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侯令》第43/80页


  刘致盈然微笑,连着敬了柳卿礼数杯。
  歌舞宴罢,姜御丞将两国的议书拟定,两厢盖印,暂缓了蜀周之龃龉。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二・隐情

  
  刘致却似乎很喜欢长安风貌,本欲两日后动身返蜀,却临时起意留驻了几日。
  也不见他前去了解什么长安的风土人貌,只是和柳卿礼连日切磋琴艺,论书谈诗。连柳卿易都看出这个天蜀的来客对他弟弟似乎格外的赏识。
  柳卿易不止一次提及说看那个刘致怪怪的。我隐约想到什么,却并未点破,一句‘指不定也是个断袖呢’,由着柳卿易担心去。
  姜御丞依言没有诛杀项婴,只是挑断了他的手脚筋,卸他一身武艺,令他形同废人,纵使这般,却依旧加以重兵看护。
  我可有可无的叹了句,也不知是为越小乙,还是为顾四娘……
  顾四娘……我心头模模糊糊的浮出那个女人的样子。许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我忽视了;她的眼神,她的情态……
  刘致来辞行的时候,我犹自沉浸在思索中。
  他在长安驻留了近乎一个月,昨夜于长安殿与柳卿礼下了一夜的棋,一早来向我辞行。
  “柳大人真是奇才,大周不知有多大的福气,才能碰上这么一个人……天蜀如此之大,竟找不到一个像柳卿礼这样的人。”刘致辞行之际,目光朗朗,对柳卿礼由衷赞赏。
  我看着他,目光微微眯起,眼睛盯在他的耳廓上,一瞬也不顺。
  果然!
  心中猜想已经得到了证实,我收回自己的目光,噙了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天蜀有知琼公主这般巾帼女儿,也是莫大的福气……”
  刘致抬眸,瞪着大眼睛,不过是一瞬间的震惊,夹杂着一丝叹赏,极快的恢复了得体的笑意,拱手道:“柳大人曾言娘娘有洞彻一切是非的本事。今时今日,才得以领教;娘娘果然睿智无匹……”
  她落落大方,镇定自若的应对,叫我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激赏,款款道:“公主说笑了。蜀地多美人,公主纵着男装,依旧难掩丽色。本宫不过无心一度,不意竟有幸言中……今时今日,得见天蜀人人称颂的巾帼公主,亦是本宫之幸。”
  刘知琼脸上自始至终挂着从容大方的神色,听闻我言,不过浅浅一笑,脸上透过天高云淡的自然。
  我送她一直到了丹凤门外,她行礼再辞,向我拜别。
  “柳大人与孤家定下十年之约,十年之后,孤家再来长安时,希望还能见到娘娘。”她从容而言,脸上带着悲喜交杂的情绪和一份泰然的释怀。
  我抿唇而笑,看着她唇红齿白的脸,想起自己男装的模样,款款道:“巴蜀路遥,千里而来,知琼公主尽兴即好。周蜀之事,既然两厢议定,本宫也不便多说……就祝公主此行顺和。”
  没有人知晓她真实的身份,若非姜御丞怀疑,我也万万不曾想到蜀国此次派遣的使臣居然就是女作男装的公主,刘知琼,蜀王的掌上明珠,姜御丞叹赏的蜀地能人。我看着天蜀渐行渐远的车队,也是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总有一日,姜御丞会向天蜀下手,而这位公主,也终将埋进浩浩大势中;生在公室之家,不知与她,是幸,亦或是不幸。
  “九陨元身不陨命,
  言言千载气如生。
  欲知忠信行蛮貊,
  过墓胡儿下马行。”
  当年父亲投军北疆,力抗柔然,曾做下许多热血诗词,这一首是父亲生前用作练笔,常常吟诵的一首。我彼时年幼,并不知晓父亲盛年的凌云壮志,只觉得是一首气势雄浑的诗。
  父亲念得久了,连带着我也会背了。我曾从谢府里搜罗回一些父母生前的遗物,被我搬回了蓬莱殿;偶有心潮时,常常翻覆的看。
  柳卿礼处理完天蜀之事,来问安时,脸色不是太好,苍白羸弱,似乎有病在身的样子。我骤见他一副病弱之态,心里也着实一惊。上下打量,他举止从容娴雅,也无半分破绽;除去额上覆了一条天青色的绫缎,也无任何变化。
  柳卿礼本就生得温良文弱,旁人也觉不出有什么差错。我左右问了他几句话,他本是神思敏捷之人,今日却心不在焉,几次神思恍惚,让我不禁心疑。
  “大人,大人?!”我见他又讷讷无语,一径出神不禁唤他。
  连叫了他两句,他才回过神来,咳了一声,忙下拜请罪,结果宫婢上前请茶,不小心撞到了他,只听得他闷哼一声,轻轻往边上闪了闪。
  我有些愕然,眼睛盯上他额上的天青绫缎……左侧慢慢发红,渗出来染成了黑色。我大惊,再坐不住,上前不容他闪躲,伸手揭去他的绫缎。
