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子传奇》第40/107页


  “报告长官,四个月。”
  四个月的新兵就能冒着生命危险守在长官身边,想必钟子麟应该是个不错的上司。毅卿又接着问,“你在牯牛岭上敢于挺身而出冒死救主,你们军长一定待你不错吧!”
  赵二根的神色伤感起来,目光不自觉的投向昏迷中的钟子麟,“报告长官。我老家是湖南的,去年家里闹饥荒,我和我娘一路讨饭去湖北投亲戚。可是才走到常德,就连一口饭也要不到了。我娘身子弱,撑不住就吞了好多观音土,活活噎死在了半道上。”赵二根的眼眶红了,拿手背掩了把泪,“就在我也快撑不住的时候,钟军长带着部队经过,看见我躺在我娘身边等死,就派人拿了白面馍馍和水给我吃,又给我娘下了葬,还好心的收留我在警卫团里,能有口饱饭吃。如果没有钟军长,我赵二根早就是路边的一具饿殍,被野狗咬的不成样子了。”
  毅卿听的心头沉重,都说“两湖熟,天下足”,湖南湖北历来都是名满天下的大粮仓,云梦泽的稻米,八百里洞庭的富庶,是多少年来两湖人家的骄傲。《史记》中便有“江陵故郢都,东有云梦之饶。”的记载。可是如今,守着天下米粮仓的湖南人赵二根竟也拖着老母亲走上了背井离乡的逃荒路,怎不叫人心酸哀叹?“真没想到,连湖南也闹起了饥荒……”毅卿无奈的叹气。
  赵二根吸吸鼻子,扁着嘴一脸哭相,皴的红通通的稚气脸庞昭示着他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半大孩子,“我老家原在湘南的赵家塘,家里也有十几亩水田,以前收成不济的时候,粮食杂野菜也够一家人糊口的。收成好的时候,还能给家里人扯块新布做身衣裳。可是自从原先河南张大帅手下的那个刘成刚占了湖南,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成天催命似的要征粮不说,还三天两头和南边的这些革命军打仗,动不动就把乡亲们好好的庄稼地挖壕沟埋炸药。去年为了阻止钟军长的部队北上,刘成刚竟下令挖开了湘江的河堤,把四里八乡都给淹了。村里淹死了一半人,我们家只有我和我娘活了下来,弟弟妹妹都被水冲走了。村里剩下的几百号人全逃到了半山上的刘家屯,可刘家屯也没有富裕的粮食给我们吃呀!只好逃荒了。”赵二根说到这里小声啜泣起来,“乡亲们走一路,倒一路。路边连野菜都被挖干净了。明知道观音土吃了要死人,可大伙儿饿急了还是成把成把的往嘴里塞。军长要是晚来一步,我也会去吞观音土的。”
  刘成刚在湖南的劣迹,毅卿略有耳闻。老百姓都说湖南有四害:水、旱、蝗、刘。这刘就是指的刘成刚。可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刘成刚竟然能做出挖堤放水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此败类混迹于临时政府之中,怎能不失尽天下民心?毅卿喝着甜甜的大枣汤,心里却是苦的: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唯有天下太平,才是百姓之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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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铁打的阵地流水的兵。钟子麟败了,薛培民来了,江季正是铁了心的要在洛阳和常毅卿死磕下去了。
  东北军临时医院的空地上,一排排晾衣绳上挂着整整齐齐的白色被单,干净的仿佛从来没有沾染过血污,风一吹,莲花般次第叠开,仿佛是洁白的浪花在层层涌动。
