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子传奇》第55/107页


  “这算什么理由?他不会听的,没准又要搬出我跟他讲过的男子汉要坚强之类的话来噎我。”毅卿的眼神逐渐迷离,“何况这种滋味,没打过的人是不会知道的。那份轻松舒坦,真是叫人欲罢不能呀!”
  郭庭宇表情沉重的叹了口气,“少帅呀,听我句劝,等撑过了这阵子,军队也整编的差不多了,你还是抽个空闲把针戒了吧!”
  “再说吧!”毅卿无力的摆摆手,“我现在每日都很乏,没气力去考虑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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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述卿蹲在黑虎厅渍透了血水的木地板上,赤着上身,脸埋在膝盖里,哭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心痛缩成了一团,连背上的十记马鞭都觉不出疼来了。吕得胜听着这哭声都觉心里发毛,正想给五少爷披上衣服,却被那抬起的一双红肿的眼睛和那一声凄咽的“滚开”吓了一跳。他为难的站在一边,突然门开了半扇,披着大麾的常司令出现在门口眩目的光明中,只见司令对他做了个走开的手势,他赶紧识趣的抬脚就走,带不忘把那半扇滞重的大门带上。
  毅卿看着伏膝痛哭的弟弟,胸口也如钢刀□般的疼。十记马鞭抽在弟弟身上,却记记疼在他的心里。他想起长岭煤矿那次,自己在松井正雄和福元冒面前挨鞭子,父亲一定也是痛彻心扉,而自己当初投向父亲的眼光,一定和眼前的小弟一样,冰冷而怨愤。
  “怎么不穿衣服?当心冻着了。”毅卿解下自己的大麾披在弟弟身上,声音已变的柔和。述卿又恨又怨的盯着哥哥,一双大眼睛里汪着令人怜惜的水光,他拿手一挡,光滑细腻的丝绒大麾水一样的流到了地上,“要是我冻死了,能找回以前那个哥哥,那我情愿冻死。”
  毅卿有些动容的伸手去摸弟弟的脸,却被弟弟一偏头躲开。他无奈的笑着从衣兜里摸出一瓶药剂,递到气鼓鼓的弟弟面前,“你不是要看我的药吗?喏,给你拿来了。”说着又往前送了送,“你看不看?”
  述卿疑惑的看着笑的意味深长的哥哥,迟疑的接过那瓶药剂,就着壁灯看去,标签上的黑色英文很是醒目:巴文耐鲁。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说明:用于治疗止痛药所引发的成瘾性症状,有镇痛作用。很明显,这是一种治疗针剂毒品的药,述卿的表情微微舒缓,把瓶子递还给哥哥,“这是你找到的特效药?你准备戒针了?”
  “不是准备,是已经戒了。”毅卿把瓶子装回兜里,“你刚才看到我注射的,就是这个。不过换了张杜冷丁的标签而已。”
  述卿半信半疑的不搭话,脑门很快挨了哥哥一记栗子,“你小子连哥哥都不相信了?刚才你骂哥哥的那些话,不知道多伤人。哥哥几时骗过你?若是不信,你可以拿上我用过的针筒,去杨骥生那里化验一下,看看到底是巴文耐鲁还是杜冷丁!”
  述卿撇撇嘴,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只不过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那你是什么时候注射杜冷丁上的瘾?难道你不知道那是毒品的一种?”
