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熙丰遗事》第66/134页


邓绾还了一礼说道:“叔弼兄不必拘礼,令尊羽化仙去,还望叔弼兄节哀。”
王安石对曾布和邓绾说道:“近畿州县排定保甲一事,子宣和文约再议一议,我意如官吏不职,由司农寺和本路监司按劾。子宣起草奏稿,由我押字后再敬呈御览。”转而对欧阳??说道:“叔弼请随我来。”
欧阳??随王安走出客厅,再沿东边游廊走了百十步,便是一道垂花门。刚到门口,身后王?急步赶来,对王安石说道:“爹,王韶的信使来了,恐有急事,你先过去问问?”
王安石“噢”了一声,欧阳??对王?躬身说道:“元择兄安好。”王?这才转身面对欧阳??还了一礼,嘴里应道:“叔弼兄少见。”
欧阳??见王?对自己冷冷的,便知道是因了父亲欧阳修不赞成新法,惹得王?等人心中不快。此时本该对王安石说一句客气话:“大人请便,容??改日拜谒。”但这句话欧阳??实在不好说。王安石何日没有客人?何日没有要事?自己的事就不急吗?就能耽误吗?
王安石略一迟疑,对王?说道:“你叫信使先去客厅,我马上就去。”
王?说道:“爹爹不要多耽搁。”说完话,也不和欧阳??招呼便管自走了。王安石吩咐跟随侍候的下人:“叫练亨甫过来。”不一会,练亨甫快步来到,王安石说道:“你先带叔弼去外书房等候,我去客厅见个人再过来。”
王安石原本想把欧阳??延进内书房叙话,适逢王韶派来信使,不知有何要紧事,这是耽搁不得的,只得叫练亨甫把欧阳??带至外书房等到候。这外书房其实是练亨甫办事的地方,欧阳??进去时,里面已有五、六个官员喝着茶聊着闲话,等着王安石接见。练亨甫世故老到,对欧阳??也颇客气,又是让坐又是奉茶的,说过几句客气话,便陪众人闲聊。欧阳??心中有事,这些人又不认识,勉强团团拱了拱手,作了个罗圈揖,招呼了一声,连通名报姓都不愿意,如何有心思跟着他们天南地北的海扯?欧阳??手捧茶杯,在一边干坐着,越等越心焦。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王?走进来说道:“适才通远军王韶派信使报说,已领兵进至武胜,恰好中使前来传旨,诏我爹进宫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众位大人请回吧。”
王?一进门,书房里等候接见的众人都站了起来,听王?说完话,一个个围在王?身边,嘴里叫着元择兄长,元择兄短,有拉手的,也有勾肩搭背的,还有尊王?为师,自称晚生的。欧阳??见王?进屋后正眼也未看自己一眼,又不屑随众人装亲热套近乎,站在一旁颇觉尴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移步要走,刚到门口,王?说道:“叔弼兄,我爹说了,你的事已经知道,如有遗表,可从通进银台司送进宫中进呈御览。走好。不送。”王安石原本还说叫欧阳??过两天再来,有话问他。这两句话,王?没有对欧阳??说。欧阳??向王?拱拱手,回了声:“是,有劳元择兄。”说完走出书房。王?只是嘴里不冷不热的说了“走好,不送。”倒是练亨甫送出了书房,并一直送到了大门口,仿佛是在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中给欧阳??一点小小的安慰。但练亨甫的身份能和王?比吗?自己毕竟也是一州之长,论起资历来,可要比王?老得多!
