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华年》第8/49页


  若兮乖巧地应着,“是,若兮谨遵贵妃娘娘懿旨。”
  送走了万贵妃,朱祐樘回首对宝月说:“这里就辛苦你了,我先行歇息去了。”
  “若兮伺候太子殿下。”若兮抢上前一步说话。
  朱祐樘看着若兮渴求的眼睛,摇摇头,“今日我乏了,你随宝月下去吧。”
  若兮垂下眼睛,轻声说:“若兮知道殿下身子乏累。可是,若今日殿下就不让若兮服侍,那贵妃娘娘必定心中不喜,于殿下不利,于若兮也……”
  朱祐樘看着若兮,话却是对着宝月说的,“按例配了宫室、宫人给她,若再有其他,你看着处置便好。”
  付雪煜看着若兮泪眼朦胧的样子,不禁暗自摇头,为何脸蛋越是漂亮的女人脑袋却越是蠢呢?竟然以言语要挟,真不知万贵妃送了这样的蠢女人来做什么?
  就在若兮被送来的第六日正午,她在自己的房中自缢,幸好被经过的小太监听到动静给救了下来。
  待太医们退下后,朱祐樘才坐在若兮的床边,轻声问:“为何要如此呢?”
  若兮任由眼泪划落,却不吭声。
  朱祐樘叹息了一声,“怎么可以如此的轻贱自己的性命。”
  若兮却哽咽着道:“入了宫门的女子,这条命就没什么可珍贵的了,与其苟延残喘的老死在无人问声津的角落里不如就趁现在走了的好,也少受些罪。”
  朱祐樘伸出手轻轻拂去了若兮眼角的泪痕,“是我慢待了你。”
  此话一出,若兮反倒哭出了声来。
  朱祐樘又是一声叹息,“莫要哭了,以后我常来看你便是。”
  若兮睁大眼睛,“真的?殿下不讨厌若兮了?”她的面颊上仍有泪痕,但那掩不住的喜色却已挂上眉梢,更显得楚楚动人。
  朱祐樘柔声道:“我本也没讨厌过你。只是这几日我身子不适才冷落了你的。”
  若兮绽开笑颜,两只手拽着朱祐樘的胳膊撒娇,“那殿下现在就与妾多说会儿话吧。”
  朱祐樘也笑着细细摩挲那双挂在自己小臂上的玉手,“现在不行,你要好生歇息。我晚上再过来陪你。”
  若兮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又一直目送着他离开,直到太子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她才收回目光,优雅地伸手拢了拢鬓发,露出了一抹嘲弄的蔑笑。
  随着太子由若兮的房中走出,付雪煜急赶了两步才要说话,就被太子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两人一路走进书房,遣退了当值的太监,坐定后,朱祐樘才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付雪煜犹豫了一下,“那个若兮……殿下适才可是在做戏?”
  朱祐樘问:“依你看呢?”
  付雪煜吞吞吐吐地说:“若是做戏倒也罢了,可若是殿下真喜欢了她,那,还是小心些的为好。她虽惹人怜惜,但毕竟是那边送过来的且不知底细。”
  朱祐樘又问:“依你看,需怎样才叫小心呢?”
  “其他的倒也都没什么,只要臣在殿下身边她便不能把殿下怎样,可只有一样,臣防不了,……”付雪煜确实不知该怎么说下面的话,总不能对太子说——只有你在她床上的时候我不能跟着,所以先别跟她上床?!
  “是想要告诉我暂且不要临幸她吗?”
  “咳咳,”他如此坦言,到让付雪煜尴尬起来,“查清她的来历应该不会耗费太多时日。”
  朱祐樘将身体靠上椅背,微仰起头,懒懒地说:“枉你跟了我两年,倒是连我的性子都没看清楚。我还不想找死。”
  付雪煜皱起眉,莫名所以。
  朱祐樘说:“你道我刚刚为何去摸了若兮的手?当真是以为我喜欢了她?”
  付雪煜垂首道:“臣,不敢妄论。”
  朱祐樘忽然把他的手抓到自己眼前,反正地翻看着,“你手心的茧子表明你使兵器,虎口有很宽的厚茧、关节粗大说明你用刀。拇指、食指、中指指腹皆有薄茧足见你至少还会用飞刀,且是双手。”
  付雪煜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太子再看看自己的手,“臣只会拳脚功夫,尤擅用掌,兵器也只是会使单刀而已。”
  朱祐樘笑笑,“是柳叶刀和燕尾翎。”
  付雪煜愣了片刻,竟叹了口气,“臣,入宫两年来从未在人前使过这两件兵刃,不想今日却在殿下面前现了回眼。”
  朱祐樘放开付雪煜的手,又懒懒地靠上椅背。
  付雪煜挠挠头,“不对啊,我的手和刚刚殿下与微臣正在议的事似是毫无关联啊?”片刻之后,他突然一拍自己的头,“臣知道了,殿下刚刚摸了若兮的手!”
  朱祐樘似笑非笑地看着付雪煜,觉得他这样子甚是有趣。
  付雪煜伸着脖子问,“她手上也有茧?”
  朱祐樘摇摇头,“没有,她的手一块茧也没有,细滑得很。”
  付雪煜又皱起了眉。
  朱祐樘把自己的手举到付雪煜眼前晃了晃,“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付雪煜使劲吸吸鼻子,“香。从没闻过这种香味。”
  朱祐樘说:“这是若兮手上的味道。”
  付雪煜问:“殿下的意思是……?”
  朱祐樘说:“女人用香料通常不大会用到手上,而她竟然连手指都是这样的味道。”
  付雪煜恍然大悟,“是了,这不是宫里的香料,甚至可能不是香料。她难道会使毒?”
  朱祐樘点点头,“或许她自己本身就是毒。”
  付雪煜只觉自己的双手掌心之内已满是冷汗,“好险啊!若不是殿下明察,那只恐真的会……届时臣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朱祐樘淡淡地道:“雪煜,这世间哪有什么万死,任谁还不都只是一死。”
  他起身将门推开,静立于门口的石阶之上,四下环顾,阴霾的暮色仿佛一只张开森森大口的巨兽吞噬了这座偌大的紫禁宫城。不管是何样的天光,他都已在这赤色高墙与琉璃瓦片构筑的巍巍宫城中住了十六年,在这些钩心斗角、檐牙高啄的重楼高阁中完好无损地活了十六年,虽每日过得皆如临渊屡冰,生怕一个恍惚便会被打入阿鼻地狱,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但是他却都一步步地走了过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能得一命留于这世间是何其的珍贵又是何其的艰难。

