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熙丰遗事》第59/134页


冯京话音刚落,王珪奏道:“冯大人之言甚是,臣以为百官宜拜表庆贺。”
两位参知政事发了话,下面百官纷纷附和,殿中顿时一片嗡嗡之声。沈括不急不忙向着赵顼躬身奏道:“臣还有话说。明日汴梁虽不能看到日蚀,辽国和西夏的京城却能看到。”
殿中的议论声高了起来。有的是公然说笑:“这是天象给辽国和西夏示警了。”
马上有人笑道:“辽国和西夏奸臣当道吗?好得很啊。”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补充:“辽国和西夏是否有奸臣当道,还得问问亢瑛。”接着有人忍俊不禁,“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沈括有着丰富的天文知识,自然不相信天象示警这类鬼话。他没有直接驳斥亢瑛,却又把亢瑛玩弄于股掌之中。王安石既敢倡言天变不足畏,更不会把所谓天象示警放在心上,但他也心知作为司天监灵台郎,因星失度而参宰相,列朝列代皆是如此,甚至把水、旱灾害也归结于宰相之过。活该亢瑛倒霉,今天遇上了沈括。因见沈括不动声色的把一个亢瑛拿捏揉搓,如戏小儿,既好笑又佩服。
这时赵顼说话了。赵顼轻“咳”一声,殿中的嗡嗡之声立即消失。赵顼说道:“天无私复,地无私载,日、月、星辰无私照。天、地、日、月、星辰为天下万国所共有,众卿不必多议。”说到这里,赵顼话头一转,面向沈括说道,“沈括。”
沈括忙应道:“臣在。”
赵顼说道:“说起天象,朕有所不解。日、月之运行,既然在朔、望之际与地几成一线,为什么不是每个朔、望都有月蚀和日蚀?”
赵顼是因不明白而设问,这一问却正搔着了沈括的痒处:给他以显示学问的机会。沈括说道:“日、月运行各有其轨道,日之所行称之为黄道,月之所行称之为白道,黄道和白道,如两环相叠而又有小差。凡日、月在一度相遇,则日为之蚀,日、月在一度相对,则月为之亏。黄道和白道的交点沿黄道向西移动,每月退一度余,凡二百四十九交即十八年七个月为一周期,如此计算,当无小差。”
殿中又有人小声议论:
“原来十八年七个月之后的日蚀今天便知。”
“不知十八年之后谁是宰相。”
“当宰相一定不能超过十八年,两头不遇日蚀,就不是奸臣了。”
“既然天象可以预知,天变与朝政何干?”
“……”
这时赵顼又问沈括:“依卿之意,日、月之形如弹丸(球形),抑或如团扇(扁形)?”赵顼问这个问题是出于好奇,他这一提问,引起了众大臣的好奇,殿中议论立时止歇,目光一齐投向沈括。
沈括说道:“从月之盈亏可知日、月形如弹丸。月本无光,日耀之乃光。侧视如钩,对视则正圆,故知月如弹丸。”
赵顼站了起来,目光扫视殿内众臣,问道:“众卿以为沈括之言如何?”
大臣们参差不齐的应道:“沈大人高见,臣等敢不佩服!”
赵顼笑道:“不佩服也不行!”接着说道,“亢瑛妄参大臣,事涉邈茫,不经之甚,着中书议处。退朝!”
