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作者:尼莫点1》第33/94页
“那就对了。这世道讲究王法秩序,晋王真金白银买了她,她就是属于晋王的。今晚没有你,朕也会指个棋艺比褚衡高的人去应对的。”
他的宽慰有些成效,但我还是回头望了望那远处碧海楼在月下的伟岸重檐,喃喃道,“那她会恨我吗?”我有些庆幸自己戴了面具,就算她恨我,有朝一日做了被晋王抬了位份,也无处寻仇。我暗叹一口气,越发明了地位权势的重要。
第58章
我要争取变得更强, 不能和这柳宛宛一样,沦为男人的玩物,连缚鸡之力都没有。
翁斐带我到栽满杨柳的岸边儿, 坐上一艘乌篷船, 船由支流汇入主干道,与十来艘同样外观的乌篷船互相交错穿行, 混淆了视线,最后悠然分开,各行其路。
烟花三月, 纷纷灿烂如星陨, 两岸歌舞升平, 花朝节的艺人鱼龙漫衍,百姓拍手叫好。而船篷低矮, 逼仄狭隘的昏黄空间内,只我与他一人,相对而坐。
我摘下面具, 有些娇赧不自在, 不敢与他对视。翁斐看出我闪躲的目光, “你现在这样可爱局促, 与刚才下棋时势如破竹,当者披靡的样子很有反差。上次在西湖泛舟, 也这样。”
“您还得啊...”
“怎么会忘。”怎么会轻易就忘。翁斐深邃的眼眸里, 某种情愫渐浓,由一丝伤情慢慢转变成富有侵略性的凝望。
这样灼人滚烫, 让我无处可逃。舱内烛光昏黄, 暗香浮动, 我盯着他那优越英挺的脸庞, 镶嵌着玛瑙般的深邃眼眶,感觉心跳不已,呼吸滚热。翁斐慢慢俯身靠向我,越来越近,直到气息都扑在了我的脸上时,他却停顿住,盯着我的唇,迟迟没有动静,仿佛在克制,在挣扎,在跟自己心底的理性与感性激烈的交锋。
我的呼吸都快要被他临时勒马的行为逼得停滞了,干脆将身子退后了些,大口呼吸,试图稳住险些失控的心。
他问我,“你知道欲罢不能却要不断按行自抑、克己复礼是种什么感觉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觉得他身上的龙涎香淡淡萦绕在鼻尖,让我想不顾一切依偎上去。
他自问自答般地说:“反复纠结,反复难受。从江南到现在,尤其是现在这一刻。”
从去年初秋到今年春末,甚至以后。像一种瘾,戒不掉。
“你也是属意朕的,对吗?”翁斐的一双黑眸紧紧追随我慌乱的眼睛。突然如此开诚布公……我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道德伦常的枷锁,他有,我也有。如今他肯为我冲破,我反而有些怯步了。他是帝王,没人敢对他指指点点,点手莋脚,除非不要命了。而我已为人妇,若处理不当,稍有不慎就会背上不安其室的骂名,被世人或妒羡或鄙视的说三道四,痛诬丑诋。
我摇了摇头,不敢承认,只是如诉如泣地望着他,仿佛水波盈盈的眼睛里流露的才是真实的答案。现在还不是轻易表明心意的时候。何况,求之不得才能寤寐思服,太轻易得到的东西,反而容易失去价值。我得控制好火候,挠得他心痒,利用好他这份情意,为长远谋划,决不能白白浪费。
我有些哽咽地低吟,几度泫然欲泣,“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终究是身份有别。
他勾勾地望着我,欲说还休,“你放心,朕现在不会做出格的举动……”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朕知你在顾忌什么。若朕以后将你的顾忌消除了呢?”
我惊诧得瞪大双眼,直直地望着他满脸严肃认真的神情,消化了许久,才启齿:“我……不愿被千夫所指。”
翁斐仿佛看见生机,再度凑近我的面庞,恢复活力般低声笑道,“所以说,你只是担心世人的眼光,而不是舍不得某些人?”
