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欲换更添香》作者:尼莫点1》第92/94页


  我反复回想方才在宁康宫时太后的每个神态,唯恐她刹那间流露过什么阴损的表情变幻被我失察了,“可瞧太后娘娘那样子,亲和自然,一如往常,芫梅应该是没有交代出我们的。”
  不知何时,这场春汛总算停下来了。窗外淡淡清寒随着斜风飘了进来,同样化身飞絮轻舞的,还有片片杏花海棠。我踱步至窗畔,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让自己更清醒几分。木槿推门而入,“娘娘,已经准备好热水了,您可以沐浴更衣了。”
  我却并不着急去洗浴,而是向她吩咐道,“木槿,你过两日,替我把刘巍找来。”
  “奴婢记了下了。只是,咱们找他做什么呢?”木槿好奇问。
  “你说,叶知秋为什么要四处募捐银子?”
  “因为治疫耽误了劳作,耽误了生意买卖?没有劳动,就没有饭吃,没有银子收入。”
  我微微一笑,从长说起,“这晟王在廊地治疫,几个月来反反复复,早没耐心了。当初若是放宽了百姓到处走动,说不定今儿他都还在清河县苦战呢。听说凡事无视隔离命令的百姓,全部都会被他关进清河县的监狱里,更有甚者被当街鞭打,罚银几钱,惩一儆百。晟王这种严酷的策略,有利有弊,利呢是控制住了瘟病传播,弊呢就是导致城里粮食短缺,还耽误了农耕收种。不过,朝廷念他治疫有功,并没有追究放大他的责任。但现在不一样了,叶知秋菩萨心肠,心系苍生,为民解忧,非要为清河县百姓募捐银子,显示自己的仁义道德。那么,就别怪有心人大做文章,改梁换柱了……”
  叶知秋登门拜访赵姝环后,企图试一遍我教的说辞将赵姝环游说。可这位心地善良的美人似乎不擅说人不是,对方听后只觉得无关痛痒,不为所动。所幸,关键时候一旁察言观色的毓欢捡起捧高踩低的话往下说,口角生风,入理切情,这才策动了赵姝环。没过几日,赵姝环给京中的贵妇小姐们下了请帖,邀请他们入宫一聚。难得入宫一趟,众人悉心打扮,盛装出席。可踏入淑妃的锦绣宫才知,这是一场进了门就逃不掉的鸿门宴。淑妃端出母仪天下的姿态,发表了一番怜悯庶民,行好积德的慷慨陈词,策动大家出钱出力。在场虽多有不情不愿者,但是碍于淑妃淫威,都不得不迎合她的心意。很快,在淑妃的带动下,叶知秋募集到了十万两银子。既然钱出都出了,那秉承着做好事必扬名的目的,赵姝环与诸位夫人贵女将行善的消息越煽越响,很快传遍了半个京城。如此,便正中我下怀了。我吩咐刘巍乘着这股东风,紧随其后散布消息,就说叶知秋之所以张罗募捐是因为觉得愧对百姓,想将功折罪,补晟王的过。晟王一心只求功绩,所以罔顾民生,导致清河县人民缺衣少食。如此偷换概念,直接缩小晟王的功劳,放大晟王的错处,她俩若还能不闹误会,不生嫌隙,那就当是我心劳日拙,活该白费功夫吧。再者说,晟王府还有个手腕高明的柳姨娘,要是她此刻都不抓着机会离间晟王与叶知秋,更待何时呢?