  毅卿信步在这层层白浪中穿行,童心未泯的伸手撩开被单,猫着腰在白色布缦的缝隙中钻进钻出,龙云哭笑不得的跟在长官屁股后面,高大的身躯费力的一起一蹲,司令身手灵活,钻进被单后头就没影儿了,他怎么也跟不上。想到不远处,重伤初愈的钟子麟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不由的埋怨起司令来:两个大老爷们儿,跟小姐丫鬟似的躲在“被单阵”里藏猫猫,还让钟子麟站在旁边看笑话,天底下也就他常大少爷干的出来。
  当龙云终于满头大汗的从这些烦人的布帘子里钻出来时,却见毅卿正和钟子麟并排笑盈盈的看着他。“龙团长,认输了吧!”毅卿取笑道,“水无常形,兵无常法。这藏猫猫里的学问可大了去了。你呀,还得好好磨练。”
  “不过是小孩子家玩的东西,被你一说,还真成个事儿了!”龙云不服。
  毅卿看了一眼钟子麟,走到“被单阵”前,迎着舒展飘卷的白浪轻松的吁了一口气,“记得小时侯,在奉天的大西楼,一到年跟儿,各房的姨娘们都开始拆洗被面,后池边的空地上就晾满了一排排的绸缎被面,就像现在这样,只不过比这里要花哨的多,什么图案花纹都有。每次等到被面全挂出来,我和弟弟就迫不及待的躲进去玩藏猫猫。”毅卿回头冲着龙云一笑,“就像刚才玩的那样,不过是我弟弟躲,我来追。”
  钟子麟浅浅的笑道,“毅卿兄真是童心未泯呀!”自从醒来后知道常司令为自己输了四百毫升的血救了自己一命后,钟子麟整个人都收敛了许多,至少在毅卿面前,几乎已经看不出原先“天高吴楚,目空一切”的样子了,话却依旧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静静的听着,保持沉默。
  “确实是好玩的很,不过那时我弟弟总是输,比龙团长输的还惨!”毅卿兴致勃勃的说着,龙云心里纳闷:司令这是发的哪门子少年狂?
  “他总是性急,想要早点出了被单阵,就算赢了。所以总是直接撩开面前的那面帘子往后钻。”毅卿脸上流露出孩子一样的神情,眼角眉梢格外生动,“他这种钻法,路途是最近,可是也最容易被我发现。只要我顺着他一开始钻进去的那条缝往后找,就肯定能抓住他。结果,欲速则不达,每次我抓住他的时候,他总是连一半的路都没走完。这就是一条道走到黑的结果,求胜心切,太过执拗,往往会离初衷越来越远。所以啊,孩童的游戏里往往是有大道理的,年少玩耍时懵懂不知,等长大了方知其中奥妙,往往却没有了重温的心情。”
  钟子麟尴尬的笑笑,龙云也大概明白了司令今天这通藏猫猫的用意,便附和道,“司令这么一说,还确实是有几分道理。其实打仗又何尝不是呢?看来一条道走到黑,在哪里都是行不通的。”说着用胳膊肘碰碰钟子麟,“不过你们黄莆的毕业生,好象都不太会玩这种游戏。你被抓住了,薛培民又从你钻过的那条缝里钻了进来。你们的江总司令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呀!”
  毅卿会意的冲龙云点头,不愧是相处多年的老部下,果然是心有灵犀不点通呀!这个话茬接的好!龙云见司令点头,又接着说,“其实河南的战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这么打下去,早晚两败俱伤,自己缺胳膊少腿,还惹来老百姓满腹牢骚抱怨,何苦呢?你说你们江总司令能想到和刘子昂、秦凤成坐下来谈,怎么到了我们常司令这儿就只有干戈没有玉帛了?虽然常司令不同于刘秦那样的墙头草,只会见风使舵浑水摸鱼,但坐下来哪怕让大家伙歇口气也是好的吧?大不了谈不成歇完了继续打,再见分晓不迟。”
  钟子麟抽了抽嘴角,闷头不语。心想这话好没道理,招安劝降是对付诸侯流寇的一套,你常司令可是当朝太子爷,没把江总司令给招安了就不错了,谁敢在你头上打这种主意!
  “怎么?子麟兄不想发表意见?”毅卿笑呵呵的看着钟子麟,眼光直落在他的鼻梁正中,“听说老兄以前在黄莆军校当教员的时候,但逢你的战术课,都是场场爆满,听课的人一直排到走廊上,盛况空前。怎么今天倒成了蔫嘴葫芦了?”