欧阳??离开王安石府第,叫了伴当,先去通进银台司投了遗表,又到吴充府上报丧。吴充和欧阳修是儿女亲家,吴充的大女儿嫁给了欧阳修的大儿子欧阳发,欧阳修过世,自然要报知吴充。谁知吴充不在家,说是在枢密院还没有回来。欧阳??叫下人禀报了夫人,夫人出来略问了几句,欧阳??一一回答。欧阳??在吴府也没有多耽搁,之后便离开吴府去保康门租了两间房子住下。
奔走了一天,加上心理负担很重,竟然累得要死,再把住所准备妥当,已是傍晚时分。这时天下起了雨,雨点并不急骤,却是不紧不慢沥沥淅淅的,在灰暗的苍穹里,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雨滴要缓缓飘洒下来。这种雨最是会引起旅人的思乡情绪,也最会使失意之人愁肠百结。欧阳??的伴当是老家的得力下人,对欧阳??侍候的十分巴结周到,晚饭早备好了酒。欧阳??独自喝着酒,听着穸外的雨声,想到今天虽然进了王府,也顺利的见到了王安石,但总共也没有说到十句话,两件要紧事无由提起,更别说王安石肯不肯答应,越觉得人情冷暖,世路艰难。王?冷淡一点倒还罢了,当年在襄阳得罪了魏泰,是魏泰的妹夫曾布把自己从襄阳调到潞州的,今天见了曾布还得陪笑脸行礼,心里更加郁闷。欧阳??落落寡欢又百无聊赖,不觉多喝了两杯。晚上袒胸而睡,当不得秋凉如水,竟着了风寒,生起病来。好在行囊颇丰,又有伴当侍候,不至潦倒。
王安石要欧阳??去外书房稍候,自己去客厅见王韶派来的信使,见过之后又撇下欧阳??入宫去了,或者说,若是别的那怕是冯京、吴充来访,王安石一样会叫他们先在客厅稍等,待和欧阳??说过话后再接待,但来的是王韶的信使,并且带来一个重要的信息,他欧阳??就不得不被撇在一边了。欧阳??啊欧阳??,这可怨不得王安石,谁叫你来的不是时候!倒不是王安石对你有什么芥蒂,因为王韶的所为连接着王安石和赵顼的一个希望,一个梦!他带来的消息太重要了。那么,王韶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只是领兵进到了武胜,竟使得王安石如此重视立即进宫?





正文 八十、王韶奇计迭出,轻取了武胜城
狗狗书籍 更新时间:2010-10-18 8:16:32 本章字数:5899

安抚使衙门前旌旗历历,两行军士笔直站立着,像一根根木桩一动也不动。大厅里,王韶端端正正的坐在居中靠椅上,神态肃然。智缘和结吴叱腊闭目合掌分坐两旁,高遵裕、李宪和崔进在下首坐下。李宪回通远军不久,童贯照例站在李宪身后,两只眼睛骨辘辘乱转,在智缘和结吴叱腊的脸上盘旋一会,又投向门外。王韶“咳”了一声,童贯连忙收回目光,投向了王韶脸上。王韶说道:“从郭逵到杜纯,对我市易司寻岔生事,好不烦人!某承丞相相知,皇上拔于泥涂,天恩浩荡,何日能报?今杜纯已走,无人罗唣,我等即日提兵趋抹邦山,进取武胜,诸位以为如何?”
高遵裕说道:“此乃既定方略,大人应付杜纯勘问,不觉迁延日久,此时进兵最好。”
李宪说道:“此事不必理论,早该进兵了。”
崔进说道:“此去武胜崔进愿为前部。”
王韶见众人没有异意,说道:“崔将军领兵五千前行,至抹邦山扎营,本官率部随后就到。竹牛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待本官到后再议破敌之策。
三天过后,崔进领五千兵前行,径取抹邦山,王韶、高遵裕、李宪、智缘、结吴叱腊同行。从通远军到抹邦山大约五百里路程,所过之处都是童山秃岭,白石黄草,荒漠不毛之地,近水之处,方有大片草场和零零星星的农地。纵目四顾,天宇悠悠,旷野茫茫,景物自然豪壮。且喜天气晴好,不冷不热,五百里地走了不到十日便到。
王韶的中军到抹邦山下时,崔进已选了个平阳之地扎了营。崔进带着王韶、高遵裕和李宪信马由缰察看周遭地形,李宪笑道:“此地平坦辽阔,利于布阵,正是厮杀的好地方。”
高遵裕也笑道:“崔将军选的地方果然不错。”
崔进笑道:“多承两位夸奖,山道崎岖逼仄,易守难攻,虽战也不易制敌,除去此地,再没有合适之处了。”
王韶摇头说道:“只怕未必。你可知敌在何处?”
崔进答道:“已差人打探明白,蒙罗角和抹耳水巴两族约有两千余羌兵,在竹牛岭西据险而守。”
王韶又问道:“此地离羌兵驻守之地多远?”
崔进说道:“此地到竹牛岭两里,竹牛岭迤逦三里,此地离羌兵驻守之地五里左右。”
王韶说道:“我军在此地布阵,羌兵不来接战能奈他何?莫非羌兵十天半月不来,我们再回师通远军不成?今天天色尚早,你领兵一千压敌而阵,我自领大军接应,众军士应奋勇杀敌,敢言退者斩!”
