来,心里直纳闷:听严大夫的口气,还以为这
位小林大夫对自己有意呢。如今看来,真是自作多情了。不过,这么冷傲的女孩子
真不多见,再追追看。
此后,刘天军隔三差五就到桑园那里去点个卯。有时还悄悄在诊桌的压舌板筒
里插朵小花什么的。桑园始终熟视无睹,毫无反应。她是个打定主意就断难回心转
意的人。
一天,桑园收到一封由铁工厂转来的信。拆开一看,是高路江写的。“桑园,
千方百计打听到你的工作单位,只为有件事求你。我母亲因为身体不好,从干校回
京休息。最近给我来信说,病痛日渐加剧,身边无人。我父亲在干校请不下假来,
我一时也难从船上脱身。只好烦你到我家走走,看我妈需要些什么,请尽力帮忙。
如果你抽不出时间,就算了,也不必为此于心不安,这本来是我非份的要求。”桑
园读到这里,忙看下面落款时间,竟是一年前写的!难怪信封都脏旧磨损了。
桑园心里十分歉疚,连忙打点一网袋红苹果、黄鸭梨,星期天一大早就找到高
家门上。门上却挂着一把将军锁。邻居告诉她,高家妈妈住进某医院去了。急忙找
了去,只见高妈妈正在昏睡。看了她的床头牌,桑园知道她动了子宫摘除手术没几
天。从那张苍白塌陷的面孔上,她估计高妈妈在手术中一定失血不少。她轻手轻脚
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默默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心里涌起同情:这么大的手术,身
边也没个人照顾。
直到送午饭的人高声吆喝着进病房,高妈妈才无力地睁了睁眼睛。恍惚中看见
床边坐着位陌生、俊俏的女孩,还疑心自己仍在梦中,“你,你是谁呀?”她虚弱
地问。“我是高路江的朋友。”桑园在她耳边轻声说,“早该来看望您。因为我调
动了工作单位,才收到他的信。真抱歉。”“来了就好啊。”高妈妈又高兴,又伤
感,“从住进来到现在,连个说体贴话的人都没有,舌头都僵直了。”“以后我有
时间就来看您。您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替您跑腿儿。”“来看我就好了,别
的都不需要。”
午饭送到高妈妈床头桌上。桑园一看,是两个小黄馒头,一碗被酱油泡成棕色
的白菜帮子,掺和着几根宽厚的粗粉条,两、三片带皮肥肉。
见高妈妈皱着眉,喝了一口菜汤,就再不动筷子,她想这样的菜饭,连她这个
健康的人瞧着部倒尽胃口,何况手术后的病人。于是,她削了个红苹果递给高妈妈,
说了声“去去就回”,就匆匆走了。
晚饭前,桑园提着个尼龙网袋,兴冲冲走到高妈妈床边。“那里装的是什么,
怎么这样香?”高妈妈吸着鼻子问。桑园微笑不语,忙解网袋,端出一只小铝锅,
在她面前揭开锅盖。“啊,鸡汤!你从哪里弄来的?”高妈妈眼里闪出泪光。桑园
盛出一碗,扶她坐起后,边看着她吃,边说:“我在菜市场买了鸡,又请您的邻居
帮着炖好,就送来啦。多简单。”“好孩子,我知道你费了好大心思。别的不说了,
这买鸡的钱一定要给你。”高妈妈说着摸出一叠人民币塞到桑园手上。桑园也不推
辞。
往后,每过三几天,桑园就送一回鸡汤或者肉汤。药补不如食补,高妈妈的脸
色越来越好看,很快就出院休养。一天,桑园去高家看望,高妈妈拉着她的手,含
笑端详着说:“好孩子,医院的病友们曾问我,你是不是我闺女,我说不是。这两
天,邻居们问我,你是不是我未来的儿媳妇,我该怎么回答呢?”桑园微红着脸说:
“您告诉他们,我是您的小朋友。”
不久,高路江给桑园来信,说他很快会回北京,到时候给她打电话。
她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那天的傍晚。“咱们在东长安街见。我会送你回宿
舍。”高路江简单地说。
“为什么不约在你家?我还可以顺便看望你妈妈。”见面的时候,桑园问。
“我怕有人在我家安了窃听器。”高路江不像开玩笑地说。桑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小心地问:“你没出事吧?”她直觉到他比以前更愁闷忧郁。“先别问我,谈谈你
自己吧。比方,有没有什么值得恭喜祝贺的事。”他说着,悄悄溜了她一眼。“这
年月,一不升官,二不发财,有啥可贺。好像闹过几起恋爱,又都没成功。真是背
时倒运得很。”她无奈地笑着说。“还是那样刚愎自负?真是本性难改。”他摇着
头说,口气却轻松了。
他们沿着被水银蒸汽灯的柔光染成淡紫色的长安街,走到天安门广场。漫漫的
夜色使宽阔的广场看来像一片沉寂的大海。“看,那纪念碑像不像海上一艘孤轮的
烟囱?”桑园指着前方对高路江说。她忽然想起自从那年参军离开这里,回来后还
是第一次站在这个广场上。“你很会见景生情。大概是受了我这个海员的影响。不
过,对感情就不能这样只凭直觉和敏感。”“你的话总是很玄奥。”“换句话说,
我认为你处理感情问题很果断,却也嫌断之过急。总应该向对方问清楚,或者听人
家解释一番吧。不过,也许你认为自己的条件太好,犯不上为他们浪费时间。”
“才不是!”她跺着脚抗议,“难道你不认为,两个要在共同人生路上携手几十年
的人,一定要相处愉快?”“哦,今晚的月色特别柔亮,看得让人心神飘荡。喂,
你觉得愉快吗?”“当然。否则不会陪你走这么久。”“再问一句。愿意陪我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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