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作者:尼莫点1》第79/94页
“这图本就鲜为人知,而且连我也认为图中所指未必是真。逢春,你知道王尹两族世代姻亲,关系牢靠,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这张图。早在大翁开朝没多久,王尹两家便将图纸一分为二,各执一份。然后在两家的嫡系之间,世代相传。”
“那千机图里面藏着什么?现在...王家流传下来的半幅图在您的嫡兄王学夔大人手上吗?还有另外一半,在尹釜元帅手中?”
原来,两百年前大翁朝开朝时,翁高祖南征北伐,一路上对前朝的门阀豪族洗劫掳掠,将搜刮来的金银财宝招兵买马,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其中有一批稀世之珍在运输途中沉船倾覆,从此无影无踪...
“王家的先祖便是负责护送这批财宝的军士之一,因运气好被一渔民搭救才没有丧命。可他觉得自己就算活着也难逃其咎,便想要在江边自刎。得亏那渔民阻止了他,并问了其中缘由。后来先祖假死,改名换姓,凭借对沉船地点的模糊记忆,以及渔民对水域的了解,两人探寻了两个月多,终于捞到了那批宝物。”
第148章
“所以...那位渔民姓尹?”
王学英点了点头, “两家先祖靠着这笔财富,迁居远离京城的关中地界避风头。先是买地买粮,渐渐买官买爵, 几十年后成为了当地冉冉升起的豪族。听说, 钱生钱到了一定程度,子孙九代享用不尽的时候, 先祖便将剩下的珍宝藏在了千机图里。千机图中的宝物虽不能说是富可敌国,但至少能撼动半壁江山了。”
“所以这群绑架你的人是想从你这儿知道千机图的下落?”
太后不置可否,只说, “不过, 这也仅是传闻, 毕竟现世之人谁也没亲眼见过。”
方才问太后另一半的千机图是否在王学夔手中,她避而不答。如今又一次顾左右而言他。还有, 那群人为什么绑架她而不绑嫡长兄王学夔?所以,她对千机图的下落大概是知情的?没一会儿两黑衣人推开铁门,一道烛光斜晃进来。我虚眯着眼睛适应了会儿, 看清那两人是女子的身段, 并非是之前红螺寺后院人高马大的绑匪。
“太后娘娘, 请吧。”其中一人做出请的姿势, 恭迎太后起身。
待太后被带走之后,我忧惧而好奇, 赶忙在紧紧合闭的铁门上附耳倾听, 试图辨析出外面会存在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太后也没回来, 我倍觉无望地瘫坐在墙边。终于, 门外传来步震, 紧接着是铁锁被撬开的哐当声响。门被推开, 将铜墙密道外的光带了进来。来人摘下面罩,数点寒灯映亮俊颜——竟是一身夜行衣的刘清慰。时间紧迫,他不容分说拉着我的手腕向外逃去,一路上是晕厥倒地的黑衣人。想必是被他打趴或迷晕的。
密道很长,冷穆蜿蜒。将要到出口时,碰上三五守卫。刘清慰放开我的手,命我退后,与对方提剑厮打。风驰电掣间,刀光剑影扑闪在他冷毅的面庞。虽敌多我寡,但刘清慰好歹做过御前侍卫,更在战场搏杀过,功夫过硬,十来招之后带我杀出重围。密道外边儿是荫翳蔽月的寒林。我有些不放心地顿住逃跑的步伐,“我们走了太后怎么办?”
身后已传来追阻声,想必是方才的打斗声惊动了其余人等,刘清慰扭头看我,急切道,“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救太后的。如果现在调头回去,我们都跑不了。”
秋冬交接之时,山林冷瑟更深。刘清慰找到藏马的石亭,拉我上马,一路向着城门直奔。马蹄踏乱落红,飞花四溅月辉之上。月下的我步摇凌乱,发髻松松,霓裳乱飞,在颠簸的马背上稳稳抓住他孔武有力的手臂只求自己不要掉下去。
灯火通明的城门近在咫尺,刘清慰却倏地勒马,纵身一跳,将我独留在马上。他道,“逢春,我不便与你一同出现。前方城楼是燕家六郎在守着,你放心去吧,他会把你安全带回宫。”
我不忘追问关键所在,“你怎么会知道我与太后被绑在了哪儿?”
