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子传奇》第52/107页
晶莹的泪珠流过面颊,流进嘴角,毅卿蠕动着嘴唇,艰难的吞咽着自己的泪。他想起父亲一生的操劳,对自己的责罚和疼爱;想起自己成人后,先是出国读书后又疲于征战,父亲几次生病,都没有在床前侍奉过一天汤药,甚至连父亲最后的嘱咐也没能听到……他一点点的回想,心也在一点点的被挖走掏空,原来对于给了自己生命的父亲,他的付出竟吝啬的如此可怜!一时间,肝肠寸断,心胆俱裂,他蹲下身子用手掌埋住了脸,积压在胸中的悲伤一齐奔涌出来,穿过冰凉颤动的指尖,无声的流淌下来。
日本宪兵终于盘查完毕,列车员说了一句“谢天谢地”,赶紧关上车门。火车长嘶一声,又轰隆隆开始了下一段旅程。秦大成吁了口气,走到厕所门口正抬手要敲,却听见里面传出断断续续隐忍的哭泣声,他迟疑了片刻,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司令重新回到他对面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脸的肃穆,除了眼睛难掩的红肿,神色并无丝毫失态。秦大成递过毛巾,想让司令擦把脸,却被司令摇着头推开,“我闭会儿眼,有事喊我。”说完就调整了合适的姿势,抱着胳膊倚着车窗顾自闭目养神,秦大成轻手轻脚的给司令胸前搭上一条毯子,司令不耐烦的晃晃身体,毯子很快滑落在地。
车过黄姑岭时,没人提醒,司令自己就醒了,他撩开窗帘,向着苍茫的群山投去了短促而凝重的一瞥,长睫下微红的眼眸很快泛起晶莹,他的喉结涌动几下,放下窗帘,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秦大成把司令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看在眼里,那拼命克制的面容依然不时流露出哀伤的神情,秦大成心里只盼着到奉天后,司令能在大帅灵前,痛痛快快的大恸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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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奉天。
鼎丰茶楼门口,秦大成靠在街角,不时从帽沿底下打量着过往的人群。当午太阳正是直射,但站在四岔路口还是觉的冷,穿堂风冽冽的吹着,卷起一阵阵夹沙带土的阴风,街道和房屋都像雾似的凝滞不动,一切都笼罩在凝重的使人窒息的灰色中。
秦大成看了看表,十二点,走的时候张小姐嘱咐碰头的时间已到。他有些着急的左右环顾,想从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寻找那张白皙清瘦的小脸。突然,一只大手搭住了他的肩膀,秦大成的心顿时提到喉咙口,他慢慢的回头,手已经开始去摸腋下的手枪。
“怎么?还要和我作对?”来人敏捷的按住了秦大成意图不轨的手,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出现在秦大成面前。
“是你?”秦大成很是惊讶,很快又警觉起来,“干什么?想算陈年旧帐不成!”
“你砸我诊所的帐,咱们以后再算。”杨骥生压低了嗓音道,“张小姐让我来的,快带我去见你们司令。”
毅卿坐在靠窗的位子,阳光透过玻璃撒在桌上,许多纤细的尘埃在光中凌乱飞舞。他伸手去触摸,才发觉这光亮根本没有温度。他失望的缩回手,略微不解的蹙起眉:当年天佑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一张脸被透进的阳光晒的颧骨边两团酡红,怎么今天摸去竟是冰凉的?难道父亲走了,把东北火辣辣的大日头也一并带走了?他看了看四周,陈设还是老样子,伙计也还是那几个熟面孔,连桌上的碧螺春,都和当年一样在沸水中几番沉浮。只是物犹在,人已非。当年他拖着病体跟天佑溜去西北劝文虎回头,回家毕竟还能听见父亲的责骂,看见父亲的怒容。如今,他同样遍体鳞伤的回来了,却再也没有人打他凶他呵斥他,死水般的空气中像是蛰伏着无数双眼睛,无声的嘲笑着他的孤独。帅府就在不远处,他总算不是无家可归,但是,没有了父亲的家,还能叫做家吗?
一阵楼梯响,秦大成领着杨骥生上来了。没等毅卿开口,杨骥生先自报家门,“本人杨骥生,令弟述卿叫我大老杨,常司令可有印象?”
毅卿猛然记起小弟曾和自己说起过这位朋友,当年的仗义相助还没有当面道谢呢!他诚恳的站起身来,“当然记得,杨先生当年的义举,我一直无从答谢,心中甚是惭愧。”
“常司令不必客气。”杨骥生见这张清俊的脸竟比当年昏迷的时候还要憔悴苍白,不禁感慨世家子弟的不易,“张小姐让我转告司令,一会儿她和松井正雄一起过来。”
毅卿的眉心微颤,“松井正雄?张淑云想干什么!”