  又过了一阵子,京城的春意更浓了。尤其是畅春苑,柳絮纷纷,榆钱串串,更有繁花无数。太后上一次邀请众位权门贵戚入宫宴乐赏梅,还是在冬雪日的饮冬坞暗香槛。这不,瞧着断断续续的雷雨天总算过去,便再邀大会于畅春苑的蕊珠芍药堂一聚。许是不忍辜负春色,连几位不常出门的老太妃、定安侯府的白老夫人和卫国公府的杜老太君都肯出来溜达了。
  时下京中最被热议的事儿,自然与叶知秋、淑妃等人为清河县募捐有关了。王夫人与几位同辈的妇人们围在一起赏花,见淑妃人等年轻一辈还未到齐,便贻笑着问大家家中的女儿和儿媳都去没有捐款?其实当初赵姝环号召来捐钱的大多都是势力权力在自己母家之下的门户。像几位老王妃老诰命,她请不动,也搬不动,便自觉不去打扰。而王家与赵家这两年不大对付,且品阶财势又力压赵家一头,自然不必对她承颜候色。更何况,王家的小姐们看淑妃又不受宠,更不伺候了。
  陪着自家婆婆杜老太君入宫的杜国公夫人道,“这要数与赵家交好的几户大人家捐得最多了吧,毕竟这官场啊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此刻不捐,那不就是不给赵大人面子了?”
  这无意的话让晋王妃脸色一晦,她的二女儿翁嬛违背父愿低嫁给了京城一芝麻小官儿,拿不到家里雄厚的财力接济生活,这些年来都是靠嫁妆补贴家用。虽然赵姝环不敢请自己出点心意,但二女儿为了面子,抑或为了在赵姝环父亲手底下做事儿的丈夫,还是硬着头皮捐了几千两。嫁妆都要见底了还充大款迎合赵姝环心血来潮的假仁义,晋王妃听了好一通气。她好歹是当今天子的亲婶婶,只将赵姝环看作是侄儿的妾,并不怕开罪她,于是阴阳怪气儿道,“平时也不见淑妃与归乐公主有往来,竟不想关系如此亲密。归乐公主能耐可真大啊,不但能让男人失智,引战两边关系,还能让一个问贫民何不食肉糜的人,忽然大发慈悲了起来,关心民间疾苦……”
  王夫人偶尔也听丈夫王学夔发表些对朝堂局势的见解,于是拾人牙慧,捡起丈夫之前的话往下说,“本来吧,晟王治疫的方法就严酷强制,考虑不全面,造成了廊地经济滞后,粮食紧缺的局面。但皇上看晟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没去追究,而是自己火速制定息民政策,收拾起了晟王的烂摊子。偏偏这晟王最该低调匿迹的时候,归乐公主四处吆喝,出尽风头,这不是在打晟王的脸吗?”


第177章
  杜国公夫人忍不住眼红地补充道, “听说昨天太后娘娘将赵淑妃与归乐公主宣召去了宁康宫,对她们的行善之举大加赞赏,不但赏了她俩京郊的良田, 还分别赐给两人亲笔提的牌匾, 高悬在了她们的住处……”
  毕竟牵扯过自家女儿的利益,晋王妃顿时就不爽了, “感情这是你做错事儿,花我的钱为你补过?你想充好人,花我的钱给你行善?风头却都让你占尽了?这十万两雪花银虽不算多啊, 但都是各位夫人和小姐们从嫁妆本儿里拿出来的心意啊, 怎么功德簿上却没有她们任何一人的名字呢?”
  “是啊, 她们怎么好意思自己居功呢?”
  “太后娘娘向来赏罚分明,论功封赏极是大方, 但凡昨天她俩其中一人提一嘴其他人的贡献,也不至于今天什么赏赐都没有分到吧……”
  指指点点的声音逐渐沸腾了起来。几位没捐款的贵妇听了都为那些没得到应有回报的亲戚好友鸣不平。当然了,大家并不敢以为是太后偏心, 只能反感赵姝环与叶知秋居然心安理得地收下太后娘娘的表彰和嘉奖, 而不提别人真金白银的付出。
  翁韫与我早站在几位夫人身后不远处, 听着她们忘情声讨。我称心一笑, 毕竟是自己请求太后嘉赏且只嘉赏她们两人的。不出两天宫外那群人就该怨气满腹了吧。没一会儿,王夫人回过头, 见到我与繁昌公主站在身后, 便示意大家及时打住。与诸位一番客套寒暄后,我温婉一笑, 故意问这群女人中地位最高的晋王妃, “方才大家在唠什么呢?好是热闹呢。可是在说归乐公主与淑妃最近风风火火为清河县募捐一事?”