“你跟太后其实就被藏在红螺寺后山。昨日白天我不是红螺寺遇见你了吗?今早我回去值守没多久,就听说了你与太后失踪一事。皇上命秦云骁带兵去追那驾出现在红螺寺的马车了,我为防万一,才擅离职守,独自去红螺寺查看。快回去吧,让燕珂羿救人要紧。”
说罢,刘清慰拍了拍马臀,马儿应激起步,朝着城门一路狂奔。待我策马回头时,刘清慰早已消失在黏稠的墨色中,不见踪影。他...怎么知道我会骑马了?来不及多想,我加大速度,英气凝聚眉间,朝着城门踏去……
晌午柔和的光漫过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照着水雾生烟的药炉。空气中萦绕着的药香,我慢慢睁开眼,掀起厚厚的被褥想要下床。
“娘娘您终于醒了。”侍候在一旁的杜欢跟木槿赶紧凑上来。
昨夜颠簸着回宫已是寅时,自然起得晚。我见木槿安然无恙,放下心来。她解释说,“当玉棠姐姐带人回来之后,见到晕倒在地的我,就赶紧把我推搡醒了。那些个护卫原来都被人在水里下了蒙汗药,所以才没能及时察觉危险。”
见我有些头胀,不自觉地在揉额侧的穴位。杜欢心细着上前,伸手替我按摩,并说,“皇上昨夜一直陪着娘娘您。说是待会儿下朝了再来漪澜殿看您。”
话音刚落,玉棠碎步进来,给我施了施礼,“娘娘,太后娘娘被秦云骁和燕珂羿两位大人救驾回宫了。”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忙又问,“可知道是什么人竟那么大胆犯上?”
“这个暂且不知,听说那群人被擒之前发现插翅难逃,就咬舌自尽了。恐怕得等皇上命人侦查一段时间才有眉目。”
我垂眸不语。杜欢却提醒说,“娘娘,今日下午要不要去宁康宫给太后请安?”
“稍晚些再去吧。太后娘娘受了惊吓,应该先好好休息。何况,淑妃她们必会赶着去探望,太后说不定还嫌人多耳根子不清净。”
我起身换上衣裳,对杜欢道,“咱们去趟腾龙殿吧。”
正在端安神药来的花囍疑问说,“皇上不是说处理完公务就来探望娘娘吗?御膳房已经在备午膳了呢。”
我摇了摇头,“太后才回宫,皇上看望过太后之后,必会留秦云骁和燕珂羿问话。等他再有空来,恐怕都要下午了。花囍,你让御膳房稍晚些直接把饭菜送去腾龙殿吧。”
“是。”花囍点头应道。然后还是坚持递来了药,“娘娘好歹把药喝了再去。”
待我到腾龙殿时,秦云骁和燕珂羿恰好从殿内出来,见了我,便赶忙施礼。见燕珂羿眼下发青,我出言关怀道,“燕大人恐怕这一夜都在为太后的安危奔波,一直没有合眼休息吧。赶紧回去补一觉吧。”
“微臣多谢娘娘体恤。”燕珂羿再次躬身行礼。
再看向一旁的秦云骁时,他似乎有话又说。碍于杜欢、玉棠在我身后,他便隐晦道,“微臣等办事不力,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但多亏娘娘机智果敢,能趁守卫松懈,偷了劫匪的马飞踏回城,并告知我们太后的位置,我们才能及时解救太后。”
劫匪的马?我的脑子霍然一震。昨夜逃命全程紧绷,骑马到了城门后,直接被燕珂羿护送回宫……至于刘清慰的那匹马,我却是忘了处理...真真是大意失荆州了!当初刘清慰为了避嫌才会先走一步,我自然不想给他添麻烦。但……秦云骁大概是知道了什么,并且明白我在忌讳什么,隐瞒什么。所以,在他见我脸色微惧后,便轻点着头安抚说,“如今娘娘与太后都安然回宫,日后也请安心才是。臣等誓死大翁皇室的安危,这两日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那温和坚定的眼神,仿佛是在示意我安心。他知道,但他不会说。后来我为求安心再去查,才知他早已经替我处理好了那匹马。
与秦、燕二人别过后,才从里屋出来的安祥意恭请我入殿。我见翁斐将琐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便扭头命玉棠去唤御膳房上菜。翁斐趁下人们备菜的空隙,将我拉到炕案上坐下,滚烫的大掌贴着我的手心,他道,“昨晚你太累,想你早些睡便没有问。逢春,你可否将与太后被绑架时发生的事□□无巨细地回忆一次,说予我听。”
“臣妾只记得自己在密室中醒来后没多久,就有两个蒙面女子将太后单独带走了。臣妾趁着大半夜守卫松惫欲睡的时候才侥幸逃出来。不过...臣妾好像隐约听见她们问太后交出什么千机图……”
第149章
果然, 翁斐听到“千机图”三个字后,有所反应,“千机图?”随后, 他的薄唇扬起一抹讥嘲, “还真有这东西?”
“皇上,这千机图到底是什么?我听她们的意思, 千机图大约是块藏宝图,里面藏着足以撼动半壁河山的财富。”
翁斐叹道,“这只是一个鲜为人知的传说罢了。据说大翁开朝时, 翁高祖东讨西征, 搜刮那些贵族豪绅的万贯赀财接济百姓, 并做招兵买马的本钱。当时有一批价值千金的宝物在河运过程中沉船倾覆,负责护送的军士也无一人生还。后来不知怎的, 王尹两家的先祖似乎从中获利,借此发家了。”
“所以,这批宝藏原是属于翁高祖的?”
翁斐淡淡笑, “江山几度易主, 王朝衰了又兴, 谁又知道它原本真正的主人是谁呢?不过, 朕倒是听说王家先祖可能是当时负责运送的官兵,若他监临自盗已归属皇家的东西, 那便是亵渎皇权, 理当严惩。”
“可他已经去世不止百年,如何还能追罚?”