我稍稍侧目,无比清晰地看清了他鸦黑纤长的睫毛,眼眶下那颗小小的泪痣,还有因呼吸性感滚动的喉结。
正当此时,“嘭——”的一声重物撞击,船只剧烈摇晃。翁斐的身体因重心不稳朝我倒下,导致今晚几度相牵引的身体终于真真正正触碰到了彼此。结实坚韧的胸膛压迫我的柔软,虽然隔着衣物,但那一瞬间压迫来的触感,还是让我不由心颤,不知该作何反应。
翁斐与我四目相交,一时间忘了要起身。
“皇...皇上......”
直到我有些慌措的唤他,他才匆促拉开与我的距离。
“嘭——”又是一阵猛烈的撞击,翁斐手疾眼快,不容多想,直接将摇晃欲坠的我揽入怀中,护住我的脑袋,定定坐稳。
他向外不悦道,“怎么回事?”
撑船的属下在外恭敬地回话,“回主子,咱后面有艘小船想超赶咱们,但此处河岸变窄,又是昏暗的长桥底,挤满了画舫跟渔船,船夫技艺不佳,才不小心撞了咱们。”
翁斐放下心来,柔声问我,“你没事吧?”
“我...有点怕.......”其实我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如此姿态亲密地坐在他的大腿上,鼻息间都是他龙涎香的淡淡体息,让我有些嚅嗫,假装迟钝,假装忘记了该分开才对...
“不怕...”他将我搂得更紧,迫使我的脑袋能枕在他肩头,身体贴近他起伏的胸膛。不行了...有些腿软了......刚才他不还说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吗......现在这个...算吗?我不禁替他找借口,情急之下,身不由己......应该不算吧。
没一会儿,船只行驶到了今夜初遇地点一二百米处的石桥下。撑船的属下对内提醒道,“主子,咱到了。”
这时的我早已从翁斐怀里挣脱,他起身掀开卷帘,先一步踏出去,向我伸出手,“我送你下去。”
月下清光皎皎,乌篷船有些荡漾不稳,我踌躇了一会,将素手搭在他掌上,由他牵引着下船。
后边儿那艘两度与我们相撞的船只此刻也在下客。对方三五人,虽是汉服打扮,却是外族面孔。不像是胡商,倒像是从游牧部落来的,比如匈厥。其中一个女生见了翁斐的样子,转头对同伴用族语笑道,“这中原大地竟有如此高大俊朗的男子,甚合我心意。”
“怎么?你还想带人家回去咱们部落做女婿?”她身边同样威武帅气的男子打趣了几句,惹得一行人笑哄哄的。
我虽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从他们目光所及的方位与神态,就隐约猜出他们是在议论我们。我怕他们不怀好意,便望了眼翁斐,他看出我的不安,低声宽慰道,“没事,他们在夸朕帅呢。”
我被他逗得噗呲一笑,再回头时竟与那笑声爽朗,个性张扬的女子的目光对上了。她是在打量我?还如此明目张胆。
见我发现了她,她干脆大方的三两步飞跨上岸,用我朝语言略带口音地对我打招呼,“这位夫人好福气,居然有位那么好看的郎君。”
苍天啊...又来了,又一个误以为我与翁斐是一对儿的。但这次我却不着急辩解,只看向翁斐,笑而不语。
那女子不以为意,继续上前两步,“不过夫人你也不差。生得好生秀气,我知道你们中原女子皆以皮肤白嫩,腰肢娇柔为美,是吧?就像你这样的。但在我们那儿,可不好养活,男人都瞧不上。大家都喜欢身体强壮的女人,能弯弓射月,赛马驰骋。”
我生在中原,又不去你那风沙漫天的塞外天地,这里的人欣赏我的样貌就够了,我又何须让你们喜欢?