赵顼刚离开文德殿,内侍省押班李若愚连忙走上一步,在赵顼身旁弯腰控背亦步亦趋,说道:“太皇太后差内侍来说,请陛下退朝后去庆寿宫。”赵顼说道:“既然太皇太后有召,传旨执政,朕不去紫宸殿了。”李若愚弯了弯腰,说了声尊旨,车转身一溜小跑,向王安石、文彦博宣旨。李若愚在赵顼身边侍驾时间不长,张茂则和程昉去了黄河工地,赵顼见李若愚办差甚是小心谨慎,这才叫来侍驾。
文德殿在宫城南部,隔大庆殿便是宣德门了,庆寿宫在后宫之东北,从文德殿到庆寿宫,要穿过整个内宫。但此时的后宫,处处软红娇绿,穿行其间,赏心悦目,赵顼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其远。
赵顼到庆寿宫时,太皇太后正与昌王赵颢说话。昌王赵颢是赵顼的二弟,此时仍住在宫中。章辟光上章称赵顼两弟年齿已长,不宜居住宫中,曾引起高太后的震怒。赵颢虽也屡上章乞居宫外,赵顼伺知高太后之意,一直未准。赵颢闲来无事,便在庆寿宫或宝慈宫陪太皇太后和高太后说话解闷。
赵顼在文德殿里听沈括讲得有趣,驳得亢瑛无言以对,心里极为高兴,到了庆寿宫,向太皇太后边行礼边笑道:“太皇太后气色很好。太皇太后身体好,是孙儿的福气。春明景和,太皇太后很该在园子各处走动走动,与宫女们一起簪花斗草,其乐也融融。”
赵颢向赵顼行礼,说道:“陛下安乐。”赵顼点点头,说了声“二弟免礼”,也还了一礼。这时太皇太后笑道:“你当我还是小女孩子吗?别让人笑掉了大牙。才刚从观稼楼和亲蚕宫回来,颢儿也一起去的,因见几样野菜青嫩水灵,挖了一些,命御膳房烧了送过来。说了,要烧出个新鲜花样,你来了正好一起品尝。”
赵顼笑道:“难为太皇太后没忘了孙儿。”
太皇太后笑道:“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皇帝。都坐下吧,我正有事问你。”待赵顼和赵颢坐下后太皇太后问道:“离宗祀之日没几天了吧?”
赵顼说道:“尚有三日。”
太皇太后说道:“昔日我闻民间疾苦必告仁宗,常因而赦之,宗祀之日,也当如此。”
赵顼说道:“太皇太后之言甚是,今政事清明,大臣用命,恐无可告。”
太皇太后说道:“我闻民间甚苦青苗、助役钱,宜因赦罢!”
太皇太后此言大出于赵顼意外,并且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太皇太后竟然也反对新法。太皇太后与大臣不同,大臣的异议可以不问,奏章可以留中,并且自有王安石、曾布、邓绾他们出面驳正。太皇太后的话不能等闲视之,这异议来之于后宫,是祖母嘱咐孙儿,赵顼必须面对,无可回避,不是遵行便是违拗。但赵顼不能不违拗。且不论行青苗和助役法的初衷,以青苗法而言,引起异意的是放青苗钱时的抑配,但光是禁抑配便下过好几次诏,现在又把自行青苗法以来贫户所倚搁(拖欠)的钱、谷全部豁免。免役法呢?刚刚下诏重申五等户以下贫户免交助役钱,民如何苦青苗、助役钱?这些事能对太皇太后说清楚吗?既然说不清楚,何必要说?即便说得清楚又何必细说?难道朝政听命于太皇太后?赵顼说道:“行青苗、助役是为利民,非苦也。”
赵顼的话很简单,却是和太皇太后针锋相对。太皇太后没有理会赵顼的话,管自说道:“王安石诚有才学,然怨之者甚众,皇帝欲爱惜保全,不如暂出之于外,过个一年半载再召用,这也是皇帝用大臣之良法。”
这又是一条不能接受的意见。满朝文武因循苟且,只顾一己之私,只有王安石,不求名位,不贪财利,一心惟尽臣之辅君之道。太皇太后要出王安石,如何能依?赵顼又顶了一句:“群臣中惟安石能横身为国家当事,朝庭不能须臾无安石,固未可出也。”
赵顼没有听太皇太后的话,反而与太皇太后一递一句的争辩,赵颢听了觉得有必要劝劝赵顼,不要惹得太皇太后不高兴。他说道:“太皇太后之言,是至言也,陛下不可不思。”
与太皇太后相辩朝政,赵顼本来就不高兴,弟弟赵颢在一旁说三道四,他心里如何能受得了?赵顼窝着的一肚子火便向赵颢发作起来:“是我败坏天下,你来当皇帝吧!”
这是赵顼气头上说出的话,是何等的重!赵颢吓得连忙跪下说道:“臣弟不敢,臣弟之言何至陛下如此?”