崔进答应一声,王韶又说道:“崔进可离敌五十步布阵,让士兵下马休息以怠敌之志。如敌出斗,可退向两边,用箭雨封住敌退路,我自率中军冲杀。”
从宋军的营盘看抹邦山,山岭起伏逶迤,连绵数百里,但山峰并不高大雄峻。山上光秃秃的,别说是树林,连小树都难得看到一棵。崔进率军翻过竹牛岭,岭西是一峡谷,南北走向,谷底荒草乱石间一条大路,向南直通武胜,不过百里。此时道路已被羌兵封死,羌兵凭高据险,依山为营,如不出战,宋军却也难攻。崔进带兵至离羌兵五十步处翻身下马,喝道:“众军士用盾牌挡箭,下马休息。”接着一阵稀里哗啦乱响,宋军或躺或坐,浑不把近在眼前的羌兵放在眼内。猛听得羌兵营中响起号角之声,羌兵纷纷跃出,据高临下,嗷嗷乱叫,扑向宋军。崔进依计边战边走,退向两边。随着急骤的战鼓之声响起,王韶顶盔贯甲,手中令旗一指,宋军大队冲了过来。不到半个时辰,羌兵十死六七,余者向南溃逃,数百座庐帐也被宋军一火焚之。
这场战斗从开始部署到结束,对宋军而言,这一战胜得十分漂亮。当初崔进在平地布阵,那是一厢情愿,羌兵不会舍险来斗。只有压羌兵而阵,再用诱敌之计,羌兵这才上钩。羌兵也颇勇敢善斗,但却是乌合之众,如和宋兵对阵,必败无疑。
晚上,王韶帐中灯火通明。王韶居中而坐,智缘和结吴叱腊分坐两边,高遵裕、李宪、崔进坐在下首。因为打了胜仗,众人都很兴奋,齐赞王韶部署得当,王韶听了也颇得意。崔进说道:“末将预选厮杀之地,在平地布阵,果然愚昧之至。大人妙计,这一仗打得痛快。”
高遵裕和李宪附和道:“不错,这一仗打得果然痛快。”
王韶说道:“也是诸位不避锋镝,勇猛杀敌,方有此完胜。”
高遵裕说道:“一战而破蒙罗角、抹耳水巴两族,洮西为之震动,我料玛尔戬必来支援,不知大人将如何应敌?”
王韶说道:“本官已得到谍报,玛尔戬部将由瞎药领兵来援。诸位之意,瞎药将走何路?”
李宪说道:“若从南路应援,必定两军对阵强攻;若从北路应援,抄我军后路,谓之偷袭。瞎药不知抹邦山已失,将率兵走北路夹击我军。”
高遵裕说道:“李宪之言甚是,我军不可不防。”
王韶说道:“请高大人领一千人驻守竹牛岭南路,多设营帐,多置旌旗,虚张军声。崔将军领兵五千,从竹牛岭后山转出向武胜进发。如所料不错,将在半路与瞎药相遇,这一战务求全歼羌兵。李宪率兵三千随后而行,途中不必理会玛尔戬援兵,可绕道直捣武胜。本官自率中军从中策应。智缘大师和结吴叱腊活佛可去蒙罗角和抹耳水巴族中检视安抚,诸位请早安息,明日五更发兵。”
众人各归本营,崔进留置。王韶环顾四周,笑问崔进:“此处夜如何?”
这是荒山野岭之夜,军士们已经安息,营帐之中阒无声息,草际乱石间有不知名的虫子在断断续续的鸣叫着,远处偶然传来袅鸟的啼声,使人生起独立荒山的孤独感。举目四顾,星月光下,山影朦胧,兀立陡峭之处已被夜色填满,使整个山体变得浑圆而又柔和。夜风习习,山野的风别有一种清新凉爽之感,披襟当之,甚感适意。只是风中约略闻到丝丝血腥之气,告诉人们,白天这里曾是厮杀沥血的战场。
崔进笑答道:“大人虎帐谈兵之余,止挥斥于信步,观月色之姣然,一定智珠在握,武胜已入囊中了。”
王韶笑道:“战场杀气弥漫,然夜色掩蔽了一切,这天上一轮,何尝不同于往时?”