但面上仍得体地温婉一笑,并不多话,“谢谢姑娘夸赞。”
他身后另外一个彪汉子也跟着上岸,以为我们听不懂他的族语,就直言不讳道:“这些中原女人都瘦巴巴的,不好生养。幸亏没把他们的公主嫁给咱们的王子,不然咱们匈厥的优良血统,可就堪忧了。”
第59章
这戏谑话一出, 他们又豪放地哄堂大笑了。却不知翁斐知己知彼,早就学习过他们的语言。瞬即会意,猜测到这群人就是今年匈厥派来朝贡的队伍了。
他们一行人中, 那个威武帅气的男子笑得勉强, 谨慎地用族语制止道,“这里是别人的城邦, 都少说一句吧,言多必失。这次我来朝贡,就是为了找到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女孩, 誓要把她带回咱们匈厥做王妃。日后见了王妃, 你们可不准说她身子骨弱, 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那匈厥女子嘟嘟嘴,“你上次来京城都是三年前的事儿了, 也许人家早就嫁人了呢。”
翁斐闻言,看向那个自称是匈厥王子的人。心里有了眉目,朝贡的大队按理还在路上, 而他们竟提前十天抵达了京城。反正过几天这群人都要在大殿之下跪拜自己, 翁斐也不多留, 朝着他们点头笑了笑, 就领着我先行告辞了。
*
翁斐站在不远处,目送我回到放花灯的河岸边儿, 之前替他撑船的另一位属下对我指了指船舱。我会意进去, 果然木槿正昏睡在小船舱内。摇了摇她的身子,她才迷糊转醒。
“小姐……我怎么睡着了, 我是睡了多久啊?”
那撑船人替我解释道, “你方才晕了, 我好心将你救下。你小姐守在此处多时了, 就等你醒了。你们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听他这么一说……木槿不是他弄晕的才怪...噢,我可怜的小丫头。我心虚的揉揉她的脑袋,“好些了吗?咱们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木槿很是歉意,缩了缩脑袋,就跟着我回到了车夫所在的集市口。我们赶到时,车夫才撂下围坐在一起打牌的牌友,颇有些意犹未尽。离开那么久,也没人起疑多想,我这才放下了悬乎的心。
*
这几日霡霂绵绵,淫雨霏霏。我托腮靠窗望着阴微的天色,露出皓腕。院内落红一地,仍顽强沐雨的花儿一簇簇地紧挨着取暖,尽管花苞上早浸满了雨露。远处杏花玉蕊零乱,池塘水涨,烟波下圈圈涟漪不绝,有三三两两的鱼儿在荷叶丛中嬉闹穿梭,纵情肆意。
刘清慰从魏紫苑刘禤处回来,见我无聊,便要陪我下棋。我关心道,“怎么不去多睡一会儿?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入宫了。”
“无碍的,我不困。”
“那不如...我们用皇上赏赐的那套棋吧。”
刘清慰笑了笑,“上次我说用,你还舍不得,说不敢用呢。”他望我身后春雨如油,新绿透窗,水雾弥漫,很有意境,便将棋盘抱到我跟前,“美人与春景,相辅相成了。咱们就在这宽窗边儿下棋吧。”
我与他一边儿对弈,一边闲聊诗文。他望了望不远处被风雨摧枝的梨树,说过几天等天晴了,就能去挖两年前他亲自埋下的梨花酒了。如此一说,让渐渐学喝酒的我倒是有了些期待,默默盼起了天晴。没多久花囍拎着刘府管家快步进来通报,说是繁昌公主来了,此刻正在刘府大厅,等着要见我呢。我理了理衣裳与云鬓,就跟刘清慰前往大厅拜见翁韫了。我们到时,公爹刘禤跟婆母朱婉正在盛情招待她。而弄月偷偷躲在帘后,也在悄然打量这位情敌,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翁韫见我来了,跟我寒暄了几句,又朝着刘禤和朱婉继续说了些场面话,最后才跟我去了琼枝苑儿,想单独聊聊天儿。刘清慰知道公主想说些婚前的闺话,也不便跟着,便自觉回卧房补觉了。
翁韫坐在方才我下棋的窗边儿,“逢春姐姐,你这儿的布置虽不及宫里富丽堂皇,但却好是清雅别致啊。外面的院景秀丽,和风细雨,更是让人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