赵颢对这个皇帝兄长一直是尊敬的,从没有生出过一丝一毫取而代之的想法,即便刚才所说,也没有指责的意思,不过是叫皇帝要听太皇太后的话。皇帝一发火,他心里感到十分的委屈,说着话便哭了起来。太皇太后心里明白,赵顼不便说自己,便把赵颢当作了出气筒。青苗、助役的事,是听她的弟弟曹佾进宫时说的。曹府是一等大户,所出助役钱不会少,曹佾自然不会说青苗、助役的好话。她今天之说于赵顼,自然是要赵顼听她的话,把青苗、助役诸法废掉。原以为这个孝顺孙儿必定会听她的话的,始料不及,祖孙两人竟说僵了,她不便再出言责备赵顼,也不便安慰赵颢,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此时赵顼说道:“太宗北狩中流矢,第二年创发而死,此仇何时能报?西夏乃叛臣立国,此恨何时能平?每年要向辽国和西夏‘岁赐’,此耻何时能雪?”赵顼说这番话时,原本语调铿锵,说到后来触到伤心之处,不觉语音咽哑,涕泪俱下。
报仇、除叛、雪耻,还有夺回燕云十六州,这是赵顼做皇帝后的四大心事,真宗、仁宗、英宗三代皇帝未能做到,——岂止未能做到,其实是败在他们手里!——赵顼却担在了自己的肩上。
太皇太后平时是以祖母的眼睛看赵顼的,只看到他的恭顺,他在膝下承欢时的欢声笑语,赵顼这一番话,太皇太后这才知道原来孙儿竟是极有志气的皇帝。祖宗们丧权辱国,报仇雪耻的责任竟由他担起来了!若论报太宗一箭之仇,责任首推真宗,因为真宗是太宗的儿子,子报父仇,天经地义。但澶渊之盟是真宗与辽国订的,他还下旨部队不得袭击归途中的辽军,可见为父报仇一事,真宗连想都没有想过。接下来是仁宗。元昊叛宋立国,向辽国增加“岁赐”都是仁宗朝的事,这叫增仇加耻,更别说是为太宗报仇了。英宗朝不到四年,不说英宗皇帝,她太皇太后(当时是曹太后)曾垂帘听政。听着大臣们口唱“千岁千千岁”,只觉得浑身舒坦,手捧御玺往诏书上盖时,心情也很愉悦,以至英宗病愈了也迟迟不肯归政。现在扪心自问,什么仇什么耻的,半点都没有想过。对眼前这个孙皇帝,她倒真要刮目相看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皇帝当得也不容易。”
太皇太后说这句话,是向后退了一步,她平时极疼爱赵顼,赵顼对她也极孝顺,她实在不愿意把两人的关系搞僵。平和自然的颜色又回到了太皇太后和赵顼的脸上,尽管还有几分掩饰,几分做作,必竟气氛缓和了,但是她们谁都没有胃口了。赵顼起身向太皇太后躬身说道:“孙儿告退。”李若愚乖觉,知道太皇太后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赵顼的话音刚落,便一嗓子喊了出去:“皇上起驾!”
*注:此据续资治通鉴第九百二十四页载,熙宁四年十一月,诏免天下见欠钱粮,
总计米一百六十六万八千余石,钱十一万七千余缗。百姓闻诏,莫不称庆。





正文 七十二、耶律洪基黑岭行猎,萧太后一箭斃虎
狗狗书籍 更新时间:2010-10-10 8:14:58 本章字数:6449

如果说大宋皇帝赵顼是一介文弱书生,辽主耶律洪基便是一条威武粗豪的汉子。赵顼除祭祀之外,足不出宫城,偶尔一幸大臣之家,或游一游御花园,也只在汴梁城内打圈子。耶律洪基不喜长驻在宫城之内,熙宁五年(辽咸雍八年)春节刚过,耶律洪基便去了鱼儿泺,一住就是半个多月。接着去了塔里舍、特古里,最后在黑岭止住了脚步。他仿佛是与冬天一起北撤,又像是带着春天北归。黑岭已是辽境内的极北之地,当汴梁已是花团锦簇,赵顼正沐浴在一片春光之中时,黑岭尚有残雪未化,耶律洪基策马而立,料峭寒风侵肤刺骨。