  钟子麟只好硬着头皮答道,“总司令与东北军之矛盾,为不可调和之矛盾,不能与秦凤成、刘子昂、梁文虎等相提并论。二虎相争,一山难容,正如吴三桂祖大寿之流可以弃汉投满,而崇祯只能自尽于煤山。段纪文主阁之时,总司令就曾经说过,长江以北的大半个中国,真正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唯常复林一人,克奉军之时,便是北定中原之日。”
  “这话倒有几分‘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的意思。”毅卿不屑的笑笑,“你们的江总司令是自比曹孟德还是沛公啊?亏你们还打着孙总理的旗号,原来不过是替他江某人打江山呀!”
  钟子麟觉出自己的比方不妥,淡淡的说了句,“是我失言了。”
  毅卿在爬满地虎的石头上坐下来,信手折了一节草根,拈在指尖把玩着,眼睛不时瞟一下不远处的钟子麟:“我听你的警卫员说,他从湖南逃荒过来时,路两边连可以吃的草根都没有了。好多人都是吞了观音土活活噎死的。”
  钟子麟黯然的叹道,“我们一路过来,赵二根算是命大的了。”
  “我还听他说,你曾经匀出部队的干粮放在路边,留给逃荒的老百姓?”毅卿的目光驻留在钟子麟的两眼之间,嘴角挑起一丝笑,“看你在牯牛岭上那杀红了眼的样子,我还以为你钟子麟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后来听赵二根说了不少你以前的事,离村口数里就下马步行,不惊扰百姓,才知道原来子麟兄也是个性情中人。”
  钟子麟并没有笑,而是严肃的答道,“作为军人,扛枪打仗,不事生产,靠百姓供养衣食,本就心中有愧。饥荒之年路边留粮,过村下马也是应该的。”
  “其实,咱们俩真不该在战场上相见。”毅卿扔掉草棍,从石头上站起来,“你干的这些事,在别人眼里肯定是愚蠢之极,可是我不这么看。因为这些蠢事本人在河南全都干过,一样不落!”
  钟子麟着实有些惊讶,自己从小家境贫寒,深知乱世荒年里百姓的疾苦,每当看见扶老挟稚满面尘垢的流民,他就会想起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凭着一双手从土里刨食的爹娘,心里最柔软隐秘的地方就会有难言的酸楚在涌动。反观其他家境优越的黄莆学生,尽管革命的热情同样高涨,对民生苦难的谴责同样义愤填膺,但从平时的一些小细节却能够看出他们对这种苦难并无切肤之痛。曾经给自己当过参谋长的薛培民就是明显的例子,聊天时抨击弊政一套套的,经常激动的满眼热泪。但有一次他带着薛培民去视察灾民的施粥点,一个老人不小心把一口热粥吐在两位长官的衣服上,他回去吩咐勤务兵洗干净了就继续穿,而薛培民当时就把上衣脱下来扔了。一口热粥,在从小下地干活双手沾过粪水的钟子麟看来是很寻常的事,但在自幼出入花园洋房餐前要用香肥皂仔细洗手的薛培民眼里就难以忍受了。
  钟子麟看着眼前的常毅卿,英姿中透着贵气,俊美中不乏刚毅,放眼中国,还有谁的出身能比他这个临时政府总执政的爱子更显赫?一个生在金窝里长在蜜罐中的大少爷,当真会和自己一样干“蠢事”?
  “怎么?不相信?”毅卿仿佛看出了钟子麟的疑惑,接着说道,“其实我比你还要‘蠢’,不光施粮食,还骗了我爹几千件新棉衣给流民御寒,那些脏兮兮的流民穿的像个新姑爷似的去逃荒,亲戚一见,穿的比我还好,到底是谁投奔谁呀!发完了龙云才提醒我,应该用新棉衣换下将士们身上的旧棉衣再捐出去,结果,我才说了他一句事后诸葛亮,他就大骂我缺心眼儿!”