  “我当然知道。”毅卿深沉的看着弟弟,伸手握住了弟弟的手,述卿没有躲开,静静等着哥哥的下文,“我第一次打杜冷丁是退兵罗平之后,腹部进了两块弹片,因为擅自撤兵又被爹罚了五十军棍,马克大夫最初只在做手术的时候给我打了一针。可是这次的伤口太痛了,痛的我整夜整夜没法睡觉,经常要把脑袋往墙上撞,直撞的自己晕过去,才能消停一会儿。马克大夫说,杜冷丁这种东西,成瘾性不是很强,只要不是频繁长期的使用,不致于无法自拔。所以他在间隔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会帮我打针止痛。如果间隔时间不够,我又疼的受不了,他就把我绑在床上,免的我乱撞乱磕伤了自己。后来父亲出事了,秦大成跑来找我,当时我全身疼痛,根本无法乔装回奉天,只好央求护士又给我打了一针,这一针的间隔时间很短,但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回到奉天以后,局势非常紧张,关东军虎视眈眈,杨槐林又逼宫造反,这种时候我根本不能松一口气,所以那段时间,我打针很频繁,也渐渐有了上瘾的迹象。这个问题,我专门请教过你的老朋友杨医生,他说杜冷丁不是强成瘾的毒品,要戒除比较容易,有一种英国研制的新药巴文耐鲁效果很好,如果伤口愈合的差不多,它还能起到轻微镇痛的作用,只是这种药贵且少,他的诊所里弄不到。后来,我让军医秘密通过英国使馆买到了这种药,并在伤口结痂之后就停止了杜冷丁的注射。一开始确实有点难受,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述卿的表情已经完全和缓下来,另一只手也不觉盖在了哥哥手背上,眼睛里又蒙起了莹莹泪雾,“哥,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
  毅卿笑着揪揪弟弟的脸颊肉,“今天在你面前的那些话,是说给郭庭宇听的。虽然他帮我除掉了杨槐林,又在保安委员会上力主我当这个司令,但我心里仍然拿不准该不该全然信任他。龙云前几天跟我说,整编军队的时候,郭庭宇把所有军部、师部、团部的这些直属部队,大半都安排了他的人。龙云怕他有反心,怕他架空我。所以,我要故意在他面前显的颓废,显的自大,故意向他示弱,就算他有反心,也要等他把老部队编入新的番号序列再说,”
  述卿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又迷惑的问,“那郭庭宇到底有没有反心呢?”
  “这个我也说不好。”毅卿轻轻摇头,“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应该不会起兵反水。新军的兵力是他的两倍,现在又正在混编,就如同几堆篝火落进了偌大的水田,任凭有天大的本事也烧不成气候的。只要东北不起内战,日本人就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东北也就度过了一个最大的危机。”
  述卿心满意足的擦去眼角残留的泪痕,脸上也露出了雨过天晴的笑容,“哥,今天你真吓死我了,刚才我哭的脑子都晕了。”
  “你也吓死哥哥了,那些牙尖嘴厉的话,叫人心寒到了骨子里。”
  “所以你就借机报仇,抽我鞭子?”述卿哼哼着看向哥哥,“被你当成道具使了,还要挨鞭子,真是没天理。”
  “才罚你十下,还换了软鞭,能有多疼?”毅卿拍拍弟弟的后脑勺,“蹲着干吗?快站起来!”
  “起不来了……我腿麻……”述卿委屈的把两只胳膊举到哥哥胸前,三分娇憨七分耍赖的仰起脸,“哥……你架我起来嘛……”
  毅卿含笑白了弟弟一眼,弯下腰去,伸手架住弟弟的腋下,使劲往上一提,谁料弟弟身子软绵绵的全不用力气,故意借着这股力道,整个人栽进了毅卿的怀里,二十岁大小伙子的身量竟撞的毅卿踉跄了两步。述卿却不管不顾的抱着哥哥的脖子,把头埋在哥哥的颈窝里,嘟嘟囔囔的说道,“哥,对不起,其实我在船上的时候就想好的,一见面要先拥抱你一下。可是那会儿一看见你打针,脑子发蒙,就什么都忘了,连话也不会说了。”
  “我看你倒挺会说的,你骂我那一套套,哥哥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毅卿象征性的打了弟弟的后背一下,“从小到大,你这张嘴惹了多少打!总不长记性。”
  述卿更紧的抱住哥哥,毅卿觉得肩膀上的脑袋也往自己颈窝里缩了缩,耳边传来弟弟吸鼻子的声音,“哥……真的对不起……我错了……”