“很多情况你还不了解,先别冤枉了好人。”杨骥生坐了下来,“盛京饭店现在是剑拔弩张,杨槐林在那里架了几十挺机枪,只要大帅的死讯确凿,必生哗变!东北军内部一乱,关东军自可乘虚而入,东北危矣!张小姐手无兵权,以一介女流弱质假意与日本人周旋,为司令你赢得时间,实在是令人敬佩!”
杨骥生看了一眼楼下,又加快了语速,“张小姐以司令未婚妻的身份,告诉松井正雄,司令你有诚意与日本人合作,恳请关东军在此非常时期,不要有落井下石之行动。只要司令能顺利主政东北,日本的二十一条都好商量。”
秦大成恍然大悟,“我还奇怪呢,去的时候一路盘查的可紧,怎么回来的时候过了柳条湖,就再没有日本宪兵的踪影了,原来是张小姐稳住了鬼子的老巢啊!”
毅卿沉默半晌才喃喃道,“真看不出来,她文文弱弱的一个人……”
“司令对自己的未婚妻还是不够了解呀!”杨骥生惋惜的看着毅卿,珠玉在侧却浑然不知,灵秀如常毅卿竟也有如此目浊的时候,“等下他们来了,司令千万不要有任何表态的话,只管摸棱两可便是。”
毅卿会意的点头,心中又生疑,“空口无凭的,松井正雄会这么容易相信张淑云?”
杨骥生犹豫了片刻,长叹一声,“本来她不让我告诉你,但是司令你作为一个男子汉,一个军人,总是要比一个女人有承担,也许能有更好的法子。”见毅卿的目光已经充满急切,他终于咬牙说道,“张小姐为了打消松井正雄的顾虑,将警备团的人打扮成民团,闯进帅府,拿走了帅印,在二十一条上盖了章。”
毅卿惊诧的直视杨骥生,“你说什么?”
杨骥生摇摇头,“她是死也不肯连累你的。帅印上是大帅的名字,盖章的时候大帅人已经不在了,日后司令也好有推委的借口。松井正雄虽知道这点,但也明白中国人最讲一个孝字,认为盖了父帅的印章,司令作为子弟不敢不执行。就是这一步,她也替你想好了。松井正雄想撮合司令你、郭庭宇、杨槐林一起细商二十一条,张小姐已经决心在会上将私盖印章的事情一力承担下来,她说,张淑云并未与司令成亲,也与常家并无干系,带着民团私闯帅府,可以视同盗窃之行径,只要她一条命,就可了结此事而不落人口实,这是保住东北最轻的代价了。”
听闻此言,毅卿和秦大成都惊的目瞪口呆,秦大成含着眼泪叹息,“大帅临终前嘱咐,让司令回来娶张小姐过门,张小姐一直眼巴巴的等着这一天,她怎么狠的下心……”
毅卿眼眶发红,艰难的喘了口气道,“有我常毅卿在,还轮不到她去送死。”
秦大成发现司令在微微发抖,脸上的肌肉绷得铁紧,垂在桌面下的手死死的抠着大腿,他倒吸了口凉气,司令的伤又发作了!急忙从箱子里拿出几支针剂,“司令,要不要再打一针?”
杨骥生奇怪道,“常司令生病了?”
秦大成忙答,“我们司令刚做了腹部手术,又挨了五十军棍在背上。”
杨骥生只觉一股凉气从背后窜起,好家伙!这要是换了自己,早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了。他佩服的看着面色苍白冷汗连连的毅卿,走过去接下秦大成手里的针剂,才看了眼标签就皱起了眉头,“杜冷丁?”秦大成在一边插嘴,“这玩意儿好使,一针下去就舒服了。”
杨骥生哭笑不得,“真是急病乱投医,这种药打多了会上瘾的!你们司令上回打是什么时候?”