  钟子麟被逗得笑了起来,龙云早猜出了司令的心思,不失时机的插了一句,“钟军长,我们司令难得拿自己开涮,搞不好又想拉你去干什么蠢事了,你可得有点儿思想准备。”
  “我说龙云,你怎么拆自己长官的台啊!”毅卿大声抗议,又轻抿嘴一笑,“我想找子麟兄商量的,是一桩两不吃亏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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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毅卿所说的两不吃亏的好事,其实很简单,就是四个字:休战,谈判。毅卿在托钟子麟转交江季正的信中特意指明,求和并不意味着东北军怕了,如果北伐军仍想决一死战,那么东北军一定奉陪。到时候,第八军的下场就是薛培民的下场,也就是他江总司令的下场。他常毅卿之所以要在洛阳大捷后向北伐军主动伸出橄榄枝,纯粹是不忍心看到千疮百孔的中原大地再遭战火屠戮。只要还有一丝和平的希望,就绝不轻言放弃。同室操戈,煮豆燃萁,胜无可喜,败犹可哀。还望江总司令以天下苍生为念,止戈一谈。
  毅卿和钟子麟分别将这个意思转达给了常复林和江季正。两位主帅虽然没能和当年曹刘一样坐下来青梅煮酒谈笑风生,却因为洛阳战场的磨盘战消耗了双方不少兵力和辎重,同意暂时休战听取对方的意见。父亲的通情达理让毅卿既感激又兴奋,自己那些疲惫不堪的兵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几个囫囵觉了,被枪炮声包围了两个月的洛阳城终于可以还百姓一个清净了。
  就在洛阳战场露出和平曙光的同时,关东军司令松井正雄也接到了日本军部激动人心的命令:以保护日侨为名,南下山东,阻止北伐军北上。松井正雄的心中不可抑制的涌动起一股对血腥和杀戮的渴望,自从上次在鲁南山区被梁文虎羞辱之后,他一直憋着一口恶气未出。无奈军部那道“静观其变”的命令像铁笼子一般罩着他,有兵不敢用,有气无处撒,他心里那个窝火,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个大嘴巴,恨不得一个个生吞活剥了北伐军的那些支那兵们。松井正雄就像一头关在笼子里的暴躁不安的猛虎,时刻盼望着能为关东军扬威雪耻。现在笼子打开了,所有积蓄的羞辱都转化成了仇恨和力量喷薄而出。松井正雄的眼睛里开始闪烁着狼一样饥谨而残忍的光。
  无巧不成书。让松井正雄略感意外的是,他的老对手,西北军司令梁文虎,此时也正在济南城外和山东军的韩继明划地对峙呢!如今的梁文虎,早已不是当初满腔热忱率部出走的毛头小子了。大哥去世后压在肩上的重担已经让他迅速的成熟起来,也渐渐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并无绝对的黑白对错之分,特别是江季正对待日本人和奉鲁联军“内外有别”的态度,让他在失望之余对北伐少了几许盲目的热情,多了几分理智的审视。原本梁文虎并不想搀和山东这趟子混水,他牢牢记着大哥临终前“有人无地,可靠人争地;有地无人,早晚人地皆失”的教诲,一直采取避敌锋芒的消极作战方法。江季正早就不满他这种“打哈哈”的态度,曾几次电告他要主动出击,以减轻徐州前线的压力,电报一次比一次来的急,话也一次比一次说的硬。梁文虎头几次推脱已经搜肠刮肚的把能用的借口都用完了,正发愁着该怎么打发江季正这个名义上的“上司”,听到常江二人暂时休战的消息,便乘机带了两个团驻扎在济南城外做做样子,算是个交代。
  
  天将拂晓,“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泉都济南还沉浸在静静的酣睡之中。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而这静无人声的死寂又令人隐隐不安。梁文虎的副官周勇昨天晚上吃了冷羊肉闹起了肚子,拉了整整一宿的稀,拉到最后只听哗哗的水响,连半点干的都没有了。周勇筋疲力尽的提上裤子,一个人歪靠在营房门口,眼见着天就亮了,还进去睡个球!司令最见不得当兵的睡懒觉,自己这个司令的“身边人”更不能给长官丢脸。周勇干脆把头仰靠在门框上看起星星来,廓野四合,星河寥落,磁蓝的微光将远处的山峦勾出了剪影的轮廓,大地仍笼罩在黑暗之中,一切都是将醒未醒的样子。
  两道拖着长尾的火球划过夜空,流星?周勇一瞬间的疑惑很快就被猛烈的爆炸声击的粉碎,是炮弹!周勇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挨个踹开营门大喊:“都起来!都起来!敌人进攻了!”营房里开始嘈杂起来,当周勇叫醒了所有士兵回到司令帐前,梁文虎已经拎着手枪钻出了帐门:“怎么回事?”
