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花季--文革中的另类青春》第92/94页


莹白。她心里忽然起了冲动,想迎上去尝尝那红唇白齿的滋味,却又像被一堵无形
的隔障挡住,上前不得。
她轻轻挣脱出自己的肩膀,坐开了些,“我真的不知道该答应你,还是该拒绝
你。无论怎样,我都很感激你的真情厚意。”她垂着颈子,边说边用一块小石子在
松燥的土地上无意义地划着,“我已经不是六、七年前那个单纯的中学生了,经历
的比你复杂得多,有时候连自己都闹不清心里想些什么。容我一段时间仔细考虑你
的话,也还要听听我爹妈的意见。”“给他们写信吗?”“信上哪能讲清楚。我打
算就去新疆探亲。”“回来就答复我,好吗?”“我也不想再拖了。”
几天后,林桑园坐上开往西北的火车。她坚持不让方洪给她买卧铺,几乎动了
气。
一连四天三夜的打坐,到家时,桑园已是两腿浮肿,步履艰难。“怎么就省到
这份上,买个硬座,真是舍命不舍钱哟。”母亲边心疼地埋怨,边让她把脚垫高躺
下。“在这里住着可真不错,院子像个大花园。”桑园边吃着母亲窖存的哈蜜瓜,
边说:“这里是新疆首府,又是军区大院,当然不错。要是到城边去逛就只见满眼
黄沙、骆驼草。”父亲品尝着女儿带来的“中华牌”香烟说。
足足睡了两整天,桑园总算解了乏,就和父母正式摆开“龙门阵”。“已经写
信告诉过你们,杨镇伯伯把我调进他那个厂。对,伟智也是他帮着安置的,离我那
里不远。伟智因为进厂不足一年,还没有探亲假,不能同来。女朋友吗?现在有没
有不大清楚,他只告诉我,干校的那一位吹了。他一提起这事就义愤填膺,说自己
为那女的错过当兵,那女的后来当了兵,倒另找高明去了。我自己吗,这不,请您
二位当参谋来了。”
听女儿讲了两名待选男友,父母都深思起来。半晌,父亲先开了口:“方洪那
孩子,我知道从文革一开始,你们就走得很近。你带他去看过他父亲的大字报,对
不?女儿,你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爸爸。那时,我没有阻止你和他来往,也不希望
你们之间有进一步发展。倒不是因为他父亲有问题,主要是对他那类父母文化水平
不高,职务却不低的高干子弟有成见。那类子弟缺乏家教,胸无点墨,却像空壳谷
穗一样头高腹空,哪里配得上我锦口秀心的女儿!后来,都到了干校。我冷眼看去,
这孩子倒没有丝毫骄狂浮躁之气,整日在大田埋头苦干,对人也是温厚自重,连他
弟弟、妹妹也很随和自律。干校的人们也常议论,方正云这个黑重点,子女倒都争
气。你是知道的,不少知青在那里偷鸡摸狗,表现得挺差劲,伟智那小子就算一个。
我对方洪转变了看法。后来,你私自去看望他父亲,我也不责备你。现在他举家回
京,想跟你交朋友,如果你愿意,也不必担心人家说咱们趋炎附势,因为他爹要恢
复职务怕还有阵子要等呢,他自己又没有工作。我这辈子不算得志,家庭出身是个
障碍,不肯替人家捧臭脚却是主要原因。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交朋友,既堵了说闲话
的嘴,又让当爹的心安理得。”“那个海员呢?听桑儿的意思,好像更喜欢他呢。’
母亲在一旁提醒父亲。“海员嘛,我看就不必考虑了。女儿,你先别跟爸爸瞪眼,
我知道你想说他人品、才貌都比方洪强。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低不了。可惜,他
那段进监狱的历史把他的优点全抹煞了。女儿,经过这么大一场文革,你还不知道
政治问题能左右人的一生吗?有时候会要了人的命哩。所以,我看算了吧。毛主席
说过,文化大革命,每隔十年要搞一次。那海员背着那些档案,躲得过下次文革吗?
就是你们感情好,风雨不散,可是未来的孩子呢?你忍心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人推着
打着喊‘狗崽子’吗?”
父亲一席话说得桑园汗毛直立。她想起同学丁怀兰在文革中挨斗的经过,也想
起其他许多小“丧家犬”失魂落魄的惨相,便低头无语。母亲也说:“我看方洪这
孩子的确不错,少年老成,忠厚可靠。”桑园好像脑后有反骨作怪,冲口说:“老
实是无能的代名词。”母亲微微一笑,说:“普通朋友嘛,不妨交些精明能干的。
谈对象呢,宁可找那种老实本份的。你这没心没肺的孩子,要是真和方洪好了,我
跟你爸怕还省心些。”“是啊。我看方洪这孩子像是‘大智若愚’呢。”父亲朝天
花板喷出一口烟,说。“好嘛,八字还没一撇呢,您二位就帮他讲话,将来还不知
怎样偏心哩。只怕连女儿都不认得了。”桑园噘起嘴说。母亲轻轻拍着女儿的脸蛋
说:“傻女,尽胡说。我们看你年纪一天天大起来,真没多少时间好三心二意的了,
才希望你早些安定下来。方洪给你一片至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要是真对他
有意,就不要太难为人家,已经等了你这些年了嘛。”“我也是这样说。”父亲又
接了腔,“回去后,事情要是定下来,马上给我们来个信。我和你妈请假回京,给
你好好办一办。大女儿出嫁嘛。”“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我不干。我还想在你们
跟前磨赠一辈子哩。”“你要是真有这孝心,爸爸情愿养你一辈子。到头来可不准
哭鼻子,说是我们耽误了你的青春哦。”父亲挺认真地说。
大政方针已定,母亲得空就对女儿言传身教“生为女人,可以说就是不幸的开
始。嫁人后一味依附男人,便是雪上加霜。我是家里的么女。从小看着大姐被姐夫
殴打遗弃,二姐被男人逼得寻短,三哥休掉了不识字的二嫂,另娶了同在医院当医
生的如花美眷,我就下狠心,长大了一定自食其力,决不受制于男人。那时候,你
姥爷很有些家产,却只供你几个舅舅读大学。我和你姨们读完小学就不准再往上读,
都叫家来做女红。”“我知道,这叫‘女子无才便是德’。”桑园插嘴说。“我哪
里肯听。跟你姥爷又哭又闹,还绝了几次食。他被我缠不过,只好答应,嘴里还说,
‘我看以后谁家肯娶你这疯女子’。我还管得了那些,忙收拾了,跟表姐结伴去县
城读女子师范去了。”“妈妈,您还真算得上是位‘造反有理’的前辈呢。”“别
给我乱戴高帽,乖乖听我说。跟你爸进北京后,发现一起任教的同事都是大专毕业,
唯独我的学历最低。心里不服气,就去上师范大学夜校。那时,我已经有了你们姐
弟四人,家务、业务铺天盖地。我只咬紧牙关,终于拿到大学毕业文凭。所以,你
爸从来不敢对我有一句粗声大气。因为如果我没有他,照样能养活自己和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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