黑岭并不高峻,林木极茂,向东北逶迤三百里,多的是熊、虎、鹿、兔这类野物,女真部落也常在此间打猎。向西北百里之外便是广袤无垠的大草原,那里有回鹘、准布几个属国,作为辽国的屏藩。这是耶律洪基即位之后第二次到黑岭行猎,皇太子耶律浚年纪才十二岁,骑一匹小红马,站在耶律洪基身旁,从骑数十,有大臣也有军士,环侍在耶律洪基身后。狩猎本是人类原始的征服,人类与野兽为伍,以博杀野兽求得生存。而现在的耶律洪基,是要从虐杀中得到快感,狩猎便成了行乐。耶律洪基喝一声:“走!”一提缰绳,双腿一夹,那马一声长嘶,向前冲出,耶律浚紧随其后,从骑作扇形展开。此处恰是一个缓坡,荒草没膝,间有灌木藤萝,正是狐兔出没之所。陪猎的军士都是千中选一的神箭手,而且勇力过人。但他们的任务除保护耶律洪基和耶律浚的安全外,便是把猎物往中间赶,供耶律洪基和耶律浚射猎。
日色腾辉,白云叆叇,立马放眼,天旷地远,正是行猎的好天气。行进不过半里,草丛中一只兔子受惊跑出,耶律浚搭箭引弓,“嗖”的一声,正中兔子。接着又发两箭,射中一只兔子,一只狐狸。陪猎的军士齐声称赞道:“皇太子好箭法!”此时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伊逊和南府宰相萧惟信陪猎,策马紧随耶律洪基左右,耶律洪基相顾说道:“朕祖宗以来,骑射绝人,威震天下,浚儿虽幼,不坠其风。”
耶律伊逊说道:“皇太子小小年纪,有如此身手,的非凡器。”
萧惟信也说道:“陛下神勇,皇太子豪俊,所谓虎父无犬子也!”耶律洪基哈哈大笑。
且不说耶律洪基把骑射行猎作为赏心乐事,自从宋仁宗至和元年(辽重熙二十四年)在父亲耶律宗真的柩前即位,至今已做了十八年皇帝。但他的十八年皇帝生涯并非一帆风顺,宋仁宗嘉佑八年(辽清宁九年),也就是他即位后的第九年,皇太叔耶律重元兴兵篡位,耶律洪基曾经命悬一线。
这场大变可谓惊心动魄,设若耶律重元不急于称帝,听殿前都点检耶律萨喇之言连夜袭击行宫,耶律洪基凭区区数十人,自然难敌耶律重元的叛兵。时机稍纵即逝,耶律洪基的援兵及时赶到,耶律重元往北逃入大漠后自杀了,耶律重元是被儿子从背后推着走到这一步的,临死前再说“尼噜古误我”,毕竟太迟了。
熙宁二年(辽咸雍五年),辽国北部属国准布叛,接着回鹘等属国皆叛,耶律洪基下诏由耶律仁先任西北路招讨使领兵平叛。熙宁五年(辽咸雍八年)正月,辽北部又叛,耶律巢率兵征讨。比之耶律重元之变,北部属国乃癣疥之患,此时,北方诸国上表臣服,女贞部落也贡马千匹,愿为辽国的属国。辽国内部河清海晏,外部四海宾服。作为兄弟之邦的大宋,严守盟约,岁赐年年不断。耶律洪基志得意满,日以射猎为乐了。
耶律洪基豪兴湍飞,率众拍马而前,不觉到了一个地方。此处坡缓草长,野物既多,又便于纵马,而且视野宽阔,目力可及千步之外。耶律洪基心中高兴,传旨摆开猎场,只听众军士齐声吆喝,驱赶出了一个鹿群,有大有小,竟有十只之多。耶律洪基要看看儿子的本事,忙说道:“浚儿快射!”鹿本灵敏,觉出危险,四下乱窜,耶律浚驱马向前,纵横驰骋,左一箭,右一箭,前一箭,后一箭,无不应弦而倒。一连射获了九只,第十只鹿已奔出二百步之外,耶律浚必竟人小弓软,一箭没有射中,耶律洪基补了一箭。耶律洪基见儿子十中其九,高兴得哈哈大笑,环顾左右说道:“回行宫为皇太子摆酒庆贺!”众人高声说道:“庆贺皇太子神箭!”
缓坡走完,林木渐密。此地离行宫已有百里,猎物也装了满满一车。但耶律洪基兴致正浓,见耶律浚走入林中,忙策马跟了进去。耶律伊逊对耶律洪基说道:“此处便是打虎林了,恐有猛虎,请陛下留意。”
萧惟信说道:“请陛下叫皇太子慢行,扈从们向中间靠拢。”
耶律洪基忙对耶律浚高声说道:“浚儿慢走,留意猛虎!”