  “可不是嘛……”晋王妃怨入骨髓, 又忍不住复述了一遍二人的“罪行”。
  若想获得这群权贵女眷的喜爱与往后必不可少的支持, 如今面对她们,我自然就得站在她们的利益角度替她们去考量,于是我入情入理道,“虽然这次捐款的都是高官望族、家境殷实的夫人小姐,但谁的钱都不是凭风刮来的啊。人家也是因为祖上几辈人的勤勉才得今日之成就,今日之积累啊。大家愿意捐这笔钱是一心一意为了解救百姓于危难,不是为了让某些人独拿去太后娘娘面前邀功,不劳而食的。听晋王妃您这么说,连我都觉得让人心寒了。何况,这些钱可都是咱们女人的体己钱啊。”
  “还是良妃娘娘体恤咱们女人的不易。”几位夫人忙忙点头,王夫人又称誉道,“良妃娘娘通情达理,推己及人,难怪能得皇上与太后娘娘长久的喜欢与信任。自娘娘代掌凤印,协理六宫以来,事事有条有理,完美无瑕,难怪太后娘娘总夸娘娘你有如凤凰一般的气质呢。”极是真诚自然的口吻,丝毫听不出拍马屁的味道。
  凤凰一般的气质?可不可以理解成正宫娘娘的范儿呢?几位人精儿似的贵妇还在思索着,就听繁昌公主顺水说道,“其实良妃娘娘是做好事儿不留名,这次也悄悄捐了两万两银子,却只字未提。”
  在众人钦佩拜服的目光下,我乘机道,“其实本宫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贵官显宦、豪商巨贾不捐款会被百姓们敌视和丑化呢?富商大贾可以不必捐,是因为人家确确实实每年都在真金白银地纳税,而那税收在百姓有难的时候,都会由朝廷统一安排,用之于民。至于官员虽不必交税,可为官做宰的每一天都是在为民谋利,为民鞠躬尽瘁啊,哪一点有亏欠百姓呢?当然了,贪官奸商除外。”这番话是我为了笼络这帮贵族才站在她们的利益角度去大言不惭的,不代表我内心真实的见解和想法~大家就当我是缝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吧。
  又过了几日,随着事态发酵,大家对赵姝环与叶知秋的载道怨声越来越响,而晟王的口碑更是急转直下,几个月来辛辛苦苦在前线抗疫的功劳都被骂声吞没,更有不怀好意者揪出了晟王之前南下远航出的小茬子大做文章……后来就算赵姝环和叶知秋拿出弥补态度,分赏各位夫人贵女,却鲜少有人去领赏了。
  今日,风月无边,庭草交翠,与翁斐相约出宫逛逛。倒是很久很久没有出宫了呢,我满怀期待,换好便服后,率先乘上了马车,准备去玄武口与翁斐会合。一路畅行,直至宫门旁边的小道上才停下。我坐在马车内静静等候,竟听到不远处守门侍卫在聊我...他们大概是不知道近处的马车里有主子。
  “听说了吗?良妃娘娘为了不让做好事儿的人心寒,特地去求了皇上,请皇上给每位为清河县捐了善款的女眷们御赐嘉赏呢……”甲侍卫道。
  乙侍卫小声接话道,“这做人的人品,一下子就高下立判了啊。我听说啊,淑妃娘娘虽然出生优渥,但素来跋扈,之前那宸妃就是她去狱里搞死的。你说,本来皇上就下了死令,早一个时辰,晚一个时辰都得死,她又何必那么迫不及待呢?倒是这良妃娘娘,入宫时为人们所不齿,以为她魅惑皇上,不是什么好女子。可是人家这几年就没整过幺蛾子,还一直默默做好事不留名,难怪皇上喜欢。”
  丙的声音稍显尖锐,似乎是个小太监,他道,“说起来那归乐公主行个善却恨不得全天下人知道。瞅着是倾国倾城貌啊,但是平时的为人也忒一言难尽了。”
  “这位归乐公主可不简单啊,你可知道多少男人为了她神魂颠倒吗?早在晟王之前啊,还有户部尚书家的大公子曾襄,杜国公府的世子杜墨白,霍宝奉大人都跟她有过纠葛呢。”乙暧昧地笑着。
  “还有匈厥的新任首领呢!”小太监三姑六婆上身,“哎你们说,那为什么皇上没有看上归乐公主啊?难道是因为晟王更早抱得美人归?”