  “可能是韩继明来偷袭了!”周勇话没说完,又一阵猛烈的炮火掠过他们头顶落进济南城里,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熊熊,映照的城门外西北军的营帐都是一片血红。
  “不对!炮弹是从城外打来的!”梁文虎的脸被火光映的忽明忽暗,“难道是韩继明的援军?不是休战了么!”
  突然头顶一阵尖啸,伴着轰隆隆滚雷似的闷响,几只巨大的鹰影黑压压的掠过营房上空,周勇迷惑的抬头看,借着闪烁跳动的火光,他看清了那是几架挥着铁翅膀的大鸟,他认得那是飞机,原先西北的阳泉机场就停过东北军的飞机,不过脑袋没这么圆,身子没这么大,发出的声音也没有这么刺耳尖利。突然,一架铁鸟俯冲过来,他猛的看清了那翅膀上涂着一块红红的膏药,与此同时,鸟肚子里落下一连串黑色的“大萝卜”。
  “快!卧倒!”梁文虎高呼一声,动作敏捷的一个侧翻趴倒在地,同时飞起一脚将身边的周勇踹倒,“是日本人!”话音刚落,身边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炮弹带着呼啸倾泻而下,济南城顿时被淹没在蔽天的浓烟里。
  梁文虎一手抱着头,抵挡着被炮弹掀起的泥土,另一只手紧紧抓着枪。泥土不停地飞溅在他身上,带著炙热的温度,弹片和石快嗖嗖地飞着,一次又一次贴着他的身体掠过。他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对于中国军人来说,空袭是难以想象的噩梦。在空军这个高贵的兵种面前,他们就像一群遍地乱爬的蝼蚁,毫无抵抗能力。
  一层又一层的浮土盖落在他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尖啸声渐渐远去,几架飞机盘旋了几圈后扭头往北飞去。四周是浓黑的烟,空气中满是刺鼻的硫磺味儿,梁文虎像个兵马俑似的从土堆里爬起来,他知道,飞机一走,日本人的步兵很快就要上来了,他们的目标,绝不会是只投几枚炸弹这么简单,济南城已经岌岌可危了!
  士兵们都被埋在厚厚的浮土里,梁文虎小跑着用军靴踢着土堆里的士兵,“都起来!没死的都给我起来!准备战斗!”一阵悉索的抖土声,泥堆里钻出了一张张被硝烟熏的漆黑的脸。
  周勇从一个弹坑里爬起来,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全被泥巴抹成了灰黄,他摘下帽子倒着土,还往地上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他奶奶的日本人来瞎搀和啥?不会又是韩继中请来的救兵吧!”