耶律浚人小心大,射了几只鹿,被众人一赞一捧,心里痒痒的正想猎一只大些的猎物,听说这里有猛虎,心里不惧反喜,嘴里回说“知道了,”反一提马缰,向林子深处走去。走不多远,突然一只鹿从林子里奔出,直撞到耶律浚马前才折向一边逃走,接着就听一声虎啸,从树后钻出一只老虎,离耶律浚已不过二、三十步。
这老虎本是追鹿而来,谁知竟被鹿引到了耶律浚的身前。耶律浚见老虎神威凛凛向自己扑来,忙从箭袋里取箭,不想箭已射完。耶律浚连忙跳下马背,伸手在马屁股上一拍,把马赶过一旁,然后拔出腰刀,准备斗虎。耶律洪基和众扈从军士见耶律浚危险,齐声吆喝纵马赶去,耶律洪基引弓待发,却又有树遮蔽,挡了箭路,眼见那虎离耶律浚越来越近,距离已不足十步,嘴里喊了声“不好”,忽见侧前方驰过一骑,极神骏的一匹白马,一阵风般向耶律浚驰去,马上人头上红锦裹发,身披红锦大氅,后面十余步远紧随两骑,一式的青布裹发。只听“嗖”的一声,一箭飞来,正中那虎咽喉。紧接着又是“嗖嗖”两声,几乎是同时,耶律浚已被提上了马背,这时才听一声虎啸,——已经是哀鸣了。第一箭是红锦裹发者所射,箭力强劲,射穿了虎脖。后两箭是青布裹发者所射,正中两只虎眼。众人历经惊心动魄的一刻,愣了一愣,回过神来,齐声高喊:“太后千岁!”
头上红锦裹发,身披红锦大氅,胯下一匹白马,一箭毙虎的正是当朝萧太后,身后两骑是萧太后的扈从宫女。萧太后随耶律洪基临幸黑岭,后宫有事,本没去行猎,耶律洪基和耶律浚走后,因想此去必至打虎林,那里常有熊、虎出没,浚儿年幼,个性却甚强悍,别一时躁进,耶律洪基和扈从大臣照顾不到,出甚意外。萧太后心里总惦着孙儿,便又带了两个箭术极高明的宫女赶上前去。刚进打虎林,见林中一鹿直向耶律浚撞去,知道鹿本极为灵警,避人犹恐不及,必有猛兽在后追赶,急忙催马疾驰,恰好林中一条小路,疏林不碍驰马,竟能赶在耶律洪基的前头,乘那虎昂首将扑未扑之际,一箭贯喉,顺手把耶律浚提上马背。萧太后勇武贤明,甚喜射猎,咸雍元年曾猎获熊,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如今年近五旬,英风如昔。
当晚,行宫里数十支牛油巨烛一齐点亮,照耀得如同白昼。所谓行宫,其实也就是大帐篷。耶律洪基一如其祖,不喜待在皇宫里,而是行幸天下,或晏游,或行猎。寻常到的便有几十处,如何能广建华厦?这行宫虽说是帐篷,却甚高敞,篷布是特制的,上有高手绘就的各种图象,地下铺着地毯,灯光照耀之下,也颇富丽。帐篷内,在居中靠后位置面南设了三个座位,中坐萧太后,左坐辽主耶律洪基,右坐皇太子耶律浚。南、北两院大臣分两列就坐,北院在东,南院在西。各人面前放了一张矮几,上放酒具和一大盘鹿肉,大臣们喝一口酒,便用小刀割一块鹿肉放在嘴里咀嚼。这是耶律洪基设宴庆贺萧太后射虎,也庆贺皇太子射鹿十发九中。萧太后和耶律洪基看着大臣们欢呼畅饮,听着大臣们谄词如潮,心里很是受用,不过耶律浚觉得有点遗憾,没能和虎斗上一斗,用手中腰刀杀虎,被萧太后提上马背,反显得有点狼狈。耶律浚小孩情性,被众大臣一赞,心里先高兴起来,也和大臣们一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了。
酒酣,耶律洪基用手巾擦了擦嘴说道:“朕幸黑岭射猎,甚是尽兴,太后射虎,一喜也,皇太子初次随朕射猎,身手不凡,二喜也,众大臣扈从有功,各有赏赐。”说毕,十几个宫女手捧铜盘鱼贯走出,盘中放着美玉珍珠玛瑙翡翠这类珍宝,分别送到众大臣座前。大臣们以耶律伊逊和萧惟信为首,齐声高呼:“谢陛下赏,陛下万岁,皇太后千岁,皇太子千岁!”

当前:第59/13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