  乙得意道,“我啊曾有幸见过良妃娘娘与归乐公主,怎么说呢,归乐公主虽然貌比西施,第一眼令人惊艳,但是良妃娘娘却更耐看,更有气质些。我三年前在御花园当值的时候,恰逢归乐公主才嫁给晟王不久,在宫里小住了一阵子,我总瞧见归乐公主去御花园里散步,而且还总能碰见皇上,也不知是不是存心在那儿等着呢。后来有一次啊,公主捡风筝差点不小心从假山掉下来……”
  “可是皇上及时接住了她?”众人追问。
  “那倒没有,皇上压根没接。后来啊淑妃娘娘闻讯赶来,对着归乐公主好一顿嘲讽,好像说她嫁了人还打扮得花枝招展什么的。真真是好狠一张嘴呐。”
  听到这儿,我命一旁的玉棠撩起车帘。玉棠会意,探出头去教训道,“你们几个大男人在这儿嘴碎什么?竟然妄议起了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村口的长舌妇在说话呢。”
  几人被吓唬住,纷纷噤下声来,各干个各事去了。又等了约莫半刻钟,翁斐掀开了车帘,玉棠识趣地退出马车,随着马夫坐在了外头。这一路大多时候都得经过街市,喧嚣不绝于耳。可翁斐却似乎能不受嘈杂影响,闭目养神。我凝着他如琨玉般雕刻的侧脸,好奇这样颠簸的路途,他是如何能入定的?
  “你再这样看朕,朕都要不好意思了。”翁斐说话时,依旧闭着双眼,只轻轻勾着笑。


第178章
  “皇上你闭着眼睛, 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他睁开了清澈明亮的眼,看向我,“有些东西不需要用眼睛看, 也能用心感受到。”
  倒是很久没有来留藕园了。幸而这里有奴才长期驻守, 隔三差五就会洒水去尘,修理庭院, 丝毫不曾懈怠。因近几个月来多事不顺,又有一直没有出宫呼吸新鲜空气,现在换一番天地, 看什么都觉得美好。我瞧着小塘里新荷初生, 亭架上紫藤疯长, 为故地重游感到欣喜,在这里, 仿佛四季并没有轮回,流逝,一切皆与去年无异。翁斐静静站在我身后笑着, 任由我东睃西望。我忽然回头, 对他道, “这还是臣妾今年第一次出宫呢。本来皇上去年年底还说下雪了会带臣妾去踏雪湾赏梅, 结果.”
  见我笑容忽然僵住,翁斐微微一怔, 没多说什么, 只是默默牵起我的手进了屋。推开门,厅中叶檀雕花圆桌上摆着一壶封好的水和几页书。我上前端起水, 抬头问翁斐, “这是酒吗?可瞧这盛放的容器, 不像是装酒的啊。”
  “这是今年春节的时候, 踏雪湾的积雪,融化了,便成了水。”
  我双手微微颤,瞬间觉得它的分量沉重了许多,双手将要承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桌上,再翻开旁边的书,惊喜地发现里边儿夹着由风干了的梅花装裱而成的一叶书签。我极是珍视地将梅花儿书签捧在手心,“这……也是踏雪湾的梅花吗?”
  翁斐“嗯哼”一声,微微笑道,“朕出发去皇陵祭祖的时候,特意绕了几里路去踏雪湾。”
  梅花早被书页碾平,茎叶脉络清晰可见,隐隐幽香依稀可闻,我眷注着它,不忍移开眼,“皇上是因为心底有我,所以才特意舍近求远去踏雪湾的吗?”