  他神色惊变,忙掩袖遮住额头上的伤――新结的一个痂,因着方才一撞,已经破了痂,有血渗出。
  我神色耸动,心头惊诧之心大起:“是,是……谁伤了大人?”
  柳卿礼脸色有异,躲闪了眼神,道:“微臣,微臣……一时大意,磕碰了……”
  见我眼中疑云不减反增,柳卿礼还想解释,突然脸色一白,身体晃着靠倒在屏风壁上……
  我悚然大惊,高声叫着林弦!林弦自我生产后,便成了谢后一人的专医,我不知道他如何转的心意,但也不见他有多效诚的样子,始终冷冷淡淡的。此番,我传召,他倒来得快。柳卿礼被我安置在偏殿,他额上冷汗涔涔,像是极痛苦的样子;林弦一到,便黑着脸屏退了众人,连带着我也不允在侧。因他医术高绝,兼之柳卿礼确实病势突然,我也权且忍了,在殿外等着。
  蓬莱殿宫婢稀少,大多被大发了去。刘嬷嬷被我叫着去请柳卿易,很快殿外之余我一人。我倾耳在侧,他们话语之声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人听去;模模糊糊我也听不真切。
  “我同你说了多少遍,智耗一分,心损一寸。你自己要这般作践,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快,在我申脉和天柱穴上扎几针!快!”
  “你疯了不成!别说这是权宜之计,身为医者,我万万做不得这种事。何况,你现在瞒得了一时,你也瞒不了一世……”
  “起码这一时得瞒住了!若你治得久了,难不保娘娘疑心。”
  “罢罢罢……可……到时候娘娘问起,你要我如何说?”
  “就说连日劳累,操心太过。”
  ……
  我眉头越蹙越紧,心头疑云不住地扩大――柳卿礼究竟瞒了我什么事。林弦屏退众人,摆明了不欲让任何人知晓此事……
  “娘娘。柳大人无碍。”林弦推门唤我。
  我进殿一看,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仍旧用天青绫缎束着,柳卿礼一脸神采,逸兴朗朗,向我请罪‘殿前失仪’,神色清俊,仿佛刚刚的病弱之态是我眼前的错觉。可偏偏就是他这精神的模样,愈发叫我疑心,总觉得他有心打着精神,意欲隐瞒什么。
  我问及他的病况,他一句‘连日处理天蜀之事,有些疲累,短了精神罢了’。林弦一副什么也不肯说的样子,我虽心生狐疑,却也耐住了性子不再问下去。
  我顾惜柳卿礼素日的操劳,特准其安养个把月,赐居长安殿。他的脸上闪过极快的欣喜,掩在恭谦的谢恩中。姜御丞悯其辛劳,封为皇子太师,命其于长安殿,授业姜夏。他本是谦和随意之人,这两道恩旨却叫他喜不自胜,旁人不知道他心意,我和姜御丞却是明白他多年心结的。
  姜夏满岁之际,姜御丞一道圣旨,正式册立他为太子。
  不意,一石激起千层浪!姜御丞虽有料到,却不意朝堂会掀起如此大的风浪。有人谏言,姜帝体健,国本之事勿需早定;也有说,姜夏年幼,资质难定,襁褓册立未免轻率;也有说,姜御丞子息单薄,行险太过……
  纷议种种,不过就是一句‘主少母壮’。姜夏是姜御丞年逾不惑,膝下唯一的孩子,可偏偏嫡出谢后。朝中不少老臣,皆是前朝的遗臣,对谢后的身份自然是知晓的一清二楚;光不说妖孽祸国,单单谢氏一族,通敌叛国,九族尽灭的罪臣血统,也万万容不得谢后在国本之事上再掀风浪。
  前朝的王姓,祝姓,司马姓的遗臣,骨子里的那份腐朽的伦常天道,也断断看不得我手握太子,将江山权利一点点蚕食鲸吞。对姜御丞,他们为明哲保身,不得不俯首臣称;但对于我,无论是站在大周的臣子,还是前朝的臣子的立场上,他们都是恨不得吮血吸髓,戮死方休的咬牙恨意。
  若非姜御丞的一意孤行,谢后之位自坐上来便是风雨飘摇,没有一天是稳当过。
  只是这次册立太子之事,那些个老臣,已是铁了心肠,同声同气,纵使不惜动摇朝纲以胁皇帝,也断断不让姜夏坐上东宫之位。
  我早知太子册立,必定不会顺平;只是出人意表的,竟是柳卿礼!
  柳卿礼素日在朝中作风低调,加之容止优雅待人谦和,同僚们见他身为太师被牵扯上,皆有几分忧虑同情,如今却见他一改往日于谢后之忠,越上提议‘君与储君亦是权力分衡,若立姜夏为储,为避南楚之弊即牝鸡司晨,祸乱朝政,可赐死谢后,也可堵了群臣非议’。一言既出,惊吓四座,老臣心中愕然之余,也是惊异不止。
  争议数月,唯有姜御丞神色不变,安然的审度着重臣的评议。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三・迷梦

  
  僵硬的身体似千年寒冰,没了一丝热气。反复翻涌的心绪是连我自己也分辨不出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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