“上火车前。”秦大成答道,“有一整宿工夫没打了。”
杨骥生犹豫了一下,“间隔时间勉强凑合。”又见毅卿已经虚弱的软在椅子上,便麻利的拿出注射器,将药剂灌入针筒,“让我来吧,这个时候也只能拿它救急了。”
松井正雄跟着张淑云走进鼎丰茶楼的二层雅座,他惊讶的发现,多日不见,记忆中那个桀骜不逊眼神冰凉,从来趾高气扬的小东西,竟变的如此安静苍白,如同一滴透明而脆弱的露水,静静的恬靠在窗边。趁着起身握手的当口,松井正雄注意到毅卿的身形愈发消瘦,眼睛里凝着深深的忧伤,他脑子里很快闪过“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的诗句。自诩为中国通的松井正雄一直很看不起支那人,认为他们都是劣等的种族,可是对于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他又爱的极深,诗词、音律、书法、绘画,无一样不令他赞叹,当然,也包括眼前这个“瑶池不二、紫府无双”的佳公子。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掌中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不像女人那样绵软无力,而是透着清朗的骨感,松井正雄竟久久拖着忘了放开。
毅卿漠然的把手抽出来,长睫下幽深的双眸令松井正雄不能移开视线,“松井司令请坐。”
“对对,大家都坐吧!”张淑云赶紧打破僵局,张罗着关东军几个随行的副官和秦大成坐下,杨骥生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松井正雄看着张淑云有些腼腆的给众人倒茶,不觉惋惜,如此佳儿竟许了这等姿色平庸的女子,不般配啊!他想起东京的歌寮里,歌伎们分为俗品、艳品、清品、逸品、珍品和妙品六个等级,而眼前这位东北王公子,当超越六品,称的上仙品也!
松井正雄把玩着薄胎茶碗,脸上流露出悲色,“贤侄啊,我和令尊是老朋友了,他去北平前,我们还约了要去云居山泡温泉,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也不知道令尊现在如何了,方才听淑云小姐说,怕是不大好。”
“谢松井司令关心。”毅卿淡淡的垂着眼,“百事孝为先,我从北平回来,本该立刻赶去父亲床前侍奉。无奈家门不幸,有人乘机作乱,我如今势单力薄,偌大的奉天,能依靠的常家故旧,也只有松井司令你了。”他哀伤的叹息道,“一点家事,还要劳动关东军,真是过意不去。”
松井正雄难得见到毅卿如此温顺的讲话,当他是被杨槐林逼宫,走投无路了。心里竟生出几分怜惜,他爽快的笑道,“贤侄何必客气,咱们来日方长。”
当已换了一身戎装的毅卿带着松井正雄、张淑云秦大成以及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站到杨槐林面前时,杨槐林惊的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烟斗搭在嘴边忘了吸,几星红火渐渐衰弱,直至毁灭成一缕呛鼻的黑烟。
“杨军长,谢谢你这几天替我为大帅警戒。”毅卿傲然睥视着杨槐林的窘态,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现在带松井司令去探望父亲的伤势,杨军长可以撤兵了。”话虽不重,却铿锵的不容置疑。等杨槐林纳闷又憋屈的抬起眼,毅卿已经身板笔挺的往饭店走去,穿着军靴的长腿迈开大步,磕着石板地一串脆响。
松井正雄心生叹服,刚才还是窗边安静的令人生怜的小露珠,穿上军装马上变了人似的英气勃勃,这个常毅卿,果然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呀!他正要跟上,却被杨槐林拉住,“松井司令,咱不是说好了么,你们关东军在半道截人,我们在这儿等大帅咽气后,让四少爷来主政。可他怎么回来了?你们不会变卦吧!”
“没错,我变卦了。”松井正雄自信的一笑,“劲敌收服之后,便是一颗最有用的棋子。”
松井正雄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哭声,推门一看,张淑云秦大成和另外几个副官正跪在床前哭的伤心,床上的人已经被一张白布盖住了脸,露出的手腕上带着一块精细的瑞士表,那是常复林的贴身之物。松井正雄心里掠过一瞬间的惋惜:亦敌亦友十几年,他已经把和常复林周旋当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乐趣。如今斯人已去,他竟有几分“平生再无敌手”的寂寥。
松井正雄把目光投向依然长身挺立的毅卿,和他的父亲相比,这个年轻人太柔软太青嫩了,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注定了他不可能像常复林一样倔强刚毅而又长袖善舞。不过此刻,他倒是表现出了属于军人的那份隐忍和坚强,肃立着没有流一滴眼泪。
“松井司令,家父已经去世了。”毅卿转过身来,主动握住了松井正雄的手,“他一定很高兴,有你这位老朋友来送他。我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只是恳请松井司令宽限几日,让家父入土为安。”
松井正雄见他说的恳切,也盖了毅卿的手背轻拍着,“葬礼的时间请务必通知我们,我会带关东军司令部的同僚前去吊唁。”