  毅卿觉得封冻了许久的心头悄然开出了无数朵柔软的花,甚至有两朵顺着升腾的暖意爬上了唇角,他发自内心的微笑着,双手轻抚着弟弟的脊背。弟弟的个头已经窜的很高,只比自己矮几公分,怕是走在伦敦街头的白人中间都不会显的寒碜。可是躲在自己怀里,那温软的身体所传递出来的依赖和熨贴,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也许在他面前,弟弟根本就拒绝长大,永远都是那个牵着哥哥的衣角,眼泪鼻涕一把抓的“小女娃儿”。
  
  回到家的第一晚,述卿失眠了。回想忙碌的一整天,挨打,接风,扫墓……该是累的沾枕头就睡才对。可是他睁着眼睛盯着黑而空洞的天花板,竟一点睡意也无。远远的似有隐约的叫卖声传来,是他熟悉的买卖调:冻柿子,甜的嘞……他正好奇夜阑时分怎会有叫卖声飞进这高墙深院里,仔细侧耳去听,却没了动静。心里无声的抽搐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是想起父亲了。奉天的冬天,就着火炉子吃冻柿子,冰凉清甜的滋味再美不过。小时候的他最喜欢吃冻柿子,沿街叫卖的红柿子上盖着层薄雪,糖霜一样诱人。可房里的仆人张妈和几个丫头嫌外头的东西脏,总管了他不让吃,哥哥在日本,也是照顾不了他的馋虫。只有父亲,偶尔会到他房里,摒退了下人,从背后变出几个冻柿子来,看他吃的满嘴甜汁,还不忘虎着脸强调一句“下不为例”。有时候馋了,他就会偷偷摸去父亲书房里,小心问一句:什么时候再下不为例呀?父亲总喜欢用翡翠烟嘴儿敲一下他的头:臭小子,下不为例还想有下次?话是这样说,不过父亲下回照例给他变柿子,照例说着“下不为例”,也照例用翡翠烟嘴儿敲他的头。次数多了,他便知道,父亲的“下不为例”只是说说罢了,做不得数的。窗外又传来夜鸟展翅的扑喇声,他耸然一惊,却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他突然很想和哥哥说说话,便抱起枕头,裹了件外衣,汲拉着鞋子往哥哥房里去。
  哥哥的房里还亮着灯,述卿轻轻的舒了口气,不用担心吵着哥哥睡觉了。他抱着胖胖的枕头,伸手直接推开了哥哥的房门,“哥!我和你一起睡吧,咱们聊聊天。”等他兴冲冲的合上门转过身来,却立刻涨红了脸僵在原地。
  暧昧的灯光下,穿着睡衣的张淑云正帮□着上身的哥哥擦洗背上的伤口,见他进来,两人都惊愕的看着述卿怀里抱着的枕头,张淑云更是窘的飞红了脸。
  “对……对不起,嫂子……哥……我回去了……”述卿语无伦次的胡乱说着,转身逃也似的出了门,直跑到自己房门口,脸上还在不停的发烧,他摸着自己滚烫的脸,想着自己连哥哥已经娶亲的事情都忘记了,不禁哑然失笑:常述卿啊常述卿,你真是个迷糊虫,你跑去和哥哥粘在一起,让嫂子去哪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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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方势力的明争暗夺每天都在东北这块土地上演,日本人甚至已经开出了扶持常毅卿当东北皇帝的价码。郭庭宇对这个价码显然很满意,几次劝说毅卿要赶紧答应,却被毅卿三番五次的用身体不适的借口挡了回去。郭庭宇见毅卿打针愈加频繁,身体也愈加虚弱,每次都要苦口婆心的劝他戒针,而张淑云则往往听着听着就在一边抹起眼泪来。
  郭庭宇又一次摇着头走了,张淑云抽出手绢飞快的擦去眼泪,又轻轻的揉着自己的胳膊,苦着脸道,“这个郭副总司令还是少来为妙,我这胳膊都快被掐成青萝卜了。”
  原来张淑云为了配合毅卿把毒瘾演的真实一些,每次都使劲掐自己的胳膊来挤眼泪,白皙的小臂内侧已经连片的淤青。“过来。”毅卿把妻子抱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托着那青紫的胳膊轻轻的吹着,“真是个傻姑娘,下次记得用眼药水,不然你的胳膊早晚要废掉。”
  张淑云脸上飞起一朵红云,成亲也有些日子了,可是每当丈夫抱她,或者做一些亲昵的动作时,她还是会忍不住心跳耳热。此时她的脸已经发烫,她放下捋起的袖子,把难看的淤痕藏了起来,“别看了,怪磕碜的。”
  毅卿听见“磕碜”两字竟呵呵笑出声来,“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说东北话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张淑云腼腆的笑着,眼角眉梢都满溢着幸福,“嫁了你,我也就是东北人了。”
  毅卿抱紧了妻子的腰,把头靠在她胸前,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委屈你了,做我的妻子没享过一天清福,没出去玩过一天,还要掐痛自己的胳膊来帮我作戏。我保证,等撑过了这个难关,一定好好补偿你,把你想去地方玩个遍!”