崔进说道:“不错,撇开背后营帐不说,此处夜色一如往常,静谧又安祥。”
仿佛是要体味夜的静谧,王韶一时没有说话。他抬头望月,明月溢光流辉,月中阴影似在闪动,或许吴刚正在伐桂,手中的斧头一下一下的砍向桂树。据说砍第二斧时,第一斧的伤口已经长好,于是吴刚永远砍不倒桂树,但却又要永远的砍下去。
王韶的双眼没有离开月亮,嘴里却问:“此次出兵,原本只打算破蒙罗角和抹耳水巴两族,使之内附。然后在抹邦山以南及西筑渭源堡和乞神平堡。日间一仗胜得干脆,玛尔戬救兵未及赶来会合,适才帐中谈兵,我已决意直取武胜。”
崔进说道:“以日间一战而言,且不说大人妙计制敌,羌兵如不舍险出斗,这一仗耗时一久,玛尔戬援兵赶到,我将腹背受敌。虽也不惧,必竟难以完胜。愚意羌兵有勇无谋,不知用兵之道。况各族之间固然互通声息,危急时发兵救援,必竟族以为战势单力薄。如若蕃部成一整体,合兵一处,与我军周旋,招抚之策便要大费周折了。出奇兵直取武胜,此计甚妙,小将愿与瞎药援军一战!”
王韶笑道:“瞎药是玛尔戬部大将,虽也勇猛,自然不是崔将军的对手!”
是夜四更刚过,崔进把的五千兵用罢早饭,到点集完毕出发时天已大亮。
崔进所率的五千轻骑从竹牛岭北沿山脚转向西,一溜小跑,马蹄敲击着路面,如雨点般急骤。队伍从寅末卯初出发,巳初时分,已跑出五十余里,抹邦山被甩在了后面,成了地平线上的一弯曲线,余脉绵延,成了起伏不大的丘陵。又走了十余里,崔进见时辰已是午初光景,虽已入秋,部队顶着大太阳走路甚是渴热,又想如若玛尔戬部发兵救援竹牛岭,也该离此不远了,眼前一带缓坡正好厮杀,便传令部队下马休息,吃饱干粮喝足水。不一会,侦骑回报,玛尔戬部瞎药领兵三千,离此地已不到十里。崔进立即差人知会李宪,又令部队检视马匹兵器,散开成冲锋队形,待玛尔戬部距离五百步时再上马冲击。
在进兵抹邦山之初,崔进虽在平地陈兵出错,好在被王韶纠正,改为压敌阵陈兵,一举取得完胜,其实崔进粗中有细,这次身为前部,将与瞎药交战,事事小心。两军相遇,崔进既占地利,又是以逸待劳,胜负已不待言。不一会,眼见前面尘土飞扬,一队骑兵渐行渐近,崔进令旗一展,五千轻骑冲出。
此时崔进距离羌兵队列尚有三百余步,见带头的将军手执令旗正指挥队伍展开,伸手从弓袋中取出弓来,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箭,弯弓搭箭一箭射去。此人正是玛尔戬部勇将瞎药。他奉玛尔戬之命率兵救援竹牛岭羌兵,行军途中突然遇到宋兵,连忙挥动令旗,指挥队伍边行进边展开,与宋军接战。瞎药手中令旗才挥得两挥,只见对面阵中一箭飞来,箭势劲急,忙不迭把令旗插向箭壶,举起铁连枷往箭杆上砸去。崔进这一箭箭力何等强劲,瞎药的铁连枷奋力一砸,也只是把箭砸偏。那箭从瞎药身旁飞过,正中瞎药身后军士,箭力未衰,把那军士摔下马来。崔进这一箭把瞎药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愣神间,崔进已挺枪冲到。瞎药知是劲敌,连忙迎了上去,手中铁连枷向崔进头顶奋力砸下。崔进用枪向上一挑,把瞎药铁连枷挑开,紧接着一压枪杆,直向瞎药当胸刺来。瞎药躲避不及,百忙中身体向后一仰,平躺在马背上,勉强让过这一枪,因动作快疾,瞎药的头盔竟摔落地下。两马一错镫,瞎药一挺腰坐起,头发已经披下,回望崔进,只见跟在自己后面的两名部将已被挑落马下。瞎药已知不能敌,催马向后跑去。
瞎药部队不及展开便已接战,如何当得宋军五千铁骑潮水般涌来?正战之间,李宪的三千军从北面插过。李宪大叫道:“崔将军,咱李宪助你们一阵乱箭。”李宪的三千军,一人一箭便是三千箭,中箭羌兵纷纷落马。