毅卿面沉如水的点着头,直到松井正雄被日本兵簇拥的背影消失在窗口的视野中,他才缓缓走到床边,伸手掀开父亲脸上的白布,久久的凝望着那僵硬青紫的面庞,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张淑云眼泪汪汪的扶着床沿,听着身边沉重发涩的呼吸声和哽咽声,心都要被这声音搅碎了。她竟然不敢抬眼去看,只是觉出余光中那身军装在不停的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请看文的朋友们多留言吧,很希望看见大家的建议,最近自觉有点瓶颈……
四十三
潼关的早晨,和往常一样,梁文虎在书房前的槐树底下打完了一套罗汉拳,就闻见了伙房里飘出的热腾腾的羊肉汤的香味。羊肉泡馍,这是潼关人常吃的早点,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一碗热乎乎的泡馍下肚,每个毛孔都透着暖和的舒坦。
原本帅府的早餐很讲排场,大小几十碟,梁文虎接掌帅印以后,下令减免赋税,缩减帅府日常开支,平时吃用都厉行节俭。省下来的钱都贴到了西北军士兵的伙食上。梁文虎明白,对于西北军的将领来说,不仅薪水可观,而且多半在三晋各地经营着自己的产业,不说富得流油,至少家底殷实。而普通士兵就不一样了,乱世荒年,只有穷人家的孩子才去当兵,无非是扛枪打仗,当兵吃粮,混个肚皮囫囵饱。拨到各个师的军饷,最后能落到士兵饭碗里的多少打了折扣,所以他便以自己的名义将钱发到各个师部。各级长官看到司令连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贴补士兵伙食,谁也不好意思再伸手揩油。为了这件事,梁文虎还特意请了几个军长到帅府小住,一日三餐,朴实无华,两天下来,几位军长先后惭愧而去,这几个军中的士兵伙食立时有了改观。参谋长夏远章作为两朝老臣,见梁文虎爱兵如子,在军中的威望与日俱增,便借了这个机会在军中清理帐目,竟清查出各师私自截流的黄金一千多两,在大小军官都胆战心惊寝食难安时,梁文虎却将各部队的后勤官来了个大对调,并宣布既往不咎,再查严办。后勤官们在感激司令宽贷之余,对新接手的帐目更是不敢马虎,生怕自己替前任背了黑锅,上上下下竟又查出了六百多两。夏远章和梁文虎,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把西北军“一笔钱两本帐”的痼疾一举扫清,梁文虎更是借此成为了西北军实至名归的当家人。
只是,即便是这样,也依然有人在报刊上撰文讽刺他为“高宅羊肉香,寒门野菜汤”,梁文虎一开始还差人打电话去报馆抗议,后来便也听之任之了,想起自己当年竟然还曾因为几句编排大哥的民谣而对大哥满心怨愤,就忍不住的愧疚难当。
院子里,五岁的辉儿正和钱伯的小儿子追打着玩兵捉贼的游戏,嬉闹的笑声与醉人的香味四溢。曾婉莹在餐厅里专心的帮梁文虎将馍掰成均匀的小块,丈夫曾经说过多次,这样的事,交给下人去做便可,但她总觉得下人的手不干净,还是一如既往的每天坚持。夜里下过雨,石板地容易滑倒,她不时透过大敞的门,留心着奔跑玩闹的儿子。
她的目光穿过空旷的庭院,绕过孩子们的追逐打闹,落在了院子的那头,被夜雨洗的格外碧绿的柏树底下,挺拔的丈夫已换好了一身戎装,正静静的看着孩子们开心的玩耍。她的心里泛起一丝惆怅,知道他又要去军中视察军务了。这个英俊而沉默的男人,在新婚的第一晚就躲着她,宁可一个人呆在郊外的山坡上看月亮,也不肯踏进洞房一步。也许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也从来没有属于过自己,即便是现在,他对自己的关切也并非出自男女情爱。他似乎只属于他的士兵,他的军务,也许有一天,还会属于他喜欢的女人。而她,永远只能远远的看着,就像现在一样,隔着一段并不遥远的距离,两两相望却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和温度。
曾婉莹的鼻尖有点发酸,这就是命啊!她的这一辈子,从新婚之夜开始就已经寂寞的收场了。曾经那个威仪的令人敬畏的男人就像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一样,慢慢的溶解在了岁月的空气中。只留下铁一样刚硬墨一样凝重的背影,横亘在她和丈夫之间,成为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凄凄的自怜着,却不知道,丈夫此去并不是视察军务,等待她的,又将是一次长长的别离。
当常复林的死讯传到潼关,梁文虎浑身一震,马上意识到自己在家赋闲的日子该到头了。尽管,他身上的刺刀伤并未痊愈。
一夜枕上听雨,辗转不能成寐。梁文虎睁着眼干躺了一宿,心潮翻涌,思绪万千。一大早就给夏远章打了电话,召集军长以上开会。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出兵北平。
此时他看着孩子们的嬉戏,心头却分外沉重。东北军一路向山海关外集结,北平兵力正虚。倘若让北伐军别部占领北平,形势对毅卿便是腹背受敌,更极易与澜生所部山东军起摩擦。所以,这个时候,由西北军接管北平是最合适的,他要让毅卿在对付日本人的时候,有个可以信任的后方。北平的青天白日旗,只能也必须从他梁文虎的手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