  “不然呢?”翁斐说着,又不禁苦笑,“知道吗?朕这三年只去了两次踏雪湾,但次次都是为了你。”
  我心绵绵一软。至少我一直认为,当我与刘清慰还是夫妻时的那次结伴赏梅,与翁斐仅是偶遇。却不想竟是他主动为我而来。似潮汐在月下翻滚,内心盈满感动之余,又不禁哀怨起来,我低眉问,“所以之前两个月,皇上冷落我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如趁今天出宫独处这个机会,把话说开吧。
  “朕在想,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捉弄朕,为什么朕非但没有因此讨厌你,还在想以后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心底的矛盾,因为我也一样备受煎熬。但我知道,这份煎熬没有白白承受,至少他主动来了,在本该与新人欢|好的夜来到了我的寝殿,抱着我,吻着我,还以温热的胸膛紧紧偎着我。
  “皇上……”我尽量匀顺呼吸,但身体依旧不自觉地紧绷着,“其实我不是...她的女儿。”
  倏忽间,翁斐俊颜上闪过一丝惊讶。
  “朕以为,你是不会跟朕说这些的。”
  当他顿了几秒答复我这句话时,我才意识到,他刚那一闪而过的错愕,不是因为乍然间解除我与太后并非骨肉这个误会,而是因为我肯表露心迹,主动向他道出自己的秘密...
  “皇上你...”我警惕而狐疑地盯着翁斐那双渐渐恢复平静的眼,感到了一丝害怕,仿佛地面有湿气蹿进了裙角。我的身体不受控地退后两步,为他这份手眼通天的能耐而寒颤不止。“你怎么会知道?”
  见我退后,姿态隐隐有些抵御,翁斐向我伸出手,“逢春,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朕才是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那个人,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
  那深情哀伤的眼神,让人不容拒绝。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便彻底的开诚布公吧。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太后的女儿?还有,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你了,你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知晓太后以为我是她私生女的?你在宁康宫安插了眼线?”
  翁斐点头默认,然后缓步上前抓住我的手,贴至他的胸|口,“朕以为你是太后跟霍风的女儿时,得知你早对自己身份知情,确实很震惊,确实不知道以后该如何与你继续下去。因为朕怨你欺瞒着朕,朕怨你装作没事人一样跟朕朝夕相处,朕怨你更愿意相信和依靠太后,可是朕舍不得你,舍不得不爱你,所以又不得不去理解你,替你辩解,替你无辜……”
  心中的愧疚似软绵的月亮缺了一个口,还未曾留意,泪水就盈挂在了睫上。我啜泣道,“说到底,是臣妾糊涂,才让我与皇上原本圆好的情意出现龃龉裂痕。我刚才并不是因为皇上众多耳目无所不知而害怕,我只是担心皇上会因此觉得我很不堪。菲薄,虚荣,心机,说不尽的坏心思……如今,就算皇上知道我不是王太后的私生女了,对我的爱意,也不会再如当初那般了,是吗?”
  或许是因为觉得无颜面对他,我试图抽出被他紧握住的手。可翁斐却反将我挣扎的双手箍得更牢,他直直的凝着我,目光却有些伤情。他寂落道,“你错了,逢春。因为你总是低估朕对你的感情,所以你宁肯去找太后和襄阳王的荫庇,想多一重保障。实话告诉你,当得知你并非王太后私生女的时候,朕确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如果你真是他们的骨肉,那朕以后要是对他们有所动作,你夹在我们中间该怎么办?你会难过吗?你会恨朕吗?朕可以做到放弃仇恨吗?朕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觉得头疼。”
  如果说之前愧疚将月亮咬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么现在,我心底的月亮已经被内疚之意啃噬得七七八八了。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翁斐却接着道,“朕之前确实不懂,不懂你为什么不愿意全身心地相信朕,依赖朕。但是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朕慢慢理解了,反而更心疼你了。逢春,你还得朕第一次在踏雪湾遇到你时跟你说的话吗?世人大多眼浅,以为皇家子孙有荣华富贵,可百岁无忧,却不知围城内的黑风孽海,波诡险恶。儿时无上皇曾带着我去暹秋山狩猎,对我说,万丈崖壁上的秃鹰会将雏鹰推下高空,雏鹰只有拼命扑翅学会滑行才能活下来,否则粉身碎骨,难逃一死。从那时起,朕心中逐渐升起了一个关于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信念。你以为朕能稳坐帝位,真的只是仅凭运气吗?”


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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