  “韩继中不会蠢到让日本人用飞机轰炸济南,他爷娘老子的祖坟还在大明湖边竖着呢!”梁文虎三两下拍掉身上的土坷拉,跳上一个小土丘,对着自己灰扑扑的兵们大声道,“弟兄们!看来是关东军这匹恶狼胃口大了,要进关找肉吃了。济南城里有韩继中的卫队,韩继明的三个师,他们的祖坟就交给他们自己守吧,咱们西北军不管这闲事,但城南这一亩三分地是咱们占下的,算是我西北军的地盘,不能在咱们手里输给了日本人!弟兄们!不要怕刚才那几架飞机,它们不会回来了!接下来该是咱们的强项上场了,拼枪法拼刺刀咱西北军都不怕!日本人也是爹生娘养的,一枪下去照样俩窟窿!咱们就痛痛快快的干他一仗!”
  梁文虎指天放了一枪,子弹在磁蓝的天幕下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他提足了气喊道,“弟兄们,还记的秦腔《金沙滩》里杨继业是怎么唱的!今天,咱们就和这东洋来的胡儿决一死战!”
  硝烟未尽的空气里飘荡起将士们群情激愤的西北乡音,“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好男儿啊为国家,何惧死啊生!”天已经蒙蒙亮,带着硝烟味道的风阵阵刮过,把西北汉子们粗犷高亢的秦腔传出老远老远。
  
  松井正雄对攻占济南信心满满,他深知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两个中国人便是两条虫的道理。韩继中和梁文虎,碰到一起无非就是两条虫,谁也硬不起来。加之关东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攻占济南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他命自己的学生龟田洋次大佐全权负责济南行动,自己则在天津的日租界里听戏跑马玩女人,悠闲的静候佳音。他甚至已经想象出龟田洋次把梁文虎五花大绑的带到他面前的情景,他咽了一口唾沫,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招待招待”这个令藤田和渡边神魂颠倒的小东西,他特意嘱咐了要留活口,千万不能让梁文虎轻易死掉。
  松井正雄在想这些的时候,身下正压着一名白嫩的日本军妓。这名军妓叫山口幸子,是随了关东移民团来到满洲的,原本在关东军医护所里当护士,松井正雄在一次视察活动中发现了这个年轻貌美的小护士,随即将她作为“战略物资”调去慰安所,专门“慰劳”关东军总司令松井正雄。他一边想着渡边和他描述过的梁文虎的种种妙处,一边加倍粗暴的蹂躏着身下那具白嫩妖娆的女人□,山口幸子在他猛烈的冲撞下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阵阵娇喘却使松井正雄愈加兽性大发,干脆一把抓住山口幸子纤细的脚腕将她双腿分开凌空拎了起来……
  
续上
  
  天已大亮,潮水般涌来的日军向济南城南城门发起了猛攻,梁文虎将自己仅有的两个团分别布置在城墙上和城墙外,凭借简陋的防御工事和少的可怜的辎重武器顽强抵抗,寸步不让。
  “瞄准了再打!咱们弹药不多,少打连发,多打点射!”城墙上回响着梁文虎带着磁性的浑厚嗓音,“弟兄们加把劲儿,争取一颗子弹干掉一个小日本!”
  一颗手雷在城垛上开了花,一个机枪手被拦腰炸成了两截,周勇红着眼扑上去,血泊中的马克沁重机枪重新吐出一连串火舌,扫倒了一整排日本兵,“他奶奶的,老子早想过手瘾了!”
  山呼海啸般的枪炮声中,城里城外,天昏地暗。日本兵如海浪般一波接一波涌过来,西北军将士们如同铁打的千里海塘,让惊涛骇浪在自己的面前一次又一次摔得粉身碎骨。
  中国军队的顽强大大出乎龟田洋次大佐的意料,他原先认为凭借兵力和武器的优势,南城门简直是唾手可得。但是现在,三个钟头过去了,他的部队被压制在中国军队并不密集却异常准确的火力网下抬不起头来,南城门依旧固若金汤。
  炮火将城墙的砖垛炙烤的烫手,水冷式的马克沁重机枪枪管打到发红,一挺接一挺的哑了声。“司令!水用完了,怎么办!”一名机枪手回头大声喊,熏黑的脸膛上写满迫切杀敌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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