此时战场已成胶着状态,三千羌兵被宋军裹在中间,战马也不能如最初冲决般的驰骋,挥动的战刀,被阳光映出了道道亮闪,刀剑相击声和呼喝声、怒骂声、呻吟声、垂死时的嚎叫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悸,又令人血脉贲胀。战争,两方的对决将以一方杀尽另一方而告终。王韶部下的宋军,多数是从边民中挑选出来又经过训练的义勇,他们的战斗力比守卫京城的禁军和保护地方的厢军强得多,也比临时点集的羌兵强得多。战功是以获取的首级数计算的,或提升职务,从小兵一级一级往上升,或奖以钱帛,要钱帛的甚至可以用首级向要升官的军士换钱帛。此时宋军有的把羌兵的首级挂在马鞍上,有的便挂在腰间,少的一、两个,多的五、六个。有的首级尚在滴血,染红了军士的战袍。宋军也有不少阵亡,有的腰间挂着几个羌兵首级而又被羌兵杀死。
瞎药眼见今天这场战斗有败无胜,再不退走就要全军复没,连忙传令退兵,自己被几名部将簇拥着当先逃走。这一仗,三千羌兵逃走的不到五百。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一个时辰,羌兵死二千五百多名,宋兵也死了五百余人。在方圆仅数公里的战场上躺满了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羌兵的首级都已被割下,尤显得惨不忍睹。这些阵亡的士兵,他们何曾想过因为什么被驱赶到了战场上?他们将用生命换取什么?有几个士兵想通过一场场的厮杀求得升迁?有几个又真正得到了升迁?正如唐朝曹松的诗句所说:凭君莫话封候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斗结束,打扫战场。这时王韶率中军到达。王韶对崔进吩咐了几句,崔进答应一声:“遵命”便打马离去了。
傍晚时分,崔进率部到达武胜城外,在离城十里处扎营。军士们经一场战斗,已经十分疲乏,队伍旌旗不正,行列不齐,扎营时挤挤攘攘吵吵闹闹,把羌兵的首级胡乱掷在营外。军士们一个个脱去了汗湿的军衣,赤着膊吃了晚饭,又着实喧哗了一阵,这才安息。
当晚三更当过,瞎药从洮河西玛尔戬部又带来一千人马,与竹牛岭余部和白天溃逃的士兵会合,一共两千多人,攻入崔进营中,宋军大队人马立即压了上去。
武胜城在洮河东岸,离洮河不到两里。玛尔戬部的老巢虽在河西,武胜已属于玛尔戬的地盘。武胜城并不大,因多年没有战事,城郭残破,守军也不多。王韶原本要李宪奇兵取武胜,崔进率部将瞎药击溃后,临时改了主意,命李宪先不取武胜,三千军隐蔽在洮河东岸,如见河西羌兵过河,不用袭击,待其点集完毕向崔进营部进攻后,夺其船只过洮河直取玛尔戬部。崔进扎营时军士们疲惫混乱都是装出来的,直到瞎药率部过河,将要发起进攻前一刻才把队伍悄悄撤出营外。瞎药劫了个空营,不待退走,崔进和中军人马从两面压了过来。王韶又从中军分出一千人,在两军交战之后夺取武胜。
王韶坐在武胜城头上悠然品茗,这是用洮河水泡的茶,果然香甜。晨风习习,清凉可人。但就在武胜城之南数里之外,宋军正在围歼羌兵。端坐城头之上,虽听不到两军呐喊之声,但可以感受到,这一战比之昨天更其惨烈。不一会旭日东升,军士给王韶张伞遮阳。王韶是在等着可以预料的结果,因此心中安然,又有些许自得。卯末辰初时分,崔进前来缴令:除瞎药一人,两千余羌兵无一逃脱,全被斩首。现在正在打扫战场。稍顷,李宪前来缴令:玛尔戬部同意内附,部属七千余众愿为大人驱使。王韶听了笑道:“这是托皇上洪福,将士用命,方有此大胜。尔等辛苦了。”说毕徐徐站起,离座走近城墙。他手抚雉堞,纵目四顾,目光悠远。座位至城墙仅数步之遥,竟被地砖连绊了两下。
李宪站在王韶身旁,知道王韶是故作平静,其实内心喜极,他随着王韶的目光,从东南方向地平线上的抹邦山缓缓向西扫视,洮河如同一条白练进入眼睑。王韶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李宪说道:“下一步要进兵洮西了。”
李宪说了声“是”,问道:“大人可知巩令城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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