  张淑云轻轻摇头,“我只想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哪里都是好的。”
  毅卿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楚的疼惜,张淑云并不柔弱,甚至,在骨子里,她比一般的女人都更刚强。但是在他面前,她的卑微和全心的依赖却经常会让他生出几分抽痛。他耳边轻轻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只有离的远些,隔着浩瀚的星河,方能显出属于自己的那一颗有多么璀璨……他想起当初在清风小班的星空下,自己听到这一番话,感觉是那样的力不从心,就像眼睁睁的看着美好的东西从指缝溜走般无力回天。而怀里的这个女人不同,她永远都不用他费心去思量,去抓紧,她总是静静的等在原地,为他留着一个温暖的怀抱。毅卿闭上眼睛,沉浸在妻子暖香的体温中,在他注定要纵横南北叱咤风云的宿命里,总有一个人在为他默默的守侯,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欣慰的事啊!
  
  毅卿身上的伤好的很慢,虽然不用再打杜冷丁,却仍需要注射巴文耐鲁来镇痛。张淑云本来并没觉得不对劲,只是心疼丈夫的伤反复难愈。直到有一天在擦洗伤口的时候,她不小心手重了些,却意外的发现丈夫竟然没有感觉痛。她悄悄的又摁了一下,丈夫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很纳闷,就把自己的疑惑告诉了毅卿。毅卿听罢,沉思了半晌,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他当即就让张淑云拿上一瓶巴文耐鲁去找杨骥生,请他化验一下成分。
  
  杨骥生从实验室里出来,一张脸比白大褂还要白的糁人,他两只手指捏着那个标签为巴文耐鲁的小玻璃瓶,仿佛难以启齿的嚅嗫了半天,才迎着张淑云急切的目光说道,“这个确实是巴文耐鲁,是英国最新的改良制剂。”看到张淑云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实在不愿意说出下半句,他知道,真实的结果,会给眼前的这个女人带来怎样残酷的打击。他尽量缓和了口气,“可是……”
  张淑云刚刚落地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此刻真是恨死了“可是”这个词,她几乎快要哭出声来,因为她从杨骥生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隐忍的绝望,“可……可是什么?你快说啊!”
  “有人在药剂里加入了海洛因,而且,剂量不小。”杨骥生眼看着张淑云的眼睛因为惊愕和恐惧睁得滚圆,万般不忍的转开了目光,“海洛因是高纯度的毒品,只需要一点就可以使人上瘾,这瓶药里的剂量已经足够让一个成年人染上毒瘾。少帅他……”
  张淑云的眼神发直,她突然扑跪在杨骥生面前,嘴唇抖得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毅卿他……他打了好多……他一直在打……怎么办?你想想办法!救救他,救救他啊!”
  “夫人万万使不得!”少帅夫人给自己下跪,着实让杨骥生有些慌乱,他连拉带扯的搀起张淑云,把她摁坐在沙发上,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见这个六神无主的女人稍稍镇定下来,才恳切的说了自己的想法,“只要是毒品,都是可以戒除的。只要少帅有足够的毅力,海洛因也一样可以彻底根除。而眼前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巴文耐鲁里的海洛因从何而来,依据单瓶剂量来看,似乎有人要置少帅于万劫不复之地!”