“不是还有子孙后代吗?”翁斐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狡黠, 以玩笑似的口吻轻掩过去。
案上摆放着用石子和白砂砌好的盆景, 分别是黄杨、翠柏。我端赏了好一会儿, 才做不经意的样子问, “皇上,你可有问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兴许知道是什么人绑架了她吧?”
“太后说自己也不确定是何人所为,只道自己凤体受惊如皇室受辱,被绑架之事确实也不便张扬,说出去有损皇家威严,让朕的人务必暗中行事,查清并重惩这幕后歹徒。”
摆好御膳的玉棠挪步过来,恭敬道,“皇上,娘娘,该进膳了。御膳房新来了位凤城的师傅,听说手艺了得,今天特意做了他的拿手菜故乡的八宝酿鲮鱼和拆鱼羹。看起来色泽诱人,汤汁鲜美,定会合皇上娘娘口味的。”
“是有些饿了。”我笑着起身,“臣妾还没有吃早膳呢,待会儿定要吃个饱。”
翁斐只是微微笑不说话,拉我起身,坐到紫檀木雕圆桌上。待我将满满一碗暖胃、鲜美的拆鱼羹喝下肚,才赞赏说,“逢春,你总能逢凶化吉。”他大概是联想到了我救下苏太妃颠沛至江南,还有被发配边疆却虎口逃生的事儿。再加上这次的转危为安,才有感而发。
可...这次我有救兵啊。我低下头,方才的好胃口忽因心虚而食欲不振。手中捧着的瓷碗尚传导着余温,我却怕拿不稳,僵僵地放在桌上,正犹豫着是否开口倾吐真相时,却被匆匆进殿的小旻子打断。
“皇上,温左丞与秦锵大人求见。”小旻子通报道。
“让他们先去御书房等候吧。”翁斐说着,站了起身,见小旻子转身要告退,又补上一句,“九龙窠的大红袍你沏上一壶。温表舅就好这一口。”
“是,奴才遵命。”小旻子笑着领命下去。
见翁斐转身去了御案旁翻找公文,我也跟了过去,并关心道,“皇上不吃了吗?你才只喝了一口汤呢。”
“朕不饿。”翁斐拿着找到的公文,路过我时伸手摸了摸我的下巴,“你先吃,乖,今晚朕再来漪澜殿看你。”
说是今晚来,可到了夜里却迟迟不见翁斐的身影。本来摆了一盘棋,想着好久没跟他抚琴对弈了,不如今晚趁着有闲情来上一盘。我对着西窗翦烛,一边儿打着腹稿,想着他来了还是把话说清楚好。这时,去腾龙殿探消息的玉棠领了坏消息回来,说皇上白天在御书房跟温箴、秦锵两位大人议政许久,二位大人走后皇上脸色也不大好。后来一奉茶宫女不小心打碎了茶瓷,竟被皇上命人直接拖了下去杖毙了。
我闻言惊起,玉棠赶紧好言劝慰说,“安公公说今夜皇上大概是不会来了,娘娘您先洗漱吧,临睡前咱们再去逗逗大皇子。”
听说翁斐杖毙了宫人,杜欢泰然许多,朝我解释,“皇上从来不是暴戾之人,绝不会因自己心情不佳而迁怒旁人。娘娘放心,明日奴婢去仔细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果然,第二日一早,杜欢就从腾龙殿回来。“奴婢找小康子问了。那宫女儿才来御前当值两个月,原是在浣衣局当差的,花了两年的月例疏通了关系才被安排到了御书房。似乎平日里就痴心妄想,想得皇上青睐。昨日好像说了什么对主子不敬的话被皇上听到了,又做了僭越之举,皇上这才龙颜大怒。”
我昨夜没睡好,本来有些头疼欲裂,想继续睡一会儿。但听杜欢这么讲,便强撑着问,“说了对主子不敬的话?哪个主子?什么话?”
杜欢不知那话当不当讲,犹豫了会儿,还是屏退了殿内其余的丫鬟内监。对我细细复述昨日下午御书房发生的事儿。原来,在红螺寺后山解救太后时,不止燕珂羿和秦云骁领队,同行的还有秦锵派去的副官郗广来。郗广来本就是秦锵派去辅佐儿子的,心中自然是更听从老子的话。到了密道时,郗广来一眼便看出这里发生过打斗的痕迹,勘察时更在地上捡到刘清慰办公行事的令牌。但秦云骁却勒令他不许多言。当他于暗处看到秦云骁在处理刘清慰的那匹马时,终于忍不住将此事汇报了给秦锵。秦锵一番斟酌后,不知出于什么考量,还是将此事上述给了翁斐。
真是流年不利。我叹气说,“我本来是想昨天就跟皇上说清这个事儿的,但是中午被打断了,晚上皇上也没来……”
显然,现在说这个显得苍白无力。我干脆默默坐到梳妆台边,梳发,描眉,但唯独没有点唇上色。美,却过于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