  第九章 掩门各自有回肠

  连绵阴雨,由早直下到夜间。鸾歌正准备更衣睡下,却听闻窗下有动静,她才想过去探看究竟却见窗子向两旁一开已有一条黑影跃入了房中。鸾歌一闪身退至窗侧反手迅疾地合上了窗子,又是一室的宁静仿似刚刚并未发生任何事一般。
  黑衣人除下蒙面竟是一位清丽女子,她对着鸾歌福了福身,“婢子青莲见过宫主。”
  “事情进展如何?”鸾歌低声问道。
  青莲回话道:“只探得一些动静,落别恨鬼精鬼精的,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鸾歌又问:“探得了什么?”
  青莲说:“他买了一所宅子,倒也不见有其他动作,只是整日里呼朋唤友地玩乐,这些日子竟是让他结交了不少的世家子弟。”
  鸾歌不禁微微蹙眉,“落别恨只是整日与世家子玩乐吗?再无特别的了?”
  青莲答道:“再无特别的了,婢子手下的人仍在他那宅子左右,若他一有动静,婢子必当来报与宫主知道。”
  鸾歌点点头说:“如此,你便快快回去吧,皇宫之内戒备森严你来去自当多加小心。”
  青莲屈膝行礼后才要飞身出去,忽又被鸾歌唤住,“澜逸,近日怎样?”她一愣,随即甜笑着道:“澜逸公子很好。宫主不提我倒险些忘了,此番公子还嘱咐婢子带话给宫主,要宫主在宫内万不可轻举妄动,即便是想从太子这里探查也当先保护好自己,凡事都要三思而行,莫要叫人疑心了去,外面的事有他。”
  鸾歌笑着点点头,青莲又将面蒙好,打开窗子见四下无人便轻轻纵身跃了出去。鸾歌隐去了满面笑容,蹙着双眉关了窗。刚刚那丫头笑得也太甜腻了吧。
  青莲才走不多时,鸾歌便听得叩门声,门外的人边叩门边沉声问道:“张公子,可还好么?”鸾歌认得是付雪煜的声音,遂答道:“好啊,何事?”付雪煜似是松了口气,“适才听闻侍卫禀报说是似有一个黑影出入公子房中,只因风骤雨急他们也疑心是自己花了眼不敢贸然打扰了公子。我却是担心着,故而前来探看一下。”
  鸾歌暗道一声好险,当下平静地道:“哪里有什么黑影,八成是他们花了眼,那风中摇曳的枝杈俱是影影绰绰的,看错了也不奇怪。我好好的,你无需担心。”
  付雪煜听鸾歌声音平稳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回转到太子的寝殿之中。他凝视着正在读书的太子,不发一言。

当前:第8/4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