  
  张淑云从来没有觉得从帅府门口到书房的这段路竟是这样短,她拖着一步步绵软的像是踩了棉花的脚步,依然很快走到了熟悉的书房门前,在双腿并不敏捷的挪动过程中,她的大脑却更加呆滞的几乎停止了运转。
  门是关着的,她知道,这个钟点,丈夫应该在看公文,他每天都有看不完的公文,堆在案头上足有一尺多高。她曾经无数次透过纸堆之间的缝隙,静静的端详丈夫无比专注的神情。她喜欢看丈夫全神贯注的样子,嘴唇微撅起一个小尖尖,思考的时候,还会无意识的去咬派克金笔的笔帽。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强烈的感觉到,她威风八面的丈夫,其实只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大男孩,他凝神的面容,甚至还带着一丝未被尘世亵渎的纯真。
  张淑云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曾多少次在送完茶点后流连在桌前不愿离去,她喜欢看他脸上不停变换的表情,欣慰、烦躁、舒心、甚至恼怒……仿佛人生百味都藏在了这厚厚的公文堆中。但是看的久了,她就会心酸,再生动的表情也掩盖不了丈夫的苍白憔悴,一肩挑着眩目的荣耀和光环,一肩却过早的担负起山一般沉重的责任,只有她知道,半夜醒来时,那个如同婴儿般安然睡着的丈夫,脸上却总是挂着两行清泪!这两行凝结了无数艰难和辛酸的泪水,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将一个真实而脆弱的丈夫,还原在她母亲一般博大而温柔的怀抱里。
  她可以分享他的欢乐,可以安慰他的痛苦,甚至可以为他付出生命。可是,她真的无法亲口将这样一个残忍的消息告诉他,她不敢确定,已经万分绝望的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去帮他分担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击!
  张淑云孤独的溜着墙根滑坐在石阶上,默默的,不停的哭泣着,任由晶莹的泪水沿着她消瘦的下颌滴淌下来,很快打湿了上衣的前襟。
  当秦大成看到呆坐在书房门口的夫人时,他简直不敢想象,她究竟呆呆坐在这里哭了多久,他更不能想象,她究竟流了多少眼泪。那洇湿了一大片的上衣让秦大成这个基本不懂女人的光棍在一瞬间明白了“女人是水做的”这个真理。
  “夫人?”秦大成小心翼翼的走到张淑云面前,直到他军装的下摆全部遮住了张淑云的视线,她才眼泪汪汪的抬起头,双眸像是刚从浓雾的梦中苏醒过来,她出人意料的伸手拦住捧着两摞文件的秦大成,口气坚决的说道,“你先不要进去,我有话和毅卿说,说完了叫你。”
  “是。”秦大成挺身立正,很自觉的站到几步开外,心里头却纳闷的紧:这么贤惠的夫人,咋也会和司令闹别扭呢?
  
作者有话要说:那位大大帮我写个长评吧!呵呵,思念长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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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毅卿听完妻子几乎是强作镇定才勉强成句的话,脸上却只露出了一丝疲惫而失落的神色,就像每天批阅文件时遇到了不满意一样,平静的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他将哭的伤心的妻子紧紧搂进自己的怀抱,一手还轻拍着她的后背,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到她瘦弱的身体里。张淑云伏在丈夫胸前哭了好一会儿,才猛然醒悟过来,此刻最需要人安慰的,难道不应该是眼前的丈夫吗!
  张淑云来不及抬头,只听见丈夫自言自语的声音,“霍光你不当,偏偏要学司马昭,这就怨不得我了……”她脑子顿时一懵,挣出身来惊问,“你要杀郭庭宇?”
  毅卿很警觉的瞄了一眼窗外,张淑云马上放轻了声音,“外面没有别人,秦大成在院子里守着呢。”
  毅卿会意的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精芒。自从大帅走后,张淑云经常能从丈夫眼中捕捉到如鹰隼一般锐利的光芒,这种在她印象中,只有常复林才拥有的,能像刀锋一样在人心头划溅出火花的光芒。她简直怀疑,常复林逝世时眸子里划过的那颗陨星,是不是正好镶嵌到了丈夫的眼底。怪不得龙云秦大成他们曾私下里嘟哝,说丈夫最近发脾气的样子是越来越像大帅在世的时候。张淑云抹掉眼泪,不解的看着平静的丈夫,“毅卿,你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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