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帆岛》第188/254页



大西洋陡直的海岸线上,咸湿的海风沿着拉普拉塔河一直吹进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每条街巷,人们穿行在马路两旁挂满流金般彩灯闪烁的赛波树下,幸福无忧地说笑着。花梨莎从医院走出来,神情恍惚,手里捏着的一份验血单,仿佛是无形的火焰,将她整个人烧空了。

她坐进新买的红色小汽车,双目呆滞地望着街道尽头那初妆的霓虹,渐渐失控而哆嗦起来的嘴唇,倏然淌过泪水。她伏在方向盘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一个卖花的小伙计,只顾自己的生意,不合时宜地敲响了车窗。“漂亮的女士,瞧这郁金香多美,您为何不选一束!像这样纯洁娇美的花,只有您的容貌才与之相配!买一束吧,不贵!只要您20个比索。”

“走开!离我远点!”花梨莎像受了某种刺激,立刻把窗口玻璃封闭的严严实实,探进来的大把郁金香花,像斩首一样被挤压成两截。

汽车里面光线暗淡,卖花的小伙计并未看到女顾客正在伤心,他瞪大眼睛,望着满地破败的鲜花,突然像被人抢了东西似的,拼命用拳头砸车门,脾气很坏地喊着:“你把我的花都弄碎了,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坐在里面?快出来,看看自己干的好事!”

接着,小伙计就朝大街上过往的行人叫嚷:“快来瞧啊!这位开着新车、穿着体面的女士,是如何欺负一个卖花郎的。”

不少行人驻足围观,小伙计更是不依不饶,挡住汽车,不让花梨莎离开,尖酸刻薄地数落着:“看清楚点,我是卖花的,不是送花的。可您为什么要发火,还打烂我的花。您要是买不起花,可以说嘛!我会把花卖给体面的先生,也许他们会买来白送给像您这位把架子端过头的女士。”

花梨莎毫无心思与这样的麻烦纠缠个没完,她打开汽车玻璃,面无表情地问:“别吵了,这些弄坏的花我全买了。一共多少支?”

“三十支鲜花,这些可都是由荷兰空运来的,名贵得很。”卖花小伙计转动着他那狡猾的眼珠儿,看到花梨莎擦拭过的粉润脸颊上有哭痕,这令他错误地以为,自己的表演击溃了这位女士的高傲。于是,他反倒愈发傲慢起来。

“这是600个比索,赶紧闪开吧,别再挡我的车!”花梨莎把钱递出来。

卖花小伙计把钱拿在手里,潦草数了一遍,皱起眉头瞪着花梨莎。“不对啊!”

花梨莎一愣,以为数错了钱。

“三十支鲜花,每支50个比索。您给的钱还不到一半,还差900个比索。”

“你刚才不是说每支20个比索吗了?”

卖花小伙计一副吃惊和受委屈的样子,哑着可怜的嗓调说:“您怎么忍心说出这样的话?我在这条街上卖过上万朵郁金香,从来都是这个价钱。亏损600个比索,会让我破产的。这些可都是隔着大西洋从荷兰空运来的名花,专门卖给有品味和修养的女士。20个比索一支,您只能买到小乞丐从公园里偷来的那种劣质玫瑰。”

附近几个同样兜售郁金香的小伙计的同伙,藏好了手里的鲜花,站在人群里帮腔搭调地嚷嚷:“是啊,空运来的郁金香,从来都是50个比索一支,我还买过60个比索一支的郁金香!”

“也许该叫她的情人来替她买单,说不定,这女人的汽车和衣服,都是从什么地方借来的。”

看热闹的人群,把各种各样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在花梨莎脸上,弄得她窘迫不堪。她羞恼地走下车,拿出电话对卖花小伙计警告说:“我要给警察打电话,你这个无赖。”

卖花小伙计指着街道不远处,反而颇为得意地说:“别吓唬我!警察局就在对面,咱们走吧!”

他刚要转身,却被一位黄发碧眼的高大男子的胸口挡住视线。卖花小伙计诧异地瞥了男子一眼,见此人颇有风貌,一副不失地位和身份的派头。

花梨莎眼前一亮,顿时舒了口气。因为他认识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

男子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说:“给他600个比索,只要他敢伸手,敲诈罪名就成立了。”

卖花小伙计一惊,不免生出几丝惧意,极不自在地瞧人群看了一眼。

“还有你这几个装腔作势的狐朋狗友,也要跟着坐牢。以团伙敲诈的罪名,把你们统统关进合恩角的监狱。那里的海风一到秋天就冷得像针扎,能让你们这样的家伙抱着膝盖、嘴唇发青,整夜失眠。”

“你……你是什么人?为何多管闲事!哦,我的花被别人弄碎了,难道我就要去坐牢。”卖花小伙计的语气,已经软下来。

“我也买过你的花,就在昨天,你5个比索一支卖给我的。而现在,却要50个比索一支,逼着这位小姐买。这不是敲诈难道还是慈善吗?”

听对方这样讲,卖花小伙计又恢复了强硬,歪着鼻子说:“哦,原来是想英雄救美!你这衣冠楚楚的家伙,别在这装模作样,否则连你也要一起去见警察。”

男子一把将卖花小伙计拉进怀中,风衣像蚕茧一样裹着他,威胁地附耳说:“听着小子,最好别和这个东西纠缠,跟地痞称兄道弟的警察,我可没少把他们送进监狱。不信,咱们就去试试。”

卖花小伙计望着男子举在手里的证件,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无趣地瘪了瘪嘴,耷拉下眼皮,灰溜溜钻进人群消失了。

“谢谢,梅森律师。”花梨莎感激地望着男子。

“啊哈!不要忘记,你可是我的委托人,我有义务为您排忧解难。尤其是像您这样漂亮的女士!”梅森风度翩翩地开着玩笑,并把自己的手帕递了过来,“受委屈了吧!快擦擦,否则一会儿进了咖啡厅,人家会以为我是个冒牌的绅士。”

花梨莎随和地一笑,用手帕沾了沾湿润的眼角,抱歉地说:“哦,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该回家了,还有些事……等着去做。”

梅森律师马上说:“别这样!咱们去坐一会儿,也正好谈谈你的案子。”

花梨莎稍事迟疑,但却很认真地应允了。

咖啡屋很安静,两个人要了热咖啡坐下。花梨莎不想给人看出自己心神不定,刻意地闲谈起话题。“梅森律师,真是感谢!你刚才一句话就把那个无赖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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